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巴掌落在肉上,响的干脆,肉的疼终于把富难给弄醒了。
这时已是翌日朝晨,昨晚老妇人被灭后,年轻巫祝回去包扎伤口了。
女巫祝故作不认识年轻巫祝,也回房休息了。
在余生看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只是他不清楚,只能请有资格的富难来处理。
奈何富难一直沉睡。
昨天车撞屋,后来老妇人和巫祝缠斗,都不能把这小子给惊醒。
他们本以为睡一晚上就好了,岂料怎么摇也摇不醒,只能诉诸于巴掌。
富难看着四周,“我昨天睡在客栈?”
“对,也只能把你……”
余生话没说完,富难站起来,“我回去再睡会儿。”他说着摇摇晃晃走下楼。
“这小子莫不是睡仙弟子?”叶子高说。
他们跟着走下去,见富难站在客栈门口,望着塌陷的屋子,回头问:“昨晚地动了。”
不待余生回答,富难又扫一眼大街,见别处的屋子完好无损。
“我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富难一脸迷惑。
“你没做,我做了。”道士一连悲愤,他蹲在街头墙角,请木匠石大爷用棪木板子补他的车。
他昨晚一宿没睡,忙着把耗子请回车了。
这道士还真有一手,摇一铃铛,贴一黄符,长啸之间逃走的老鼠全回来了。
至于肇事的缘故也找到了,作为罪魁祸首的黑猫警长正安静呆在后院。
余生想狠狠教训它们来着,奈何有清姨保着,于是黑猫警长不但不挨罚,早饭还丰盛许多。
对清姨而言,黑猫警长兄弟这一折腾帮她大忙了,不然这老妇人进了城,指不定闹出多大动静呢。
这些巫祝最擅长装神弄鬼笼络人心了。
“活该,让你骗人,现在遭报应了吧。”余生对道士说。
现在他明白道士为何能掐会算却算不出他的了,敢情客栈有黑猫警长在,无老鼠给他提供消息。
在追问之下,道士厚着脸皮承认摆坛祈雨也只是略通皮毛。
余生只赔他一块棪木板子,他这些天在客栈的用度照付不误。
用石大爷话说,险些误了祈雨大事,不把他赶出镇子就是客气了。
道士安抚着车内老鼠,回头道:“不是我说,你们就算舞龙祈雨也没用。”
“为什么。”
“你们镇西的竹林最近是不是不太平。”道士卖关子。
余生和石大爷对视一眼,“是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就对了。”道士说,“昨……”
“嗯?”余生瞪他,什么叫不太平就对了?
“我不是那意思。”道士说,“昨晚我招鼠时从镇西跑来一竹鼠。”
“这竹鼠告诉我,竹海里跑来一条大蛇。”
“大蛇?”白高兴也坐过来,他刚把昨晚发生的事儿告诉富难,富难现在盘查俩巫祝去了。
“你们知这条大蛇为啥跑竹海里?”道士又问。
“别卖关子,你当我们和你一样属耗子的。”余生说。
“你怎知我属鼠?”
“凭你昨天抱头鼠窜的样子。”
“昨天你比我跑得快多了。”道士不服。
说起昨天余生就来气,见识到清水厉害后,他后怕万分,若不是剑囊出手,他就被水柱打到了。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白高兴忙止住,“说正题。”
俩人互瞪一眼,道士道:“竹鼠听它七舅姥爷外甥女……”
道士很快也记不住了,“老鼠么,吃了喝了没事儿干,你们懂得。”
他继续道:“就它一亲戚告诉它,那大蛇是被一头凶鸟赶到竹林的,这类凶鸟名为余。”
“余?”余生道,“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起这名字,这不是占我便宜么。”
“余,得名于它的叫声,这类鸟一旦出现,方圆千里大旱三月不止。”白高兴皱眉说。
石大爷停下来,庄稼刚收,不至于挨饿,但后半年难道要颗粒无收了?
“我们去除掉它?”余生说。
“别开玩笑,它在山里呢,又为凶鸟,岂是你能除去的。”道士说。
“那怎么办?”余生还想种豆子呢。
“捱过去就好了,到时一下雨,它就会离开。”白高兴说。
余生望一眼竹海后面,在阳光下泛青的山影,那里不知藏着多少妖兽,终究是人类禁区。
富难这时走下楼,见余生在门口,他问道:“我这脸怎么回事,都肿了。”
余生对手指印视而不见,“昨晚被砖瓦砸的。”
富难后怕道:“万幸,只砸肿了脸,若砸脑袋就坏了。”
他坐下不甘心说:“年轻巫祝坚称不认识女巫祝,还矢口否认老妇人是他故意带来的。”
这下彻底把扬州巫院摘出去了,不然城主非整治巫院一番不可。
“只能让锦衣卫兄弟把他们带回去审了。”富难说。
年轻巫祝腿受伤,又在昨天损坏了法器,富难倒是不担忧他们逃走。
“你这房子怎么办?”余生说。
“重新盖呗,正好罚他们一笔。”
余生松一口气,只要不让他出钱就好。
富难找人向城里捎消息去了,柳柳与他擦肩而过,“草儿呢?”
“在后院,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柳柳不便细说,“遇到一点小麻烦。”
她进去后不久,“哞,哞~”后院的大水牛又在引吭高歌了。
余生起身转到后院,解下缰绳,顺便叫上狗子出去散散步,这下大水牛有些不情愿了,嫌弃的看着狗子。
“牛眼看狗低。”余生拍它屁股一下,结果被水牛拖着走。
路经菜园时,余生见草儿夹在怪哉和柳柳之间,气氛有些尴尬,似乎姐妹之间闹别扭了。
草儿见到余生,“小鱼儿别走,你去哪儿?”
余生不搭理她。
草儿追上来,“叫你呢。”
“小鱼儿岂是你能叫的?”
“清姨让我叫她清姐,按辈分而来说……”
“有本事按身高来说。”余生打断她。
“你也不高,得意什么。”草儿说。
“比你高就好。”
草儿踹他一脚,被余生躲过了,“你不陪着她们,出来追我做什么。”
草儿叹口气:“我太受欢迎,她们闹别扭了。”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草儿叹气说,“谁让你长得黑没朋友呢。”
“小心我放狗咬你。”余生停下,“谁说我没朋友,八斗,高兴,椰子糕……”
“那你是怎么让他们不吃醋的?”草儿虚心请教。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在交友上,我与你不同。”走在田埂上,余生对草儿说。
准确来说是被拉在田埂上,大水牛在前面走,他们拉着缰绳落在后面。
田野上,土地龟裂,只有少许草还在还顽强生长着。
每当大水牛低头要吃这些草时,草儿就踢一脚,吃痛的大水牛只能快速向前走。
“有什么不同?”草儿又踹大水牛一脚。
“你干什么,我们出来放牛的,不是被牛放的。”余生说。
草儿指着那草,“在干旱中长成这样很不容易的。”
他们路经余生的田头,见草枯死不少,余生很满意,“耕种时要省不少力。”
“得了吧,雨一下长一大片,草可不像庄稼那么金贵。”草儿说,“继续刚才的,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我情商高啊,应付他们的小心思轻松自如。”
“还有就是我有钱,只要扣工钱,他们就不敢闹腾。”
“更重要的是我帅,哦,帅有英俊潇洒之意。”
“呕”,草儿捂胸口,“丑才是原因吧,他们和你站一起英俊不少。”
“你才丑,我这算丑?”余生说。
在得到米粒之珠后,余生英俊不少,只是一黑显三丑,草儿刚才也只是为打击他才那样说的。
余生又大言不惭:“不信回去问你清姐,我可是正宗高富帅兼任官二代。”
“官二代,那是什么东西?”
“官二代不是东西,他是……”
余生正说着,草儿又踢牛一脚。
余生被水牛拉着一个趔趄,差点跌到在田埂上,“你踢它做什么。”
草儿吐下舌头,“你刚才说你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
“你说官二代不是东西,而你又是官二代。”草儿理直气壮。
关于东西不东西这东西一时掰扯不清楚,余生转而道:“反正你知道我上面有人就成。”
“上面有人?”草儿抬头望天空。
“你这娃听不懂人话,我是说后台,背景懂吗?”
“懂了。”
“懂了就好,只要你跟我混,扬州城能横着走,不过咱们要低调,低调。”余生拍拍草儿肩膀。
草儿又踹水牛一下,余生怒道:“你跟出来放我的吧?”
“你懂什么。”草儿从包里取出一小坛水,“这草可珍贵了,能医治肺疾。”
草儿浇完草后追上来,“你还随身带着水呢。”余生说。
“当然。”草儿说,“天大旱,能救一棵是一棵。”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吃草?”余生问。
在田埂上,只要牛一低头草儿就踢它。
“你才吃草呢。”草儿很愤怒,像被肥猪偷走蛋的小鸟。
“呸,我是说去哪儿放牛。”余生才知刚才把自己给骂了。
“湖边吧,那里的水草肥美茂盛,也会快速长出来。”草儿说。
余生调转牛头,向湖边走去。
“对了,刚才我们说什么来着?”余生才记起他们忘了初衷。
“你不是东西。”草儿说。
余生作势要打,草儿哈哈一笑,“说的是怎么和朋友相处。”
“不对。”余生摇头,“我们明明谈的是我高富帅的问题。”
“你比叶子高脸皮厚多了。”草儿说。
“谢谢,不然如何做他们的掌柜?”余生道:“看,这就做朋友的秘诀,一定要有共同点。”
“我问的是如何让俩朋友和谐相处。”草儿说。
“是吗,我说错了。”余生刚反应过来。
在牛的牵引下,他们走过田埂,穿过大道,来到湖岸。
相较于往日,湖面退下去不少,一大片湖床留下来,上面的水草依然茂盛。
下了湖岸,余生继续道:“说到高富帅,有时候帅不在现在,而在于将来。”
草儿道:“谁说到这个了?”
“我不是怕你误会么。”余生说。
草儿懒得理他,明明是他一直在意这个问题。
余生还在自顾自地说,“老余长的高大,虽算不上英俊,但也算眉清目秀。”
“至于老娘,我向清姨确认过,那可是方圆万里的大美人儿。”
他得意说:“清姨说,当年无论妖魔鬼怪,只要会开口说话,没有不夸她漂亮的。”
草儿看他,“集两家之大成,你就长了个这模样,这高度?”
“你好意思说我?”
“至少我有自知之明。”
“行了行了,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余生说。
他把牛拉住,让它在湖床上吃草,“告诉你,莫欺少年丑,让我给你讲讲丑小鸭的故事。”
余生把丑小鸭故事讲给草儿听,“现在明白了吧。”
草儿恍然大悟,“哦,看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得在天鹅小时下手。”
余生后退一步,“你叶子高附身了?”
“你才附身了。”草儿没好气的说,她只是不想顺着余生说他是只丑小鸭罢了。
“这故事不错,回去讲给虫儿姐姐听。”草儿说。
余生一怔,“你见过她真面目了?”
“嗯,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草儿说。
余生向草儿竖起大拇指,看清怪哉模样还与她往来的,真不是寻常人。
草儿倒不觉着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你看,你还是知道怎么做朋友的。”余生说。
“我问的是如何让朋友和谐相处。”草儿一字一顿。
“我又说错了?”余生挠挠头,“不过我不建议你把丑小鸭的故事告诉她。”
“为什么?”
“丑小鸭不管经历什么,最后肯定要变成天鹅。这在出生时就已决定,与努力,坚强全无关系。”余生说。
“这我就不同意了,若它被嘲笑时自甘堕落,自我了断呢?”草儿说。
“这……好吧,你有理。”余生被说服了。
“不过,”余生指着自己,“你不觉着我是正宗的丑小鸭?”
“癞蛤蟆还差不多。”草儿说。
他们闲聊着,余生忽然停下来,“借你坛子一用。”
“干什么?”
余生蹲下来,在他面前有两条小鱼被困在一个只剩下些微水和烂泥巴的水坑里。
他小心翼翼把两条小鱼装进坛子,然后提到湖水边把它们放生。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余生记起了这句话。
“你娘真被鱼带走了?”草儿问。
“嗯。”
“那你……”
“或许在老余看来,每条鱼里都有老娘的影子。”余生说。
“那还真够多……”草儿被余生一瞪,吐了吐舌头。
余生望着湖面,轮回有道,现在老余和老娘应该在一起了吧?
指不定又在赏花赏月赏雨呢,那雨一定不是真雨。
在世时,老余没少埋怨他耽误了他们的浪漫时光。
行走在干枯的湖床上,余生拯救不少于鱼。
草儿起初蹲在他身边玩泥巴,腻了后跑到别处采药去了。
每次采药之前,她都要祈祷似的嘟囔一番,采叶子时尽量不伤根,采根时尽然不赶尽杀绝。
余生把几条鱼放回湖里,“快看。”草儿在后面说。
余生顺着她手指看去,见滚滚乌云由湖东面飘来。
云很厚,翻滚之间变幻出千军万马,亭台楼阁,顷刻又变成苍狗,进而展成一条龙。
乌云来得很快,眨眼之间已漫过头顶,遮住太阳和蓝天,向西北面蔓延开去。
伴着乌云而来的是一阵风,整座湖被吹动,瞬间由温顺转为狂野,把浪花推到脚下。
“难道又被道士骗了?”余生说,被同一个人骗两次很丢人的。
在乌云滚滚之中,出现一小黑点儿,飞过余生头顶,落在他们身后干枯的湖床上。
“它就是精卫。”余生对草儿说,“也真够可怜的,湖现在退到远处,之前的湖白填了。”
精卫闻声不屑的瞥他一眼,叼起一根树枝向湖面飞去了。
这次它飞的很远,在乌云之中化作一小黑点,把树枝丢在湖永远退不去的地方。
浪花漫过脚,余生回头见草儿提这鞋踩着浪花玩,“回去了。”
草儿又踩一脚后才追上去,见余生牵牛后领着她偏向南走。
“去哪儿?”草儿问。
“去看看老爷子的安息之所。”余生说,“怕有东西惦记老爷子。”
被刨祖坟那次,曾有两头异兽在老爷子坟前大打出手。
“里面难道埋着什么宝贝?”草儿兴致勃勃问。
“有宝贝我会放进去?”余生说,“只有一些崭新衣物,顺便把老爷子喜欢的笔墨放进去了。”
“不过老爷子讲究,入殓前收拾的玉树临风,或许有妖怪看上他也不一定。”余生说。
他们走到坟头,见它安然无恙,冢上甚至长起一株小树苗,枝叶皆指向东面。
“这是相思木。”草儿说,“在《神农药典》上有记载的,能医相思病呢。”
余生道:“别开玩笑,这树苗到处都是。”
“但你能找到枝叶同指一个方向的?”草儿问。
这还真没有,余生心说老余这么痴情?
坟头背后有大树,大树后面是南北向的大道。
在余生和草儿说话间,大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七位背剑的行路人很快出现在面前。
“这儿有人家。”为首的一男子见到水牛,继而见到了余生他们。
在他们中间还有一年轻女子。她松一口气,“安全了,差点就和那群黄鼠狼动了手。”
“七妹,一群黄仙儿就把你吓着了,若在妖城遇见妖怪怎办?”
“遇见妖怪也比遇见黄仙好,我可见过一姑娘被黄仙儿附身后当街脱衣服。”年轻女子说。
这姑娘身材苗条,脸盘清秀,若当街脱衣服肯定会引来不少人围观。
他们说这话时,为首的男子向余生拱手:“小哥儿,前面就是剑囊镇吧?”
“对。”余生点点头。
七妹在后面拍手,“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们快走吧。”
他们向余生拱手致谢后拍马向镇子赶去。
“又有生意上门了。”余生笑说一句,领着草儿,牵着牛在后面慢慢走。
水车不转,河水在涨过一次后,很快又干枯了。
“让朋友和谐相处秘诀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们也成为朋友。”余生说。
他们站在水车旁边望着对岸,目光穿过草木枝头,见怪哉和柳柳正亲密说着话。
“绕了半天,就这句是人话。”草儿抬脚先走。
“你别狗子咬余生。”余生牵着牛走在后面。
“什么意思?”
“不识好人心。”余生说,“若不是我带你出去,她们能成朋友?”
“明明是我跟出去的。”草儿回头做一鬼脸,“椰子糕脸皮和你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走上石桥,见镇上不少百姓站在街头,高兴的望着头顶翻滚的乌云。
“要下雨了。”里正高兴说,乌云有根,肯定有一场雨在等着。
道士也在他们其中。
见余生看他,道士忙摆手,“我可没信口开河,”他望望天空,“真是邪门了。”
余生道:“初来乍到听不懂老鼠方言也是正常,你还得多多努力啊。”
“真的,山上真来一头凶鸟。”道士很确信自己没听错。
“还很凑巧叫余?摆明占我便宜。”余生说。
道士百口莫辩,口里嘀咕着“邪门”,继续回去修补他的车了。
余生牵牛回到后院,见乳猪被狗子追着满院子跑,引得鸡飞猫跳好不热闹。
狗子方才被水牛嫌弃,不曾跟余生出去。
现在见到水牛,狗眼立刻轻蔑的看过来,让它知道什么叫狗眼看牛低。
叶子高的乳猪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说起叶子高这乳猪,他真是起了个霸气的名字,这名字霸气到余生禁止任何人在客栈叫它名字。
为起这名字,叶子高把《九尾龟》翻了个遍,把余生“八戒”的名字也否了。
在苦想三天绞尽脑汁后,叶子高吸取上头坐骑被妖怪吃了的命运,为乳猪起名为“砒霜”。
他为此付出了十天工钱的代价,只因这名字对客栈而言太有杀伤力了。
余生本想待乳猪长大,叶子高训不出来后宰了吃的,现在彻底熄了这心思。
他总不能让人吃“砒霜”吧?
一眼报仇之后,狗子继续追砒霜,被余生拦下来,“这怎么回事?”
白高兴正在把七匹马绑在马棚里,“叶子高训猪呢,思来想去,他觉着这是个好法子。”
余生同情叶子高的上头猪,敢情还真是被虎追出来的。
“他人呢?”
“新住进来的七位捉妖天师中有一位姑娘长的不错。”
后面的不说,余生也明白了。
正说叶子高呢,余生回头就见他从大堂冲出来,“小白,白哥,白大哥,借我你的一钱用用。”
“不借,上次五文钱你还没还呢。”白高兴拒绝。
“不是一文钱,是一钱,捉妖天师的一钱。”叶子高说。
白高兴后退一步,回答的更干脆:“不借。”
“我把三钱借你。”余生有在金刚处搜刮来的武师三钱,“租金一个时辰五文钱。”
“我的四钱,借你,租金三文就成。”正打扫鸡屎鸟粪的小老头蒙着口鼻从窝棚里钻出来。
“一边去,三钱四钱又怎样,武师,捉鬼天师能比得上捉妖天师?”叶子高说。
抱歉大家,今天只有一更,大家莫等,明天会早早更新的。
真的抱歉,对不起大家了。
捉妖天师,武师和捉鬼天师全挂铜钱,但还是有区别的。
这区别不在铜钱,而在于绳子上打着的结。
上古无文字,结绳以记事,现在结绳记事已不多见,唯有天师身上能看到。
内行人只要一看串铜钱绳上的绳结,便知是捉妖,捉鬼还是武师。
“小白,白哥,白大哥,白大爷。”叶子高恳求白高兴。
见白高兴无动于衷,叶子高只能使出杀手锏,“白白,小白白。”
“咦”,众人一哆嗦,小老头差点踩鸡粪跌倒在窝棚里。
这杀伤力太强,白高兴妥协了,“你告诉我做什么用?”
余生道:“明摆着,肯定是追姑娘用的。”
叶子高点头,“那姑娘身为捉妖天师,也最喜欢捉妖天师。”
不愧为客栈排名第二的情圣,这么快就把姑娘的喜好摸清楚了。
“不行,拿着我的一钱去追姑娘,亏你想的出来。”白高兴果断拒绝。
“白白,白大爷……”叶子高追着白高兴。
余生听不下去了,抬脚回到大堂。
大堂坐满人,方才见到七位捉妖天师也在其中,大家都在听盲眼男子说书。
小和尚也坐在旁边,光溜溜的脑袋尤为惹人注目。
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余生打他身旁走过,他也没看到。
至于狌狌,进镇子后就悄悄找小孙子玩儿去了,只要不喝酒,它不敢来客栈。
清姨坐在柜台后面,“怎么不多休息?”余生走过去问她。
“托你猪蹄的福,身子已经好了。”清姨说,她不能忍受整天无酒只喝粥的生活。
“是我做的猪蹄,不是我猪蹄。”余生看着清姨,“你这好的也太快了?”
这大姨妈来去匆匆,腿脚太利索了。
清姨不知他心中所想,一枣核打他脑袋上,“干嘛,盼我病入膏肓,好把钱抢回去?”
“你当我和你一样财迷。”
“嗯?”
“不,不是,钱在小姨妈那儿就好。”余生忙说,“我是怕招待不周。”
“什么招待不周?”
余生闭口不答,他记起清姨似乎知道姨妈所指。
坐在长桌上略听一会儿,余生知道盲眼男子又在说镜子的故事了。
盲眼说书人经常说这一段书,经过镇子的行人也乐意听这镇子的传说。
书正说到白泽回答西王母这镜子的来历,称在镜子主人手中,即便已入轮回之人也能被召回。
“镇子真出过这宝物?”余生问清姨,这镜子在盲眼说书人口中过于神奇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清姨说。
“但出现在镇子上我就觉着不可思议。”余生说,“这镇子太普通了。”
“这还普通?哪个镇子挂着城主的剑囊。”清姨说,“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见清姨唇角上扬,略有些得意,余生道:“知道,知道你家那口……”
枣核又弹到他额头上,“一边去,别瞎嚷嚷。”清姨打断他。
“一边去就一边去。”余生直起身子来,“我挖地三尺去。”
“干嘛?”
“找镜子啊,现在镇子上的熊孩子都在找镜子呢。”余生说。
按盲眼说书人说的,这镜子能治百病,谁找到岂不发大财?
“你三岁小孩啊,做点正经事,这么多客人待会要用饭。”清姨叫住他。
余生转身刚要去做饭,“找到了,找到了。”包子兔子似的奔进客栈。
“找到什么了?”里正问他。
“找到镜子了。”包子说着举起手中的镜子。
这镜子椭圆形,锈迹斑斑,有一堪握的把儿,背后雕着一朵花。
“你从哪儿找到的?”
“在破庙后面挖到的。”包子说。
破庙就是农神所在的小庙,因为久不供奉,镇上乡亲已经很少知道它本来的名字了。
破庙,破铜镜,这不是说书里常用的发现不为人知宝物的桥段么?听书的人顿时围过来。
“我看看。”里正离着最近,顺手抢过来。
“给我,这是我的。”包子伸手要夺回,奈何里正已经被大家围住了。
“看一眼五文钱。”包子退而求其次。
众人不理他,端详这镜子,除了铜锈,看不出什么稀奇。
至于照人,绿油油的一层铜锈,鬼影子也照不出一个。
“这肯定不是。”石大爷说,“我家里以前也有这铜镜。”
马婶儿说:“我也有一个,后来丢了。”
“这指不定就是你丢的那个。”里正说。
“胡说。”包子在外面说。
“要我说,镇子要真有那镜子,也就小鱼儿他娘的镜子最像。”马婶儿说。
“对,对,那镜子巴掌大,又雕龙又刻凤的,漂亮极了。”石大爷也记着。
“小鱼儿抓周的时候,他娘把镜子放桌上,小鱼儿一把就抓住了。”马婶儿说,当初余生抓周时她在旁边。
“就是照见自己模样后吓着丢了出去,还大哭起来,也不抓周了,抱着他清姨死不松手。”
马婶儿看着清姨,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余生大窘,他和正常婴儿一样,三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自然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糗事。
“还有这事?”余生看清姨,她低头,“我不记的了。”
“有,有的,当时你娘乐的直不起腰。”里正也记起来。
余生问清姨,“你姐就这样坑儿子的?”
“你娘不也是?”
余生无言以对,听马婶儿道:“对了,你娘那镜子呢,不会被你摔坏了吧?”
“我摔它干嘛?”余生说。
“你一淘气你娘就让你照镜子,一照就摔了哭,不知道多少次了。”里正说,“这一招很管用,比打长记性。”
“估计被老爷子扔水里了。”余生说,这娘也太坑儿子了。
马婶儿叹息说:“送水里也好,你娘最喜欢那镜子,没事就照上一照。”
“哈哈。”包子这时大笑起来,“生哥儿被自己的丑样吓哭了。”
余生怒道:“叫叔,哥是你叫的。”
包子做个鬼脸,从里正手里抢过铜镜,“等我除去绿锈,有你们羡慕的时候。”
他爬到长桌上,“生哥儿,来一碟醋。”
余生拒绝,“回去泡去。”
“他们俩又小气又顽固,肯定不舍得那点醋。”包子说。
“谁顽固了?”包子他爹刚好走进来,揪住他耳朵。
“我娘。”包子急忙说。
“这倒是真的,不过你娘肯定舍得那点醋。”包子他爹松了手,取过铜镜来翻看着。
“毕竟这东西打磨光亮了,只有她用。”
包子提着铜镜欢欢喜喜回去了,留下众人继续听书。
余生去菜园子摘青菜,清晰听见了湖水涨落的声音。
疾风吹芦苇,碎叶漫天飞,陪着黑云,将天地压着一片晦暗。
阁楼风铃“嘀铃铃”脆响,引余生抬头,见乌云挂在阁楼檐角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枣树被压弯腰,许多枣儿被风吹落在地上,草儿她们在捡。
小白狐也在忙,也不知它怎么懂鹅语的,指挥着三头大鹅帮着把鸡鸭赶回窝棚里去。
白高兴和叶子高忙着把马草备好,小老头负责把窝棚,篱笆加固。
余生回到后院的时候,毛毛已经独自把自己避雨的地方备好了。
它在牲口棚里开辟处一大片地方来,把马匹挤到别处,然后用龙须草铺地,旁边还放着一坛棪木酒。
小日子过的很惬意。
余生在后厨备饭时,叶子高走进来,腿一抬,手一扶额,“这身行头咋样,帅不帅气?”
余生见他挂着一钱捉妖天师的绳结,问道:“你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让高兴把一钱借你了?”
“我们俩亲如兄弟,我求他岂有不借之理?”叶子高说,“你就说我这身好不好看?”
余生上下打量,见他系着披风,腰间挂一把长剑,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不错,只比我差些。”余生厚颜无耻说。
“那是,谁敢跟掌柜比,那就是和钱过不去。”叶子高在旁翻东西。
余生拦住他,“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你找什么?”
“并封那獠牙呢?让我挂上。”叶子高说。
余生从柜子里取出来递给他,“你小子准备够充分的。”
“说谎这事儿,一层牛皮纸显然兜不住,至少得两层。”叶子高很有经验的说。
“拉倒吧,你在我这儿兜了三层,全破了。”余生说。
叶子高在进客栈之前,谎话就已经兜不住了。
“那是您慧眼识英雄。”叶子高抓一根大獠牙掀帘出去了。
他刚出去,不等坐下,富难就领一群锦衣卫进门来。
他们分站两边,等田十懒洋洋走进来。
“两位巫祝呢?”富难问。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后院。”叶子高说。
富难上下看他,“你什么时候变一钱……呜呜。”
叶子高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这两层牛皮差一点没兜住。
“我去请他们出来。”叶子高瞪他一眼,转身去找巫祝了。
锦衣卫被狂风吹的头发有些乱,田十懒洋洋整理后才慢吞吞打量客栈。
他上次来的匆忙,这次仔细打量清姨后不由得一怔,只觉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尤其那眼神,看过来时让他低头不敢直视,也不敢再有气无力。
余生走出来查看,田十打起精神,“余掌柜,粥的事儿谢谢了。”
“没什么。”余生摆摆手,向他打听道:“凤姐怎么没来?”
“哦,庄大公子伤到了屁股,凤大统领在照顾他呢。”田十说。
“伤到了屁股?”叶子高正好下来,“啧啧,这滋味不好受吧。”
“问一下你们掌柜就知道了,他……呜呜。”富难又被余生捂住了嘴巴。
“呸,你们怎么回事,想把我捂死?”富难挣扎开后说。
“有这想法。”余生点头。
后面的锦衣卫走进来,“老田,棺材已经装起来了,这是皮囊。”
这锦衣卫手里抓着白发,把人皮卷了起来。
“把东西带出去,这是客栈。”清姨皱眉。
这锦衣卫下意识答应,待提出去后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听她的?”
田十有了些猜测,悄悄抬头打量,正好见清姨似笑非笑的看他,顿时不敢再看了。
余生好奇问:“这喷水怪物是什么来头?”
田十道:“我们也只是有些猜测,暂时还没弄明白。”
“水鬼你知道吧?”
田十见余生点头,继续道:“溺死鬼不能轮回,所以有些巫祝就喜欢养水鬼。”
更有甚者,专门造溺死鬼来养。
在这其中有门邪术,就是把人溺死后,再把魂用巫术把它逼回体内。
人有魂与魄,人死而魂离,但把魂逼回体内后,魂魄俱在又不是人,最后造就了老妇人这怪物。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至于皮囊为何挡得住城主的剑囊,还得回去琢磨。”田十说。
年轻的巫祝瘸着条腿领人进来,“统领,在下实在不知棺材里是这怪物,不然打死我也不运的。”
女巫祝也下来,“田统领,我只是拔刀相助,不知哪里错了?”
田十一笑,“原来是巫姑娘,你也知道城主对巫院的规矩,错不错还得回去仔细谈谈。”
女巫祝也知道这规矩,刚才只是表达下无辜罢了。
“那就走吧,正好回城路上不用担心妖兽袭击了。”女巫祝说,仿佛锦衣卫要护送她回家似的。
清姨抬头瞥她一眼,巫祝立刻笑不出来。
余生这才注意到,在清姨眼神之下,无论锦衣卫还是巫祝都很不自在。
“奇怪,小姨妈什么时候学会眼神杀了?”余生心说。
“客栈养伥鬼,掌柜有雅致。”女巫祝与余生错身而过时轻声说,只是那眼神杀气腾腾。
伥鬼有实体,也不知她怎么见到的。
待她出去后,余生问田十,“你认识她?”
“不认识,不过见到巫祝叫巫姑娘或巫公子就对了。”田十说。
怕待会儿天降雨,田十也不耽搁,又寒暄几句后带着人离开。
“巫姑娘?”余生对叶子高说,“这姑娘你应该很熟的。”
“我,熟吗?”叶子高莫名其妙。
富难没走,把手里的钱囊扔过来,“余掌柜,这几天我就在你这儿住下了,这是房钱。”
余生接过钱囊,嗬,真沉,不下五贯。
“你抢谁的钱了?”余生数着问。
“我是锦衣卫,岂能干你常干的勾当?”富难坐下说,“这里面还有黑猫警长的赏钱。”
“嗯?”余生惊讶。
富难说,“当然还有那条咸鱼的。”
按城主府规矩,老妇人这类怪物被除去是有赏钱的。
虽然被除去的有些莫名奇妙,但规矩不能破,该赏还是要赏的。
清姨把钱囊接过去,左手倒右手,又省下一笔钱,真不错。
“这里面有多少是你的房钱?”余生问。
“不多,也就十个子儿吧。”富难说。
“滚蛋,准备露宿街头吧,欠的酒账都还不上。”余生立刻把他茶碗抢过来。
“你也是个财迷。”富难说。
“为什么说也?”余生看着清姨问富难。
“听说我那米缸后面老鼠洞里还有五两米,乘着墙塌了,我去掏掏。”富难起身溜了。
阴云堆积,不及晌午,天已暗如黑夜。
说书告一段落,小和尚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要赶回寺庙。
余生道:“天黑风又大,在客栈住一晚吧。”
小和尚猛摇头,“不成,不成,师父还在庙里等着用饭呢。”
“又不是你做饭。”余生说。
“但米得带回去啊。”小和尚一拍脑门,“糟了,我还没化斋呢。”
他从小背篓里取出一包山茶,“我去化斋。”
“直接从客栈取吧,再下山时多带点山茶就成。”余生拉住他,“庙里一点米也没有了?”
小和尚点点头,“狌狌太能吃了,本来五天的粮食,它两天就吃完了。”
小和尚不忍师父挨饿,执意要回去。
余生让白高兴取米装在竹篓里,又取了斗笠和蓑衣,把小和尚送到石桥上。
狌狌在桥头等着,只要不饮酒,它绝不敢靠近余生十步之内。
“听书误事。”余生拍拍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然后给他带上斗笠,“快点回去。”
“放心吧,有狌狌护着呢。”小和尚说,“明天我再来听书。”
“还听,上次回去你师父没教训你?”余生说。
“为什么要教训我?”小和尚很奇怪。“哦,那歌啊,师父说那些和尚是无组织无纪律的野和尚。”
“我们要引以为戒,坚持小的听大的,后到的听先来的寺规。”小和尚一本正经说。
白高兴为狌狌背上背篓披上蓑衣,小和尚向他们挥挥手,领着狌狌消失在晦暗的山路上。
余生他们刚回到客栈,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
道士把车安顿好,淋着雨跑进客栈,“这雨真邪门。”他说。
“邪门之极。”在扬州城北,群林之中,大山之间的妖城,也有一妖这么说。
这妖脸皮为青色,唇鼻鼓起,尖尖的形似貂脸,一双眼睛尤其的小,比蚕豆还要小一点。
他手中握着一根状如草茎的木杖,长尺许,无甚惊奇之处,但见过这根木杖的人绝不敢小觑它。
此杖名为风狸杖,人畜飞禽随指而毙,道行神通者一指而定身。
这把风狸杖甚至能御风,只是城里的人谁都没亲眼见过,只存在传说中。
大妖站在阁楼上。
这阁楼建在妖城西北的一座山头,俯瞰着脚下的城池和南来北往的要道。
现在整座城陷入烟雨之中,万家灯火在脚下逐一点燃,让他颇有君临城下之感。
只是左手一接到屋檐低落的雨珠,这种感觉便消失了。这世上终究有他得罪不起的人。
大妖喃喃细语,“她居然还在意这片土地。”
“是啊,太邪了。”后面的手下没听见后面一句,附和道:“居然能破了凶鸟余的诅咒。”
大妖没有回答他,望着远处翻滚的乌云,不由的想起了他悲惨的过往。
在墙上挂十年,待她离开竹林雅舍后,它偶然遇风才得以逃回妖城。
对妖而言,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
但对他而言,那十年不堪回首,以至于现在亲近的人都不知那十年他去哪儿了。
逃脱后,他曾遣人打探过,知道她早消失匿迹了,这也是他敢在妖城冒头的原因。
但那片竹林依然是他的噩梦和禁区,不敢靠近一步。
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他本以为她早忘记了那竹林和镇子,现在看来不是。
“于她而言,甚少有能让她牵挂在心的。”大妖自言自语,“上次送来的粥里有她的气息,难道?”
“什,什么?”后面的手下有些听不懂他说话。
大妖也不解释,他见一条墨云幻化成龙的模样,问道:“从扬州败退回来的狼妖残部现在何处?”
手下道:“在西面山中休整,它们这次过界可没讨到什么好处,只回来十几个。”
大妖道:“把这十几个狼头送到扬州城。”
“啊?”手下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大家都是妖,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太好?我把你挂墙上作画会不会好一点儿。”大妖道。
“是,是,我马上让人去办。”手下不敢辩驳,低头答应了。
城主消失十余年,也不知打哪儿沾惹的恶习,动不动就要把人或妖挂墙上。
他当所有人和他一样,即便只剩个皮囊,遇风也能活过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阁楼,前后左右已经挂满了惹怒城主的人皮和妖皮。
手下每次上来都提心吊胆,深怕自己也挂上去。
“回来。”大妖又把他喊回来,“我还有件事儿要你去办。”
“什,什么?”手下弯腰侧耳倾听。
“你抬起头来。”大妖对他说,“先让我看看你这身皮囊。”
“啊。”手下顿时有些慌了,有时候大妖只因为看的顺眼,也会把人或妖挂墙上。
“抬起头来!”大妖一皱眉,吓的手下急忙抬起头。
见这手下长的像个人样,大妖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
“啪嗒”,手下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不用说,这是看上他,要把他挂墙上了。
“城,城主,这,这不是我本来面目,我模样很,很丑的。”手下告饶。
“想什么呢,我是那暴虐无道,丧心病狂,残酷无情,只为好玩就把人挂墙上……”
大妖越说越起劲,直到天边雷声惊的他话题一转,“的倾国倾城之姿的绝世美人?”
手下不敢抬头,却很迷糊,心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城主想变成雌的?
大妖转头望一眼电闪处,“吁~”只是普通惊雷罢了,却把他拼命想忘记的话给顺口逼出来了。
足见那十年他过的多么的惨无妖道,让他多么的刻骨铭心。
大妖许久不说话,手下悄悄抬头看他,见大妖脸色浮现着惊恐,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咳,没什么。”大妖回过神来,“你悄悄去扬州帮我打听一点事儿。”
手下点头,“不知城主要打听什么?”
她肯定不在扬州,前些年还从仙山传来她的消息,不少人被她捉弄了。
那留在扬州城的,或许是她的后人,或许是沾有血迹的宝物。
其中宝物最可能,毕竟以她的身份和性子,很难有男人入她的眼,也几乎不可能留下后人作自己的牵绊。
在墙上挂了十年,对她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不过也得查查。
“你去打探一下,扬州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宝物或者天生就很厉害的人。”大妖说。
豆大雨滴很快化作绵绵细雨飘入小镇。
打湿了砖瓦,顺着屋檐滴落在檐下水缸,“嘀嗒,滴答”空灵作响。
站在房间,推开窗户,细雨如丝,随风飘进来,打在脸上,有一股子舒爽的凉意。
“嘎~”伥鬼向余生不满的叫着,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似在责怪余生为什么总是青菜。
“你跟着她学坏了。”余生回头说,“现在都会挑食了。”
因为封印卡,伥鬼之前不敢忤逆他的,现在居然敢在菜上与他讨价还价了。
女鬼不能说话,但不妨碍她在旁边张牙舞爪的向余生表示抗议和不满。
哪有让鬼整天吃青菜的,太不拿伥鬼当鬼看了。
在她怂恿下,伥鬼把筷子一扔,决定绝食抗议余生对她惨无鬼道的折磨。
“嘿。”余生转过身,敲一下伥鬼脑袋,“多吃青菜身体好,能够提高你的实力。”
青菜现在为客栈灵力最充足的食材,为提升伥鬼的实力,余生这些天一直在让她吃这个。
他一指旁边的女鬼,“到时她给你提鞋都不配,她现在是赤裸裸的嫉妒你,在拖你的后腿。”
女鬼向他吐舌,虽说不出话来,但却和伥鬼交流无误,挑唆的伥鬼头一扭,只用余光看着余生。
“小心我的教训你。”余生又敲伥鬼脑袋,伥鬼不痛不痒,在女鬼鼓励下瞪着他坚持不妥协。
余生没奈何,在念头之中问系统,“系统,系统,系统你大爷,她敢违逆宿主,你岂能坐视不理?”
“为什么不能?鬼也有不受虐待的权利,本系统一向一视同仁。”
“她又不是人,你视什么同人?”余生说。
“哦,那就是一视同鬼。”系统轻描淡写说。
余生沉默。系统又道:“宿主随时能命令她,何必求助于系统?”
开玩笑,三百点功德值呢。
见系统不堪大用,余生马上换了表情,“来来来,只要把这顿青菜吃的干干净净,晚上我让你啃猪蹄。”
伥鬼犹豫的看着女鬼。
女鬼沉吟一番,在伥鬼手心写字:“成交,他若干违约,我去告他状,说他看羞人的书。”
余生对字天生很敏感,扫了一眼即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切,你们两个还大晚上偷看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余生说。
女鬼脸色一红后眼睛一瞪,又要怂恿伥鬼,余生急忙道:“我胡说的,什么也没看到。”
伥鬼这才不情愿的动起筷子来。
余生松一口气,谁他么说鬼好糊弄的。
在把伥鬼用罢饭后,余生把盘子收拾带下楼,见镇上乡亲已经三五成群的坐在客栈了。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大家闲来无事,全跑到客栈来听书,而且要听长篇的。
女说书人拨动着筑,清越之音伴着雨声尤为入耳,吸引了不少客人下来听书。
背剑的七位捉妖天师也下来了,他们坐两张桌子上,要了四五坛棪木酒。
足见客栈有说书人也是不错的,余生一激动差点打赏他们,一掏兜才发现私房钱不见了。
不用说,这钱指定是在女鬼怂恿下被伥鬼偷走了。
用女鬼的话来说,伥鬼若想脱离余生掌控,或者不被他欺负,唯有投到清姨那边。
而私房钱无疑是最好的投名状。
对这女鬼,余生有上千句的马买匹要对她讲。
让余生惊讶的是,叶子高居然坐在了七位捉妖天师身边,与那七妹谈笑自若。
余生把酒坛子递过去时,叶子高漫不经心的把酒接过去,摆摆手让他走。
余生眉头一竖,这小子简直要翻天了。
叶子高在桌子下悄悄拱手,余生这才放过他,让他两层牛皮纸兜住。
白高兴很快也坐下来,余生问他:“什么条件让你把一钱借给了叶子高?”
白高兴说:“他答应帮我洗一年衣裳。”
“这你就答应了?你这一钱也太廉价了吧。”
“不答应也不成,不答应他以后每天要叫我小白白。”白高兴无奈说。
“咦。”余生打个寒颤,“是得答应,不然被人误会,你一辈子只能和狗子作伴了。”
“为什么和狗子做伴?”白高兴不解。
“狗子这摸样,你觉着它会有人,不对,狗要?”余生说。
“是不可能。”老实的白高兴诚恳的说。
“那你们正好是同类。”余生拍拍白高兴,走到柜台边,“都是单身狗。”
“你才是狗呢。”白高兴反应过来。
余生向清姨讨了几文钱,回头问他,“对了,回头叶子高洗衣服时告诉一声。”
白高兴道:“干嘛?”
“洗一个人是洗,洗两个人也是洗,趁他不注意,掺进去一两件他不知道。”余生说。
“你当他傻?”白高兴说。
“你觉着呢?”余生看着他。
“好吧。”白高兴说,“对了,掌柜的,什么时候发工钱,工钱该发了吧?”
“工钱,那是什么东西?”余生茫然无知的走到客栈门口,提一把油纸伞走进雨幕中。
不知为何,余生打小就喜欢雨,在雨中行走时总觉很亲切,感觉天地万物都在掌握之中。
他有时候甚至觉着,雨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随时在听候他差遣似的。
但也只是感觉了罢了,余生曾尝试着拨动雨丝,事实证明这尽在掌握的感觉只是错觉。
余生去猪肉九家买了四五个猪蹄,打着油纸伞出来时,见街东头走来一步履蹒跚的身影。
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缓慢的走着。
待他走到身旁还需一段时间,余生好奇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客栈。
他把猪蹄泡上,转身又取出一木牌子,坐在靠近客栈门口的凳子上。
因为客栈有些暗,余生把木牌子靠近门一侧,写下“炖猪蹄”的菜牌。
“字不错。”一苍老无力的声音说。
余生抬头,见一白发老者站在门口。
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正是余生方才见到的身影。
老者皮肤微皱,长着老年斑,门牙也缺一颗,但神态之间给人一种慈祥亲切之感。
屋檐上掉落的雨丝被风一吹,打在他衣摆上,湿了一大片。
“大爷,快请进。”余生起身把他迎进来。
老者坐在余生方才的位置上,道:“后生,能不能给老朽一碗酒暖暖身子。”
“好。”余生走到柜台前,在清姨的酒坛子里为他倒了一碗酒。
老者一口饮尽,看着那木牌,又道:“后生,字不错。”
不待余生谦虚,他又道:“就是缺少神韵。”
“神韵?”余生抬眉,不解的看着老者。
客栈外细雨不停,整座镇子淹没在烟雨之中,成为水墨画。
盲眼说书人在说四荒古国的故事,故事之久远,甚至到了开天辟地之时。
老者把沾有湿雨的斗笠立在桌子旁,指着牌子上的字,“你这字徒有其形,却不能以形传神,落了下乘。”
见余生迷惑,老者把酒碗放在左手,道:“笔随兴致而走,书自心境而出。”
他觉着酒的味道与以往的不对,用鼻子闻了闻酒,又狐疑的舔了舔酒碗。
见余生奇怪的看他,老者忙正襟危坐继续道:“书法疏密、虚实、气势和韵律之变化随心方有变。”
他敲了敲余生的牌子,“你这字,太呆板了,一笔一划不见情绪,不见变化,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余生看着自己的字,我就写个菜牌子,需要什么情绪?
老者明白余生心中所想,道:“你再取一牌子来。”
余生递给他,老者把酒碗递给余生,接过毛笔在菜牌子上也写下炖猪蹄几个字。
以形而言,这几个字写的真没有余生好。但不知为何,余生看着几个字就心生猪蹄软烂而不腻之感。
“你怎么做到的?”余生好奇万分。
老者不答,让余生取一坛酒来。
余生从柜台上又取一坛,老者拍开泥封,畅快饮了一口后,反问余生,“你可知这‘字’是怎么来的?”
“是圣人尽观奎星环曲,山川脉络,鸟兽虫鱼,草木器具,羊马蹄印,取世间万物之形神而来。”
不待余生回答这十八辈祖宗都老掉牙的问题,老者继续已悠悠的道出答案。
“字囊括天地万物,只是寻常人渐渐只学其形,不能领悟里面的神韵,是以失去了传神的能力。”
他指着自己写的字,“老朽的字,形虽不如你,但神已具备,是以合在一起能让你心领神会。”
余生略有些懂了,老者却怕余生不懂。
他指着卧在余生脚边的狗子,道:“我的字恰如这条狗,虽然丑,但一看就是条狗。”
狗子茫然的抬头,看老者指着自己,虽不知他在说自己什么,但肯定不是豪华,于是朝着老者汪汪叫起来。
余生正在领悟,拍拍狗子的脑袋止住它,“别叫,说你长的像条狗呢。”
或许觉着这勉强是种表扬,狗子停住了,继续趴在余生脚边,耷拉着脑袋望着外面下雨的世界。
老者道:“形神具备是入道的第一步,传神为书法之道中最初也是最难的修行。”
“书法也有道?”余生问。
“一朵花,一棵草,一片云,一池水,天地皆有道,若能领悟,皆能成仙。”老者说。
余生仔细打量着老者,心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老爷爷,专门来渡我成仙的?
“我就说我与众不同。”余生在念头之中洋洋得意。
系统冰冷声音道:“系统任务完成之前,宿主不允许离开客栈方圆千里。”
余生问候系统大爷一声,正要向老者讨教,老者已开口了,“后生,想不想由书法入道?”
余生狠命点头,他一直觉着这一世的自己天生在书法上有天赋。
他前世的字已不足以用“狗爬”形容,或许用狗子形容才不过分。
但这一世,或许是这一世父母的遗传,那字写的,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老者饮一口酒,道:“你的字虽然已经有形,但太过工整,你得学会变。”
“书法之变幻,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老者从怀里掏出几本书来。
余生瞥一眼,老者便警戒的避开去,躲着余生捡出一本书,“这本。”
他向余生晃一晃,余生见上面写着《天书》
“这书有字吧?”余生说。
“废话,没字能叫书?”老者说,“这帖汇聚了百家之所长,穷尽天地之变化……”
余生要接过来看,被老者躲过了,“哎,虽说相逢就是缘分,但也不能平白给你不是?”
“要钱?”
“然也,两贯。”老者点头。
“那算了。”余生说。
“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字奇才,觉着被埋没可惜,才出言指点你的。”老者说。
“我还是万中无一的庖厨奇才呢。”余生说,“你这天书皱巴巴的,好意思要我两贯?”
“那一贯。”老者说。
“成交。”
余生抢过那本天书,正要打开被老者压住了,“钱呢?”
“你手里的那坛酒正好一贯。”余生指着墙上挂着的牌子,“棪木酒,一贯”赫然在目。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者小声嘀咕一句。
他见余生又要翻书,道:“莫急,那本只是穷尽笔锋之变化,这本才是传神的入门。”
老者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余生只看名字就呆住了。
他一字一字的念道:“肚痛帖?这字写错了吧,应该是肚痛贴才是。”
“你当是药方呢。”老者训余生一句,顿了一顿又道:“好像还真是医治肚痛的药方。”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帖子将启发你如何传神。”老者说。
“真的?”
“真的。”老者说,“这帖子乃造字圣人之后在肚痛时亲笔书写的,故名肚痛帖。”
“肚痛?”
“不错,书写之人肚痛腹泻着急之意跃然于帖上,观帖之人很容易感同身受。”
老者很是得意的说,“这本堪称书法传神入门宝典,旁的帖子难以企及。”
“肚痛也能传神?”余生惊讶。
“书写者的情绪不能在笔锋表达,又谈何在走笔之间运使自己的道意?”老者说。
有道理,余生点头,“不过你这帖子真有这么神?”
“你先看看。”老者递给他。
余生把这《肚痛帖》打开,他天生对字很敏感,只扫了一眼就觉到一股滔滔不绝的泻意扑面而来。
接着,放气之音和肚腹轰鸣之声在脑海回响,还伴着一股子味道。
“啪”,余生急忙把帖子合住,“你先等等,我去趟茅房。”
老者接过,饮了一口酒,轻声道:“还真是敏感,老余家后继有人。”
他抬头,见清姨在看他,举起酒坛子遥敬她。
虽无代谢意,但余生还是在茅房待了片刻,这期间帖子上传神时的变化还真是浮现在眼前。
余生坐在老者面前,“你换一本,这帖子杀伤力太强了。”
“这样才深刻,让你知道如何下笔有神。”老者说。
余生道:“我怕我还没写字传神,先拉肚子成仙了。”
老者沉吟片刻,在余生期待目光中缓缓道:“还真没听过拉肚子成仙的,你可以试试。”
试个头,余生不信在天地之道中还有拉肚子的大道。
他把《肚痛帖》还给老者,“有没有其他传神入门的书帖?”
余生压低声音,“譬如洞房花烛帖什么的?”
余生觉着洞房前的急不可耐,相比拉肚子上茅房的着急更能启发他以字传神。
老者以过来人道:“后生,你还是太年轻,谁家洞房花烛还挥毫一帖?”
余生道:“拉肚子之急都有人挥毫,洞房花烛为何不可?媳妇跑不掉,肚子的里的东西可说不定。”
“有道理。”老者被说服了。但写帖的又不是我,有胆找写帖子人去,他心说。
老者拍了拍帖子,“现在我只有这本,错过这店可没有这村了。”
这本就这本吧,余生近些天捞钱甚多,倒是不嫌好东西多。
“多少钱?”余生问。
“三十贯。”老者伸出三根手指。
盲眼说书人正说到东荒仙山浮起,突然被余生打断。“多少!”余生惊站起,“三十贯,三十个字,一字一贯钱?”
见众人都看他,老者忙道:“小点声,小点声,我这可是名帖,稀有之帖。”
“你想想,哪位名家会在拉肚子时写一帖子?”老者压低声音说。
“那倒是。”余生坐下来,“拉肚子也写一帖,这么有才的人不多。”
他把帖子接过来,准备再端量一番,看看它值不值得。
老者一笑,“有才之人必有有才之后。”
“什么?”余生抬头看他,但注意力还在帖子上。
忍着不适,作为拥有书法上绝对字感的余生,他轻易能感受到帖子上字的传神。
六行三十个字,洋洋洒洒一气贯之,出鬼入神,倘恍不可测,的确是难得的精品。
余生虽然不在书法上下功夫,但天赋使然,让他对这精品不由得见猎心喜。
老余倒是在书法上有兴趣,时常写上几笔。
在余生幼时,握笔无力,写字沉不下去,老余时常叼着小茶壶指导余生一番。
但余生执笔有力后,老余便很少指导他了。
因为不识字的里正也看得出来,余生的字要比老余的字好的多。
这也养成了余生的骄傲。
“没什么。”老者说。
余生伸出三根手指,“这帖子我要了。”
“三十贯?”老者高兴。
“三贯钱。”余生语气很重的说,“三十贯,你不如去抢好了。”
“这可是最佳入门帖,二十贯。”老者讨价还价。
“拉肚子不得花钱哪,拉虚了怎么办?”余生咬着牙,“六贯。”
“大师拉肚之前写的帖子,六贯?胡闹呢。”老者说,“十五贯。”
“啪”,余生拍桌而起,厉声道:“十贯。”
老者被吓一跳,这是要用强了?“十贯就十贯。”老者顺坡下驴,赶忙妥协。
十贯就十贯把,反正这帖子也不是他的,若惹怒这小子日后招来报复可就不妙了。
“等下,我先去趟茅房。”余生匆匆走了。
老者松一口气,他的着急原来是为了这,还以为是自己要多了呢。
余生身子平稳后,回到柜台向清姨讨要十贯钱。
听到余生要买一字帖,清姨倒是不意外,但听到余生居然要十贯钱,清姨皱了皱眉头。
她甩出五贯钱,“只有五贯钱,不答应就让他走。”
老者见清姨管钱,知道自己晚来一步。
不待余生说什么,他抢过五贯钱,把帖子交余生手中,“五贯就五贯吧。”
余生正疑惑不解,老者已经戴上斗笠走出客栈。
“对了。”老者回头,“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知道吧?”
见余生点头,老者道:“剩下五贯当我给你买零嘴了。”
“别走啊。”回过神的余生走到门口,“书法传神入门后呢?”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老者道:“当然,我不是你师父。”
他走到门口,回头道:“祝你早日成仙。”
“你说哪个?”余生随口一说。
“你真准备拉肚子成仙?”老者说。
“我是说庖厨,庖厨。”余生说,傻子才拉肚子成仙呢。
“你还真会做饭啊?”老者奇道,他方才以为余生是说笑的。
见余生点头,老者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她的儿子居然会做饭,说出去整个大荒的人都不信。
“事儿已办完,走了。”老者眨一下眼后笑着走进雨幕中。
“办什么事?”余生嘀咕一句,低头打量刚到手的两本书法名帖。
“对了。”老者声音又响起,他站在雨中指着狗子问余生,“你为什么也养这么丑的东西?”
“嘿,老头,怎么说话呢。”余生说,狗子也站起来冲他“汪汪”叫。
老者后退一步,“好好好,你为什么养这么丑的狗?”老者换种问法。
“你不觉着很唬人?”余生说,“往这儿一站,气势扑面而来。”
老者打量狗子一番后转身又走了,余生听他喃喃自语,“难道她也是真么想的?”
狗子朝着他的背影叫个不停,余生止住它,“别理他,他才是东西呢。”
狗子这才安静下来。
余生随手翻开《天书》一页,上面果然是天书,狂草之狂,让余生一个也不认识。
他翻到前面几页,这几页为大篆,相较于狂草要好辨认的多。
余生把这些字与自己写的字相比较,果然少一些变化,继而少一些灵气。
端详着帖子上的字,余生手不由的比划起来,渐渐入了神。
包子领着一群熊孩子,冒雨跑到客栈屋檐下踩着水花,逗弄狗子,也没有叨扰到余生。
客栈内,盲眼说书人继续讲着东荒之国的故事,正好讲到东荒之王统领的龙伯之战。
“轰隆”一声,巨雷在天边炸响,引起玩水的包子抬头。
“龙!龙!”包子指着天空惊叫。
说书又被打断了,镇上百姓站起来,纷纷涌到外面。
七位背剑的捉妖天师也向外面跑去,倒是叶子高身子一缩,脸现仓皇之色。
“快点,有龙出没,这可是难见的盛景。”那位七妹招呼叶子高。
“好,好。”叶子高嘴上答应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向后缩。幸好那七妹已经出去了,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余生依旧沉浸在练字中,直到里正拍他,“快看,龙。”
“什么龙,小白龙又回来了?”余生抬头看里正。
“不是,一头苍龙。”里正说。
余生跑出去,见一条苍龙张牙舞爪地在黑云之中时隐时现。
在余生仔细打量时,它忽然从黑云之中探出头来,望着小镇的方向。
十五圆月般的大眼一眨后,苍龙钻入云层,龙尾拨动黑云遮住缝隙,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