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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气客栈txt下载

    苍龙消失许久后,众人依旧议论不休。

    自小白龙离开,恶龙被城主怒斩后,镇子上已许久不见有龙出没了。

    这苍龙不知又来自于何方。

    包子他们在客栈太吵,余生拿着帖子上楼,经过二楼时见叶子高蹑手蹑脚向外走。

    “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余生说。

    叶子高被吓一跳,见到余生后松一口气,“没,没什么,那条龙走了?”

    “走了。”余生狐疑的看着他,“你不是能召唤龙么,怎么见有龙,跑的比兔子还快?”

    “胡说。”叶子高说,“我只是回来看看小老头。”

    “看他干什么?”

    “一把老骨头了,整天抱着一本《九尾龟》,有闪失怎么办?”叶子高说。

    余生道:“有道理。”

    小老头抱着书,从身后房间探出头来,“胡说八道,谁整天抱着了,你都翻三遍了,我还没看完呢。”

    叶子高说:“为了让你爱惜身体,我只能委屈自己了。”

    “一天不干正事。”余生打断他们,招呼小老头向他房间走去,“巫祝已走,现在该你这师父出场了。”

    “什么师父,谁的师父?”小老头故作茫然,十分的不情愿。

    “伥鬼啊。”余生说,“你忘了?”

    “小掌柜,我是天师,她是鬼。”小老头说,“我们势不两立,怎么也轮不到我教她。”

    “这是你留在客栈的唯一理由,难道你想被女鬼抓走?”余生把他推进房间。

    “哈。”女鬼从门后跃出来。

    她本想吓余生一跳的,却见一干瘦老头走进来,身上还有一股危险气息,不由“啊”的惊叫着后退。

    “活该。”余生随后走进来,“攒两天的字被你给浪费了。”

    “新娘鬼。”小老头鼻子一嗅,闻见了女鬼所在。

    他伸手要去捏法印,被余生打落了,“自己人。”余生说。

    坐在桌子旁的伥鬼站起身来。

    “两个?”小老头见这伥鬼有实体,而且眉清目秀,于是把目光放在余生身上。

    “小掌柜,虽说你还小,但只要使钱,寻味斋还是让你上的,犯不着藏俩女鬼作践自己。”

    小老头苦口婆心劝说,“鬼阴,人阳,**……”

    “呸。”女鬼吐。余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字。

    “交你个头。”余生一推打断他,“伥鬼是你的弟子,好好教导。”

    “我是捉鬼天师,我哪知道教什么。”小老头摆着手百般推脱。

    女鬼看到他手上的《九尾龟》打开,书页上的插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

    “我知道教什么。”余生不给小老头推辞的余地,“先教她你们捉鬼天师都是怎么捉鬼的。”

    “她学这个做什么,她也学不会。”小老头说。

    “我们才不学呢,哪有鬼捉鬼的。”女鬼比划着字,“还有,这小老头猥琐死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学会捉鬼那套再面对捉鬼天师,不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余生说。

    女鬼点头,有道理。她用手比划着,“你什么时候捉个巫祝回来。”

    “一边去。”余生对小老头道:“还有,最让你棘手的恶鬼的功夫和手段,你也可以教给她。”

    “这样不好吧?”小老头说。

    “有什么不好的?”

    “我是捉鬼天师。”小老头说,“这样岂不是让我投靠敌人,背叛同仁,涨敌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余生一笑,“那你就不怕我把你丢出去,让你被女鬼抓住,让你做了她们的同仁。”

    余生指着伥鬼她们。

    见女鬼做舔唇吃人状,余生道:“不是说你,有你十个也不够他捉的。”

    余生说的是小老头在扬州城内招惹到的厉鬼。

    女鬼悻悻然吐了吐舌头,见小老头手里的《九尾龟》不经意的又翻一页,好奇的探头看。

    相比于背叛同仁,小老头更怕成为鬼魂,只能答应余生的要求。

    “但不许传出去。”小老头说,“不然我的老脸都不知往哪儿搁了。”

    “得了吧,就你还有脸?”余生说,他招呼伥鬼,“以后你跟着他学点真本事。”

    “嘎”伥鬼叫一声,吓小老头一跳,“这怎么回事,鸭妖我可教不了。”

    余生把他推前去,“别找借口,你推不掉的。”

    小老头正好站在伥鬼前面,伥鬼好奇的用手揪了揪他胡子。

    “干什么,没大没小。”小老头拍掉伥鬼的手。

    余生也道:“这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

    他看了看黑瘦的小老头,清秀的伥鬼,“为父虽然不用,但你也得尊敬他。”

    伥鬼不情愿的点点头,但目光还在小老头的胡子上。

    “别管她,她对水草之类的东西感兴趣。”余生说。

    “嘎”伥鬼不服气的叫一声。

    随着伥鬼脱离掌控,余生对她的禁口令已经不起作用了。

    “你少嘎几句。”余生说,“不然让别人听到我屋里有鸭子,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你先好好传授。”余生回头对小老头说。

    小老头见他要走,把他拦住,“小掌柜,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怎么?”余生看他。

    “你是怎么看到另外一只鬼的?”小老头问。

    余生沉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告诉他实情,小老头也觊觎本余少爷的身子怎办?”余生心说。

    等待答案的小老头后脑勺感到一阵凉意,那是女鬼在不服气的挥拳头。

    伥鬼见她挥拳打不到,实在看不下去了,帮着女鬼打一拳。

    “哎呦。”小老头捂住后脑勺。

    “尊敬,尊敬。”余生气的食指弯曲敲伥鬼的额头,哪有当徒弟欺负师父的。

    伥鬼不痛不痒,女鬼在旁边比划着争辩,“用一个,用一位都可以,他用一只,那是在看不起我。”

    “他倒想看得起你,你得让他看得见啊。”余生说。

    女鬼的鬼力全被她用来试图祛除不能说话的诅咒了,想凝结成实体很不容易。

    揉着后脑勺的小老头见余生不答,自己开口了,“小掌柜,你是不是有狒狒血?”

    “什么东西?”余生一头雾水。

    “狒狒。”小老头说,“捉鬼杂书记载,饮其血可以见鬼,力负千斤。”

    他上下看着余生,“掌柜你是不是喝了这个,所以才看见鬼的?”

    “啊,对。”不知如何作答的余生忙道,“我就是喝了狒狒血。”

    小老头凑上来,“掌柜的,能不能让我也喝点?”

    见余生犹豫,他又道:“只要让我喝点,别说当她师父,她当我师父都成。”

    伥鬼惊喜的抬起头,双眼一亮。



    余生左顾而又言他,“她当你师父?不好吧。”

    小老头道:“我说的是狒狒血。”

    “哦,这个啊。”余生看着他,“我喝完了。”

    “什么时候喝完的?”小老头问。

    “很久了。”余生说。

    他直直看着小老头,尽量让眼里流露出真诚,以让小老头不要怀疑他。

    “可狒狒血时效很短的。”小老头说。

    “啊,这个。”余生忙找借口,“可能是我喝的狒狒血比较厉害,八十二年的。”

    “八十二年?”小老头说,“八十二年的狒狒还小,时效更不长啊。”

    这下在真诚的眼神也救不了余生了.

    他的眼珠子乱转,忽然想到了楼下盲眼说书人提到的东荒。

    他忙道:“那狒狒是东荒八十二年的。”

    小老头一惊,东荒八十二年,那距离现在快上万年了,那这妖怪可真就厉害了。

    余生扯不下去了,“你们先教着,我去练字。”

    “小掌柜……”小老头伸手拦他,余生头也不回的走了。

    伥鬼见余生走了,又忍不住揪住小老头胡子。

    “嘶,”小老头倒吸一口冷气,狠狠瞪伥鬼一眼后,伥鬼才不服气的放开。

    那表情,仿佛扯他胡子是看得起他似的。

    小老头刚转身,余生又走回来劈手夺走他手里的《九尾龟》,“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学好。”

    不待小老头有所反应,他又快速撤走了。

    万年狒狒之血,小老头是不信的,他觉着掌柜一定有存货。

    不过狒狒之血宝贵异常,掌柜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

    小老头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法设法讨来一点,只因狒狒之血对捉鬼天师和巫祝大有帮助。

    对捉鬼天师和巫祝同样重要的还有成精的柳树上折下来的柳枝。

    余生出门时遇见了狗子,它嘴里叼着条咸鱼,正把它从旮旯里拉出来。

    余生误会了,“怪不得这条咸鱼转眼就没影了,敢情是你藏起来了。”

    “汪汪”,狗子不满被诬陷,奈何余生听不懂。

    他把咸鱼提起来,端详一眼后见这咸鱼有了变化,死鱼眼中居然有一丝惊恐。

    余生翻来覆去查看一遍,弄不清这咸鱼之中的玄机,索性放妥当,待有空时把它还给陆仁义。

    阁楼外廊上无人,只有细雨挂在屋檐的淅淅沥沥,间或伴着风吹过留下的铃声。

    余生坐下来,抬头见黑云很低,成铁板一块压在天空上。

    远处青山不见影,镇西的竹林、田野全淹没在烟雨中,被细雨浸润着陷入了惬意的安静中。

    湖面飘着轻雾,一只燕子掠过水面,继而飞到阁楼上,引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余生抬头看起,见檐外的瓦下,不知什么时候被燕子筑巢,几只羽翼未丰的幼鸟在嗷嗷待哺。

    他把帖子掏出来,又仔细比划起来。

    这些字对他很有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沉浸其中,忘记了流年,幼鸟和来人。

    黑猫不知从那儿钻出来,跃到余生膝盖上,调整一下姿势卧下来。

    余生只觉到膝盖一沉,倒是没回神,继续沉浸在欣赏之中。

    他一直在比划一个“永”字。

    这个字妙不可言,把点、横、竖、勾等所有笔画全融入其中了。

    待脖子不堪重负时,他才抬起头休息,见清姨不知何时已坐在他旁边。

    她枕着左手靠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雨景,不时饮上一口酒。

    一丝散发俏皮的落在脸前,遮住了她的眉角。

    已经养成习惯的余生帮她别到耳后,手收回来才觉着有些不妥。

    幸好清姨不曾在意,他忙找话题道:“你为什么喜欢饮酒?”

    “酒比水好喝。”清姨晃了晃酒坛子。

    这个借口很有道理,余生觉着她真就把棪木酒当糖水来喝的。

    “还有就是习惯。”清姨又说,“刚喝酒的时候觉着难以入口,但后来喝着喝着就习惯了。”

    “既然觉着难以入口,为什么还喝习惯了?”余生问。

    余生不喜欢醉酒,在他看来,茶水、甜水相比酒水好喝多了。

    “人也不喜欢吃苦,但吃着吃着不就习惯了?”清姨说。

    似乎怕余生再追问下去,清姨问:“你是什么时候能见到鬼的?”

    “从小如此。”余生很肯定说。

    “胡说八道。”清姨说,“莫忘了,你穿开裆裤时我还抱过你呢,别想蒙我。”

    余生一缩腿,“你没看不该看的地方吧?”

    “找打。”清姨拍他额头后又饮一口酒,“纵观你父亲十八代,也不曾出过目能视鬼的人。”

    余生道:“或许遗传自我娘十八代祖宗呢。”

    “你娘哪来的……”清姨一顿,“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也没有,老实交代。”

    “你骂我,小心老余从棺材里蹦出来。”余生寻找着托词,只因他目能视鬼是在自觉魂穿后。

    “别打岔。”清姨说,余生身子出现了目能视鬼的能力让她一直很疑惑,也有些担心。

    余生见推脱不了,只能半真半假说:“年少时贪玩,差点落水身亡时才有的。”

    “什么,落水身亡!”清姨眉头皱起来。

    以他娘从小折磨他的手段,纵然在惊涛骇浪中他也能安然无恙,遑论镇子周围的湖水了。

    见余生点头,清姨又问:“你不是最擅长泅水?”

    “对啊。”余生也疑惑。

    落水之后他魂穿而来,两世记忆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仿若全是一灵魂经历过的。

    这也是他和老余毫无隔阂的原因。

    在那些记忆之中,他清楚记着自己最擅泅水,但不知为何却在水里差点被淹死。

    “你被鱼妖袭击或水鬼拉下去的?”清姨猜测。

    余生摇摇头,“没有,就是忽然不会游水了。”

    清姨也搞不清楚了,难道镇子周围的水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决定去问问湖里的三个水鬼,她们或许知道这里面的蹊跷。

    这仨水鬼和余生其实是老相识了。

    当初余生不愿下水,他那坑儿子的娘想出一好办法,就是利用水鬼的必然律,让余生不得不下水。

    这也是余生上次祭拜时,鬼使神差答应水鬼,失足跌落水的原因。

    现在虽然记不住了,但小时候的习惯还在身子里隐藏着。

    至于落水后出现目能视鬼的能力,清姨更迷糊了,或许是因为灵魂?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闲听细雨,红袖添香,世上最惬意之事莫过于此。

    这种惬意,犹如游子一觉醒来,门掩半扇,家人在外面欢声笑语。

    当然,若让清姨添香,那一定是余生在九泉之下了。

    不过正如前世单身时吃老婆饼安慰自己有老婆一样。有清姨在身旁,余生在入神看字帖时,一股幽香心底生,只觉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薄暮冥冥时,白高兴忍耐不住走上来,“掌柜的,该发工钱了,大家都等着呢。”

    “他们等什么,发工钱也只有你一个人有工钱。”余生站起身。

    叶子高从他身后钻出来,“万一清姐给我们发点零用钱呢。”

    “叫清姨。”余生说,“再占本掌柜便宜,罚你一个月工钱。”

    “罚就罚,罚再多你也不能吃了我的良心。”

    叶子高向清姨谄媚的笑:“清姐年轻貌美,我只有良心被你吃了才叫她清姨。”

    余生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敢骂本掌柜是狗,下个月工钱你也别想见到。”

    清姨推开余生,“伙计忙前忙后哪有不发工钱的道理,发,大家都发。”

    叶子高眉开眼笑,“清姐果然通情达理,余生侄儿,你学着点儿。”

    余生抬脚要去踹他,叶子高转身跑下楼去了。

    余生追到楼下,见小白狐和草儿他们都坐在长桌前。

    本来在房内教导伥鬼的小老头也下了楼,在他身后飘着许久不曾活动的女鬼。

    这时的她正像逃出樊笼的鸟儿,上下翻飞着。

    余生问小老头,“今天都教些什么?”

    小老头正在饮酒,闻言停下来眼珠子转一圈道:“教她如何应对捉鬼天师。”

    “她学的怎么样?”余生坐下问。

    “非常有灵性,一学就会。”小老头说。

    “她那榆木脑袋还有灵性?”余生有些不信,他抬头问飘着的女鬼,“遇见捉鬼天师后怎么办?”

    “跑。”女鬼毫不吝惜自己攒下的字。

    “这就是他教的?”余生见女鬼点头,让叶子高把小老头手里的酒抢过来。

    怪不得一学就会,这点也不会的话,只能证明伥鬼脑子里长水草了。

    “再偷懒不出力,小心把你饿死。”余生说。

    白高兴道:“掌柜的,我倒觉着你让伥鬼学应对捉鬼天师没用,她难道还会被捉走不成?”

    余生一怔,对啊,伥鬼既然已经被封印在封印卡中,还在意捉鬼天师作甚。

    难道捉鬼天师还能来捉他?

    清姨这时坐下来,把手里的铜钱只掂量一下就扔到各人身前。

    “我也有?”小老头惊喜,虽然只有几个子儿。

    “这是清姐给我们的零用钱。”叶子高目光移到白高兴身前,“他为什么那么多?”

    “小白作为客栈最踏实,干的最长的伙计,领的工钱当然多。”余生说。

    “我难道不踏实?”叶子高说。

    “踏实你个头,小心我真把你工钱扣了。”余生说。

    “别啊。”叶子高忙去抓桌子上的工钱,但被清姨拦住了,“这工钱你看一下就行了。”

    “为什么?”

    “即便不扣你工钱,你也欠着酒账呢。”余生把铜子捡回来。

    叶子高被留在客栈,主要是受白高兴坑害,在不知情时饮了一坛棪木酒。

    叶子高道:“掌柜,我现在也不是外人,那棪木酒的价你就不能要我一贯了……”

    “不是外人,你还是内人啊。”余生说。

    叶子高看余生一眼,嫌弃的说,“那我还是当外人吧。”

    捡起来的铜钱刚要揣到口袋,被清姨抢走了。

    “身为掌柜,我怎么也得有点钱吧,我还身兼厨子呢。”余生说。

    “这些钱全是你的,我暂时替你保管,免的你大手大脚。”清姨说。

    叶子高幸灾乐祸,“这下我心里舒服许多。”

    这时,客栈外面,细雨之中传来车马声,白高兴把钱揣怀里出去招呼了。

    “你看人小白,你看你,尽偷懒,快去把桌子收拾了。”余生说。

    客栈大堂现在人已经很少了,只剩下杯盘狼藉。

    叶子高站起身嘀咕道:“我看小白是故意把这些留给我们干的。”

    他拍了拍小老头。

    “我们?谁和你是我们。”小老头还在数他的铜子儿,他许久不曾闻见钱的味道了。

    “一共六个铜子儿,你再数还能多出来不成?”叶子高说。

    小老头道:“这月多不出来,下个月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

    “莫忘了,你下个月工钱打赌输给我了。”小老头说。

    怪哉、柳柳和草儿她们坐在长桌末尾,正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余生怕她听到,道:“去去去,再偷懒罚你一个月工钱。”

    小老头从来不和钱过不去,他把钱揣怀里,站起来时见小白狐身前也有几枚铜子儿。

    “我帮你装起来。”小老头说。

    他把铜子儿捡起塞到小白狐脖子上挂着的钱囊时,趁机用手指夹住一枚。

    不待他把手收回去,小白狐一尾巴扫在他脸上。

    “哎呦。”小老头猝不及防一痛,铜子儿“叮当”跌在地上。

    “啪”,护花使者叶子高拍他,“小狸的工钱你也贪,要不要脸。”

    他从小老头怀里多掏出一枚来,两枚一起放在小狸钱囊里,“这一枚当作道歉了。”

    小老头后悔不迭,“它还识数?”

    “客栈鸡鸭鹅难道是你数的?”叶子高拉着小老头去收拾桌子去了。

    白高兴这时领着三位浑身湿漉漉的人走进来。

    巧了,这三位余生都认识,分别是周大富和楚生,还有一位是前些日子被他们惩治过的金刚。

    只是他们仨怎么走到一起的?

    叶子高对金刚印象很深刻,俩人初次见面,他就被金刚贬损一番。

    他见金刚又来,把手里活交给小老头,上前道:“小子,你还敢来,胡子又长出来了是不是?”

    金刚下意识摸下巴,“不,不是,我是来用饭的。”

    金刚回去后对客栈麻婆豆腐念念不忘,只是忌惮客栈的凶神恶煞和城主府关系,一直没敢来。

    今日他之所以敢来,是因为他知道了能很好拉进双方关系的要紧事。

    “你想用什么饭?”余生问他。

    “豆腐,麻婆豆腐。”

    “小子,你还想用这一招?”余生说。

    这小子不能吃辣,现在要吃麻婆豆腐,摆明是来找事的。

    “别以为只有你会讹人。”余生招呼来小老头,让他站在金刚身前,“我们客栈刚招的碰瓷小能手。”



    “不讹人,不讹人。”金刚忙道,“我真是来用饭的。”

    “上次吃过掌柜的豆腐后,一直想再吃,我今天是特意赶过来的。”金刚说。

    “对,对,我们也是来吃你豆腐的。”楚生和周大富上前。

    余生认真道:“是吃我烧的豆腐,不是我的豆腐。”

    “有区别?”楚生不解的看着他。

    “区别大了,事关男子汉的尊严。”余生说。

    他们听不懂,不过周大富懒得纠缠,他道:“快,快开两间上房,我们好去整理一下衣服。”

    雨水顺着他们的身子流淌下来,宛若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余生探头看一眼客栈外,白高兴正把他们有车厢的马车赶到后院。

    “有车厢你们还淋成这样?”余生说。

    “马又不会自己跑,总得有人赶车不是?”楚生说。

    “那也应该一个人淋湿才是。”

    “你傻呀,朋友就是用来有难同当的。”楚生说,“哪能让我一人淋湿。”

    余生看着金刚,“那你们怎么又和他凑到一起了。”

    楚生指周大富,“他把车赶沟里了,差点翻车,幸好金兄经过,帮我们把车推出来。”

    周大富道:“若不是你拐了,拐了的叫,我能翻车?”

    “本来就该向右拐了。”楚生说。

    “那我右拐后陷坑里,不正是你的缘故?”周大富说。

    “那不拐撞树上怎么办?”

    “撞树是我的错,陷坑是你错的。现在我没撞上树,但陷坑里了,所以是你的错。”周大富理直气壮道:“对不对。”

    楚生愣住了,“等等,你让我理理。”他嘀咕着不拐,撞树,陷坑之类的东西。

    周大富转身问余生,“生掌柜,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姓余。”余生说,“你跟你姐学坏了你。”

    “好好好,余掌柜。”周大富抱拳,“快开两间上房,身子难受死了。”

    余生让叶子高领他们上去,周大富转身对楚生道:“别理了,就是你的错,今天准备请客吧。”

    楚生回过神来,“好吧,今天我请了。”

    他们俩人上楼,转角时周大富招呼金刚,“金兄,快上来,今晚你和楚生一起睡。”

    楚生道:“什么叫和我一起睡,是共宿同一间上房。”

    金刚推辞一番,但还是被他们两个招呼上去了。

    “叶兄弟,方才在长桌上坐着的那女子是何方神圣?”上楼后,楚生问走在前面的叶子高。

    “你是说饮酒那位?”叶子高道:“那是我们掌柜的小姨妈。”

    “小姨妈?年纪不大呀。”楚生说,“不知为什么,看她我就有点胆怯。”

    “那是你亏心事干多了。”周大富说,“对了,叶兄弟,旁边戴斗笠的姑娘是谁?”

    叶子高顿了一顿,道:“那是我们客栈的客人,虫儿姑娘。”

    “虫儿,好名字。”周大富点头。

    楚生看着他,“这名字有什么好的?虫儿,蟋儿,蟀儿,常用的很。”

    周大富斜眼看他,“总比畜生好听吧?”

    楚生不说话了。他们跟着叶子高走进房间,把湿外衣挂在门后面。

    客栈房间布置很简约,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梳妆和挂衣物的台架。

    用干毛巾搽干净后,楚生一屁股坐在奇怪的床垫上。

    “啊”,身子陷下去的楚生惊呼。

    “大呼小叫干什么?”正把贴身衣物拧干水的周大富回头看他。

    这时陷下去的床垫又把楚生托起来,他上下抬着屁股,“你看这床,舒服极了。”

    周大富也坐上去,“真的是,软极了。”

    俩人玩性起来,起初只是上下起伏,接着滚在床上仔细感受床垫的柔软。

    “我睡这个房间。”醒悟过来的周大富忙道。

    “凭什么,我先发现的。”楚生不答应,“而且今天是我请客。”

    叶子高道:“旁边的房间也是,客栈的床都是这样的。”

    “是吗?”周大富站起来,“这床是你们自己做的?”

    叶子高摇摇头,“不知道,这得问我们掌柜的。”

    周大富又把身子摔上去,“这床真是我梦寐以求的。”

    ……

    这些人上楼时,余生站在客栈门口,看着这场蒙蒙细雨。

    夜幕将合,轻烟升起,长街上人影全无,只有雨水浸润万物的声音。

    余生闭上眼,听着雨声絮语,双手伸出屋檐去接雨水,仔细感受着清凉划过皮肤的感觉。

    余生觉着大荒之中的每滴雨都是有灵性的,它们落在掌心时,都在唠叨着自己的心情。

    “请问,客栈还有空房吗?”一女子轻声问。

    余生睁开眼,见一把油纸伞打在台阶下,伞轻抬,露出一张淡雅清秀的脸庞。

    在她怀里抱着一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那孩子只探出头来,见到余生后“啊”的笑着。

    “有。”虽奇怪不曾听到女子走路的脚步声,但余生还是很快点头答应。

    “一间上房。”女子走上台阶,把油纸伞小心合起来,避免雨珠落在孩子身上。

    余生伸手帮她拿伞,被女子一笑拒绝了,“请带路。”女子说。

    客栈大堂内,富难向怪哉没话找话,柳柳和草儿两个不时捉弄他。

    清姨抬头看一眼女子,把目光落在襁褓上许久。

    待女子慌乱时,清姨才又低下头,小白狐正在她脚下玩着。

    余生把女子领上楼,她不时低头抚摸孩子的脸庞,逗的婴儿“哈,啊”的笑。

    余生把她安置妥当,女子道:“小二,待会麻烦你把吃的端上来。”

    “好。”余生刚要往外走,又被女子喊住了。

    “麻烦先做点儿孩子吃的汤羹来。”女子又说。

    余生答应一声,合上门出去了。他刚要下楼,听到旁边屋子有笑闹声。

    他推门进去,见周大富和楚生只穿着贴身衣服躺在床上,叶子高和金刚站在旁边。

    “你们好歹等别人出去再滚床单。”余生说。

    周大富不理他的玩笑,直起身子来,“余掌柜,你这床卖不卖?我回去时准备背一个回去。”

    “我这是客栈又不是杂货铺,不卖。”余生回的干脆,只因床垫和瓷器一样,卖出得支付系统相应功德值。

    “别啊,那样我回去以后会睡不着的。”周大富说。

    “那正好,你隔几天来客栈住一晚。”余生说,“房钱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余掌柜真是个奸商。”楚生笑说。

    “奸商总比畜生强。”余生打趣一句退出去。

    他刚下楼,正准备为幼儿做一份鸡蛋羹,白高兴从后院跑进来。

    “掌柜的,掌柜的,你快去看,毛毛出事儿了。”



    下雨天,毛毛在牲口棚里横行霸道,它能出什么事儿?

    余生奇怪着,跟白高兴冒雨赶到牲口棚,见毛毛正在牲口棚里来回溜达。

    它高抬腿迈着步子,仿若盛装舞步中的马走路,优雅至极。

    只是驴头左右摇摆着,驴尾巴甩着,不时用肩撞一下挡住它的健马,有不听从者口水伺候。

    来回一圈,所有客人的马都被赶到角落里去了,甚至把马屁股露在雨中。

    唯有水牛镇定自若,毛毛一头撞上去,然后被顶着后退三四步。

    它摇了摇头,摇晃着改变方向,向站在门口的余生他们走来。

    “这怎么回事?”余生也迷糊,“毛毛疯了?”

    说话间,毛毛已走到他们面前,见余生不退开,毛毛驴眼一瞪向余生挤去。

    余生翻起手掌,“我打你,我现在也是有后台的。”

    看到余生举起手掌,毛毛停下来,正当余生以为它被震慑住时,一口水迎面喷来。

    余生下意识躲过,“嘙,好大的酒味。”中招的白高兴说。

    他擦着脸问余生:“这是喝醉了,一坛棪木酒就喝醉了?”

    余生嗅了嗅,“什么棪木酒,它又去偷酒了。”

    “偷的什么酒?”清姨打着油纸伞站在他们身后。

    “我酿的烈酒炮打灯。”余生转身向储酒的屋子跑去,推门果见到一缸炮打灯被打开。

    炮打灯甚烈,倒是没有被这毛驴一口干了,只是剩下的余生也不好卖给客人,还是它的。

    打开另外一缸,清姨用酒提子舀一点儿酒。

    她尝一口后只觉嘴里被塞了刀子,不敢有一刻停留,急忙下咽。

    酒一落肚里,一股酒劲“腾”的就蹿上头顶,稍一晕后整个酒劲就烟消云散了。

    清姨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你酿的烈酒?”

    一点温厚绵长的滋味也没有,只讲究冲劲,品味不得。

    “怎么,不够烈?”余生说。

    “烈倒是够烈,劲头也足,但这也叫酒,一点滋味也无。”清姨说。

    “但它便宜。”余生说,“价钱贱,酒味大,最适合穷苦而又赶路的行人。”

    清姨目光一凝,空气之中似乎有剑气在凝结,白高兴清楚感觉到了。

    只有余生还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心说谁敢说我客栈没烈酒,我用炮打灯烈死他。

    白高兴忙道:“我去处理一下毛毛,别把客人的马惊着了。”

    白高兴刚出去,就听到酒房里传来余生痛呼声,“疼疼疼。”

    “你这酒若被酒仙尝到了,非把你皮扒了不可,这也叫酒?”清姨说。

    “这怎么不叫酒了。”余生说,“酒仙又是谁?”

    “酒仙酿酒得道,平生最喝不得劣酒。”清姨说。

    “又不是让他喝的,他喝的是美酒,我酿的是忘忧物。”

    “那我喝什么?”清姨耳提面命。她对余生要酿的烈酒期待很久了,怎料只是烈算不得酒。

    余生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不是酒仙嫌酒劣,而是让小姨妈失望了。

    余生踮起脚尖,以减小耳朵的疼痛,“我还有坛游人醉。”

    “游人醉?”清姨松开余生的耳朵,“早说,来,姨妈看看耳朵痛不痛。”

    只是她一低头,才见余生因踮起脚尖而靠在她胸口。她下意识踩他一脚,疼得余生抱脚痛呼。

    “踩我作甚?”余生痛着说。

    红晕一闪而逝,清姨整了整衣服,“没什么,快把酒给我取来。”

    “脚疼呢。”余生见清姨瞪他,忙道,“我这就去。”

    他们出了屋子,见白高兴拉着毛驴尾巴,不让它对一头马又踢又咬,“我就不信整不过你这驴脾气。”

    毛毛挣扎更激烈了,清姨过去油纸伞一转,雨水淋它一头,毛毛顿时安静下来。

    余生道:“这哪是驴脾气,这是欺软怕硬的狗脾气。”

    “要不会咬马呢。”白高兴擦了擦汗,把被毛毛挤走的马匹拉回来安抚好。

    待余生取了游人醉,方记起客人还要汤羹呢。

    女子抱着的孩子不足一岁,蒸鸡蛋羹正合适。

    余生钻到后厨,用五奶奶送来的蛋蒸鸡蛋羹,一不小心做多了,因此端出去时也递给清姨一碗。

    “我吃这个干什么?”清姨在惬意的饮酒。

    “让你补补身子。”余生说罢端另一碗上楼去了。

    女子正在哄孩子,见余生端来的是鸡蛋羹,道:“他好像有些不喜欢吃蛋羹,上次我做的一口也没吃。”

    余生一怔,女子又道:“我试试吧。”

    用她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热气后递到婴儿身边。出乎她意料,婴儿一点也不排斥。

    “他吃了。”女子很高兴,“还是人……客栈做的合他口味。”

    她看着余生,“你们怎么做的?”

    余生把步骤告诉她,女子道:“我也是这么做的,他为什么不喜欢吃呢?”

    “或许是我滴了几滴调味的酱油。”余生说。酱油是客栈兑换的,口味非常棒。

    “酱油?”女子道,“走时可否卖我一些?”

    客栈酱油本就是做菜往外卖的,余生当即答应了。

    见女子没什么吩咐,余生转身出了房间,在关门时余光一瞥,见孩子少了一截小手指。

    他关上门正碰到楚生他们下楼,吵闹之中也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余掌柜,快,让我尝尝你的豆腐。”楚生说,“我们俩可是慕名而来。”

    余生奇道:“我的豆腐有什么名声?”

    “你不知道?”楚生说。

    “我应该知道?”余生看着他。

    “哦对,你不知道。”楚生指着周大富,“拜他哥所赐,你现在扬州城很有名。”

    “绝户少年郎?”余生说,肯定是周九章那大嘴巴给他传出去的。

    周大富一惊,“这天字号第一狠人是你?”

    “你们说的不是这个?”余生说。

    “不是。”周大富摇摇头,他对这外号更感兴趣,“余掌柜,厉害啊,幸好咱们不是敌人。”

    “听说余掌柜专攻男人要害,一战成名。”他靠近余生,“余掌柜,这什么功夫,教教小弟。”

    “就你们周家的《剑法九章》。”余生说,“还有我哪里专攻人要害了?”

    “周家剑法!”周大富一愣,“我们家传剑法还有这威力,我怎么没发现?”



    “看来是你还不够缺德。”楚生说。

    “怎么说话呢。”周大富教训楚生,“你这样岂不是说余掌柜很缺德。”

    楚生只是随口贬周大富一句,正要辩解见周大富回头对余生说,“余掌柜,别放心里去。”

    他指着楚生,“他这人别的还好,就是有点缺德。”

    余生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其实是在说你家的剑法够缺德。”

    这俩人才是损人高手,楚生甘拜下风,“你们俩才是棋逢对手,缺德到家了。”

    说话间下楼,清姨端着空碗问余生,“还有没,味道还不错,尤其就着酒喝。”

    居然把婴儿的蛋羹吃着津津有味,余生觉着小姨妈有时也挺孩子气的。

    “待会儿再吃。”余生帮她把碗放柜台上,取一坛酒递给楚生他们,“你们还没说我怎么又扬名了呢。”

    楚生道:“今儿寻味斋不是举办豆腐宴么?”

    见余生点头,楚生继续道:“我们都去了,当时那场面你是没看到。”

    他挥着手比划,“比你这大堂大十倍,全摆满了桌子,每张桌上不下二十道菜,全是豆腐做的。”

    “炒,煮,蒸,炸,一应俱全。”楚生说,“豆腐也好吃,比城主府做的鱼豆腐还好吃。”

    “等等,你说什么?”余生打断楚生,“鱼豆腐?谁取的这破名字……”

    楚生捂住余生嘴巴。正在余生发懵时,周大富警告余生,“这是城主起的,你别胡言乱语,不然兄弟可不客气了。”

    楚生在余生耳边悄声说:“这位是城主死忠,谁说城主一句坏话,分分钟杀人的。”

    余生看着周大富那瘦弱的身板,“呜呜”,他看着楚生,意思不言而喻:“他能杀得了谁?”

    “杀不了人可以自杀,到时周家肯定报复的。”楚生悄声说。“他真用匕首刺过自己一刀。”

    凭这一招,周大富在青楼楚馆难逢敌手,很少有人敢抢他看上的女子。

    周大富挑眉,“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余生也的确感到后脑勺发凉,似有杀气掠过,忙点头推开楚生。

    “这名字……”余生顿了一顿,“起的很有特点。”但鱼豆腐怎么办?

    系统在念头之中提醒他:你觉着这辈子还能做出鱼豆腐来?”

    余生点头,“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楚生莫名奇妙看着他。

    “没什么,你继续说,寻味斋的豆腐为什么好吃?”余生问。

    “听说寻味斋磨豆腐用的豆子自大秦人粮队。”楚生说。

    他继续描述当时场景,“寻味斋刘掌柜意气风发,只准备把豆腐宴打造成寻味斋招牌菜。”

    “当时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去了。”楚生说。

    “城主也去了?”周大富打断他。

    “没有啊。”楚生看着他,“你不去也去了,还问我干什么。”

    “城主没去,那也叫有头有脸?”周大富说,“最多叫有鼻子有眼,称不上扬州城的头脸。”

    “对,对。”楚生拗不过他,“去的全是城里有鼻子有眼的……”

    “不要脸人物。”余生替他补充。

    “噗哧”,坐在长桌上的草儿三位姑娘全笑了。

    “嘿,你这嘴可真够损的。”楚生看余生一眼,继续道:“大家尝那豆腐宴后无不竖起大拇指。”

    他指着周大富,“这时他哥站出来,指着满桌菜大放厥词,称这么多菜比不上他吃的一道麻婆豆腐。”

    楚生学着周九章口吻,指着桌上碟子:“这道麻婆豆腐,呸,像麻婆豆腐的麻婆豆腐相比我吃的差远了。”

    “唰,刘掌柜的脸当场就冷下去了。”楚生说,“他哥还指着我哥和卜居说,不信问他们。”

    “我哥也是个实诚人,只能如实说了,这下刘掌柜脸彻底结了霜。”楚生说。

    “呸,你哥还实诚。”周大富说,“周九章什么都听你哥的,估计这话也是他教的。”

    楚生道:“莫管谁的主意,反正周九章说寻味斋盗了客栈的豆腐,还把麻婆豆腐做的很难吃。”

    余生道:“这可冤枉人家了,寻味斋付过钱的。”

    “对,刘掌柜说了。”楚生说,“不过你们客栈这下彻底扬名了,那粥大家也都知是你们客栈煮的了。”

    周大富道:“趁天下雨,我们赶紧来尝尝掌柜的麻婆豆腐,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什么叫以后就没机会了。”余生说。

    “寻味斋那麻婆豆腐听说是归一刀亲自做的。”楚生说,“你知归一刀为甚人送外号十把刀?”

    “因为他有十把刀?”

    “错。”楚生说,“因为初到扬州,他收走了扬州十大名厨的刀。”

    “那不还是十把刀。”余生说。

    “笨死了,他自己还有一把刀,十一把刀才对。”柳柳回头教余生算数。

    周大富道:“不是刀不刀的问题。归一刀这人喜欢和人拼厨艺,败者须把厨刀交出来,自此封刀洗手。”

    “他在扬州连败十大名厨,因此人送十把刀。”周大富说。

    “那不还是十一把刀?”余生说。

    “对,十一把。”周大富拍拍余生,“归一刀不是服输之人,被我哥一闹,他不久就要来抢你这把了。”

    余生道:“你哥可真能惹麻烦。”

    周大富道:“我也是这么说他的,可谁让他是我哥呢,管不住啊管不住。”

    “别听他胡扯,他在兄姐面前都是装孙子的。”楚生说,“不过归一刀的确不会放过你。”

    余生道:“回去替我告诉你哥,我谢谢他大爷。”

    “他大爷也是我大爷。”周大富说。

    “那我就谢谢你大爷,你回去告诉他。”余生说。

    “我可不可以直接把谢意传达给我大爷?”周大富说。

    楚生推余生,“他大爷周百川可是个爆脾气,小心收拾你。”

    “那就替我谢谢你二大……等等。”余生停住了,“你刚才说他大爷叫什么?”

    “周百川啊。”楚生说。

    “周百川,这名字有点熟悉啊。”余生沉吟,他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就是一丝半会儿想不起来。

    待余生苦思冥想时,系统冰冷声音突然响起:

    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兵不血刃】

    身为有妖气客栈传人,岂能随便与人比试,万一堕了我妖气客栈名声怎办?

    “你二大爷。”余生脱口而出,什么叫万一堕了客栈的名声。

    周大富道:“我没有二大爷,下面倒是有几个叔叔,我替你问候他们?”



    不理余生他们说话,系统以冰冷之音继续发布【兵不血刃】任务。

    【任务要求】坚决不与归一刀比试;稳压归一刀一头;不给归一刀翻身机会。

    【任务奖励】封印卡一张。

    余生听系统描述,只觉这系统真够缺德的,表面说着不要不要,还要压归一刀一头。

    还有,这任务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任务奖励还是不错的。

    他却是忘记了封印卡的鸡肋,唯有制服后才能把妖魔鬼怪封印。

    楚生听周大富要代余生问候他叔叔们,笑对余生说:“他几位叔叔也不好惹。”

    他比划着手,“当年他们叔父曾举着刀从东城追到西城砍人,直到碰到城主才被收拾了。”

    “碰到城主?”余生说,“你们家都这么猛。”

    作为城主死忠,这事儿是周大富羞于启齿的,楚生倒是很乐意找回一些被周大富欺负的场子。

    “砍城主他们当然不敢。”楚生说,“他们在青楼争风吃醋,被几个小白脸占上风,一言不合就砍起来。”

    “几个小白脸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去追,在拐角处正遇见微服逛街的城主。”

    “城主你也知道的,喜欢穿着男子的衣物,头发也不喜欢妇人般繁琐,一不小心就会错认。”

    “他叔父就错认了,城主当时正在拐弯处挑簪子呢,他们见背影相似挥刀就砍。”

    “在家门口被人袭击,城主这个气啊,挥手间把他们定住扔猪圈去了。”

    “城主当时说了,母猪不怀孕,他们不许出猪圈。”

    “三天后那老母猪就怀孕了。”楚生说。

    余生一愣,“母猪怎么怀孕了?”

    周大富打断余生遐想,“别乱想,那母猪不配合公猪才迟迟不怀孕,他们帮着公猪用强了。”

    余生看着他,“本来以我想的他们最多和禽兽一样,现在我想说,禽兽都不如啊。”

    “禽兽不如也比成为畜生好。”周大富说。

    楚生道:“你小子什么意思,别以为我听不懂,谈你叔父都能拐着弯骂我。”

    周大富嘿嘿一笑,只饮酒不说话。

    余生敬楚生一碗酒,问他,“他们家人都这么寻花问柳不靠谱?”

    “那倒不是。”楚生说,“他大爷周百川还是很正派的,从不去寻花觅柳。”

    余生刚要说话,忽然怔住了,“周百川,寻花觅柳。”他嘀咕片刻后恍然大悟。

    余生终于知道这周百川是谁了,他不是旁人,正是在《九尾龟》上留下“青楼指南,花丛历史”眉批之人。

    “周百川,正派?”余生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憋着笑问周大富。

    “当然正派了。”楚生抢着说,但被周大富拦住了。周大富见余生忍不住的笑意,觉着余生知道些什么,

    “我大爷周百川还是很正派的。”周大富向余生眨了眨眼。

    周百川脾气虽暴躁,但好歹是周家门面,不能让余生这么给揭穿了。

    “周百川?”小老头从楼上走下来。他回屋子藏钱去了,深怕叶子高给盗了去。

    他看着余生他们,“周百川在哪儿,我可是久仰他的大名,简直是我辈……”

    “去后面看看鸡棚有没有漏雨。”余生打断他。

    “我马上去。”小老头答应一声,又道:“我对周先生的敬仰犹如……”

    “还不快去。”余生赶他。

    “我……”小老头还想说,被余生推到后院去了。

    这小老头正在深读《九尾龟》,周百川每句眉批都甚合他意,他对周百川神交已久了。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客栈住了不少客人,余生转身要回去做饭。

    他问金刚,“你真要吃麻婆豆腐?”

    “对,最好辣点的。”金刚说。

    余生对楚生和周大富说,“你们听清楚了,是他要吃的,可不是我要害他。”

    “啰嗦。”楚生说,“不就是道菜么,他还能吃成妖怪不成?”

    余生见楚生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劝告,只是问了一句,“没记错,今晚你和他住一起吧?”

    见楚生点头,余生扯上围裙去后厨忙活去了。

    楚生和周大富他们又坐一会儿,见清姨也去后厨后,大着胆子坐到长桌上向柳柳她们套近乎。

    金刚见状,走到后厨门口挑开了帘子。

    后厨里的余生没忙着做饭,而是在清姨唠叨下,又在蒸蛋羹。

    他刚把蛋羹收拾后蒸上,清姨已经守着旁边等着出锅了。

    余生转身去收拾豆腐,她迫不及待的问:“还有多长时间出锅?”

    “刚蒸上。”余生回头看她,“哪有把蛋羹作下酒菜的。”

    “但味道真的不错。”她饮了一小口烈酒,深怕一会儿蛋羹出来时酒已经没了。

    余生察觉出不对来,他回身托了托酒坛子,很快被清姨转移走了,“做什么,这酒是我的。”

    “一坛游人醉你快喝完了?”余生惊讶。

    这就是他不到一个时辰前兑换出来的,而且游人醉可是几口能醉倒伥鬼的烈酒。

    余生关心的查看,见她酒气不显,唯有脸色微红。

    清姨推开他,“这点儿酒休想灌醉我。”

    “谁想灌醉你了。”余生让她坐在旁边凳子上。

    虽然醉意不显,但清姨和平时已有些许不同,话变的有些多,甚至有了些孩子气。

    余生刚转身,金刚就挑帘站在了后厨门口,“余掌柜,我有点儿事对你说。”

    余生奇怪,“什么事儿?”他看了看四周,“出去说吧。”

    金刚道:“这事儿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

    “那就在这儿吧。”

    金刚道:“余掌柜,听说镇西来了一头狌狌,还喜欢来客栈喝酒?”

    “是有一头狌狌,隔三差五就下山来镇子。”余生说,“现在扬州城都传开了?”

    “那倒没有。”金刚说,“不过有人盯上它了?”

    “谁?”余生皱眉。

    “巫院。”金刚说,“他们雇顾老大那伙人来捉它。”

    “顾老大又是谁?”余生问。

    “顾老大你都不知道?”金刚看他,心说我金刚的大名不知道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知道顾老大。

    “不知道。”余生摇摇头。

    清姨道:“一群混混罢了。”

    “呃。”金刚意外看清姨一眼,不知这人什么来历,居然把顾老大说成一群混混。

    “顾老大厉害的狠,手下四钱武师就有四五个,专帮人做一些棘手的事儿。”金刚说。

    所谓棘手,就是些光明正大手段应付不了的事儿,说到底还是一群混混。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余生问他。

    金刚挠头道:“我也是跟顾老大混的,今天听兄弟们说起这事儿,我一听和客栈有关就赶紧来了。”

    他其实是馋了,只是缺少借口来客栈。

    听到这和客栈稍微沾边的事儿后,他就赶紧作为借口过来解馋了。



    扬州不会有动物保护法,这位顾老大要来捉狌狌,余生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况且狌狌还有几日才下山,现在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余生谢过金刚,金刚笑着挠头退了出去,在他挑帘子时,余生听见周大富和富难正抢着和怪哉说话。

    他回头把蛋羹取出来,清姨立刻迫不及待的端过来享用,同时看着余生在灶台之间操持。

    周大富他们要的麻婆豆腐很快做好,白高兴刚端上去,楚生就心急的夹了一块。

    “吼,吼。”楚生发出奇怪惊呼声。

    周大富收回筷子,“一块豆腐至于么,难道有毒?”

    “烫着舌头了。”楚生忙用一口凉酒压住,饶是如此他也没把豆腐吐出来。

    周大富这才继续伸筷子,“我还以为有毒,你终于发挥了自己应有的作用呢。”

    “我应有的作用?”

    “尝毒啊,不然我为什么老是带你出去溜达?”周大富把豆腐放嘴里。

    “你大爷。”楚生破口而出,他现在明白周大富万事己为先,偏用饭让他先了。

    周大富顾不上理他,仔细品味着这道麻婆豆腐。

    起初入口的是烫意,幸好楚生的教训让他早有准备。

    伴着烫而来的是麻与辣,而寻味斋与客栈的麻婆豆腐也在这时分出高下。

    寻味斋的麻婆豆腐只是寻常的麻,但客栈的麻却衬托出了烫的存在,让烫也有了味道。

    这也是楚生没把豆腐吐出来的原因。

    回到豆腐上,客栈豆腐采用寻常豆子磨的,食材本身滋味不及寻味斋,但客栈豆腐少了豆腥味。

    同时豆腐不易入味,客栈豆腐在勾芡之下在外面裹满了味道,寻味斋的相较之下就有些寡淡了。

    “绝了。”楚生忍着烫意大口吃着。

    他百忙之中道:“我以为就算好吃也没你哥说的那么夸张。”

    他咽下去一口,“现在看来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这场雨没白淋。”

    周大富难得不贬低楚生,点头同意他说的,只因客栈和寻味斋的麻婆豆腐简直是两道菜。

    在周大富享用美味时,一道白影窜入客栈,待它停下后周大富才看清是一只白狐。

    在小白狐嘴里叼着一只肥大的野兔子。

    “晚饭有肉吃了。”草儿高兴说。她接过兔子,用毛巾帮着小白狐擦干身子。

    小白狐闭眼惬意享受着,草儿趁机摸了摸它脖子上挂着的钱囊。

    小白狐及时察觉,一步跳开去,戒备的看着草儿。

    “小气。”草儿向小白狐做鬼脸。

    余生出来正好看见,“整天吃肉不付账也就罢了,还惦记人家的钱。”

    草儿道:“我只是看看。”不过那钱囊倒是挺重的,让草儿有些艳羡。

    她种植的草药中有需灵力浇灌的名贵草药,治病的钱全买客栈棪木酒了,现在身无分文。

    楚生这时抬头:“余掌柜,我说错了,归一刀若敢来,封刀洗手的绝对是他。”

    周大富也道:“余掌柜,一定要和他比,杀他个屁滚尿流,为扬州的厨子门出口气。”

    归一刀连败扬州十大名厨后一直压的扬州本地厨子抬不起头来。

    寻味斋成为扬州第一楼也有他的功劳。

    余生故作不屑一笑,头四十五度抬起,只留给他们两个一冷酷的侧脸。

    他眼微眯,看着屋顶,“败他作甚?他一出手就已经败了,又何必在欺负人。”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余生以高手寂寞语气说,只恨手里少根烟。

    还有就是那屋顶什么时候有了蜘蛛网?一定是叶子高那小子偷懒不好好打扫。

    楚生和周大富惊讶看着余生,在他回头时,周大富道:“余掌柜,生而为人,你是成不了龙的。”

    “这和成龙有什么关系?”余生说。

    “潜龙在渊,游龙在天。”周大富说,“征服大海与触摸星辰者可不就是龙么?”

    “文鳐鱼也可以啊,还有怪鱼陆,它们都会飞。”余生说。

    他这些天一直在看买回来的《妖兽手册》《大荒食谱》,上面对文鳐鱼和怪鱼陆都有记载。

    这两类鱼有鸟一样的翅膀,文鳐鱼更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

    周大富了然,“我现在明白你名字的来历了,你娘不会是条鱼吧?”

    “你娘才是条鱼呢,我与鱼有不共戴天之仇。”余生提上兔子,顺便付了小白狐的账。

    小白狐欢喜的去了,现在下雨,鸡鸭鹅全卧在窝棚里,正是它到处转悠的时候。

    “别去车那边。”余生警告它,现在那道士正恨不得车子全被客栈拆了呢。

    这样他就可以把车身全换成棪木的了。

    楚生惊讶道:“你们客栈还雇佣狐狸?果然有妖气。”

    周大富道:“我也有一只狐狸,为什么就没这么乖巧?”

    余生道:“只因主人太龌蹉。”

    楚生点头,“是这个道理。”

    见余生提着兔子回后厨,楚生招呼道:“给我们也来一份。”

    余生摆摆手,“没看见牌子,限量三份,今天已经卖完了。”

    “别骗我,兔子刚抓回来,怎么就没了?”楚生说。

    “限量三份是指一天三份,又不是兔子三份。”

    “为什么要限量三份?”

    “防止兔子被某狐狸给逮光,我们不能涸泽而渔。”余生说着回后厨去了。

    这只兔子其实是被被预定了,至少楼上伥鬼是少不了的。

    余生觉着自己现在就是个管后勤的,为让伥鬼提升实力,还得在饭菜上下功夫。

    “吃完了。”清姨把空碗递给余生,也不多言语,只是眨眼看着他。

    见余生无动于衷,她摇了摇酒坛子,示意下酒菜没了。

    “明天再喝。”余生伸手把酒坛子提过来,里面只剩下酒底了。

    清姨站起身来,“明天再喝就明天再喝,不过明天不够喝。”

    余生道:“我一坛子也没有了。”

    “真的?”清姨看着余生,在饮酒后,她的眼神变的柔媚许多。

    余生坚决摇头,“真没了,最后一坛。”

    清姨才不信他。她伸了伸懒腰出去了,后面的酒待日后再抢,现在重要的是睡个舒坦觉。

    “我去休息了,莫扰我。”清姨说。

    余生答应一声,两碗蛋羹下去,也应该饱了。

    他正忙活客人的饭菜,“啊~”外面忽然传来惊叫。、

    余生走出去,见楚生惊的屁股离座,指着金刚:“你,你,你是何方妖孽?”

    “蒿次。”金刚大着舌头对楚生说,继续夹麻婆豆腐。

    余生对楚生道:“恭喜你咯,今晚将与他共眠。”

    最高兴着莫过于草儿,她拍拍手站起来,“哈哈,我的生意来咯。”



    雨彻夜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挂在屋檐上。

    小楼一夜听细雨,余生睡的很安稳,仿若回到了母亲怀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若是无人叫醒,他一定会睡到日上三竿,奈何有人一大早就在拍门板。

    不知是叶子高还是白高兴去开门了,余生醒来时在床上发呆,直到女鬼作鬼脸飘在他头顶。

    “谁让你进来的?”余生查看一下,见自己没被走光才质问女鬼。

    “我没走进来,我是飘上来的,有没有被吓到?”女鬼用手比划完毕又做鬼脸。

    “拜托,你已经是鬼了,还做什么鬼脸。”余生说。

    “天生丽质难自弃,不做鬼脸吓不倒人。”女鬼比划。

    现在女鬼很喜欢纠缠余生,只因人鬼之中唯有余生能轻易看懂她比划的字。

    “你真是二到家了,也不知谁倒霉娶了你。”余生说。

    女鬼立刻悲伤起来。

    见她泫然欲泣,余生忙道:“别哭,别哭,我错了还不成。”

    女鬼继续悲伤成河,余生又道:“哭时会不由自主的吐字,你这几天就白攒了。”

    泪已挂在眼角的女鬼挥手比划,“哭声也算字?”

    余生道:“肯定算的。”

    “那我不哭了。”女鬼比划,“招不来旁人对你的谴责,哭也白哭。”

    不哭就好,余生两世加起来安慰人都不在行,只会说一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本以为这一句会让姑娘借肩膀一靠的,岂料话说出去后姑娘真大哭起来。

    大街上,站在姑娘身旁的余生刹那间成为众矢之的。

    “吱呀”,门被打开来,呆在外面的伥鬼探进头。

    她见到女鬼的模样后,叉着腰睁大眼瞪着余生,大有打抱不平之意。

    “看我干嘛,我又没把她怎么样。”余生说着回头,“我去,你怎么又哭了?”

    女鬼立在床头,无言的哭泣,豆大的泪珠扑簌簌落下来。

    “现在有人在场了。”女鬼凭空描字。

    余生看伥鬼姿态,他若不是封印卡的主人,肯定被水草勒住脖子了。

    “掌柜,掌柜的。”叶子高在下面喊,“木兄他们来了。”

    白发老叟俩人昨天不曾来,余生以为他们会消停几天的,谁知一大早又来了。

    “你们先出去,我换下衣服。”余生说。

    女鬼无动于衷,依旧站在原处,眼泪止不住的流。

    余生明白了,方才只是掩饰之语,女鬼是真的想哭了。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余生说。

    试想新婚之日而亡,谁又会不悲伤呢?

    再二的人也会有悲伤的,平时只是在假装,不让回忆太过伤人。

    “呜……”女鬼真的哭出来,刚哭几声便又无言哭泣了。

    得,这些天攒下的字全吐出去了。

    余生安慰的拍拍她肩膀,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吗?

    叶子高又在下面喊了,余生道:“让他们喝茶,今天没豆浆了。”

    “那也得有灌汤包啊。”楼下叶子高说。

    “茶水里有茶叶,让他们先垫补点儿。”余生说,“别用我的山茶泡。”那些山茶是余生自用的。

    他回过头见伥鬼手足无措站女鬼身边。她比余生还不会安抚人,只会把手搭在女鬼后背。

    “嘎~”末了伥鬼叫了一声,愤愤不平指着余生,女鬼这才收拾了情绪。

    “暂且饶过他。”伥鬼泪迹未干笑着说罢,拉着伥鬼出去了。

    余生所在的屋子不同于旁的屋子,这间屋子甚为宽敞,比普通客房大两倍不止,隔为了两间。

    他打开窗户,迎面扑来微风带着湿意,整个小镇处于烟雨朦胧之中。

    在镇西竹林、山川之间升起了白雾,把山头遮住了。

    现在寺庙风景肯定很美,空灵的雨伴着木鱼声,只觉佛在心中留。

    余生收拾完毕下楼时,白发老叟他们已经在对弈了。

    见余生下来,白发老叟道:“一年之计在于晨,后生太过懒散。”

    “一天之计在于晨。”余生说。

    “汝既知,缘何不起?”灰发老头把茶碗覆在桌上,“茶能饱腹?”

    再呆一会儿,“之乎者也”就要狂轰滥炸了,余生忙跑到后厨准备早饭。

    待他一切妥当上到阁楼时,见干涸的湖床又覆上了湖水。

    昨日还凄凄惨惨的水草,又屹立在湖水中。

    天上的毛毛下雨落在湖水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燕子在头顶上盘旋,巢里的幼鸟“啾啾”叫着。

    余生刚要敲门进去,见黑猫警长呆在美人靠上,直直的看着鸟巢。

    余生把它们拍下去,“别老打鸟的主意。”

    自道士住在客栈后,镇子上肆虐的老鼠忽然变少。黑猫警长已很久没吃到零嘴了,正盼着幼鸟从巢里失足跌落呢。

    “喵~”黑猫警长向余生委屈叫着,见他抬起手掌才悻悻然下楼去。

    清姨推门走了出来,坐在圆桌凳子上让余生帮她梳理头发。

    “今天再下一天,明天就可以去棪木那儿采树菇了。”余生说。

    “能吃出鱼肉味的树菇?”清姨笑他。经石大爷一传,小姨妈也知道余生这独特爱好了。

    “莫乱动。”余生弹一下她额头,方醒悟这是小姨妈不是伥鬼。

    不饮酒的小姨妈绝不放过余生。

    她回头揪出余生耳朵,“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那是鱼肉味的,难道你吃过鱼?”

    “疼疼。”余生本是站在清姨身后的,现在被拉着靠在她肩膀上。

    “你说实话我就放了你。”清姨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余生说,“我真没吃过鱼肉。”

    清姨只是借着由头略施薄惩罢了,让他得到教训后便放了他。

    “你看,都乱了。”余生埋怨着重新梳理。

    “竹林里面有条大蛇,现在很多竹鼠都被逼到了竹林边缘。”余生说。

    “除采树菇外,我还想去挖点笋。”他絮叨着。

    清姨只是“嗯嗯”答应着,余生见她不明白继续道:“那儿很危险的,少则咬快肉,大则丧命。”

    见清姨还不搭腔,余生又道:“我们老余家可就我一根独苗,小姨妈,您看是不是给我点防身的?”

    清姨看着他,“我那姐姐也是惨,一根独苗还长歪了。”

    什么叫长歪了,你不说我还没张开呢?只是有求于人,还有耳朵常遭罪,余生不便反驳她。

    清姨继续道:“也罢,到时我陪着你去。”



    余生本想求个木剑之类防身法宝,怎料清姨居然亲自出马了。

    也罢,留得小姨妈在,不愁没法宝,迟早他要把清姨法宝都要过来。

    天降雨,农活忙不得,镇上乡用过早饭后拥着说书人聚在客栈。

    客栈里的客人赶路不得正好需要消遣,一时大堂热闹起来。

    唯有抱孩子的女子呆在屋子里,足不出户,指定余生把蛋羹、饭菜之类端上去。

    说书之中,时而夹杂着俩老叟落子的声音。

    富难现在不与他们凑在一起了。他坐在长桌旁,绞尽脑汁的想与怪哉搭上话。

    周大富也在旁边,相比富难他要游刃有余的多,奈何怪哉很少搭理他们,正和草儿说着话。

    柳柳昨晚不曾回去,陪着草儿睡了。

    身为掌柜,闲来无事的余生也坐在旁边听说书。正到热闹处,他见道士背着一大木箱走进来。

    这木箱真够大的,超过道士头半截身子不止。

    进客栈后他贼头鼠脑的蹲在地上四处寻摸着。

    “找什么呢?”余生问他。

    “你那猫狗和狐狸在不在?”道士问。

    黑猫警长被余生赶下楼后不知哪儿野去了,小白狐也不在客栈,安生呆在客栈的只有狗子。

    余生指了指清姨脚下,“狗子在那儿。”

    清姨正在享用蛋羹,狗仔蹲在脚底下眼馋,守着狗盆静静看着清姨。

    听到余生在叫它的名字,狗子无动于衷,美味在前,旁的全是浮云。

    道士嘬牙花子,“掌柜的,这狗这么丑,大堂客人这么多,它呆在这儿影响生意啊。”

    余生说:“你贼头鼠脑,我还没嫌你影响生意呢。”

    道士道:“呀呀,掌柜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像生意人,哪有这么贬低客人的。”

    他挥挥手,“让狗子出去一下,不然影响我的生意。”

    “你生意?”余生看着道士背后的箱子,一面打趣,“你真要在我客栈做鼠窃狗盗之事?”

    “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道士说,“我就是弄点杂耍。”

    余生道:“杂耍?正说书呢,你别凑热闹。”

    道士道:“余掌柜,我这是为了挣点盘缠,不然到时候酒账房钱付不起你可别怪我。”

    余生一听,忙喊狗子出去。

    狗子狗盆里刚倒上蛋羹,正要大快朵颐呢,余生的话一点也不好使。

    余生只能连盆带狗的端出去,让它去陪毛毛。

    毛毛醉酒刚恢复过来,蹲在马槽前享用顶好的草料。

    这些草料本是客人马匹享用的,现在这些高头大马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

    余生拍着驴屁股把它赶走,或许是知道了余生的后台,现在毛毛清醒时不敢对余生太过造次。

    余生又添一把草料,让狗子呆在牲口棚里。

    狗子见周围都是些高头大马,不由得有些发怵,深怕他们踩到自己,蛋羹也不敢喝了。

    毛毛见状,上去踢开周围的健马,轻踢着狗子到它龙须草垫旁边,然后挑衅的看了看四周。

    唯一让它不爽的就是那头牛,忒不拿驴当干粮了。

    余生回到大堂,见道士趁着说书间隙,把两张大方桌拼起来,把背上的箱子放在中间。

    这箱子构造很独特,打开后以箱底盒子为中心四面铺开后,一由东西两条街构成的微缩镇子出现在面前。

    箱子刚一亮相,不少客人便被吸引过来,包子他们更是快速趴在桌子上,险些把桌子推倒了。

    “慢点,慢点。”道士忙把包子他们推开。

    余生也有了兴趣,推着大家离开一步远,“大家离远点,不然很多人看不见。”

    见乡亲们离开后,道士才把箱底的盒子打开。

    “哗”,箱子一打开,成群的仓鼠、白鼠、花鼠等各类很小的老鼠从盒子挤出来。

    这些小鼠穿着各类衣物,瞬间涌入四周镇子,有序的进到院子、摊子或长街上。

    打开的盒子在展开后也变了摸样,成为了漆油饰的木结构小舞台,俨如戏楼状。

    随着道士一声口哨,一群小鼠上了戏楼,有汲水,钻圈,荡起秋千者,也有在竹笼间蹬着转个不停的。

    更有甚者,随着道士拍檀板,着戏服的小鼠站戏台中央,学人立而舞。

    不止戏台,在戏台左右的长街上,也挤满了摩肩接踵的各色小鼠。

    这条长街很是繁华,有茶摊酒肆,勾栏瓦舍,小食摊,过往的鼠群中甚至有鼠拉的小车。

    车上有大腹便便的胖鼠,打扮成富态的模样,仿若地主出游。

    这些小鼠走在街上,不时在摊子、店铺前停步打量,有围小桌子进食的,也有饮茶喝水的。

    戏台对面是空阔广场,围着许多小鼠,中间有两头小鼠在互相顶撞摔跤。

    在街西头,余生见一衣着绸缎的小花鼠拦住一只粉衣小白鼠,正上演花花大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在花鼠的手下,四只灰鼠快把小白鼠带走时,巷子里蓦地冲出一只强壮的小黑鼠,一小子把灰鼠冲散了。

    这下捅了马蜂窝。小灰鼠一拥而上把黑鼠围起来,它们互相顶撞着,把周围摊子撞倒,一时鼠仰鼠翻。

    这段街一下子被围观和打架者堵住了。

    恰在这时,一群穿喜庆衣服的小鼠,拉着一车做的轿子从巷子里转出来。

    轿子窗户开着,里面坐着一凤冠霞帔的母鼠。

    娶亲的队伍转出巷子后就被堵住的长街拦停了。

    这段路一时喧哗四起,有娶亲队伍的催促声,有打架斗殴“吱吱”声,好不热闹。

    离开长街,回到四周的各家里,生活姿态也各不同。

    有在两层楼间沿着楼梯爬上爬下的,有长街上拐回来的,甚至有鼠辈在窃东西。

    它在被发现后沿着巷子四处逃窜,后面追击的小鼠越来越多。

    繁华城镇街上人情之百态在尺寸之间展露无遗。

    镇上的乡亲哪见过这些,一时看的津津有味。

    正入神时,“喵~”楼梯上传来猫叫。

    微缩小镇上的小鼠俱是一抖,道士也慌了,忙吹一口哨。

    顿时,小鼠从四面八方涌到戏台处,随着大盒子拼装关上,整座镇子寂寥无比。

    “再来啊。”大家正看着津津有味。

    马婶儿抱着小孙子,“小鱼儿,快把你那两只猫关起来。”

    “哦。”余生上楼梯,一手提着一只猫关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女鬼不再了,只有伥鬼百无聊赖呆在屋子里,望着远处风景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