“这东西倒机灵。”农神说,“你这身肉还不够塞牙缝呢。”
狗子朝着空气狂吠几句,被余生止住了。
王五郎道:“人对娘亲烧的菜很敏感,有点差池就能尝出不同来。”
他说:“你得仔细问问,从蔬菜到手法,甚至调味都得弄清楚。”
余生说:“都问过了,调味只有和事草和粗盐巴”
大荒人称葱为和事草,它本是大荒百草一种,后被神农尝出而流传于世。
农神问他,“你用的什么葱?”
“常葱。”
“那就不对了,他生在山村,你应当用山葱。”农神说。
“差别很大?”
农神对农作物门儿清,“山葱细茎大叶,食之香美甚于常葱。”
不待余生去系统内查,农神又道:“桃花林后就有,猎户李老三刚采了。”
余生道:“这你都清楚?”
农神道:“那是,镇子周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瞒不过我的眼。”
他指着镇西:“竹林夏笋现在正当时。”
余生摇头,“竹鼠正闹腾呢,谁也不敢进林子。”
又把话题说回乱烩上,王五郎道:“与锅具有关也有可能。”
余生一一记在心里,决定明天一一尝试。
农神和王五郎待了一会儿,临告别时,王五郎记起一件事儿来。
“妖城大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又要把河坝挖开了。”
“你们镇子注意点儿,别不小心被水冲走了。”王五郎说。
余生记住了,把他们送走后,对四处飘荡的女鬼视而不见,熄灯上了楼。
他打着呵欠,在路过叶子高房间时听到里面两人还没睡。
余生本不想搭理的,但一句“这屁股好大”给留住了。
他站定身子,示意狗子安静下来,听叶子高道:“这招不错,下次去青楼试试。”
“不行,不行。”小老头说,“这姿势在寻味斋得另加钱。”
叶子高对扬州城了解不多,道:“寻味斋不是吃饭的么?”
“寻味斋生意多了去了,吃喝嫖赌,奴隶买卖都有。”小老头说。
“那去别的青楼。”叶子高说。
“扬州城只有一家青楼,其他做皮肉生意分散在城内各处,俗称院子。”
余生恍然,怪不得前日周大富一说什么院子,楚生立刻乖乖承认了。
小老头很显然是熟客,“消解欲念的话,寻味斋不错,寻欢作乐肯定是院子。”
“为什么?”叶子高不耻下问。
“寻味斋的女子多是各处搜罗来的奴隶,不敢不听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院子的姑娘都是自己作主,你能聊聊天,谈谈心,顺便消解。”
“不过她们规矩也多,太小不接,不高不接,你们掌柜就肯定去不了。”小老头着重点名。
余生这个气啊,这又不是老子的错,清姨说了,这是因为他还没长大呢。
清姨还说他老娘帅气的很,他以后肯定随她。
小老头在里面继续说:“这些院子中顶有名的有四院,分别是春堂院,秋棠院……”
后面的院子来不及说,门被推开来,叶子高眼疾手快将书塞到床底。
“敢编排……”余生停住了,因为小老头裸着上身,紧挨着叶子高。
“小叶子,男女通吃啊。”余生说。
叶子高这才看到他们的姿势,“去去去,回你床上去。”叶子高踹走小老头。
“掌柜你别造谣啊,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叶子高深怕名声被毁。
余生道:“敢编排本掌柜,出来倒立。”
叶子高一指小老头,“他说的,与我无关。”
小老头躺到床上,“你这娃尽说瞎话,老头怎敢编排掌柜。”
“不说实话,小心被丢到城里。”余生说。
小老头赶忙站起来,“我认罚,认罚,就是小掌柜,你看老头这身子骨……”
也对,别回头倒立出毛病来,“那就罚你对叶子高说五遍你喜欢他,说你们永远在一起。”
叶子高和小老头对视一眼,“咦,”叶子高说,“掌柜你太恶心了。”
“你们才恶心,刚才在看啥。”余生说。
“没,没啥,我们就是探讨一些人生的道理。”
“是么?”余生俯身把狗子叼出来的书捡起来。
“九尾龟?”
余生一怔,翻开书一看,第一页写着:一书在手,青楼你有。
又有一行小字:认识一座城,从青楼开始。
这一页尚有眉批,一人用朱笔写着:青楼指南,花丛历史——周百川留。
后面跟笔更直白:让你轻松伪装青楼熟客。
又有墨笔在页尾留言:有些第一次是装不出来的。
这人没留名。
余生掀过一页,上面写着:空手上青楼行不通。
这行为血书。
还有一个眉批:寻味斋小蟋不错,暂定良……
“我以为你买的什么书呢,原来是这个。”余生说。
叶子高道:“掌柜,这可是你买的。”
“那也是被你带坏的,怪不得那妇人鬼对我说什么人小志不穷。”
“另一本呢?”余生问。
叶子高不情愿,见狗子一动,只能自己交出来。
这本《剪灯记》就干净许多,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血书。
他把《九尾龟》扔给叶子高,“书钱从你工钱里扣。”
“凭什么。”叶子高说,两本书价格不菲。
“哎,老头,你还没认罚呢。”余生说。
叶子高这才息声。
翌日,余生送白高兴他们离开后,去李老三家取了山葱。
与散步的里正打个招呼,趁着晨光正要回去做乱烩,他听见镇西传来一阵清脆鸟鸣。
抬头看去,余生见一鹤发童颜的老叟,双手倒背身后,步履稳健的走过石桥。
在他肩膀上,站着一只鸟,正跳着,叫着。
敢夜晚在荒野之中穿行,这老者不是善茬,虽剑囊不拦他,但余生也没打招呼。
老叟在客栈门前站定,扫了一眼客栈招牌后看着街东头。
余生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又一老者从街东头走来。
这老者虽一头灰发,精神却不好,拄着一根拐杖,蹒跚地走来。
“木兄,汝足,有恙?”待灰发老者走近后,白发老叟问。
“木兄,吾足生洞,是以不便。”灰发老者拱手,“让木兄久仰了。”
“不久,不久。”白发老叟也拱手。
余生呆在原地,左右看看。
白发老叟问他,“小后生,汝在看啥?”
“我在找木弟。”余生说,还有久仰是什么鬼?
“这便是吾等目的。”白发老叟指着客栈。
不待余生招待,两位老人就进了客栈。
“掌柜,白汤两碗。”白发老叟说。
“白汤?”
鸟儿在肩膀上跳跃,脆鸣,白发老叟又道:“又名豆浆是也。”
“哦,稍等。”余生擦擦桌子让他们坐下后,提着一把葱一头雾水的走进后厨。
客栈常备有生豆浆,只因为有一位推磨的鬼。
余生走到后厨时,见女鬼正围在灶台上,闻着上面为她准备的宵夜。
这是她用劳动换来的。
女鬼在晚上活跃,到处飘荡腻后,就会把豆腐提前磨好。
“行了,闻饱就出去吧,别在这儿碍事。”余生赶她。
女鬼直起身子来,惜字如金的一去不回,去上面找房间睡觉去了。
余生把豆浆煮上,用拙劣的刀工把落苏、萝卜一切蔬菜随便切剁后放在锅里煮。
他把豆浆端出去时,两位木兄正在谈天。
“木兄,经年不见君安好?”灰发老头说,“前番鸿鸽传书,汝言首上太闹,难以入眠,今如何?”
白发老叟逗弄肩上鸟一下,道:“久闹成习,不听难眠,只是……”
“只是甚么?”
白发老叟沉吟,许是找不到什么文绉绉词儿了,只能道:“不提它们,不提它们。”
他们见余生把豆浆放下。
白发老叟道:“木兄,吾听休憩之人说,此地白汤甚妙,加糖尤美。”
灰发老头摇头,“木兄,吾听穿行之人说,咸白汤更妙。”
“哎,甜的。”白发老叟说,“这是常识。”
“咸的。”灰发老头说,“扬州人都这么喝。”
“甜的。”
“咸的。”
“老不死的,甜豆浆。”白发老叟一拍桌子,“你为什么老跟我作对。”
“死矮子,咸豆浆。”灰发老头争锋相对,
余生松口气,现在终于不用听他们文不文,白不白的话了。
只是很快余生作了池鱼,“汝说,加甚更妙!”
“你们俩尝尝不就好了?”余生说,
“嗯,后生言之有理。”白发老叟点头。
“听汝一句话,胜吵半天架。”灰发老头也说。
客栈豆浆常备两种口味,余生帮他们做了后,俩人各尝一口钟意的。
“嗯。”咂摸后,俩人对视一眼,把碗交换过来,又尝一口。
“汝言之有理,咸白汤不错。”白发老叟说。
灰发老头却改了注意,“甜豆浆不错。”
趁他们又吵起来之前,余生赶忙回到后厨忙早点去了。
“小鱼儿,来碗豆浆,再来一笼灌汤包。”里正倒背着走进来。
“呦,已经有客了。”里正见俩老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余生把豆浆端上,俩老头轻微的点点头:谁胜谁负就在那碗豆浆中了。
在他们目光之中,里正取桌子上的瓷罐,为自己倒一勺醋在豆浆里。
这是里正自己摸索出来的。
空气一时安静。
在余生又回后厨时,白发老叟拦住他,“小后生,有棋秤没?”
棋秤?“您要用秤?”余生问。
“否,否。”灰发老头摆手,“对弈的棋秤,我们要手言几局。”
大爷,那是棋枰,同平。
至于手言,勉强算是吧。
余生把棋笼和棋枰取出来,俩人就着豆浆对弈起来。
“来来来,我等一决雄雄。”白发老叟执白子,自挂东南角。
“一别经年,不知汝棋艺见长无?”
“去。”灰发老头把白字推走,“黑白先后。”
他把黑子挂在白子方才所在位置,“树有长歪,马有失脚,这次吾赢定了。”
余生听不下去了,正好随遇下来,忙去后厨端出乱烩来。
他见随遇背着行囊,问道:“现在要走?”
“对,三天期满,我也应该上路了。”随遇取了一双筷子。
“不成,不成。”余生摇头,“一定得等我做出你娘的烩菜来你再走。”
“掌柜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不必了。”随遇说。
他夹了一筷子,稍一咀嚼,眼睛一亮。
余生一喜,“是不是你娘的乱烩。”
随遇道:“有点儿像,很接近,但还差点东西。”
“差点东西。”余生沉吟,山葱显然用对了,那还差啥呢?
“你娘的锅是什么锅?”
“陶锅。”
“我说呢,不许走啊。”余生说一句跑回后厨。
“快下啊。”灰发老头催促。
白发老叟执子不下,道:“他等方才是否在骂人?”
灰发老头一顿,道:“粗鄙之人,幸有吾等蓬荜生辉。”
他们继续下,余生刚把菜都切好住在陶锅里,草儿就下了楼。
“大早上就有客人?”她也惊讶,“你小姨妈找你呢。”
余生点头,吩咐草儿把随遇看好了,然后上楼。
待他小楼时,清姨也跟着下来了,束发戴金冠,宛然书生模样。
她见到对弈的两老叟,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大早上。”余生说。
里正已经走了,一枚铜钱摆在桌子上。
富难不知何时进来坐在两老头桌子旁,看着他们两个下棋,不时的出手指点一下。
“落这儿,堵死他。”富难说。
“言之有理。”白发老叟闻言落子。
余生对这两老叟的棋艺立刻有了解。
指点完白发老叟,富难又去指点灰发老头,“落这儿,落这儿,反让他没气儿。”
灰发老头一思量,还真是不错,也依言而行。
他不忘夸赞,“小后生棋艺不错啊。”
富难自得,“当然,偌大客栈谁都不是我对手,当初他们以二敌一也落败了。”
“对弈一定要走一步看二步想三步。”
富难说着见到余生,招呼道:“掌柜,来碗豆浆,加……”
两老叟同时看他,富难有些不自在,房地音量:“加辣椒。”
辣椒由系统兑换,平常是做麻婆豆腐的,也不知道富难什么时候喜欢加豆浆里。
俩老叟又沉默不语,悄悄的喝了一口豆浆醒醒脑。
“继续,继续。”富难催促,“他刚才一落子,我就知道有破绽。”
“仨臭棋篓子凑到一起了。”余生说,“烂柯山人若之他的棋被这些人下,非气死不可。”
陶锅烹饪时间较长,因此许久后余生才端出去。
“尝尝,是不是你娘的乱烩?”
白发老叟停下来,“他等又在出言不逊。”
随遇急切而又克制的尝一口,只一口浑身便颤栗起来。
许多回忆都回来了,一些他认为记不清,甚至一度忘却的回忆。
虽然不如以前的好吃,但这才是他心中的乱烩。
口味有时候真的很难用好不好去衡量,有时它本身就是一种记忆。
不知不觉中,随遇将乱烩吞完了,他提起行囊,将四贯钱放在桌子上。
“多了。”余生说。
“不多。”随遇脸朝外,大步流星的走出客栈,向北面扬长而去。
徘徊客栈三天是在犹豫,而现在他找到了前进的勇气。
他是随遇,却不能而安。
也罢,人生至少要拥有一个梦想,拥有一个理由去坚强。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又如何安放自己的余生?
虽然觉着对不起白高兴,但余生觉着安放和随遇才更像一路人。
也真是一路人,因为他们都北上妖城了。
顾不上发太多感慨,余生把心思移到了系统上。
方才冰冷的声音提醒他任务已完成,任务奖励已经附着在封印卡上。
余生倒要看看这封印卡延时属性是什么东西,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封印卡取出来,在水墨勾勒的伥鬼左上角,星阶已由一星二阶段变成三阶。
在卡背后备注上,附着延时属性说明:
宿主十天免功德值召唤伥鬼一次,一次持续五天。召唤期间,宿主可喂养灵力之物提升伥鬼实力。
备注:召唤期间伥鬼每参与一次任务,系统将收取三百点功德值。
你大爷,又涨价了,余生在念头之中鄙视系统。
系统懒得理他,不知为何,最近系统高冷起来了。
关于灵力喂养,系统以前提到过,余生一直以为是召唤出来喂养后再让她回去。
恨不得把功德值掰成两半用的余生当然不会这般浪费。
现在好了,有这延时属性,余生可以召唤伥鬼,让她大口大口吃青菜变强了。
他双手合十夹着封印卡,“以妖气知名,唤汝归来。”
余生双手之间的卡片刹那间冒出柔和的白光,在余生身后浮现伥鬼的影子。
幸好他把窗户关紧了,不然非招来旁人打探不可。
他一抛封印卡,封印卡在空中一翻陡然变成伥鬼,落在地上。
伥鬼眉清目秀,一身青衫,向余生点点头后,呆呆站在原地。
“这是谁?”熟悉的声音问。
余生回头,见清姨坐在窗台上,好奇的打量着伥鬼。
“你,你怎么进来的。”余生记着他把窗户关住了。
“就这样进来的。”清姨说,“这是谁?”
余生顾左右而言他,“我也有隐私,你不能随便就进来,还是从窗户进来。”
他同时在脑子中快速寻找着借口。
“我见你房里有异样,怕你有危险。”清姨说,“她是谁,怎么从卡里出来了?”
“是画仙,邹道轩……”
“邹道轩,他变性别了?”清姨惊讶的捂嘴。
“不是……哎,”余生一顿,“你信不?”
“你说呢?”清姨白他一眼。
那你惊讶的捂什么嘴。
余生撇嘴道:“这是画仙留给我的宝贝,能召唤一女人。”
若是叶子高,一定会问他召唤女人做什么用。
“是么?”清姨看着伥鬼。她看的真切,这是一江伥,而不是画上下来的灵力。
“邹道轩还有这本事?走,我们去问问。”她跳下窗子说。
“你们不是情敌么?”余生说。
“情敌?对,情敌,谁说情敌不能见面了。”清姨还真有些不适应。
“好吧,好吧。这卡片是我从客栈翻出来的,我也不知哪儿来的。”
余生坦白从宽,“偶然见它能封印一女鬼为我所用,所以就用了。”
“从哪儿翻出来的?”
“就我娘书房的夹缝里。”余生觉着不能推给老余。
清姨将信将疑,但以余生他娘的性子,有这种千奇百怪的法宝不足为奇。
即便没有,见到别人有她也会想方设法讨回来。
若遇见不需讲道义的,更是会直接动手抢过来。
“那孩子,快跑。”许久不见的小和尚声音从桥上传来。
“发大水了。”在河岸空地上打稻谷的乡亲喊。
“小心……”
余生听到楼下喊声大作,方记起自己忘了一件要紧事。
他急忙下楼跑出客栈,见乡亲都向河边围去。
余生跑过去见小和尚拉着小孙子,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出桥洞向下游飘去,身后还跟着一尾巴?
“让开,让开。”乡亲里有准备下水的,见余生自告奋勇后全停下来。
偌大镇子,若找最会泅水的,余生当仁不让。毕竟刚会爬就被他娘丢水里学游泳去了。
余生跃进水里,在大浪之中如鱼得水,轻巧的抓到小和尚。
他又抓住小孙子,不待用力,小孙子已被托出水面。
小孙子下面有东西在托他!
余生虽讶异,却顾不得思量。
他双腿一蹬,快速把俩人推到岸边被乡亲接上去。
“系我呀,系我呀。”小孙子神智清醒,指着水面喊。
“什么系我呀。”众人不解,以为小孙子惊魂糊涂了。
“我的乖孙儿。”马婶儿抱住小孙子。
但小孙子依旧执着指着河面,“系我……”
余生若有所思,回头只见大水滚滚,不见方才托小孙子的东西。
他刚要上岸,忽见水车下面浮出带毛的脑壳,似猴子一般。
脑壳很快又沉下去,但这东西手抓住了水车,没被冲到湖里去。
余生急忙向水车游去。
“回来,你去干嘛?”里正在岸上喊。
余生顾不上回应,一个浪花打来把他淹没了。
岸上的乡亲着急起来,清姨却不放在心上。
当初水鬼三姐妹在水里都奈何不得他,遑论区区水花了。
余生很快游到水车旁,果然见一猴子般东西被困在这里。
他伸手一提,把脑壳推出水面。
余生自己也浮出去,压根不曾察觉他在水下一直呼吸畅快。
“妖怪。”岸上百姓惊呼。
唯有小孙子在高兴招手,“系我呀,系我呀。”
继而余生露出头来,推着那猴子一般的怪物向岸上游来。
“防守,快放手,你救它做什么。”里正在岸上埋怨说。
余生轻松戏耍着浪花,“它刚才救了小孙子。”
“胡说什么,它自己都快死了。”
有剑囊在,被托着的妖怪又奄奄一息,乡亲们壮着胆子,拿着家伙凑过来。
“大水来时,它在拉小孩跑,只是没来得及。”小和尚坐在岸上说。
“你这小和尚倒勇敢,就是水性实在不行。”里正说。
乡亲帮着余生把那妖怪拖上来后,马婶儿一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有妖怪在身旁,乡亲们反映很敏感。
马婶儿指着妖怪身上衣服,“这,这是我儿子进山时穿的衣服。”
余生一怔,该不会是小孙子他爹诈尸回来了吧?
也不对,诈尸的话也不会被淹死了。
他蹲下身子,把它腹部放在膝盖上,让头下垂,然后按压其腹部。
余生期望它快点醒过来,他可不想对一只猴子做人工呼吸。
他的第一次很宝贵的。
万幸,余生成功把妖怪给按活过来了。
见它不再吐水,胸口也有了起伏,余生这才满头大汗的站起来。
高四在一旁探头看,对马婶儿道:“会不会就是它害死了孩儿他爹。”
“说不准。”
“有可能。”
“肯定是。”
“打死它!”
堪比长腿的谣言,三个人一搭腔,立刻从嫌疑犯成罪犯了。
余生腿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正好护住这长毛妖怪。
“小鱼儿,你护他做什么?”高四道。
余生喘着粗气,心说:“你大爷,你们不能早点说,我刚把妖怪救过来。”
里正有不同意见,他指着牌坊到“它要真害死过人,应该早就被杀死了。”
乡亲们对城主的剑囊还是很信任的,于是放下手里的棍棒。
“我看看,我看看。”坐在地上歇息半天的小和尚挤进来。
妖怪长有很长的毛,尾巴也很长,颇似长尾猿。
小和尚蹲在妖怪旁边,把长毛拨开,露出它的脸。
在观察完脸型后,小和尚又把妖怪的一双白耳朵露出来。
把这一切打量完后,小和尚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只是书刚才被水浸泡了,取出来时还在滴水。
小和尚小心翼翼打开,深怕撕坏一页。
余生在旁好奇的打量这本书,在晃了一眼书名后大吃一惊,“《儿歌三百首》!”
“生哥儿你不识字啊?”小和尚诧异的看着余生,他把书皮翻过来,指着念到:“这是妖怪三百首。”
不待余生回话,小和尚道:“啊呀,这‘妖怪’怎么被泡没了?”
原来是妖怪三百首,不是《儿歌三百首》。
余生刚松口气,一想不对,“为什么是妖怪三百首,妖怪难道不是论头?”
“生哥儿,你没事儿真应该识识字,读读书。小和尚说,“首也有头的意思,譬如首领也叫头领,首饰也叫……”
“行行行,我知道了。”余生忙止住他。
小和尚见余生领悟,很有成就感的点点头,“这书可珍贵了。”
“师父说写‘首’比‘头‘有涵养,他在书摊上挑半天才找到的,而且只花一半钱。”
余生明白了,说到底是个错版书,被老僧趁机砍价了。
至于“首”比“头”有涵养明显是忽悠,因为头上长点草才能涵养。
“是吗,真难得。”余生不忍心破坏小和尚心情,“你在上面找什么?”
小和尚这才记起来,“我找这个。”
他打开书,指着书上被水浸泡的图,又指一指脚下的妖怪。
“这是狌狌?”余生看着模糊的字。
小和尚点头,“它是一头善妖,不吃人,不过挺爱捉弄人。”
说话间,地上躺着的妖怪睁开了眼。
“系我呀,系我呀。”小孙子高兴的挣脱马婶儿,跑到狌狌身边。
狌狌看到小孙子后眉眼睁大,见他安然无恙后一只眼眨呀眨,似乎在做鬼脸。
小孙子果然被逗笑了。
马婶儿还是觉着蹊跷,“他,它为啥穿我儿子的衣服,还来找我孙子?”
“是啊。”乡亲们也觉着里面有名堂。
“是不是我兄弟变成鬼附在了它身上?”高四说。
小和尚忙翻书找答案。
但高四等不及了,“哎呦,我的兄弟,你走的好惨,我……”
里正踹他一脚,“一会儿再嚎,还没确定呢。”
小孙子在地上和狌狌交流。
他指着余生道:“系我呀,生哥叔救的你哦,他游泳可好了。”
生哥叔这名全怪余生,一会儿当叔,一会儿当哥,早把小孙子弄迷糊了。
狌狌闻言转过头,在看到余生后身子一震,眼神惊骇莫名。
“找到了。”小和尚高兴说。
他话音刚落,“阎王,画网,死黄网……”狌狌惊叫着,挣扎着,慌慌张张的要爬起来逃跑。
原本无所事事的清姨皱起眉头,听狌狌含糊不清,才又坐下去。
“嘿。”余生被突如其来的惊叫吓退一步。
他见狌狌看着他叫,不悦道:“黄网?我他娘成少儿不宜了。”
狌狌真是怕极了,身子虚弱的很,却依旧执着的向围着的乡亲方向跑去。
“别让它跑了,它身子弱的很。”小和尚说。
乡亲忙把它按住。
“行啊,还有吓妖怪的本事。”高四上下端量余生,“难道是因为你黑?”
“撒泡尿照照,你比我黑多了好不好。”余生说。
他上前一步,打寒颤的狌狌又挣扎起来,乡亲急忙把他按住。
里正摆手让余生别过去。
“生哥叔是好人。”小孙子迈着小腿安慰狌狌。
余生郁闷,他问小和尚,“你找到什么了?”
小和尚不答,看着余生:“你是不是吃过狌狌?”
“天地良心,这辈子我就吃过猪肉。”余生忙说。
他看着狌狌,两辈子加起来我都没吃过猴脑。
“胡说。”里正说,“前些日子刚吃过羊肉。”
“我肯定没吃过它的同类。”余生一指狌狌,吓的狌狌一哆嗦。
小和尚说:“那就可能是你的祖先大肆吃过它祖先。”
“这它都知道?”余生说。
小和尚指着书说:“狌狌知往不知来。”
他深怕没文化的余生不清楚,解释道:“就是说,狌狌通晓过去,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记事时就识字。”余生说。
他现在明白狌狌为什么怕他了,敢情知晓他祖先恶行,不过他祖先吃它做什么?
小和尚又看着书道:“儿歌三百,不对,妖怪三百首上记载,狌狌食之善跑。”
“还有它的嘴唇滋味甚美。”小和尚说。
余生差点以为小和尚拿着是他的《大荒食单》,吃货真是无处不在。
余生有些信了,“这么说,我祖先真是……”
“行了。”清姨说。
她得在余生恶意猜测之前止住他,不然压不住的就不止一块棺材板了。
人群纷纷为清姨让路,她轻踢狌狌一脚,“他毛都没长齐呢。”
狌狌看清姨一眼,惊惶立刻消散许多。
“它只是认错了。”清姨说。
狌狌僵硬的点点头。
“那,清姑娘,小和尚刚才说的……”马婶儿问清姨。
“它是有通晓未来的本事。”清姨说,“所以才会穿上衣服后来找这孩子。”
马婶儿叹口气,望着狌狌身上的衣服,一时有些木然。
余生上下打量狌狌,心说这是头神兽啊,要不要弄会客栈挣点儿功德值?
当时异兽的毛毛就奖励五千点呢。
狌狌见余生看它,不由的一哆嗦。
余生立刻熄了这心思,心说把它吓死了可就罪过了。
狌狌抖似筛糠,让余生不能靠近。
他只能暂且退回客栈,避免让这东西吓死了。
余生和清姨踏进客栈时,见富难和俩老叟安然坐在凳子上,对着棋盘厮杀。
方才河里的惊险,丝毫不曾惊动他们三个。
“放这儿,放这儿,听我的。”富难指点他们。
他们落子很快,现在已经快把棋盘摆满了。
两位木兄还不曾醒悟,甚至有一种他们不相伯仲的错觉。
余生顾不上搭理他们,着急上楼回房换衣服。
在推开房门时,他见伥鬼呆呆站在原地,凤冠霞帔的女鬼正围着她转。
女鬼比划着手势,伥鬼双眼直直看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见余生进来,女鬼向他比划一下,又指指伥鬼,做个握手状。
奈何余生也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
“说话呀,你不是攒了几个字?”余生说罢,转身去隔间翻箱倒柜找更换衣物去了。
女鬼有些舍不得。
她犹豫一下后才指着双方,字正腔圆对伥鬼说:“鬼,朋友。”
三个字,但意思也算明白了。
伥鬼看着她,张开了嘴,在女鬼期待之中吐出一个字,“嘎?”
“嘎”是什么意思?
女鬼看着伥鬼,期待她多说几个字,但伥鬼闭口不言。
女鬼急了,张着嘴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焦急向出来的余生比划。
“你刚才说什么?”余生也没听见她说。
女鬼都快急哭了,心说我攒几个字说话容易么?
“你先比划着,我在里面换个衣服,别进来啊。”余生说罢把隔间门关上。
待他出来时,余生见女鬼还在徒劳无功的比划着。
看她怪可怜的,余生试着猜。
他见女鬼手指双方,然后比划一个向上飘的手势,然后左手拍右胸口。
这是啥意思?
余生尝试着猜:“大家相约一起上天轮回?”
女鬼摇头,重新比划飘这个动作后,然后做出了一取余生钱推磨的动作。
“你走,别抢我的磨?”
女鬼又摇头。
“你让她以后和你一起推磨?”
女鬼又摇头。
“总不至于你用磨推她吧。”余生说。
万事离不开磨,祝你变成磨盘鬼,女鬼气着想咬余生。
“好好好。”余生止住她,问伥鬼:“她刚才对你说什么了?”
“嘎?”
余生一顿,“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许出声。”
太丢人了。
伥鬼默默看余生一眼,又恢复呆呆的模样。
女鬼依旧在旁边比划,余生忙退出去,“你们俩慢慢交流。”
一个会说话却不能说话,一个能说话去却不会说人话,还真是一路鬼。
若是做朋友就好了,余生心想。
下楼时,一盘棋局正到要紧处。
白发老叟在富难指挥下,借一招妙棋斩掉黑子大龙,灰发老头无力回天。
白发老叟糊里糊涂赢了,灰发老头糊里糊涂输了。
俩人因稀里糊涂而不来及感慨,听富难道:“这一招走的妙,我自己都无法应对,佩服我自己。”
两位木兄现在知道为甚稀里糊涂了。
“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局。”富难收拾着棋子儿。
“汝快滚。”灰发老头用拐杖把富难赶走。
富难被迫起身,“你这老头,还输不起了。”
“吾等再来,方才不算。”灰发老头对白发老叟说。
俩人于是再摆棋局,富难坐在远处看着,心痒难耐的想指点江山。
只是都被灰发老头的目光给逼退了。
“你挺闲的。”余生对富难说。
富难远远看着棋局,“我哪里闲了,我也很忙的。”
他回过头来看余生的脚,“只等你露出马脚了。”
余生说:“有驴脚你要不要?”
富难不理他的揶揄,“我查出来还能帮你毁尸灭迹,巫院查出来你可就惹大麻烦了。”
“放心,查不出来。”余生说。
富难以为余生终于要承认了,他瞬间回头却听余生道:“因为我什么也没做。”
富难撇撇嘴,冲着白发老叟喊,“哎,别落那儿啊……”
他一激动又凑上前去。
小和尚这时跑进来,“生哥,来坛素酒压压惊。”
“你压什么惊?”
“不是我,是狌狌。”
小和尚举着书告诉余生,狌狌最喜欢酒和草鞋。
“猎人抓捕狌狌时都用这招。”小和尚说。
因为狌狌食之善走,肉质美味,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抓狌狌为食。
但狌狌跑的很快,只能智取,狡猾的猎人们慢慢就摸索出一招。
“他们把酒和绑在一起的草鞋放在路上。”小和尚说。
狌狌虽不聪明,但通晓过去,一见草鞋和酒就知做什么用。
刚开始狌狌还能克制不上当,会把放酒猎人的名字捎带着祖上十八代的名字一起痛骂一顿。
“狌狌倒是把自己的本事发挥的淋漓精致。”余生说。
他说罢顿了一顿,这骂街捎带上人祖宗十八代的毛病倒是和老余一模一样。
余生觉着祖上肯定没少吃狌狌,把坏毛病也传给老余了。
他决定晚上默背时仔细找找,究竟是那个祖宗做的孽。
余仓,余颉还是余双瞳?
不错,在老余悉心教导下,余生难以入眠时都会背上族谱,简直有奇效。
但他从来不背余四眼,因为这名字太容易让他记起前世了。
人一旦陷入回忆,就很难安然入睡。
余生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小和尚以为他在听,继续说着狌狌。
他告诉余生,在痛骂完后,狌狌会大骂着“诱我也”走开。
但草鞋和酒再也离不开它那容量有限的脑袋了,时时刻刻诱惑着它们,让它们很快又会折回来。
“也有能忍耐的。”小和尚说,“但最多五天后必回来。”
回来的狌狌不仅自己喝酒,有时互相招呼着喝,并把连在一起的草鞋穿上。
待猎人趁它们喝醉来抓时,醉酒加草鞋绊脚,只能沦为盘中餐。
“喝酒误事啊。”余生感叹,同时不忘看着清姨。
“这最多是水。”清姨不悦的举起酒坛。
她已经回去彻查过了,把驴圈都掀了,都没有找到那什么游人醉。
足见余生上次根本没有说实话,他一定还有烈酒。
只是狗子和小白狐把客栈翻遍了,依然不见游人醉。
倒是在破角落里翻出一破本子来。
本子已经发了霉,上面写着啥一个也看不懂,清姨又给他了塞回去。
唯一的战果就是把女鬼给抓了出来,从此多了一个推磨的鬼。
“不就是烈酒么,”余生说,“待闲下来我给你酿一大坛。”
余生早有再酿一种酒的心思,因为许多人行路人也喝不惯棪木酒这种素酒。
小和尚提酒往外走,顺便让余生把账记上。
“还记账?”和尚不化斋,余生有点不习惯。
“师父说不能老白拿客栈东西,还是得付账。”小和尚说。
余生顿时对老僧刮目相看,“不愧是得道高僧。”
“这样经常化斋就不至于被嫌弃了。”小和尚说。
余生收回刚才的话。
小和尚嘻嘻一笑,“师父采了不少山茶,待晒干后送与生哥儿抵账。”
“山茶?”余生眼前一亮,忙招呼小和尚回来,“一坛酒不够,得两坛。”
山茶十分珍贵,当年小孙子父亲舍命换山茶,正是被山茶的高价打动了。
山茶以深山老林最妙,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妙品。
现在老僧要以山茶抵账,余生当然求之不得。
小和尚才不上他的当,机灵跑出了客栈。
余生刚转身,小和尚又探出头,“生哥儿,她呢?”
“谁?”余生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小和尚迟疑一下,“嗷”的向余生张嘴,做老虎咬人状。
“哦,哦,”余生恍然,“她在药圃呢。”
他道:“你师父不说‘人近之者,必遭咬死’,让你切莫靠近么?”
“我就问问,问问。”小和尚摸着光脑袋微微一笑,把头缩了回去。
清姨奇怪,“什么必遭咬死,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一类很可怕的妖怪。”余生话有所指。
清姨懒得追问,“你要酿什么烈酒?”
“炮打灯。”
“炮打灯?”清姨眉头微皱,“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就对了,鬼也不知道系统从哪儿扒拉出来的酿酒方子。
余生之所以选它,是因为无论酿造的功德值还是原材料都极其便宜。
前世“炮打灯”采用山芋干,系统认为在大荒采用苦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此,方子在原价上特意多收了十点功德值的指点费。
苦薯是一种野菜,生长在湖边沙地上,酿造用的是它的根茎。
只有实在没什么吃的时候,乡亲们才用苦薯果腹,因为薯如其名,太苦了,堪比黄连。
以苦薯酿造的炮打灯,只讲冲劲,不讲余味,品味不得。
这样看来,清姨怕是要失望了。
余生尚没意识到,让抱有期望的清姨失望有多可怕。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余生好奇的探出头。
狌狌坐在凳子上,乡亲们围着他。
五奶奶年龄最大,众人把她让到前面,“它真知道过去的事儿?”
“嗯。”小和尚点点头。
“我去年不见了十文钱,你问它知不知哪儿去了?”五奶奶说。
小和尚问狌狌。
狌狌正在美美的喝酒,把落水狼狈和胆战心惊全抛在脑后了。
“系我呀,咯,促昂下。”狌狌打着酒嗝,含糊不清说。
五奶奶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虽不是丈二,但也摸不到头脑,只能用目光求助小孙子。
马婶儿把小孙子抱在怀里,坐在桌子对面,五味杂陈的看着狌狌。
小孙子道:“床下。”
狌狌颇有知己之感,伸着毛茸茸的手向小孙子递酒,被马婶儿拍落了。
这一人一狌现在已经成了好朋友,小孙子不再把他错认为爹爹,但依然很亲近。
五奶奶得到了答案,迈着小步回去寻找了。
其他人正要问,包子他爹推开众人挤进来。
“我儿子把钱藏哪儿了?”他没头没尾问。
他觉着包子还藏着钱。这小子贼得很,绝不会把钱藏在一个地方。
“别说,别说。”包子本来坐小树杈上看热闹的,料不到他老爹有这一手。
“走窝。”这狌狌酒量不好,醉着动摇西晃。
“走窝?”包子他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因为镇子常把狗,猫发情称为走窝。
难道包子早熟,知道攒钱娶母包子了?
“狗窝。”小孙子笑嘻嘻说。
包子跳下树撒丫子向家跑,包子他爹在后面追。
其他人深受启发,拥上去追问遗落的东西,或追问自家那口子钱藏哪儿了。
唯有里正问的最清新脱俗,他问狌狌,“我的钱藏哪儿了?”
“西庙,姨父。”狌狌说。
不待小孙子解答,里正媳妇已在教育里正,“藏个钱你还藏你西庙姨父家……”
西庙是扬州城外一小镇,因有一座寺庙而得名。
“胡说,我已经很久不去了。”里正说。。
“寺庙,衣服里。”小孙子说。
里正记起来了,他捐了一些破衣服给老僧。
小和尚一顿,“没见到啊,我回去找找。”
“让开,让开,你们问的都什么问题。”余生挤开他们,“这等神通,哪能问你们这些俗事。”
余生站在狌狌面前。
狌狌一碰酒,生死都能置之度外,这会儿当然不怕余生。
“我那本子藏哪儿了?”余生问。
那本子是他用前世简体字写就的,不仅有故弄玄虚对后来者的指点,还有有他多年研究成果。
譬如撒尿莫去野草丛,不然被某个虫子一叮,小小年纪将拥有三天屹立不倒的五肢。
他同时指出,新鲜棪木树菇清炖加鸡汤调味有鱼肉味。
也有深奥的,他论证了两轮圆月与潮汐之间关系,答案是没有关系。
这本子后来不知被他塞哪里去了。
狌狌摇头晃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地方,只能说:“走子。”
“狗子?”余生迷糊,关狗子啥事。
“找到了,找到了,真灵。”五奶奶举着十文钱在远处喊。
大家一下子积极起来,铁匠高四推余生,“问完赶紧走。”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余生挣扎着,铁匠只能把他放下。
“他们都谁欠我酒钱了?”余生指着身后人问。
“去。”这下乡亲齐心协力把他推了出去。
“做贼心虚。”余生瞥乡亲一眼,抖一抖衣袖,把狗子喊出来。
“本子。”余生向狗子比划着。
狗子蹲在地上,摇着尾巴看着余生,一副茫然样。
“你平时不挺聪明的?”余生教训着狗子,见镇子东面跑来一辆马车。
狗子继续装无辜,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余生手掌。
余生不理它,因为马车很快停在客栈前面。
拉车的是头健马,车饰华贵,赶车人也穿一身上等布料做成的衣服。
赶车的仆人把车帘掀开,先走出一侍女。
她扫了众人一眼,见到狌狌后一怔,然后头探进车厢絮絮低语。
车里人不知说了什么,侍女低眉应是,伸手把一中年妇人扶出来。
见到妇人的打扮,余生心不由的一沉。
因为她穿着巫祝绸褂,手里还提着一把标志性的油纸伞。
缓缓下车,扫狌狌一眼后,巫祝领下人向客栈走来。
余生故作镇定,“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巫祝道:“住店。”
客栈招待八方客,拒绝反而惹人怀疑。
余生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闪身请她们进去。
侍女扶着妇人,目光往门前一看,身子一惊,抬起上台阶的脚不由的一磕。
幸好巫祝及时拉她一把,侍女才没脸朝地磕到台阶上。
“哎呦,俺的娘,这是个啥东西呦。”侍女惊魂不定。
女巫祝初看之下,也是被吓一条。
但终归是驱鬼的,胆子略大,她定睛一看,“一只猫,大惊小怪。”她责怪侍女。
“这是条狗。”余生说。
这巫祝什么眼神,侮辱长相就可以了,再侮辱品种就缺德了。
狗子配合的“汪汪”叫一声。
巫祝有些尴尬,不再说话。
侍女拍拍胸口,“见过狗,但没见过这么丑的。”
狗子白侍女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开,一副“瞧你那没见识样”的神情。
客栈内,俩老头杀的难解难分。
富难在旁边抓耳挠腮,但一指点,一拐杖就打过来。
清姨在叮叮当当拨算盘,她手里还提着一小坛棪木酒,不时潇洒的饮上一口。
对于小姨妈来说,饮着酒算算钱,为一生最快乐之事。
巫祝踏进客栈,扫富难三人一眼后,把目光落在柜台后的清姨身上。
清姨抬头饮酒,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时空凝滞,万物静籁。
余生见巫祝端量小姨妈的目光,脑海不由响起了“自从在客栈遇见你”的歌声。
清姨今天束发加冠,穿中性长衣,似临风玉树的年轻公子。
她又有平天下之志,且不说巫祝眼神不好,即便她身旁侍女也不能辨她是雌雄。
“这位公子就是掌柜?”巫祝的脸如冰雪消融,笑靥如花。
“我才是掌柜。”余生说。
巫祝不悦的扫余生一眼,犹如寒霜甫至。
这变脸,川剧变脸大师也自叹弗如。
“落这儿!”富难忽然一声吼,把气氛打破了。
许是有一步精妙至极的棋,若不走对不起自己的智慧。
富难迅速捡起一枚黑子,在拐杖袭来之前,“叭”落在棋枰上。
他敏捷躲过拐杖,对灰发老头道:“走这一步,你赢定了,相信我。”
“黑子是我的。”白发老叟说。
“白子才是我的。”灰发老头说。
“汝滚。”俩老头同时驱赶他。
“吵死了。”巫祝皱眉,“领我们去房间。”
女巫祝向清姨莞尔一笑,随着余生上了楼。
“小掌柜,待会儿让那公子把酒菜端上来。”巫祝说。
余生道:“那是我长辈,只在客栈暂住。”
“那我就下来用饭。”在拐弯前,巫祝又向清姨款款一笑。
清姨一哆嗦,“有病吧。”
余生把她们送进三层上房,巫祝端量一番,尤其喜欢那张床。
“不错。”她转一圈后坐下,“你先退下吧,有事儿再叫你。”
余生关上门走后,侍女为巫祝倒上一杯茶,“夫人,那可是狌狌,当真不把它抓起来?”
“抓你个大头鬼。”巫祝说,“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她走到窗户旁,打量着镇子外面的大道和牌坊。
“兹事重大,马虎不得,不能因一头狌狌而坏了大事。”巫祝说。
“是。”侍女有些不情愿的答应。
狌狌食之善走,对她的诱惑很大。
“一头狌狌而已,它跑不掉的。”巫祝又道,“倒是这剑囊我们得试它一试。”
“还有那公子。”侍女嘻嘻笑起来,“夫人不试他一试?”
巫祝立刻笑起来,“长的可真俊,只抱着便是享受。”
余生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女鬼和伥鬼已经不在比划了。
她们坐在凳子上,女鬼在伥鬼手心写一字,伥鬼“嘎”一声。
“你进来做什么?”女鬼说。
“上面住进一巫祝,你们别乱跑。”余生说。
“巫祝!”女鬼一惊,她对巫祝折磨鬼的手段记忆犹新。
“不出去,不出去。”女鬼忙不迭点头,“打死我也不出去。”
你已经死透了好不好?余生心说。
他放心回到大堂,见清姨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余生问。
清姨摇摇头,“你还真敢把她们放进来。”
余生心虚,“为,为什么不敢?”
“你说呢?”
“放心,我已经交代伥鬼她们了。”余生说。“再说她们还敢强自驱鬼不成?小老头就是她们的下场。”
只要不是为胖巫祝来的,余生才不怕她们。
这般想来,余生忽然觉着这巫祝也没啥可担忧的。
富难在客栈呆了很多天了,不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当然,这也与富难智商有关系。
但不怕。
君不见,不需小姨妈亲自出手,就已经把巫祝给迷晕了。
倒是这头狌狌得快点送走。
不待余生出主意,小和尚已经替他想好了。
“你要让狌狌跟你一起回寺庙?”余生说。
“嗯,书中记载,狌狌常到寺庙偷吃,可见它喜欢住在山上。”小和尚说。
这理由让余生无法反驳。
“刚才那人看狌狌的眼神贪婪的很,”小和尚说,“还是让它回山里比较好。”
余生求之不得,“它跟你走?”
“当然。”小和尚说,“我们约定好了,它可以经常下山来镇子上玩。”
“正好也有用到它的地方。”小和尚笑起来。
“什么意思?”
“生哥,山上泉水断了,我下山来背水的。”小和尚说,“狌狌力气大,正好帮忙。”
“老和尚也是,这么远的山路让你一小和尚来背水。”余生说。
“哎,没办法。”小和尚低头说,“谁让我小呢,小的就得听大的。”
余生取水桶到后院为小和尚提水,水桶刚落半截,听井里“噗通”一声。
这井里到底有什么?
余生趴在井沿,“谁在下面,速速报上名来。”
小和尚也趴在井沿,“有人在下面?”
“不知道,指不定有妖怪,你离远点,别跌进去。”余生唬他。
“妖怪?”小和尚一顿,把脖子上挂着的佛珠取下来,“把这个放桶里试试。”
“这是什么?”
“佛珠。”
“我知道,有什么用?”
“师父说这佛珠有佛性,一般妖怪都能吓住。”小和尚说。
他们把佛珠扔桶垂下井里,不见异样。
小和尚把佛珠重新戴上,“也可能是井里的鱼养大了。”
这余生知道,井里一般都会养鱼,取良好寓意的同时也检验井水是否有毒。
但这井里应该不是鱼,因为从来没有哪口井养深井鱼。
除非投鱼的人深井。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余生在提水时,顺便告诉小和尚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三个和尚没水吃?”小和尚问。
“因为三个和尚喝的多。”余生说。
“哦。”小和尚长在山里,不懂人情,似懂非懂点点头。
余生顺便把耳熟能详的儿歌教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在庙里整日敲木鱼念经,哪听过这个,不由的记住了。
老和尚本让小和尚提上一坛水即可,现在有了狌狌,直接抬上一桶水。
余生帮他提出去,小和尚转到药圃远远向草儿打个招呼后才出来。
他们叫上狌狌,在小和尚一坛素酒诱惑下,一人一妖抬上水桶。
小和尚说,狌狌很乐于助人。
它们常帮山里樵夫运柴,但绝不是无偿的,一定要有酒、草鞋或饭菜才成。
不过一定要把活干完了再给它,不然狌狌中途就会开溜,是很不守信用的家伙。
小和尚在前,狌狌在后,前面挂一坛酒引诱着,他们上了石桥。
挥挥手作别后,他们沿着山路向西面的大山走去。
人影渐渐变小时,余生听到了小和尚在唱:“一个和尚挑水吃……”
余生听的直乐,心说明天一定要问问小和尚是被老僧怎么收拾的。
“乐什么呢?”从客栈走出来的富难蹲在门口。
尝试了软磨硬泡之后,富难靠近棋枰的努力还是失败了。
“没什么。”余生说,“你又把他们斗败了?”
“那还用说?”富难说,他对自己总是那么自信。
又闲聊几句,余生回到客栈做饭。
不知不觉,清姨喜欢上了看余生做饭。
不只娴熟的动作赏心悦目,有时也能让她听到时光溜走的脚步声。
她已经很久没在意过时间了。
而时间,恰是最打动人心的东西。
这也是许多人成仙之后便斩断尘世,只与仙人结伴的原因。
因为跳出时间后,他们再也经受不住时间的打动和蹉跎。
今日依旧是烩菜。
在烹饪时,余生问清姨,“你有什么想吃的?”
清姨歪着脑袋,在她漫长的记忆之中回想,“面。”
“什么面?”面的种类多了去了。
清姨摇摇头,“忘记了,反正是一碗很好吃的面。”
幸好系统没发布什么任务,不然余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富难挑帘进来,正要兴师问罪,见清姨在,语调不由降下来,“刚才有头狌狌?”
余生点头。
“你怎不告诉我。”富难微笑着埋怨,“我也有点事儿要问它。”
余生不猜也知他要问什么事儿,“你不锦衣卫么,应该靠自己推理。”
他把菜下锅里,“不然不仅丢你的人,也丢城主的人,让别人以为城主养了群饭桶。”
事关城主和锦衣卫荣耀,富难立刻挺直腰板,“说的有理,我去查案了。”
他转身跑到了后院。
待余生快做好饭的时候,叶子高他们也回来了。
“出事了,掌柜的,出大事了。”人还在客栈外,叶子高已经向里面高声喊。
“出大事就出大事了,你加个掌柜什么意思?”余生提着刀走出来。
清姨也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抱着警长的富难。
叶子高忙摆手,“我的错,我的错……”
“呕~”
他还来得及说出什么大事,小老头已经跳下驴车,找个墙角大吐特吐去了。
还真是出事了,余生指着小老头,“这,怎么回事?”
白高兴坐门前茶摊上喝凉茶解渴,目指叶子高,“问他。”
“今儿我们又遇见怪哉了。”叶子高说。
那次遇见后,后来他们去扬州城时,在路上经常遇见怪哉。
她或站在路上,或藏在树后面,目光直直盯着叶子高。
后来毛毛在经过那段路时都是狂奔而过的。
“我和老头打赌,他若敢对湖边背影喊句话,我就给他一个月工钱。”
叶子高乐不可支,“他真喊了。”
“喊的什么?”
“姑娘,吾倾慕汝已久。”叶子高学的惟妙惟肖。
“当时怪哉拔腿就追,在驴车后面追了好久,幸好毛毛跑的更快。”
“现在那怪哉肯定不纠缠我了。”
叶子高笑着直不起腰,“掌柜的,把我这个月工钱给他。”
余生道:“下个月吧,你这月工钱先扣了,下个月工钱给他。”
“为什么?”
“你不能老拿别人缺陷开玩笑,不然和取笑狗子的人有什么区别。”
余生记起了楼上的那位巫祝。
叶子高嘀咕道:“我也是为了自保。”
被怪哉盯着,叶子高这些天心里一直发毛。
余生道:“你不怕小老头被怪哉纠缠上了,他那小身板,啧啧……”
“就,就是。”小老头抬起头,“小掌柜,两个月工钱是多少?”
“什么两个月,取笑也有你一份,不扣你工钱就是好事了。”余生说。
“账不是这样算的……”
余生不理他们,“这就是你们说的大事?”
“不,城里出大事了。”白高兴放下茶杯说。
“锦衣卫在邻水镇被狼妖袭击,现在全城一大半锦衣卫都赶过去了。”
“锦衣卫被袭击?”富难抱着警长上前一步,“损伤大不大?”
白高兴叹气,“惨重,听说伤了不少。”
饶是见惯生死的叶子高也语气低沉,“拉回三辆马车人来,不是重伤便是牺牲。”
“现在全城闲着的捉妖天师也赶过去了。”白高兴说。
余生眉头微皱,“城主难道震慑不住这些狼妖?”
“不是,听说这群狼妖是从北面下来的。”白高兴说。
“那城主为什么不出手?”余生回头问富难,却看着清姨。
“因为城主很久以前就想走了。”富难说。
“走?”余生惊讶。
“嗯。”富难点头,这在锦衣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十几年前,扬州城主就有随友人前往归墟上的仙山闭关修炼的念头。
但因为扬州城锦衣卫实力微弱,所以才不得不留到现在。
“这十几年间,大家为不拖城主后腿,非常努力的修炼。”富难说。
为提升实力,在遇见小妖或稍微棘手的妖怪时,锦衣卫都不再请城主出手。
他们以血战磨练自己的实力,渐渐对一些妖怪有了一战之力。
“这样一来城主便不需频繁往返,只需在扬州城遇见大妖时出关赶回来就好。”富难说。
这也是城主这次没有出手的原因。
“若再敌不住,城主怕又要出手了,到时前往仙山的日期怕再会延后。”富难叹气。
在大荒,攀登到天道极限者寥寥无几,或许只有仙山之主,西王母才触摸的到。
足见成仙远不是修炼的尽头。
被凡尘羁绊的仙人,远不如那些远离尘世潜心修炼的仙人。
至于当城主的西王母?
那是因为昆仑丘算不得尘世,上面凡人不见,称得上神山。
“听说城主友人在仙山吃得开。”富难说。
言下之意,城主去仙山闭关,对她的修炼很有帮助。
余生了然,对扬州城百姓而言,城主所做的已经够多,他们不想再拖她的后腿。
同时城主闭关之后实力大增,对扬州城的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
因为在大荒之上,城池被侵占和吞并不计其数,巫祝和奴隶主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若城主厉害,这些人绝不敢妄为。
“周九章他们怎样了?”余生关心道。
叶子高道:“听周大富说,幸好有卜小妹在,不然他们肯定得躺车上回来。”
这些贵公子,周大富和楚生是一拨。
这俩人整天厮混,以寻找城内不知名而貌美的院子女子为乐。
“庄子生也去了。”叶子高说,让余生猝不及防尝一点狗饭。
说罢这些,众人唏嘘一番,余生提着刀准备回去继续做饭。
叶子高又把他拦住了,“掌柜的,寻味斋三日后将举办豆腐宴。”
“豆腐宴?”
“现在城里都传遍了,我们该怎么办?”
余生纳罕,“别人办豆腐宴,关我们什么事?”
“这豆腐可是从我们客栈出去的。”叶子高说,“若成了他们的招牌……”
叶子高一时说不出来,斟酌一下才道:“岂不显得我们客栈无能。”
余生道:“待他们的豆腐宴中有一道超过麻婆豆腐再说。”
余生口上虽这般说,心中却觉着叶子高言之有理。
但余生能怎么办,余生也很无奈啊,总不能兑换百道豆腐菜打擂台吧?
“好主意。”系统冷不丁冒出来。
“兑换菜谱的功德值可以赊欠。”系统说。
余生才不上它的当,这贱货只是想要他的功德值。
叶子高他们忙着把驴车上的粥桶卸下来。
“哎,对了。”叶子高无时无刻不想着偷懒,“陆仁义的咸鱼又丢了。”
“怎么丢的?”
“一转眼就不见了。”
余生一怔,“不在我们车上吧”
叶子高摇头,“肯定不在。”他说,“我们离开时把车翻遍了。”
“那就好。”余生说。
上次就有些尴尬,余生深怕陆仁义以为他窃了咸鱼。
“今天赚了……”余生回头一愣,“你确定咸鱼没在车上?”
“确定,不信你问小白。”叶子高说。
白高兴把一粥桶放下,“你小子就知道偷懒。”
“不过咸鱼真没在车上,我们三个特意找过的。”白高兴说。
余生指着门口,“你们看狗子嘴里叼着什么?”
叶子高和白高兴回头,小老头也转身看去。
“我去。”他们异口同声,学着余生感叹。
狗子正叼着一条咸鱼,拖在地上耍呢。
这咸鱼他们熟悉的很,正是陆仁义的咸鱼。
这下余生也不做饭了,四个人围住狗子蹲在地上,直直盯着这条咸鱼。
狗子正玩的尽兴,叶子高用手指敲了敲咸鱼,引来它一声闷吼。
但狗子抬头一看,迎上四个人的目光,余生手里还提着菜刀,一哆嗦把咸鱼丢在地上。
“是一条咸鱼,硬梆梆的。”叶子高说,
小老头用手指戳了戳,“腌的刚刚好,味道应该差不了。”
“小心扣你工钱。”余生说着把咸鱼翻了翻身,“没长腿啊。”
他看着三人,“是不是你们恶作剧?知道客栈不烧鱼肴,故意把咸鱼带回来的。”
“我们有那么无聊么?”叶子高说。
“我们没有,你就说不定了。”白高兴说。
小老头赞成,“白老弟言之有理。”
“去,”叶子高不理他们,道:“这咸鱼会不会成精了?”
三人还没开口,叶子高道:“指不定还是条母妖精。”
他说着就去提鱼,被余生拍掉了,“滚,太禽兽了,它只是条咸鱼。”
叶子高一怔,“你想什么呢,我是看看这条咸鱼是不是妖怪。”
“你又不是捉妖天师,能看出个鬼来。”余生说。
“看鬼那是小老头的本事。”小老头提醒他。
白高兴不理他们,把咸鱼掂起,靠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翻鱼尾部。
“这绝对不是妖怪。”白高兴说,“不见一丝的妖气。”
四人一时束手无策,“真不是你们带回来的?”余生忍不住又问。
“我们很肯定离开时,它不在车上。”白高兴说。
“真他娘的邪门。”余生说。
“是他娘的邪门。”
“他娘的邪门之极。”
“邪门到她娘家了。”小老头说。
四个人蹲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这条咸鱼,倒要看看这咸鱼闹什么幺蛾子。
狗子呆在他们中间,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一动也不敢动。
半天也看不出花样来,余生揉揉眼,“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余生竖起刀,“剁了它。”
“有道理,寻常刀剁不碎,不代表掌柜的刀不成。”叶子高对余生厨刀之锋利很有信心。
余生迫不及待的一刀砍下去,“砰~”的一声响,刀无异样,咸鱼也无异样。
余生不甘心的又“砰砰”几刀,咸鱼依旧一点伤痕也没有。
他刚准备再来一刀。
“余生,你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响彻在耳际,险些把余生手中刀给震掉。
余生抬头,见里正和石大爷站在门口处,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余生看看手中刀,看看地上的咸鱼,再看看里正。
“我什么也没做。”他把刀塞白高兴手里。
“我就看个热闹。”白高兴至今记着当初说“烧金鲤”时乡亲们的嫌弃,一把塞在叶子高手里。
叶子高是谁,他机灵的很,随手塞给小老头,“我就打个下手。”
小老头左看右看,低头一看,“这狗子成精了,居然知道找人帮它剁鱼。”
里正当然不傻,余生仓促之间的推脱只是徒劳。
余生被推到后院,“你小子果然学坏了,老余才走了几天。”里正痛心疾首。
“怪不得老余临走时让我们盯紧你,特别叮嘱不让你吃鱼。”石大爷补充。
“不是,我没吃鱼。”余生辩解。
“还狡辩,我们再迟来会儿,鱼就下锅了。”里正说。
“老余说的对,能把树菇吃出鱼肉味的人,绝对得看紧了。”石大爷说。
待余生道出原委,里正和石大爷也愣住了。
他俩不信邪,抡着大锤对咸鱼一通砸,咸鱼依然安然无恙。
“邪门了。”他们也看着咸鱼,六个人把一条咸鱼围着密不透风。
“莫非它身前是个妖怪?”里正说。
“也许中了什么诅咒或法术。”小老头说。
“听说童子尿祛邪,要不要试试?”叶子高建议。
“有道理。”众人点头。
“我去把包子喊过来。”余生说。
众人不答应,只是看着他。
“你们看我干什么?”
“你说呢?”
余生语气一转,“我觉着我们这样做不地道。”
“咸鱼是陆仁义的兵器,咱们不能这样糟践。”余生说。
“刚才用刀砍你怎不说。”
“砍坏了,我可以把作案工具赔给陆仁义,他一定很高兴。”
“现在你也可以把作案……这不行哈,那你把刀赔给他。”叶子高说。
“那怎么成……”
“小二,饭做好没,我们夫人饿坏了。”巫祝的侍女在大堂喊。
“来了,来了。”余生答应着,回头对众人说,“吃饭要紧。”
余生回后厨,他们回到大堂,刚进门小老头就停下来,“巫祝?”
“巫祝。”白高兴心下一沉。
“还是女的?”叶子高说。
站在木梯处的巫祝扫他们一眼,徐徐向清姨走去,“这位公子,贵庚啊?”
“二十。”清姨说。
“双十年华,难怪这么俊。”这巫祝说话的语气之间带着挑逗。
“这什么情况?”
三人对视一眼,不知客栈这半天发生了什么事,小姨妈居然人任人调戏了。
巫祝依靠在柜台上,目光火辣辣的看着清姨,“这皮肤,真嫩。”她笑着说。
侍女看出不同来,“夫人……”
巫祝拨开侍女,继续对清姨道:“公子婚配没?”
清姨摇摇头。
侍女在旁边拉她衣角,但被女巫祝推走了,“那有没有喜欢的可人?”
“没有。”清姨又说。
“你看姐姐怎么样?”她把胳膊撑在柜台上,摆一诱惑的姿势。
“夫人,她是女的。”侍女忍不住低声说。
“女的?”巫祝一愣。
她刚要直起身子来,清姨伸手把她拉在柜台上。
在女巫祝错愕之中,清姨用手拨弄她下巴,“女的又如何,我就喜欢女的。”
叶子高他们三个把下巴都快惊掉了,今天太阳难道打西面出来的?
清姨轻抚女巫祝耳垂,“夫人真让人爱不释手。”
有那么一刻,巫祝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急忙挣脱直起身子来,“把,把饭菜端,端屋里。”
又看清姨一眼后,女巫祝慌乱的上了楼,这次不用侍女扶着了。
“嘁~”清姨不屑一笑,抬头见叶子高三人在看她,富难和俩老叟也在看她。
“看什么,不想要工钱还是不想活了?”清姨眉头一竖。
“落此,落此。”白发老叟回头,指点灰发老头落子。
“哦,哦。”灰发老头忙应着,把手里攥着的一枚棋子落下。
富难在旁边看着稀罕,居然有指点对手下棋的。
余生把乱烩端出来,“人呢?”
站着的三个人齐齐指楼上。
“有病吧?”余生把菜递给叶子高,“不给她们端上去。”
叶子高对异性向来不拒,端着盘子上了楼。
两老叟也在客栈用饭,用完午饭后又是一番厮杀。
富难持之以恒的坐在他们周围,随时准备贴上去指点一番。
短暂午休后,余生领着叶子高他们去湖边挖苦薯去了,留清姨和草儿在客栈看店。
许是被清姨吓到了,女巫祝在房间里一直没有下来。
因为湖水退下去不少,挖苦薯倒是没有多少危险。
只是苦薯很小,而且苦味甚重,只挖了几个余生就做甩手掌柜了。
叶子高干活时抱怨,“你简直比我还能偷懒。”
余生伸着双手,“这双手要做菜的,沾到其他味道就不好了。”
这理由冠冕堂皇,叶子高他们无可奈何。
待他们把牛车装满往回赶时,日头已经挂在西山。
田野里光秃秃的,只有几块田里青草半丈高,放羊老贺现在都省的赶羊去旁处了。
看到这几块田,叶子高他们两个齐齐叹气。
小老头纳罕,“怎么了?”
“这日后全是我们的活儿。”叶子高一指。
余生很轻松,当一位剥削者真不错。
他们回到客栈时,俩老头对弈半局。
见天色已晚,他们站起来,“掌柜,请纸笔,封棋。”白发老叟说。
所谓封棋,就是这棋局封盘不动,明日再下。
余生无语,两个臭棋篓子,居然还封棋。
余生却忘了,现在他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即便富难也能轻松赢他。
至于五子棋,余生现在也不占优势。
在吃力赢完叶子高一局后,余生已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棋坛,保全了他在客栈的不败之名。
叶子高擅长下棋,依言取来纸笔,让该落子的灰发老头把要下的那步写在纸上。
“汝首……”灰发老头不知如何用文言说转头,只能用手比划一圈。
白发老头翻着白眼把头转过去,却留肩膀上的鸟儿把灰发老头写的看个清楚。
封棋后结账,听余生他们一天用度为二十文,白发老叟从怀里掏出两片树叶来。
“谬矣。”他又放回去,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钱。
他一一数着,然后把十七文钱递给余生,“廿文。”白发老叟中气十足。
“木兄,谬矣。”灰发老头提醒他,从他手里又捡一文,“汝少数了壹拾伍。”
他把钱添进去,对余生说:“小后生,点好。”
余生不由的记起了柳柳,“我现在知道你们为什么互称木兄了。”
“为甚?”
“因为木妹今天没来。”余生说。
俩老叟一头雾水的出了客栈下了台阶,相互拱手。
“木兄,珍重。”“木兄,后会有期。”
他们转身又沿来时路回去,只是白发老叟很快转身,“木兄。”
灰发老头转身,“木兄,有何吩咐?”
“记着还吾十二文钱。”
“廿文一半为十文。”
“吾知,但今日白汤、乱烩汝用得多。”
这账他们算的倒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