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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头也跑下去看热闹了,唯有伥鬼一人呆在房间。

    余生记着小老头说起过,只要不是捉鬼天师或巫祝,很少人能看破她的身份。

    见她孤独,余生于是道:“一个人呆在房间怪没意思的,跟我一起下去吧。”

    话音未落,伥鬼“唰”的站起来,惊喜看着余生,“嘎?”

    余生忙改口:“你只要答应不说话,我就让你下去。”

    伥鬼不假思索答应了,她才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特别是余生脏乱的屋子。

    余生领伥鬼下楼时,盒子已然展开,在道士口哨和檀板指挥下,市井风情再次展现出来。

    刚下楼的伥鬼还有些拘束,在见到道士的鼠戏后不由自主挤到前面。

    众人都在津津有味的看鼠戏,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唯有叶子高。

    叶子高陪捉妖天师中的七妹站在最前面,伥鬼把叶子高挤开后,站在他们中间看起了鼠戏。

    被人推开后不由的叶子高不由的看了来人一眼。

    只这一眼,再好看鼠戏也吸引不到叶子高,他甚至忘记了身在何处,旁边还站着何人。

    余生也想看来着,但方才为伥鬼让路的乡亲没有一个为他让个位子的。

    余生个子又不高,转身想找个凳子踩着,见草儿已经把最好位置站住了。

    足见客栈内,余生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草儿。

    余生又尝试了还酒账,丢铜钱等办法,镇上乡亲就是不上当,让余生只能在外面听众人喝彩。

    在喝彩之中还有一声“嘎”,幸好伥鬼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又杂在旁人喝彩中没让旁人听到。

    唯一听到的叶子高也模糊的听成了“哈”,然后被伥鬼捂嘴的姿态迷得神魂颠倒。

    余生什么也见不到,只能不甘心的回到柜台,取出一根白萝卜继续他的练刀之旅。

    他同时把帖子摆长桌上,切菜之余看上一眼,一心二用的本事让他两不误。

    渐入佳境时,余生两耳不闻年窗外事,抬眼看字帖见到一张熟悉面孔也没回过神。

    直到面孔向他摆手,余生才顿住,“白骨,你怎么来了?”

    清姨闻声抬头,“又来一鬼?”

    余生点头,站在他面前的女鬼不是旁人,正是被黄仙儿杀害抛尸荒野,后被一位武师葬掉的女鬼。

    她前些日子曾随武师来客栈,在余生帮助下向武师表达了谢意。

    在离开时,白骨告诉余生她要回家看看,然后再想方设法为自己报仇。

    白骨道:“回家后再去找黄鼠狼时,它们已经离开了,在我多方打听下才知它们到了客栈附近。”

    白骨说起黄鼠狼时,语气和眼神之中弥漫出杀意,即使看不到她的清姨也感觉到了。

    清姨眉头微皱,白骨有些忌惮,“这位是?”

    “我小姨妈。”余生请她坐下。

    “我可能在客栈暂住一段时间。”白骨说,“吃住的钱雨后我家人会送来。”

    “没问题,就是没钱也没问题。”余生说。

    白骨站起身,扫大堂一眼,“有捉鬼天师?”

    “不用怕,那是我手下的伙计,不敢招惹你。”余生说。

    白骨这才放下心,又闲聊几句后让余生领着她去了房间。

    余生刚把她安置妥当,楼下传来马蹄声,十匹健马冒雨从扬州来,停在客栈前面。

    这些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小老头和白高兴牵住他们的马后,先一步踏进客栈。

    余生这时刚下楼,目光往门口一扫就愣住了。

    为首者是一膀大腰粗的女子,余生起初以为是周九凤来了,稍一细看便知不是。

    同为给人厚重感的女子,周九凤个子高,有泰山压顶之感,这女子个子矮,像一肉球滚进来。

    五官也不同。周九凤五官清秀,而这女子五官无不见肉,眼睑上都拖着一块肉。

    她踏过门槛站定时,双腮上的肉还在颤动。

    但这人让人不敢小觑,只看她手中提着的狼牙棒便知晓了。

    在她身后跟着九个大汉,手里也都提着刀枪棍棒。

    “客官,里面请。”余生走过去请他们坐在旁边,以免被鼠戏打扰。

    女子坐下,结实的棪木凳子也发出呻吟声,“上酒。”女子开口了。

    出乎余生意料的是,女子的声音很清脆,宛若出谷黄莺。

    余生愣了一愣,才把叶子高喊出来上酒。

    “噗”,女子拍开泥封只喝一口就吐了,还正好吐在余生脚上。

    “你干嘛,找茬是不是?”余生说。

    坐在两张桌子上的汉子立刻站起来,提着手里的家伙看余生。

    “怎么着,人多了不起?”余生一点也不怕。

    “坐下。”女子摆手让手下坐下,她端着酒坛子对余生说,“这也叫酒?水还差不多。”

    她把坛子一推,“上烈酒。”

    原来是嫌酒淡,正好炮打灯也好了,余生让她稍等,转身领着叶子高去了后院。

    他刚出门,就被等在门口的金刚拦住了。

    “哎呦我的娘,原来是金刚啊。”余生被吓一跳,特别在金刚那肿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金刚忙把帘子遮住,把余生拉到旁边,还小心翼翼查看着他身后。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余生说。

    “你知道大堂里刚进来的那女人是谁?”金刚说。

    “谁?”

    “顾老大!”

    “顾老大?”余生惊讶,“顾老大是个女的!”

    见金刚点头,余生道:“奇了怪了,怎么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全是女的?”

    “不奇怪。”白高兴牵着几匹马到马棚,“城主是女的,当然阴盛阳衰。”

    “看来重振雄风得从我开始了。”余生自恋说一句,领着叶子高去灌酒。

    “对了。”余生回头对金刚说,“你也不用躲着了,进去吧,她肯定认不出你来。”

    “真的?”

    “真的,你再长俩招风耳就快惹我们掌柜流口水了,他们认出你就怪了。”叶子高说。

    金刚在檐下接水的缸里照了一照,“亲娘哎。”

    “对,你亲娘也认不出来。”余生搭茬。

    “那我先进去了。”金刚说,“一会儿千万别喊我名字。”

    “知道,我们都喊你代号。”叶子高说,金刚这才放心挑帘回大堂去了。

    “他代号是什么?”余生问叶子高。

    “猪头啊。”叶子高说,“不像?”

    “挺像的。”余生点一下头,他见白高兴在为马儿添饲料,问:“哪匹马是顾老大的?”

    小老头拍拍最壮硕的一匹,“这匹。”

    “多给它添点草料。”余生说,“载着顾老大从扬州来,怪不容易的。”



    炮打灯酒烈,余生灌的小坛子。

    将几小坛酒摆在桌子上,“炮打灯。”余生说,“客栈最烈的酒。”

    顾老大腿翘在凳子上,悠悠看了一眼,手上狼牙棒一磕,酒坛子稳稳落在她手中。

    她把酒坛打开,偌大酒味扑鼻而来,“好酒。”顾老大一喜,把酒坛端起来仰头痛饮。

    旁边汉子道:“这就对了,我顾老大喜欢骑最快的马,吃最辣的才,喝最烈的酒,下次别拿错了。”

    后半句是对的,前半句么,余生看着顾老大的身材,只觉最快的马也驮上她也跑不快。

    那汉子说着把余下的几坛酒分给其他兄弟,众人都学顾老大姿势饮酒。

    这下顾老大身为老大的气势便出来了。

    这入口刀子似的烈酒,九个汉子只痛饮一口就饮不下去了,顾老大却一口接一口的吞。

    莫说余生他们了,便是九个汉子也看傻了。

    一坛子很快下肚,“砰”,顾老大把坛子放桌子上,在余生心疼声中抹一把嘴,“好酒!”

    九个汉子附和,“好酒,好酒。”

    顾老大回头,见他们手里还端着酒,“好你们为什么不喝?”

    “喝,喝。”几个汉子忙强忍着又吞咽几口。

    “掌柜的,再来一坛。”顾老大说。

    “哦,好。”居然真有人喜欢这酒,余生忙让叶子高再去灌酒。

    在顾老大饮酒的时候,鼠戏正至酣畅处。

    小黑鼠以一敌五,把小花鼠打的落花流水,终于把小白鼠救出来,

    这一幕刚落下,不等娶亲的老鼠队伍继续,道士檀板一收,“讨赏。”他说。

    他话音刚落,戏台上着戏服的鼠儿有序的学人而立拱手,抬头看着正围观它们的众人。

    道士从怀里取出一盘子来,立时有客人几个铜板,几个铜板的扔进去。

    七位捉妖天师更是慷慨,一出手便是十几个,乐的道士合不拢嘴,领着小老鼠拱手致谢。

    转到伥鬼处时,伥鬼见众人都给钱,觉着自己也应该付钱。

    她做手势让道士等等,然后挤出人群跑到余生面前,伸出手掌也不说话。

    余生道:“我没钱,有本事找清姨要。”

    伥鬼被二货女鬼带坏了,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伸手就去掏余生的兜。

    “这儿没有。”余生闪身躲过,紧紧捂住自己的口袋,“我没钱。”他又对清姨说。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二百两么。”周大富说,他和楚生站在凳子上看鼠戏。

    “你怎么还偷我一百两。”余生忙着错开话题。但伥鬼眼疾手快掏出三四个铜板来。

    她把铜板放在掌心让余生看,眨着眼似在说,“你看,还是有的吧。”

    余生看了看清姨,有些尴尬又无奈的说,“去吧,去吧。”

    人以后为自己卖命的,余生也不好太吝啬。

    伥鬼手掌一收,又高兴挤进人群,站在七妹和叶子高中间,把铜板扔进了盘子里。

    道士领着小鼠向伥鬼拱手,伥鬼得意的笑了,仿佛做的什么了不得的事。

    也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事,以致很多人都看着他,致谢后的道士也不例外。

    “能让余掌柜掏钱,姑娘是条汉子。”道士竖起大拇指。

    被揭穿身份后,道士之前在客栈住的几天,余生好好和他算了算账。

    最后算下来,莫说让余生赔车钱了,余生赔给他一块棪木板都是仁至义尽了。

    道士从那儿时对余生之抠门有了深刻认识,这位姑娘能从他手里抢来钱,怎能不令人敬佩?

    叶子高看的更多,掌柜自钱差点被小老头偷走后,一直藏的很紧。

    姑娘一出手便知钱在兜里,显然关系不一般。

    “掌柜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叶子高看着伥鬼,又用余光看着余生,猜测着他们的关系。

    余生应付完伥鬼,回头见清姨看着他,尴尬道:“那是我早上卖豆浆的钱。”

    清姨才不信,大早上饮豆浆的只有两位木兄,他们一般在离开时才结账。

    不过她看着余生紧,余生很少有藏钱的机会。这样看来,一定是有人在帮着余生挣零花钱了。

    叶子高和白高兴很快又端出几坛炮打灯,顾老大端起来又饮一坛后才歇口气。

    “嗝~”打一长嗝,“快喝。”她招呼手下,“这酒不错。”

    “是,是。”手下应着,勉强喝着炮打灯。

    顾老大又取来一坛,饮一口道:“掌柜的,听说常有一头狌狌来客栈喝酒?”

    不待余生回答,她又道:“是不是喝的这烈酒?”

    “一定是,那水酒狌狌肯定喝不惯,一点酒味也没有。”顾老大絮絮叨叨着。

    余生见她脸上的肉在颤动,颇像醉酒时的神态,估摸着已经有些喝高了。

    能不高么,炮打灯,顾名思义,酒劲直蹿头顶,专上头,寻常人立马晕乎乎的。

    还有顾老大太高看狌狌了,那家伙几杯棪木酒下肚就醉,炮打灯估摸着一口就倒下去了。

    余生也不说破,只是点着头,让顾老大以为狌狌真喜欢喝烈酒。

    “喜欢烈酒就好,我们备了草鞋,就差酒了。”顾老大“嘿嘿”笑着,“它一定跑不出我顾惜语的手掌心。”

    顾惜语?好名字,就是有点不配套,就像挂着羊头在卖狗肉。

    也不对,以她脸上颤动的肉来看,应当是挂狗头卖羊肉才对。

    至于烈酒,想来狌狌应该是不愿意喝的。

    愿意喝也不要紧,余生在昨夜苦思冥想后,终于想出了应对的策略。

    办法就是对着酒坛子说上一番话,譬如只要不喝这酒,客栈赏你两坛之类的。

    以狌狌知往不知今的本事,很轻易知晓余生说过这番话才是。

    顾老大还在傻笑,仿若狌狌真被她捉到了。

    余生故作见识短问她,“你们捉狌狌干什么?”

    “不是我要捉它,是巫院的人。”顾老大说,“我只是收钱替人办事。”

    “多少钱?”余生好奇狌狌值多少钱。

    顾老大比划出八的手势,“六十贯。”她得意说。

    这是真喝高了,八和六都不分了。

    余生又要问话,顾老大后面的汉子站起来了,“嘿,嘿,你套谁话呢?”

    “咦,你的酒坛子怎么还是满的,什么,你说这酒不好喝?”余生搭腔。

    顾老大豁然转身,“啥,不好喝?”她探头一看,汉子酒坛子果然满的。

    “啪”,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你居然觉着不好喝。”顾老大仿佛被侮辱了。

    余生看的目瞪口呆,心说我才是酿酒的人。



    “好喝,好喝。”汉子忙道。

    他猛地一仰头,将一坛炮打灯一饮而尽。

    这气势,方才吞酒的顾老大也不如。

    顾老大又看其他人,余下的汉子忙仰头痛饮。顾老大满意点点头,端起一坛酒也一饮而尽。

    饮完后,“啪”,在余生猝不及防之中,十个酒坛子摔在地上。

    余生回头对清姨说,“记帐上,这坛子钱可比酒贵。”

    顾老大不理余生,痛快道:“好,这才是我顾老大的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余生看着晕头涨脑的九个汉子,心说这福还真不是一般人享的起的。

    顾老大这时已踉踉跄跄了,她一把推开凳子,脚在地上画天书似的东倒西歪,“来,再喝。”

    “老大,你已经醉了。”八个汉子醉眼迷蒙,唯有一个尚清醒一些。

    “是吗,我已经醉了?”顾老大看了自己的脚步,“我是有点醉,不过这不重要。”

    她抓起筷笼子,“重要的是我们要不醉不归。”

    她回头见有个兄弟撑不住趴在桌子上,把他抓起来道:“你怎么不看我。”

    “我……”汉子已经醉着说不出话来,由此可见炮打灯上头之快。

    “你觉着我漂不漂亮?”顾老大问他。

    “漂亮,漂亮。”这汉子一个机灵,忙点头。

    “好兄弟,有眼光。”顾老大一条腿翘在凳子上,“当下扬州城最美人中,我当第五,没人敢当第四。”

    “噗”,余生憋不住笑出声来,把顾老大目光引过来。

    “你笑什么,城主之下,周九凤,卜小妹之外,谁敢比我漂亮?”顾老大一拍桌子说。

    “不是,我笑是笑卜小妹自不量力,你应当第三才对。”余生说。

    顾老大越醉越精神,“少拍马匹,卜小妹我甘拜下风,谁让她比我凶。”

    “你们说,我漂不漂亮。”顾老大一指大堂内的人。

    “漂亮,漂亮。”周大富唯恐天下不乱,站在凳子上拍着手。

    “有眼光,就冲你这句话,我给你跳支舞。”顾老大说。

    “我的天,这酒醉的有点厉害。”余生说。

    顾老大把长袍一脱显出中衣来,宽松的裤腿一撩,露出大象一般的粗腿。

    “快,快。”余生挥手招呼她九个手下,“快把她扶房间里去。”

    “哦,哦。”这几个汉子也傻了,他们还真没遇见顾老大醉酒的情况。

    尚清醒的五六个汉子上前把已经滚动起来的顾老大按住,试着抬了一下还真有些吃力。

    “别啊,舞跳完再说。”周大富唯恐天下不乱。

    余生让白高兴也上去帮忙,深怕客人没胃口影响客栈生意。

    顾老大手下的汉子也有些高了,他们抬着顾老大踉踉跄跄上楼时,头不知怎么磕在了栏杆上。

    “哎呦,谁在打我。”顾老大捂着头被抬上房间。

    “记着把筷笼取下来。”余生超白高兴喊。

    这白老大上楼时,顺便把筷笼当作酒坛子抓上去了,筷子掉落满地直说是酒露了。

    余生收拾着残局,对清姨道:“现在知道醉酒的坏处了吧,以后少喝点酒。”

    清姨一笑,道:“天下能让我醉到这种地步的酒至今不见,你若能酿出来,我从此戒酒。”

    余生还没答应,系统冰冷声音已在耳旁响起,“接受挑战,客栈三级升级任务开启。”

    【一醉千日】一杯醉千日,闻气醉三月,宿主请在系统兑换酒方【千日酒】

    【任务奖励】宿主酿造成功后,客栈将升为三级客栈。

    “等等。”余生在念头之中问,“你是说只要成功酿造千日酒,客栈可以直升为三级?”

    “不错。”系统说。

    余生大喜。

    早先客栈以一年为期限,以刀工为要求把余生卡在升为二级客栈路上。

    现在居然能直升为三级客栈,余生喜出望外,忙把客栈系统请出来。

    但找来找去,余生也没找到千日醉的酒方子。

    “酒方子在哪儿呢?”余生问。

    “没找到吗?”系统问了一句,“哦,酒方子在二级客栈系统里。”

    “你大爷。”余生脱口而出,他空欢喜一场,到头来还是得练刀工。

    系统道:“有病吧,明知我没大爷。”

    “你有药?”余生反唇相讥。

    “你现在吃药已经晚了。”系统淡淡说。

    余生嘴唇微张,末了道:“你赢了。”

    “谢谢。”系统冰冷之中浮着一丝得意。

    能斗嘴赢过余生的不多,所以清姨都是直接上手的,从来不和余生讲道理。

    “你在想什么?”清姨看着发呆的余生。

    “哦,没什么。”余生说,“不就是让你醉倒的酒么,你等着,两年之内我必酿出来。”

    虽然余生自信满满,但清姨没放在心上。身为剑仙,世上让她醉倒的酒屈指可数,这些酒无不是珍贵异常。

    除非余生把他娘的宝贝取出来,但那也不是他酿的。

    “两年?说谎可不是好孩子。”清姨说。

    “就两年。”余生很肯定,“若酿不出来,存你那儿的钱我不要了。”

    “好啊,我等着。”清姨莞尔一笑,于她而言,成与不成都没损失。

    “若酿出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余生补充说。

    “答应什么事?”清姨问。

    余生想了想,道:“不知道,待我酿制成功后再说。”

    “提前说好,不许是让我为难的事。”清姨说。

    虽不觉余生能酿出那样的酒来,但清姨还是留了一手,只因被坑怕了。

    “肯定不为难。”余生说罢,在念头之中问系统,“这刀工得练到什么时候?”

    这些天一直切白萝卜,余生觉着自己的刀工很有长进。

    系统迟迟不见回应,“系统,系统。”余生一连串的呼唤,“系统你大爷。”

    系统道:“练到系统满意为止。”

    “你怎么就满意了,不会让我练一年吧?”余生说,“那我真要喂你大爷药了。”

    “不是你自己要吃药?”系统说。

    “对啊。”余生说。

    “你大爷。”系统不再理余生,直接甩出一个任务:

    宿主消耗功德值一百点开启刀工限时考核任务。

    【任务内容】铺纸于肉下,肉剁成糜不伤纸即为通过。

    【任务奖励】庖丁解牛任务完成,开启客栈升级之路。

    【任务期限】一周。

    余生一怔,这有点难,“你把功德值还我,我先准备准备。”

    系统道:“一经扣除,恕不奉还。”

    余生知道这一百点功德值是要不回来了,也罢,权当作买了考题答案。

    现在最重要的是练好刀工。

    不过这任务对刀工要求也太高了,余生觉着自己若真做到,离成为高手也就不远了。



    经过顾老大一番折腾后,晌午很快来临。

    周大富吸取昨天教训,早早预定一份红烧兔肉,奈何小白狐罢工,一上午不见狐影。

    午饭后,清姨见余生打油纸伞出去,她也跟出来。

    镇子沉睡在绵绵细雨中,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不见放晴的迹象。

    落水汇聚成溪,漫过青石板铺成的街道。

    余生本打算去猪肉九那儿提猪肉的,见清姨难得出门,索性领她在镇子上转转。

    沿街向东,一直到城主神祠前停下来。

    踏进后祠堂后,清姨四处打量着,余生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清姨,“你们的眼睛真像。”

    “哪儿像了?”清姨看着梁上的雕花,笑着问余生。

    “眉黛似青山,双瞳如剪水。”余生说。

    “想不到你还挺有文采的。”清姨说。

    “那当然,若不是肩负振兴客栈的重任,我会成为诗人的。”余生说。

    清姨见把话题成功引开,忙拉余生走出了神祠。

    他们绕着镇子向北走,绕过白墙黛瓦后,一片桃林出现在面前。

    桃树上挂着桃子,有些泛青,有些已挂上红晕,夹在绿桃叶中,被细雨洗过后分外诱人。

    余生摘下两个大的,在清澈的溪水之中洗过后递给清姨一个。

    在大荒之中,唯一不需担忧的便是污染问题。

    这片桃林很大,在镇子存在之前便在了,传说是夸父丢弃的手杖变成的。

    这不足为信,据余生所知,大荒之中几乎每片野生桃林都被认为是夸父手杖化的。

    只因夸父逐日或日逐夸父的故事已经家喻户晓。

    俩人围着桃林向东走,走了没几步就见桃林树叶翻动。

    刚停下脚步,一道白影就狼狈的从桃林蹿出来。在见到余生后,小白狐惊魂不定的停下来。

    在它后面紧跟着钻出一花一黑两个身影,撞在余生的腿上后“喵喵~”叫着。

    这俩货正是黑猫警长。

    “怪了,我把它们关房间里的,怎么跑出来了?”余生说。

    他话音刚落,一桃子蒙头向他砸来,幸好清姨利索,伸手把桃子接住。

    余生向袭击者看去,“嗬,老熟人,不对,老熟猴。”

    那猴子见到余生后,瞬间把屁股藏在身后,顺手摘个桃子砸向余生。

    清姨又把桃子接住,“你认识?”

    “认识。”余生说,“常住棪木上,不少棪木果子都进它嘴里了。”

    “唧唧”,猴子愤怒的向余生叫着,呼唤之中又钻出四五只猴子。

    这四五只猴子见到余生后,手里的桃子瞬间丢出,不带一丝犹豫的砸向他。

    余生眼疾手快将油纸伞一挡,“啪啪”,桃子全落伞上面了。

    清姨道:“你怎么惹到这群猴子的?”

    余生指着最初出现的那只猴子,“知道它屁股为什么格外红不?我打的。”

    “流氓。”清姨说,“居然调戏猴子。”

    “我又没让它生猴子,怎么就是调戏了?”余生说,“再说你还是流氓小姨妈呢,大家半斤八两了。”

    清姨笑了,“真不知你脸皮怎么就那么厚。”

    小白狐和黑猫警长见猴子嚣张不起来,立刻得意的向它们示威。

    被激到的猴子又要摘桃子砸人,清姨手一挥,一阵风掠过梢头,惊得猴子尖叫着逃走了。

    见猴子逃跑,小白狐和黑猫警长仿若打了胜仗似的耀武扬威起来。

    不过它们是不敢进桃林了,黑猫警长直接跑回镇上,小白狐则跟在余生身后。

    “这些猴子怎么从竹林跑到桃林了?”清姨说。

    “或许是因为竹林来了一条大蛇。”余生说。

    “大蛇?”清姨嘀咕一句,目光穿过河边的树林,落在了远处的竹林。

    经过桃林后,走在田埂上,细雨如丝迎面扑来,让人清爽许多。

    走到沿河树林后,小白狐钻进草丛中,接着见一只野兔从草中钻出消失不见了。

    失手的小白狐不甘心,又钻进了树林,不跟着余生他们了。

    继续向南进入镇子,经过马婶儿门前时,余生见小孙子捧一把枣儿坐在门槛上。

    “来,生哥儿给你变个戏法。”余生蹲下身子,把桃子递给他,又抢过小孙子手里的枣儿。

    “我能把枣和桃换回来。”余生说,“你先闭上眼,数到十睁开眼就看到了。”

    “好。”小孙子点头闭上眼数着,待数到十睁眼时,手里捧着还是桃。

    再探头向街上看,街上早无生哥的身影。

    “骗子。”小孙子啃一口桃,又从口袋掏出一把枣。

    相比枣,他更喜欢吃桃。

    拐角后,余生向清姨分享胜利的果实,“小孩子的枣你也骗。”清姨说。

    “那小子贼着呢,指不定谁骗谁。”余生说。

    经过富难倒下的房子走上大街时,余生又听见了黑猫警长“呜呜”的示威声。

    他们循声望去,见黑猫警长站在石桥上,对着桥西的一头黄鼠狼。

    这头黄鼠狼举着一芭蕉叶似的叶子遮雨,同时向黑猫警长兄弟龇牙,表现出凶狠的模样。

    但两只猫压根不放在眼里,警长一套王八拳便打了上去。

    黄鼠狼身手敏捷,举着叶子躲过去,怒道:“你大爷……”

    黄鼠狼话音未落,黑猫接着一套王八拳打上来把他打断了。

    黄鼠狼又后退一步躲过去,道:“别以为老子带个鼠,就是你们能惹的。”

    黑猫警长停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后,似乎在说这东西怎么会说人话?

    两只猫好奇的看着黄鼠狼,一套王八拳随时准备扇上去。

    “告诉你们啊,别惹我,我可是狼,不是鼠。”他又向两只猫龇牙。

    见黑猫警长听不懂它说什么,“这个狼。”黄鼠狼脸朝天伸长嘴,嗷——呜——”

    拖着长长的狼叫没喊完,黑猫一王八拳扇了上去,把黄鼠狼拍退几步。

    “你大爷,告诉你们,你们完了。”黄鼠狼色厉内荏,实在是拿这两只猫没办法。

    若是人,它或许可以借附身来威吓。但面对两只猫,它附身上去也不见得能控制。

    剩下的就是放屁了,莫说它抗拒,估计两只猫也不在乎。

    黄鼠狼只能做口头上的威胁,“我有很多兄弟,有本事等着,你们完了。”

    他说着向后面退去。

    “喵~”黑猫警长兄弟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分别从左右向黄鼠狼扑去。



    黄鼠狼左支右绌,又挨黑猫一拳后转身要跑时,两只猫被余生喊住了。

    黄鼠狼打着树叶遮雨,对停下的黑猫警长道:“你们完了,我兄弟来了。”

    鉴于黄仙儿的邪性,余生在牌坊下蹲下,喊回黑猫警长后道:“妖怪?”

    “在哪儿?”惊魂不定的黄鼠狼又是一惊,身子缩在树叶下左顾右看。

    “说你呢,难道我是妖怪?”余生说。

    “我,妖怪?”黄鼠狼用爪子指自己,“兄弟,什么眼神,我是黄鼠狼。”

    余生纳闷,“你不是会说人话?”

    “对。”

    “那还不是妖怪。”

    “会说人话就是妖怪了?我会狼叫我就是狼了?”黄鼠狼说。

    “那刚才你还说自己是狼?”余生说

    “你傻呀?我那是吓唬它们。”黄鼠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妖怪’有贬义。”

    “贬义?”

    “我叫你妖怪你乐意?”黄鼠狼问余生。

    余生摇头,“不乐意,我又不是妖怪。”

    “你不乐意我就乐意了?”黄鼠狼仰头说,“我是黄鼠狼,就是黄鼠狼,绝不是妖怪。”

    “你休想贬低我,你若再叫我妖怪,我可就放屁了。”黄鼠狼又说。

    “好好好,你是黄鼠狼。”余生忙摆手,惧怕屁的威力,不敢再和它掰扯,一手提一只猫往回走。

    “哎,兄弟别走,别走啊,兄弟。”黄鼠狼在后面招呼余生。

    “谁是你兄弟,别乱攀亲戚。”余生回头说。

    “四海之内皆兄弟。”黄鼠狼说,“这是你们人常说的话,怎么还让我教你。”

    “我又不是四海,你又不是之内,咱们怎么就皆兄弟了?”余生说。

    黄鼠狼愣住了,“这句话是这么理解的?”

    “对,所以我们不是兄弟。”余生说。

    “那也等等。”黄鼠狼见余生又要走,忙叫住他。

    “干什么?别以为你放屁就无敌了。”余生退到牌坊后面说。

    “安心,我只有在被侮辱时才放。”黄鼠狼甩了甩叶子上的雨珠,继续遮住自己。

    “那你想干什么?”余生问它。

    “我想去客栈吃饭,听我侄女说那儿的饭菜不错。”黄鼠狼在桥头指着客栈。

    “你侄女?”余生纳闷,客栈什么时候招待过一只黄鼠狼,还是母黄鼠狼。

    “就是喜欢上客栈伙计的那个。”黄鼠狼提醒余生,“上次弄出很大的动静。”

    “哦,那是你侄女?”余生上下看它,“那你这叔父当着挺失败的,你侄女已化为人形,你还是黄鼠狼。”

    “胡说,我是它伯父。”黄鼠狼说,“那老头子是我兄弟,不过不是亲的,八竿子才能打到的亲戚。”

    “想不到你辈分还挺高。”余生说。

    黄鼠狼刚要说然也,听余生又道:“结果才混到这地步?”

    黄鼠狼道:“道无止境,修道如烹小鲜,需文火慢慢来,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但你确实晚了。”余生说。

    黄鼠狼道:“有没有人说你这人很讨厌?”

    “没有。”余生说。

    “现在我说了。”黄鼠狼说,“你这人讨厌死了,哪壶开不提哪壶。”

    “你又不是人。”余生说,“再说你哪壶开了?”

    黄鼠狼又愣住了,有些接不下去,说那句话后不就不提壶了么?

    “这不重要。”黄鼠狼说,“现在我要过去用饭,你等等我。”

    “我等你干什么?”余生不解。

    黄鼠狼道:“你见我也不慌张,足见是个可造之才,待会儿帮我安抚一下客栈的人,我怕他们被我吓坏了。”

    “慌张个屁。”余生说着提了提手里两只猫,“你觉着咱们究竟谁怕谁?”

    黄鼠狼郁闷,初出茅庐怎么碰见这么一愣头青,一点面子也不给。

    见它不语,余生道:“再说你敢走过来?难道不知这剑囊的厉害。”

    黄鼠狼道:“知道,但我手上不曾沾过一条人命。”

    “真的?”

    “真的,鸡我都没偷过。”黄鼠狼刚说完便有些犹豫。“那个,吃同伴的偷的鸡应该不算吧?”

    余生道:“我也不知道,有胆量你试试。”

    黄鼠狼迟疑一下,“试试就试试。”它向前一直走到牌坊下才停下来。

    它抬头看了看剑囊,小心翼翼迈出一脚,见剑囊毫无反应后又迈出一步。

    “哎。”余生忽然开口,吓着黄鼠狼猛地向后一跳。

    “你大爷,小心我找兄弟偷你家鸡。”看清是余生说话后,黄鼠狼破口大骂。

    小白狐“嗖”的从桥边草丛钻出来,把野兔放下后向黄鼠狼龇牙咧嘴。

    “你大爷,敢偷我们家鸡,你活腻了。”余生指着小白狐,“这是我们家鸡鸭鹅总瓢把子。”

    猫尚且不敌,遑论一只狐狸了。

    即便在四大门中,黄门也排在胡门后面,端的是惹不得。

    “开个玩笑。”黄鼠狼忙认怂,“不过这事是你不地道。”

    余生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钱,不然白冒险。”

    “放心吧,我老江湖了,早有准备。”黄鼠狼说罢让余生把小白狐赶远点。

    余生让小白狐先回客栈。

    黄鼠狼又小心迈过一条腿,这时剑囊无风而自动,让黄鼠狼不由的一哆嗦。

    幸好剑囊只是动了一动,黄鼠狼卡在嗓子眼跳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它把另一条腿提过来,“谢天谢地,为了一口吃的我容易么。”

    见余生离它远远的,黄鼠狼道:“躲那么远作甚,我又吃不了你。”

    余生站清姨身边,“我怕你熏着我。”

    “我轻易不祭出杀手锏,对了,你瞧我像人不像?”黄鼠狼抬头问余生。

    “不像。”余生说。

    这是在讨口封了,余生绝不遂它心意。。

    “你再仔细看看。”黄鼠狼站直了身子,俩黑眼珠子瞪着余生。

    “不像。”余生说。

    “你这什么眼神。”黄鼠狼把叶子伞放下,前肢向余生拱手,“现在呢?”

    “还是不像。”余生说。

    黄鼠狼道:“说一句像你会死。”

    “说不像你会死?”余生说。

    黄鼠狼拍拍自己脑门,“怪我,出门没看黄历,遇见这么遭黄鼠狼厌的一人。”

    “黄鼠狼也看黄历?”余生问,黄历来自中原城池,后被大荒所有城池沿用。

    “黄鼠狼的历法,又名黄历。”黄鼠狼说,“我们这黄历比你们的准多了。”

    它又问旁边打着油纸伞的清姨,“这位姑娘,你看我……”

    “不像。”清姨声音清脆。

    “流年不利,我今儿就不应该来。”黄鼠狼说。

    “改天来也不成,你总会遇见我的。”余生说。

    “为什么,你是阴魂?”黄鼠狼说。

    “怎么说话呢,别让我找到你家祖坟,不然非得踹三脚。”余生怒道。

    “还有,我是客栈掌柜兼厨子,不遇见我你来喝西北风?”



    “你是客栈掌柜?”

    黄鼠狼停下来,把叶子伞放下,拱手道:“失敬,失敬。”

    余生领着它向前走,“想不到人的礼节你学的一套一套的。”

    “不然别人为何说我像人?”黄鼠狼又问余生,“你看我像不像。”

    “不像。”余生干脆利落,断了黄鼠狼的念想。

    黄鼠狼龇牙威胁一下,举起叶子伞跟在他们后面。

    在经过客栈门口时清姨打伞进去了,余生指着旁边的小路对黄鼠狼说,“这边走。”

    “我要去客栈。”黄鼠狼说,“你领我去客栈后面干什么?”

    它个子矮不及草高,跳起来看了看所指方向,“还是荒草地,你想干什么,劫财劫皮?”

    黄鼠狼上下打量余生,“也不怕,凭我的本事,就是劫个色我也能应付。”

    “劫你大爷。”余生说,“那是客栈后院,免得你惊扰客栈客人。”

    “不行!”黄鼠狼站定身子,“同样是花钱,凭什么让我去后院。”

    余生道:“大堂有八位捉妖天师。”

    “后院门在哪儿呢?”黄鼠狼快速走在前面,“你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

    “你大爷。”余生在后面骂一句,跟了上去。

    天还在下细雨,菜田里的青菜浸润在雨丝里油光发亮。

    “听说客栈青菜不错,待会儿来一份。”黄鼠狼说,“对了,那是什么?”

    在菜园子周围种着一排花草,“捕捉虫子的。”

    “那算了。”黄鼠狼走了几步,在拐向后院时又道,“做鸡不?”

    “不做。”余生说,“鸡有点小。”

    “那做鸭吧。”黄鼠狼进门,目光立刻盯住窝棚的鸡鸭鹅,“鸡不小啊。”

    天敌在旁,窝棚里的鸡惊慌的“咯咯”叫起来。

    “你往哪儿看呢。”余生忙道,“鸭不做,架子还没张开呢。”

    “不好意思,职业习惯。”黄鼠狼收回目光。

    叶子高这时从后院酒坊灌酒出来,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余生,“掌柜的,你……”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余生说。

    考虑到自己的工钱,叶子高委婉道:“外貌虽不成,咱也不能自甘堕落,虫儿姑娘不也……”

    “什么乱七八糟的。”余生不耐烦的打断叶子高,指着黄鼠狼,“客栈来客人了。”

    叶子高低头,这才看到在余生前面站着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放下叶子伞,“兄弟,黄……”

    “妖怪!”叶子高一惊。

    黄鼠狼放下手,“兄弟,什么眼神,我是黄鼠狼,黄鼠狼就是黄鼠狼,再说妖怪我祭出杀手锏了啊。”

    叶子高刚要反驳,被余生打断了,“就黄鼠狼,黄鼠狼,别让它放屁。”

    “哦,哦,黄鼠狼。”叶子高反应过来。

    “这就对了。”黄鼠狼手,“还有,黄鼠狼应该这样念。”

    它认真发音,“黄鼠狼,这个黄和狼要重音,鼠一定要轻声。”

    叶子高看着余生,目光之意不言而喻:“你从哪儿带回来的极品。”

    “你们是人,不要让我来教发音,来,跟我念一遍……”

    黄鼠狼还在说,余生打断它,“这是看上你的母黄鼠狼的伯父,慕名来客栈用饭的。”

    叶子高下意识后退一步,“客人在前面等着用酒,我先去了。”

    黄鼠狼看着叶子高的背影,“哎,别走啊,我还有件事儿没问呢。”

    “他被你侄女伤到了。”余生说。

    在美味与爱情之间,母黄鼠狼选择了美味,让自诩为情圣的叶子高很受打击。

    余生把手里的黑猫警长放下,让它们离远点后把黄鼠狼带到放置废旧东西的屋子里。

    余生摆了一张桌子,先端上一坛子酒,“这棪木酒一坛一贯,钱够不?”

    “有点贵,有便宜点的酒没。”黄鼠狼掂量一下掌心的钱说。

    “那只有这小壶了,炮打灯,收你一文。”余生说。

    “就这个。”黄鼠狼点头。

    “你先喝着,我上去换件衣服。”余生方才在桥头没打伞,现在衣物有些潮。

    “去吧,去吧。”黄鼠狼不耐烦的说,爪子已经伸向酒杯。

    余生上楼回房间时,听到三楼上房孩子啼声不止,换回衣服后循声上了楼。

    “梆梆”,余生敲门进去,见女子抱着襁褓在屋子里一边转悠一边哄着,但孩子还在啼哭。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余生说,“要不要做份蛋羹?”

    “晌午刚吃过。”女子摇摇头,眉头微皱,“一切正常,就是不知为什么哭起来了。”

    余生也没辙,但也不能放任孩子一直哭不是,扰了客人就不好了。

    “怎么回事?”余生进来时没关门,清姨站在门口问。

    “孩子哭不停。”余生说,“不会是生病了吧?”

    女子一听,神色有些慌张起来。

    “我们客栈有郎中,我去请她。”余生刚要转身,清姨道:“别急,让我看看。”

    她走到女子跟前,小心把孩子接过来,说也奇怪,在清姨抱住婴儿后,这孩子立刻不哭了。

    女子松一口气,道:“这怎么回事?”

    “抱孩子姿势或许不对。”清姨说指点她,“你那样让孩子有点不舒服。”

    她们逗着襁褓里的孩子,余生也凑了过去。

    “看哪儿呢?”清姨拍他。

    “我看看男孩还是女孩。”余生捂着头说。

    “女娃。”女子小心把孩子抱过来,调整姿势后孩子果真不再哭。

    女子道:“原来是我的错,真是谢谢你。”

    她摇着孩子,问清姨:“你也有过孩子?”

    “没有。”清姨又拍了拍余生,“不过这是我抱大的,小时也不跟他妈。”

    女子神色一变,只是余生正窘迫之极,不曾看到。

    “我下去招待客人”,余生撂下一句话后赶忙逃走了。

    清姨道:“你既然知道失去孩子的滋味,为什么不想想她的爹娘?”

    “你……”女子双眼渐渐泛出凶光。

    清姨视而不见,在走出门时对身后风声一挥手,剑光立刻把身后人镇住了。

    余生烧一份青菜端进黄鼠狼所在的屋子时,见狗子和乳猪砒霜也在。

    “怪了,狗子居然不吠你。”余生说。

    虽有三只大鹅多管闲事,狗子平时还是很护家的。

    “你对它做什么了?”余生问。

    一壶炮打灯不足二两,黄鼠狼只下去半壶,正是醺醺然的时候。

    “我,我没说什么。”黄鼠狼说,“就,就说它长,长的挺好看,还说这酒你端,端给我的。”



    狗子在余生脚下转圈。

    他看了看狗子,道:“难得,这酒钱抹了,权当狗子敬你了。”

    黄鼠狼一怔,抬头看着余生,“你长,长的也不错,又高又英俊,我若是我侄女,看,看上的肯定是你。”

    “行了,行了,随后我再送你一壶。”余生忙打住它,这马屁拍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兜,兜着走。”微醺的黄鼠狼有些结巴。

    它又指着乳猪,“这猪长着也好,虽然瘦了点儿,但炖,炖排骨还是很不错的。”

    “说什么呢,这以后要成为坐骑的。”余生逗了逗砒霜。

    “骑猪?”黄鼠狼道:“那还喂这么瘦,你的良,良心不会痛么。”

    余生说:“又不是我骑,我良心为什么会痛?”

    “哦,骑它的人真够缺德的。”黄鼠狼说着喂砒霜一杯酒。

    砒霜好奇舔了舔,立刻解锁了新世界,在黄鼠狼帮助下一饮而尽。

    “尝尝我的青菜。”余生递给它一双筷子,“还要什么?”

    “来,来份兔子吧。”黄鼠狼夹一筷子青菜入口,咀嚼后点点头,“真的不错。”

    “唯一不足的就是不在大堂上。”黄鼠狼说,“不然现在肯定有很多人说我像人。”

    “那些捉妖天师什么时候走?”黄鼠狼问余生。

    “待雨停吧,好像要去北面妖城。”余生说。

    “啥?”黄鼠狼清醒一些,“捉妖天师去妖城?那不是自投罗网。”

    “听说是机会多,因为妖城里面妖怪多,城主不作为,城内百姓只能自己防备妖怪作祟。”余生说。

    “众生为何就不能和谐相处呢。”黄鼠狼摇了摇头吃口青菜。

    “说这句话之前,你有没有考虑过青菜感受?”余生说,“还有鸡和鸭。”

    “好吧,众人果然是不能和平相处。”黄鼠狼说。

    余生站起身来要去收拾兔子,今天客栈三份还没售出去,倒是能给黄鼠狼做一份。

    “掌柜的,砒霜呢。”叶子高在外面喊。

    “在这儿呢。”余生回道。

    黄鼠狼停下筷子,“你,你,你居然下毒!太,太狠了吧。”他瞪着余生,露出死不甘心的目光。

    余生一懵,继而明白过来,“这是砒霜。”他踢了踢乳猪。

    “这,这是砒霜?”黄鼠狼劫后余生,大松一口气,“你大爷,吓死我了,怎么取这么一个破名字。”

    余生道:“吓死也活该,起这名字还不是因为你兄弟。”

    “我兄弟?”

    正好叶子高进来,余生指着他道:“他之前的猪被你兄弟吃了。”

    黄鼠狼这才明白这名字用意所在,“那这名字取得真不错,我敢保它们以后不敢轻易吃它。”

    叶子高抱起砒霜,砒霜却朝黄鼠狼“哼哼唧唧”叫。

    叶子高戒备道:“你对砒霜做了什么?”

    “冲,冲着名字,我能做什么?”黄鼠狼说。

    见砒霜拱着向黄鼠狼,余生道:“它是不是想喝酒了?”

    黄鼠狼闻言递过来一杯,余生接住喂给砒霜,砒霜一饮而尽。

    叶子高拍砒霜屁股,“你心这么就这么大,你前辈就这么死在它们手中的。”

    砒霜哼哼唧唧,眼神迷茫,已经有些上头了。

    “什么叫死在它们手中。”黄鼠狼说,“我跟那些妖艳的贱货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从来不干打劫的勾当。”黄鼠狼说。

    “那也就是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叶子高抱着砒霜出去了。

    “等下,我还有个问题没问呢。”黄鼠狼招呼叶子高。

    “他肯定说不像。”余生说着也出去了。

    他收拾了兔子进来时,黄鼠狼已经喝高了。

    它坐在狗子对面,“兄弟,你说我像不像人?”

    “汪汪。”

    “你说像不算,得人说。”黄鼠狼说。

    “汪汪。”

    “兄弟,黄鼠狼就这样,横骨插心,不脱去难成妖。”

    见余生进来,黄鼠狼道:“他们人好啊,生下来就有五百年道行,不必化为人形。”

    “汪汪。”

    “你说的不错,他们人太不知足了,白白浪费五百年道行。”黄鼠狼说。

    余生把盘子放下,“你听得懂狗子说话?”

    “听不懂,我又不是狗,我是黄鼠狼。”黄鼠狼着重强调了狼这个字。

    “你大爷,听不懂你唠个屁。”余生说。

    “啥,放个屁?”黄鼠狼醉眼看余生,不知他为何提这个要求。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余生忙说。

    这屋子虽然是储物用的,但也不想弥漫奇臭无比的怪东西。

    “放也是你,不放也是你,我刚有屁意呢。”

    它啃一块兔肉,“要不你再免费赏我一壶酒,我就不放。”它傻笑着说。

    “你大爷,还学会挟屁要价了。”余生怒道。

    “开个玩笑。”黄鼠狼说,“这兔肉不错,果然熟的比生的好吃。”

    “你出去吧,我再陪狗子兄弟聊会儿。”黄鼠狼赶他。

    “狗子陪聊也收钱的。”余生说,待黄鼠狼看他时才道:“我也开个玩笑。”

    余生又出去忙了会儿才进来,见一狗一黄鼠狼互相啃着个兔骨头聊着很热闹。

    当然主要是黄鼠狼在说,狗子不时的“汪汪”附和一声。

    这黄鼠狼醉了是话痨型的,天南地北的聊着。余生听了会儿,它们已聊到野鸡野鸭和家养的不同了。

    再聊下去就教坏狗子了,余生止住它,“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是么?”黄鼠狼把骨头吐出来,“啃骨头也挺有趣的。”

    它站起来对狗子说,“走了,兄弟,咱们改天再聊。”

    它东倒西歪跟在余生后面,“对了,那壶酒记着给我带上。”

    “你先把账付了。”余生说。

    “黄鼠狼的钱你都敢挣。”黄鼠狼靠着墙把钱数给余生。

    “鬼钱我都敢挣。”余生接过钱后取一壶酒递给它,“以后你可以晚上过来,那会儿人少。”

    “不行,人少了我的问题怎么办?”黄鼠狼说,“我还得讨口封呢。”

    余生道:“我倒有个主意让旁人说你像。”

    “什么主意?”黄鼠狼看着余生。

    “算了,还是不说了。”余生觉着自己这个来自前世骗赞的主意太过犀利。

    若不不小心在黄鼠狼界盛行,造出一大批黄大仙可就罪过了,毕竟不是所有黄鼠狼都像眼前这只黄鼠狼。

    黄鼠狼喝醉了,也没追问下去。

    它左歪右斜的走向后院门口,“回去吧,不用送了。”

    “我怕你偷我家鸡。”余生说。

    “我说的是狗子。”醉酒的黄鼠狼不甘示弱。

    “汪”,在余生脚下的狗子不知在说什么。



    炮打灯上头,醉醒后头痛不已。

    翌日早上,九个汉子摸着晕乎乎脑袋下楼时,余生正在为两位木兄准备早饭。

    外面依旧下着细雨,似乎要将欠下的雨水全补回来。

    “继续饮酒?”余生问九个汉子。

    “别,千万别。”九个汉子齐声说。

    “掌柜的绕过我们把”一汉子说,“千万别在顾老大面前提酒。”

    炮打灯上头,但后劲儿不足,昨儿上午他们饮过后,昨晚又被顾老大拉着畅饮一番。、

    现在他们的脑袋只觉要炸裂,再喝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余生对一汉子说,“昨天你不说顾老大日最快……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让我千万别拿错了。”

    昨日嚣张的汉子拱手:“我错了,在下不对,掌柜的还请见谅。”

    “这就对了,做人啊还是要低调,夹着尾巴做人。”余生说。

    “是,是。”汉子点头,现在只要余生不把炮打灯拿出来,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老大这时从楼上滚下来,木梯“吱呀吱呀”的响,让余生担心不已。

    “掌柜的,取酒来。”顾老大清脆的声音说。

    在九个汉子求饶目光下,余生道:“客栈早上不供酒,喝点粥暖胃吧。”

    余生今天熬得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

    俩老叟在连饮数天豆浆,酸甜苦辣全尝试后终于背叛了豆浆,要求换上粥。

    幸好,客栈的粥只有一种口味,不啪他们吵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余生是错的,他低估了俩木兄的精打细算,很快他们因为一笼灌汤包争吵起来。

    只因余生在包的时候放的单数而不是双数。

    “今日吾出钱,当吾吃。”灰发老头说,目光盯着剩下的最后一个灌汤包。

    “汝出钱,吾为宾,宾至如归,当吾吃。”白发老叟不甘示弱。

    “吾吃。”

    “吾吃。”

    “老不死的,我吃。”白发老叟一拍桌子,“你为什么老跟我作对。”

    “死矮子,我吃。”灰发老头争锋相对。

    “都别争了。”在俩老头争斗时,横插出一只手捏住灌汤包就丢在口中。

    “我帮你……”顾老大话音未落,牙齿一嚼,汤汁迸射在口中,顺着唇就留下来。

    “好烫,好烫。”顾老大把灌汤包咽下去后吐着舌头,“我,咝,我们也吃这个。”顾老大说。

    余生把灌汤包端上来,盛粥时听顾老大他们商量今天沿路去西山碰碰运气。

    “掌柜的,准备一坛烈酒。”顾老大向余生说。

    “好。”余生答应一声,让叶子高盛粥,他去后面装酒。

    在装酒时,余生每打一酒提子就念叨几句,深怕狌狌一时贪嘴,陷入这顾老大的陷阱中。

    一坛酒打满,余生道:“我都这么叮嘱了,狌狌应该不会上当吧?”

    顾老大他们用完饭后就出去了,周大富和楚生他们这时才下来。

    “顾老大走了?”金刚探头探脑的四处寻摸着。

    “走了。”叶子高说转身看他一眼,“不错啊,脸上的青肿消下去了。”

    “谢天谢地,终于好了。”楚生说。

    “又不是你脸肿了,怎么对金兄这么上心?”周大富说。

    “废话,整天让你对着一猪头睡觉,不上心就怪了。”楚生说。

    “怎么说话呢。”余生把灌汤包端过去,“你让金刚多尴尬。”

    “这猪头的代号不还是你起的?”楚生说。

    “别冤枉我,他起的。”余生一指叶子高。

    金刚挥挥手,“我今天得回去了,不然被顾老大发现我在这里就麻烦了。”

    “我们不回去。”周大富说,“我要把客栈美味尝遍了再走。”

    楚生道:“就怕你的心思不在美味上。”

    他劝道:“你别玩火上身,虫儿姑娘可不同于院子的姑娘。”

    周大富不回答,或许他也没想明白呢。

    周大富对金刚说,“要不你也别回去了,再吃顿麻婆豆腐,顾老大不就认不出你来了?”

    “你这主意可真馊。”楚生说,“敢情不是你和他同居一室。”

    “若不是金兄相助,来时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委屈几下怎么了?”周大富说。

    金刚被周大富说的动了心,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身子吃不住。

    把日常琐事忙完,留白高兴看店,让小老头在楼上继续指点伥鬼,余生领清姨和叶子高向棪木林走去。

    他和叶子高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清姨打着油纸伞。

    他们走上石桥,见轻烟遮住了青山和竹林,细雨浸润在天地间,如同在仙境。

    余生把毛毛也带出来了,待会让它做苦力。

    后面还跟着小白狐,但刚过石桥,它就消失在草丛中了。

    田垄里碧草如茵,不复干旱时凄惨的模样。

    余生田里的草长的尤其高,已经漫过肩膀,倒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走到棪木树下,抬头向竹林边缘望去,窸窸窣窣有许多鼠影。

    “这些竹鼠越来越多了,回去我们打几头灭灭它们的威风。”叶子高说,他觉着竹鼠的味道还算不错。

    “别管它们,先采树菇。”余生指着棪木枝干上长出来的打着小伞的树菇。

    棪木上的树菇是一朵一朵的,虽不成团,但点缀在树干上甚为美丽。

    “灰的不要,那些已经老了。”余生叮嘱白高兴后提着篮子着手采。

    叶子高也提篮子去旁边采了,唯有清姨打着油纸伞,在树下来回转悠,看着余生劳动。

    棪木上的嫩树菇很多,余生喜笑颜开,清姨道:“看你的笑的,脸上都开花了。”

    “这是丰收的喜悦。”余生说。

    “怕是迫不及待想要尝尝鱼的滋味吧?”清姨不客气的揭穿他。

    余生“嘿嘿”一笑,手里采的速度不见慢。

    因为阴雨不断,树菇长势喜人,余生他们很快就把两个筐子采满了。

    余生把筐子挂在毛毛身上,本打算在边缘挖竹笋尝尝鲜的,岂料清姨道:“我们进竹林。”

    “进竹林?”余生一怔,“我们进竹林干什么,竹笋在外面挖就可以了。”

    “若只是为了你,我会跟你过来?”清姨在前面领路。

    “那还做什么,竹林里可是有大蛇的。”余生拉住清姨。

    “放心吧,有我护着你呢。”清姨拉着余生向里走,“我们去竹林取些东西。”

    余生也没挣扎,他信得过清姨的实力,一条大蛇确实不足为惧,只是竹林里有什么东西好取的?

    叶子高在后面跟上来:“等等我,我也去。”

    余生道:“你跟着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

    “我去看看大蛇,若是条白的不久赚了。”叶子高说。



    细雨穿林打叶,一蓑披着烟雨。

    走在茂密竹林中,脚踩下去厚实的竹叶“咯吱”作响。

    竹林里起初无路,叶子高走在前面用柴刀砍出一条路来。

    伴着脚步声,周围全是窸窸窣窣声响,仿若所有竹鼠向他们围来。

    在竹鼠出现时,清姨一挥手,剑气扫过竹林,抖落竹叶上的雨滴,把这些竹鼠吓退了。

    它们识得厉害,知道这人不是它们能惹的。

    “早知把草儿带来的。”余生说,“她很早之前就想来竹林采草药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清姨说。

    谈话间,在清姨指导下,他们走上一条已经荒废许久的羊肠小道。

    小道由青石板铺就,缝隙之间长满了青草,两旁竹子参天而立。

    竹叶青翠欲滴,不时将细雨汇聚成珠,打在清姨的油纸伞上,“啪啪”作响。

    竹林居然有过人烟,余生诧异之极,因为镇上的乡亲从不曾说起过。

    沿着羊肠小道翻过两座山头后,余生借着竹林间隙向东望去,整座镇子被茫茫细雨遮住了。

    “还,还有多远?”叶子高坐在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说:“我走,走不动了。”

    余生抹了抹额头的汗,“亏你还有半虎之力,还不如我一平常人。”

    叶子高也奇怪,“对啊,你不曾练武,身子怎么这么好?”

    清姨也奇怪的看了余生一眼,最后把原因归结到他父母身上。

    余生倒是觉着与“米粒之珠”有关。

    自从在轮回的六大爷处得到米粒之珠后,余生身姿矫捷,五官也灵敏不少。

    只是这些不便告诉旁人,余生也没回答。他踢了踢叶子高,“走了,走了,你的白娘子等着你呢。”

    “什么白娘子?”清姨不解的看着余生。

    于是行走在竹林小道上,伴着细雨,余生将白素贞邂逅许仙,同舟避雨的故事又说一遍。

    故事讲罢,清姨若有所思,只是什么话也没说。

    一座陡峭山头出现在面前,清姨道:“上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余生六十度抬头望,山坡上长满竹子,山头被烟遮住了。

    沿着小道向上爬,余生越来越好奇,只觉住在云深不知处的人一定不寻常。

    他路上也问起过小姨妈,只是清姨关于竹海里的一切都闭口不谈,让余生只能猜测。

    莫非是仙人?记着清姨说来取东西,余生于是问道:“城主莫非住在这里?”

    一路上不见蛇妖,叶子高道:“住的肯定是蛇妖,我……”

    话说半截,被竹林升起的惊鸟群打断了,接着见山腰狂风大作,竹林晃动,甚至有竹子被压倒。

    “吱~”刺耳声响传来,有点像前些日子刨祖坟的那大老鼠叫。

    清姨停住了脚步,余生踏前一步,靠在清姨身旁寻找安全感,他可记着那大老鼠厉害呢。

    清姨低头看了看余生,余生大言不惭道:“小姨妈别怕,我保护你。”

    “去。”清姨推走余生,“跟后面去,别碍手碍脚。”

    她走前面,余生和叶子高跟在后面。

    一路上见竹鼠仓皇下逃,惊鸟不落,雨丝也大起来,让小溪在路旁石涧挂起一道白练。

    约走半刻钟,刺耳之音清晰可闻,同时伴着“砰砰”的激斗声。

    在转过一道山林后,余生终于见到了弄出这么大声响的“罪魁祸首”。

    “你家白娘子好凶残。”余生对叶子高说。

    这大蛇还真是条白蛇,长约十丈,盘在一起如一层楼高的宝塔,两眼似灯笼,凶光毕露。

    被大蛇盘住的是一头大竹鼠,相比刨祖坟的怪物还要大,只是没那么嚣张,甚至凄惨的很。

    在二者身后,有一处竹篱笆,在竹篱笆后面有一座小竹楼。

    空地上长满竹子和青草,堵住了篱笆院门,证明这座小竹楼已很久不见人烟。

    但院子里杂草不生,青苔不染,枯木不朽,似乎还有人居住。

    “吱~”,大竹鼠惨叫。

    它被大蛇缠住了,只露出一鼠头,见到余生他们后鼠目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们的到来的确救了大竹鼠的性命。

    白蛇警惕的望着他们,身子不由的放松些力道,给了大竹鼠喘息之机。

    “你们继续。”余生说,“我早就看这大竹鼠不顺眼了。”

    “吼~”回答余生的是白蛇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伴着它的怒吼,一阵风裹着竹叶吹来。

    清姨目光盯在篱笆上,手只一挥。

    余生见被风吹来的竹叶在空中一停,组成一道剑影后折回刺向大蛇。

    大蛇躲闪不及,被剑影打个正着,“砰”的向后倒去。

    竹叶落下,大蛇蛇头上有伤口,但性命无忧,只是狼狈至极,一时不敢动弹。

    被它缠住的大竹鼠趁机拼命挣脱起来。

    “有本事再嚣张,别以为嘴大就是八婆,长了瘤就是蛟龙。”余生说。

    “你一边去。”叶子高推走余生,“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位高手就放过你了。”

    “大恩不必言谢,只望你刻苦修炼,早日成仙。”叶子高说转身看余生一眼,“什么,你说以身相许?”

    叶子高指着余生,“虽说大恩无以为报,但以身相许……亏你说的出来。”

    余生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了。

    叶子高痛诉余生,“世上人与妖佳话虽多,但也不能因为报恩就以身相许,那样会……”

    他还要继续说,忽然有个怪异声音道:“我,是,男,的。”

    被打断的叶子高问:“谁在说话?”

    余生摇摇头,叶子高看向清姨,清姨道:“我会说这个?”

    “是,我。”怪异声音又传来。

    “是它!”这次余生看清楚了,张嘴的是那头大白蛇。

    “我,是,男,的。”大蛇又说。

    叶子高唇微张,打击甚大,末了对余生说:“你看,我就说不能以身相许,你尽出馊主意。”

    “你大爷。”看在叶子高受打击份上,余生替他背了黑锅。

    余生曾问叶子高,当真觉着这样荒唐的方式会求偶成功?

    叶子高告诉余生,若不尝试,结果只有失败,若勇于尝试,万一有一天铁树开花水倒流呢?

    他曾谆谆教诲余生,“有些人比你还矮黑丑,为何有美女相伴?因为他们敢于尝试,能付诸行动。”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叶子高说,“即便我长得英俊,不出手也会被别人抢占先机,譬如你说的许仙。”

    这堂课最终以叶子高被罚工钱而告终。



    “别在那儿贫嘴了,快过来。”清姨站在门前一步远,望着篱笆内院子。

    “干嘛。”余生走过去,“这院子还有人住?”

    “你把门推开。”清姨说。

    门虚掩着,但门前长满杂草,有一人高,草又是带有小刺的荆棘草,被拉一下很不舒服。

    余生于是指挥叶子高,“你来,把门打开。”

    “让你推呢,干嘛叫我。”叶子高说。他能偷懒绝不多动手。

    “让你去就去,我是掌柜。”余生说。

    官大一级压死人,叶子高无奈的提着柴刀走过去,被清姨拦住了。

    “让他去。”清姨说。

    余生一怔,“你是谁的小姨妈?”

    “少啰嗦,去推门。”清姨说。

    “小姨妈你不喜欢我了。”余生故作可怜,在清姨抬手时抢过叶子高柴刀跑上前去。

    盘着的白蛇和被缠住的大竹鼠停止挣扎,目光全盯在余生身上。

    余生把杂草清理掉,手去推柴扉。

    白蛇和竹鼠睁大了眼睛,准备好看余生热闹,只因篱笆和门上有阵法。

    这阵法之厉害,它们深有体会,每每想起来都后怕不已,痛彻心扉。

    “吱呀~”柴扉被推开。

    本就睁大眼珠子的白蛇和竹鼠差点把眼珠子抠出来:这门怎么被开了,为什么就被开了?

    上次有一书生推过,他也是被弹开的啊。

    “进去吧。”清姨推着余生走进院子,待叶子高进去后让余生把柴门又关上。

    白蛇和竹鼠对视一眼,白蛇松开大竹鼠,俩妖一起向柴门冲去。

    “砰~”它们又被弹飞了,身子抽搐着,又痛又痒,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以减轻这种痛苦。

    听到声响的叶子高向后看一眼,“咦,它们怎么挂树上了?”

    “估计在找娘吧。”余生说。

    他被清姨推到前面,“在前面领路。”

    “又不是我家,我领什么路。”余生沿着碎石子铺成的小道前行。

    竹楼前的院子很广,在屋檐下摆着缸,缸里面种着荷花,花开正艳。

    在院西有一方池塘,塘里也有荷花,有一群金鲤在荷叶下欢畅的游着,不时浮上水面啄雨丝的涟漪。

    院子纤尘不染,池塘又有金鲤,难道竹楼里住着人?

    余生于是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竹楼里无人回应,余生于是道:“再不答应我把鱼捞了。”

    竹楼悄无声响,“看来竹楼里真没人。”余生对清姨说。

    那这院子真不同寻常了。

    “向前走。”清姨催促他。

    余生答应着向前,刚走几步又停住了,“哎,这张木桌客栈也有。”他指着屋檐下的桌子。

    这张桌子很精致,与客栈摆在清姨阁楼外的木桌相仿,不同之处在于这张木桌上刻着龙在天的图案。

    “进楼,一会儿再看桌子。”清姨说。

    竹楼门紧闭着,余生推了推纹丝不动,他又把身子靠上去,依旧不能把门推开。

    “现在怎么办?”余生说。

    “撞开。”叶子高说。

    “又不是你家。”余生说,“撞坏了小心主人找你赔。”

    “我来看看。”清姨推开余生上去打量。

    竹楼身处深山,又不同寻常,余生觉着打开这门需独辟蹊径,“估计需要口令。”余生说。

    “什么口令?”叶子高看他。

    “芝麻开门?”余生冲着门喊,门纹丝不动。

    余生随后又尝试几个全部没奏效,他索性乱喊起来,“宝塔镇河妖,草儿长不高。”

    “行了。”清姨向余生招手。

    余生走上前,嘴上同时说,“这都能打开?想不到小姨妈撬锁也是一把……”

    他话音未落,清姨指甲一切,在他手上挤出一滴血,在余生惊呼中把血涂在门把上。

    “亲姨妈,我错了,不至于这样吧。”余生告饶着,但很快说不出话来。

    因为血浸门上后,门不用推,自己徐徐打开。

    余生看了看自己手指,又看了看门,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子高道:“呦嗬,奇了怪了,掌柜的你难道天生是盗窃高手?”

    “难道我的血能辟邪和破除法术?”余生也不得其解。

    “你当是童子尿呢。”叶子高说。

    “要不然这竹楼就是我家的,所以我的血能打开。”余生说。

    “得了吧,指不定有血就成。”叶子高说。

    “胡说,若是那样清姨肯定割你的手。”余生看着清姨,“小姨妈你说呢。”

    “我们先进去看看。”清姨推着余生向前走。

    “不行,这得弄清楚了。”余生说,“若有法宝怎办?”

    话虽这样说,他们还是抬脚踏了进去,见竹楼大堂只余下四壁,除此之外一个东西也没有。

    叶子高笑道:“你若找出法宝来,绝对没人跟你抢。”

    竹楼下有三间,右侧空空荡荡,左侧为书房,书架已经空了,唯有书桌放着一把油纸伞,压着一张纸。

    “空欢喜一场。”余生说。

    清姨却不这样认为,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书桌前把油纸伞取在手中。

    “果然在这儿。”她欣喜说。

    清姨轻易不喜形于色,余生不由的好奇那油纸伞是什么宝贝。

    他走上去刚要打量,手上被清姨塞了那张纸。

    余生低头看一眼,见纸上只写一个字:剑。

    “这字神了。”余生惊艳说。

    叶子高凑过来看,“哪儿神了?”

    “不知道。”余生摇头。

    他看不出这字神在何处,但天生对字的敏感让他觉着这字不同寻常。

    清姨尝试打开油纸伞,不能后对余生说:“再来一滴血。”

    “用他的。”余生一指叶子高。

    叶子高伸出手指踊跃道:“清姐,别心疼我,用我的。”

    清姨看他:“鬼才心疼你。”她对余生道:“这血只能用你的。”

    有时候突如其来的伤口不觉疼,看着被人割伤取血,那种预设在心中疼才更疼。

    余生便是这样。清姨道:“怪只怪你娘,设这么多道封印。”

    “我娘!”余生惊讶之极,嘴巴足以塞下一颗大鸭蛋。

    清姨不多做解释,在血滴在伞上后,“啪”的把油纸伞打开,一股凌厉剑意扑面而来。

    只见油纸伞上绘有一把把形态各异的剑,有序的罗列满了整个伞面。

    这些剑栩栩如生,稍一转动宛若活过来一般。

    受它启发,余生现在知道这“剑”字神在何处了,神在只一个“剑”字,剑气却跃然于纸上。

    “这是什么伞?”叶子高好奇的问。

    “油纸伞。”清姨合上,对余生道:“现在这把剑……伞归我了。”

    她点了点那张纸,“这张纸是你娘留给你的。”

    “才怪,你巧取豪夺。”余生道:“哪有当娘的给儿子留一张纸的。”

    “有啊,你娘不就是?”清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