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周大富说起归一刀时,小老头在楼上,因此也没把切磋放在心上。
见小老头不再搭理他,被晾着一旁的归一刀很尴尬。
无可奈何之下,归一刀向仆人点下头,大声道:“住店!”
小老头抬头,见百文钱拍在面前。
眼疾手快揣怀里后,小老头谄媚笑道:“早说,请,请坐,请上座。”
归一刀这才寻回方才的傲气,迈着四方步走到大堂中央,桌子下蓦地钻出一条狗来。
“啊~”被惊到的归一刀吓的跳脚。
狗子不理他,只是朝着小老头“汪汪”直叫。
“得得得。”小老头把怀里铜钱取出一半丢柜台钱罐里,“我丢里面了”,他对狗子说。
狗子不识数,停止狂吠又退回桌子下面去了。
归一刀掩饰方才的尴尬,“这狗真是丑的吓到我了。”
他话音刚落,毛毛又朝着小老头“昂昂”叫起来,逼着小老头又把剩下的铜板丢钱罐里。
一文不许少,天知道它怎么看清的。
归一刀本想在大堂捡个位子坐下的,现在见有猪有狗又有驴,爱干净的他不由的掩住鼻子。
“带我们去上房。”归一刀闷声说。
“好嘞,楼上请。”小老头殷情的带归一刀主仆上楼。
“这是我们客栈顶好的房间,亮堂堂的,晒太阳不低于八个时辰。”小老头说着推开房门。
仆人道:“现在又晒不到太阳,说这些有什么用。”
“哎,话不能这么说,正因为晒不到太阳,这间房才可贵,你难道没闻到残留的阳光味道?”
小老头把窗户打开,因屋檐遮挡,外面雨扫不进来,正好把湖面和竹林景色收于眼底。
“赏湖赏竹赏秋雨,一般人我不领他来,唯有大富大贵出手豪爽之人,我才领他们住这儿。”
小老头说时,笑嘻嘻的看着归一刀,只差说出赏钱来了。
“不错。”归一刀环顾四周后扭头道:“小二,你们掌勺手伤了,谁来做饭?”
小老头热切看着归一刀:“看客官说的,还让您饿着不成,实在不行我下厨。”
“别,别。”归一刀忙道,“我对饭菜要求很高的。”
“放心,我们掌柜还有一只手,饭菜指定差不了。”小老头直白的把目光落在仆人钱囊上。
“那就好,那就好。”归一刀说,“行了,你先出去吧。”
小老头大失所望,脸瞬间拉下来,转身向外面走。
“哎,等等。”归一刀又喊住他,“记着帮我要一份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做不了,我们掌柜的手伤了。”小老头说。
“嘿,你刚才不说还有一只手?”仆人道。
“做这道菜得要两只手。”小老头说。
归一刀向仆人打眼色,仆人不情愿的取出几个铜板来。
小老头得了赏钱眉开眼笑,“放心,我再搭进去一只手,肯定让掌柜做出麻婆豆腐来。”
小老头关上门出去了,仆人道:“见到铜板比见到亲娘还亲。”
小老头在外面把玩着几枚铜板,又取出怀里《九尾龟》,“得努力啊,争取在刘掌柜生辰之日攒够钱。”
阴云密布之下,天黑的格外的快。
叶子高来上灯时,余生才左手收笔,满意的看着一页书:“不错,不错,料不到本掌柜左手长进神速。”
叶子高见一页书上只有工整的行行“永”字,“半天只写一个永,没长进就怪了。”
余生道:“这些永字各不同,乃集帖子中各家之所长。”
“这有什么不同的?”叶子高说,“不都是正体的‘永’字。”
余生卖弄道:“莫说字不同,单说一笔,起笔,行笔,收笔,直与弯,阴与阳,这里面变化大着呢。”
叶子高也听不懂,他点上灯后道:“寻味斋归一刀找上门来了。”
余生抬起头来,“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上门就说要找你切磋厨艺。”叶子高说,“现在被小老头领房里。”
“管他呢,反正我是不比。”余生一抹,“一页书”上的永字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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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切的不匀,有碍观瞻,不过一只手切的,也算不错了。
稠密亮红诱人的汤汁挂在豆腐上,归一刀仔细打量,勾芡为两次或三次才挂在豆腐上。
只是勾芡手法稚嫩,时间掌握上早了些,以至于豆腐卤汁略显发焦。
归一刀若有所思,三道勾芡让他有所得,勾芡手法之稚嫩又让他有些小看这掌勺的。
这小看心思刚起,归一刀就把豆腐放在嘴里。
“嘶~”归一刀带着口水吸一口气。
他被豆腐烫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这豆腐在打芡时把热气包住了,所以表面上一丝热气也无。
身为名厨,归一刀明白,打芡包住豆腐的热气绝非易事,得需很精准的眼光和火候把握,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
这下归一刀疑惑了,这掌勺真让他摸不清底,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余生若知道归一刀苦思不得解,一定会乐的笑出声来。
豆腐起锅三道芡,有一道为余生所打,另外两道是怪哉在他指点下打的。
疑惑之间,一块豆腐已经下去了,归一刀后面的味道来不及品尝,于是又夹一块。
这一块豆腐入口时烫意如前,但归一刀很快察觉出了不对。
烫意配合豆腐的麻相得益彰,衬托出了烫,让烫也有了味道。
归一刀立刻有了判断,带来麻意的花椒面不同寻常,因为有轻微的苦涩,若不是他舌头灵敏,当真尝不出来。
细嚼慢咽后,归一刀在仆人注视下又夹一块。
因大小不一,这块豆腐略大,味道没有全吃进去,有些寡淡,让归一刀对掌勺评价又低一份。
至于豆腐本身,让归一刀在意的是豆腐本身少了豆腥味,至于本身食材滋味又不如寻味斋。
几口豆腐吃下来,归一刀凝重脸上有了笑意。
这客栈麻婆豆腐的确有独到之处,有厨艺上的,有调味上的,也有麻婆豆腐菜谱上的。
但也有很多不足,让归一刀觉着二人应在伯仲之间。
“切磋的日子得推后一些。”归一刀对仆人说。
他今日傲气冲天来是向余生下战书的,以约定三日后在扬州城内比试。
现在他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知道了对方的长处,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仆人一怔:“推后?”
归一刀这人争胜之心很重,能拖一天绝不拖十二个时辰。
“掌勺的手伤了,我们也得体谅人家,待伤养好后再说。”归一刀点头,“这些天正好可以用来造势。”
体谅旁人?仆人悄悄撇嘴,看来归一刀是没必胜的把握。
余生压根不想搭理归一刀,他上楼把伥鬼从白骨房间里揪出来。
“跟大伙认识一下,以后你也能到处乱跑了。”余生说。
“嘎!”出门时不情愿的伥鬼高兴起来,两条腿都不带迈着步走路的,成了走一步跳三下。
“停下,停下,待会儿下去不许说话。”余生嘱咐她。
伥鬼猛点头,余生继续道:“我会跟他们说你是喑人,省的‘嘎嘎’的引起怀疑。”
猛点头的伥鬼立刻摇头,就是女鬼还能说一个字呢,凭什么让我当喑人?
有封印卡的存在,伥鬼心中所思余生猜到了几分。
“人女鬼攒几天还能说句话,你攒十年半载也是嘎嘎嘎,只会招来鸭子和鹅。”余生说。
他忽然停下来,“哎,让你去赶鸭子和鹅也不错,嘎嘎嘎的不会引人怀疑。”
伥鬼不服气的仰着下巴看他。
“不过赶鸭子有小白狐。”余生说,“你实在憋不住时跟小白狐赶鸭,这样旁人听到也可以说是鸭子叫。”
伥鬼恨不得把余生踹下木梯去,不过有封印卡在,只能跳起叫来“哈哈”的踹了踹空气。
“你当你陈真呢。”
他们下楼时,客栈伙计和蹭吃蹭喝的人已经坐在长桌旁。
叶子高见伥鬼下来,殷勤的站起来拉开自己旁边位子,“坐这儿。”
余生怕伥鬼拘束,有叶子高在旁边献殷勤也好,于是余生坐清姨旁边,让伥鬼坐他和叶子高中间。
“这位姑娘是?”楚生好奇问。
“我的侍女。”余生很认真的说,浑然不理伥鬼翻起的白眼。
富难扫了一眼,立刻认出这是余生在对付尸鼠时用法宝请来的伥鬼。
周大富和楚生上下打量伥鬼,见她眉清目秀,娇美难言。
他们上次在鼠戏时见过这姑娘,以为她是客栈客人,料不到居然是余生侍女。
这么绝美的姑娘为侍女,余掌柜在纨绔路上走的真快,让他们望尘莫及。
俩人对视一眼,不言而神会,“看看人家,这才是真纨绔,比我们领些青衣小厮有面子多了。”
草儿和怪哉却是不信的,“你叫什么名字?”
伥鬼刚要开口,被余生左手一拍脑袋止住了,“她是喑人。”余生说。
“喑人?”草儿、怪哉和柳柳三人组同时看伥鬼。
余生瞪伥鬼一眼,伥鬼无奈之下点点头.
她们显出同情神色,“她叫什么名字?”草儿问余生。
对哈,她叫什么?余生这才想起忘记给伥鬼起名字了。
伥鬼?嘎嘎?肯定不行。
在草儿三人组的眼神由“等待”到“疑惑”马上变成“审视”时,余生硬着头皮含糊的说:“你猜。”
“李猜?”柳柳以为余生在说伥鬼的名字。
“啊对,她叫李猜。”余生反应极快,在附和同时左手悄悄推伥鬼一下。
伥鬼又翻起白眼,无奈的点头。
“李猜,这名字……”熟知余生的草儿沉吟,觉着余生瞒着什么事儿。
“来来来,用饭,用饭。”余生自有打断草儿的法子,他左手举起筷子笨拙的伸向兔肉。
他一块兔肉不曾夹起来,瞬间几双筷子抢走了,让余生失去了挑肥拣瘦的机会。
其中最快者为伥鬼,余生一筷子没夹起来,她第二筷子夹的肉已经下肚了。
草儿见鳌头被占,不怒反喜,对伥鬼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多吃青菜。”夹不到的兔肉的余生对伥鬼说。
伥鬼嘟起了嘴,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她被青菜噎住后才刚缓过来。
“别听他的,肉好吃,青菜不好吃。”草儿搭腔说,“你也喜欢吃肉?”
伥鬼猛点头,在余生尝试夹起一块兔肉时用筷子抢过来,放在口中得意的向余生叫着。
我气死你,让你说我是你侍女,伥鬼得意的想着。
余生这个气啊,放下筷子又要拍伥鬼脑门,清姨道:“好了,好了,用饭时就别乱了。”
为平息余生的怒气,清姨筷子夹一块兔肉过来。
不待她放余生碗里,余生已伸着脖子一口咬住了。
见筷子被余生咬在口中,清姨神色微微一变,余生却不觉不妥。
“还是姨妈好。”余生回头训斥伥鬼,“这侍女缺礼数,欠管教。”
清姨不动神色收回筷子。
“怎么说话呢,自己手残莫怪旁人。”
叶子高夹一块肉放伥鬼碗里,“来,李姑娘,喜欢吃肉就多吃。”
怪哉同余生一样,抓筷子姿势不对,取菜时很不方便。
不过有富难和周大富哼哈二将,怪哉目光刚往菜上一落,不待举箸,他们就争相往怪哉碗里添菜。
怪哉连忙道谢,让他们不必,但两个已经卯上了,谁说话也不好使。
草儿个子虽低,但也有柳柳帮忙,唯有余生菜也夹不上,末了还是小姨妈往他碗里夹菜,才让他不出洋相。
余生惬意享受着,抬头道:“待会儿记着给白高兴送饭。”
“别多送,免的那捉妖天师蹭饭。”余生又说。
“孩子是不是悄悄带出来喂一下,别饿着了。”叶子高说。
“也对。”余生说,“待会儿我做蛋羹,让白高兴顺手把孩子喂了。”
黄粱一梦中睡的肯定踏实,悄悄把孩子抱出来不怕鬼鸟发觉。
“多做一份,我当宵夜。”清姨夹起最后一块兔肉。
“睡前饮酒不好。”余生说,清姨立刻把兔肉放自己碗里。
余生不妥协,末了清姨上楼睡觉时,余生还跟上去找酒。
清姨端着蛋羹,看着余生从各个隐秘角落把一坛坛,一壶壶酒取出来。
“你向狗子拜师学艺了?”她瞪大眼。
狗仔一直跟在余生身后,歪着脑子也在疑惑。
余生道:“什么话,我能拜它为师?”
他现在是独臂,拜师怎么着也得拜个小龙女那样的师父。
又寻了一圈,查无遗漏后余生领着狗子出去了。
帮清姨关上门,余生回头见黑猫警长呆在美人靠上,正你拍我一爪,我拍你一爪。
见到狗子后,这俩货立刻停下来屁颠屁颠跑到狗子旁。
“喵,喵。”黑猫蹭着狗子,警长甚至帮狗子舔一下毛。
“警长你尊严呢?”余生站住,狗子什么时候有这么高地位了。
警长不理余生,继续亲近狗子,黑猫也不落后,狗子骄傲的昂着头。
“有情况!”余生心道,以黑猫警长的骄傲,它们俩很少这么讨好狗。
余生站在原地盯着,它们仨一直没动静,倒是把小姨妈等出来:“你站这儿什么,不睡觉?”
“哦,哦。”余生这才醒悟,一脚踢一只猫,“下去了,下去了。”
黑猫警长不理他,见狗子下楼后才追下去。
余生心中更疑惑,心说这俩孙子不会教唆狗子干坏事吧,难道又要去砸道士的车?
回到二楼,狗子呆在余生房前。
平日里余生睡后,它都呆在这里。
黑猫警长在旁边,又在互相练习王八拳。
这就很反常了,平日里这俩兄弟早出去浪了。
余生守它们一会儿,见它们不动弹,知他不佯装睡觉这仨货不会有动作。
余生于是招来女鬼,让她在外面悄悄跟随。
女鬼一听很感兴趣,向余生拍着胸脯保证,伥鬼也想跟着去,被余生拍回去了。
安排妥当后余生回去佯装睡觉,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睡梦之中,余生梦到了娶媳妇,刚见新娘真容就被女鬼给晃醒了。
余生看着凤冠霞帔的女鬼,暗道一声罪过,怎么梦见小姨妈家的那位了。
“发什么呆呢。”女鬼在他眼前用手指比划着写字,“快跟我来,客栈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余生一个激灵醒过来,他披上外衣跟着女鬼。
见她窗墙而过,余生道:“你当我给你一样呢。”
女鬼鄙视余生一眼,从门出去领着他下楼。
余生脚步在木梯上“吱呀”作响,狗子听到了,但转身猫口夺食时,俩猫已经翻脸不认狗。
余生点着灯,三个家伙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狗子放开咸鱼,缠在余生脚边撒娇卖萌争取宽大处理。
两只猫一个咬鱼头,一个叼鱼尾,互相打着对方王八拳。
“别绕了。”余生拍狗子一下,走过去抢咸鱼。
黑猫警长同仇敌忾对付他,被余生各打几下后才不甘心松开。
“我说狗子怎么翻身了,敢情是借着咸鱼。”余生提着咸鱼说。
“喵,喵。”黑猫警长抬头看着余生。
余生翻看一下,如他所料,咸鱼浑身上下一点伤痕也没有。
这条咸鱼真能藏,余生已经许久不见它了,本打算天晴后去城里还给陆仁义的。
黑猫警长继续在他腿边苦求着,余生思索后道:“也罢,让你们磨牙吧。”
他又丢给黑猫警长,领着狗子上楼睡觉去了。
客栈灯光熄灭,黑猫警长继续打着王八拳,不曾看见咸鱼眨眼:这小主人,比他娘的大的还凶残。
翌日,东方熹微,余生尽管美梦被打断,依然起了个大早。
事关系统任务,余生一直惦记着上房的鬼鸟。
不知在睡梦之中,她能否一偿所愿,从而消除痴念。
余生上到三楼时,见姚卓坐在地上靠着墙睡觉,白高兴精神抖擞,一看就是回去睡过的。
“怎么样了?”余生问他。
“孩子刚才哭了一阵,不过没吵醒她,我们俩帮着安抚好的。”白高兴说。
姚卓脑袋撞在剑柄上被碰醒,闻言道:“这是我捉妖最憋屈的一次,居然帮着哄孩子。”
“这厮还没饿死?”余生胳膊还挂在脖子上,对姚卓自然没好脸色。
白高兴不说自己晚饭分给姚卓一些,只是道:“他比较能挨饿。”
姚卓错了搓脸刚要说话,屋子里有了动静。
孩子先哭起来,鬼鸟安抚好孩子后又在屋子里做出窸窸窣窣之声。
片刻后房门打开,收拾的干爽利落又雍容的鬼鸟站在他们面前。
“请进。”鬼鸟向他们点头,她脸上泛着笑容。
他们三个踏进去后,呆呆的看着阳光的鬼鸟,见她去床上抱起孩子,婴儿已经被襁褓包好了。
她逗弄几下后递给姚卓,“替我向他的父母说声抱歉。”
姚卓呆呆的接过婴儿,鬼鸟不舍握着婴儿小手。
多少枉驰求,童颜皓首,梦觉木枕,一笑无何有,因此把愁情痴念一笔勾。
叹一声,鬼鸟松开孩子的手。
这一夜,余生只是一晃而过,鬼鸟却走过一生。
木枕一梦五十年,鬼鸟经历了成亲,相爱,生子,衰老和死去。
日常的琐碎,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让鬼鸟明知是梦,依旧情不自禁投进去。
任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待人生走到尽头,蓦然回首,鬼鸟已明白为母的真实感受。
待她儿孙绕膝,伴着哭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鬼鸟在睡梦中醒过来,泪水不由沾湿脸庞。
怅然若失之际,看着在身旁睡着的婴儿,她终于释怀了自己迟迟放不下的痴念。
有些东西是抢不来的,譬如心血相连的激动,譬如听他呼吸的安然,譬如许他一世的安稳。
鬼鸟把目光从婴儿身上收回来,一汪柔情流露出来,温柔了屋子的时光。
她转身把包裹取来,“这是这几日叨扰的报酬。”鬼鸟把五六贯钱递给余生。
“多了,多了。”余生忙说。
“接着吧,我也用不着了。”鬼鸟说着把铜钱放在桌子上。
她又从包裹中取出几件幼儿衣服和一个拨浪鼓,一个九连环。
“这些是给她穿和玩的。”鬼鸟递给姚卓,她本打算隐居山林后把她养大的。
“好了。”鬼鸟笑着拍拍手,“我也应该离开了。”
“离开?”姚卓一怔,继而叹道:“是应该离开了。”
鬼鸟既然已经放弃孩子,姚卓也无捉她的理由。
由邻水镇一路追踪鬼鸟到客栈,他和鬼鸟斗智斗勇几天几夜,现在到了离别时,姚卓反而失落起来。
只是鬼鸟的离开,却不是他理解的离开。
“你是一个好捉妖天师。”鬼鸟又逗孩子后,向姚卓他们摆摆手,身子渐渐化作透明。
痴念已消的鬼鸟又成为鬼,唯有余生看得到。
“你去哪儿?”余生说。
“轮回,寻找来生的幸福。”鬼鸟笑看余生,化作点点洁白光粒消失在空气中。
余生伸手去握光粒,察觉一粒米粒之珠留在掌心。
系统冰冷声音在耳旁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鬼鸟之夏】,奖励两百点功德值,水井提升一级。
不待余生高兴,系统又道:“恭喜宿主获得珍贵道具‘米粒之珠’,奖励功德值一百点。”
系统话音落下去后,米粒之珠融化在掌心,一股充沛暖流由胳膊流入四肢百骸。
最为舒服的为骨折的胳膊,伤口似在愈合,有些微微的麻痒。
“哦。”余生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惹来姚卓和白高兴的目光。
“看什么看,我伸伸懒腰。”余生瞪姚卓一眼后提了钱走出房门。
这一走路,余生又觉出不同来,身子有力量许多,感觉也灵敏许多,只觉周遭物事能很轻易察觉到。
这种察觉不限于五官,周身对外界的感触在延伸,让余生陡然有了世间在握的错觉。
清姨下楼见到余生后诧异的站住身子,她觉着余生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
“你身子有什么不适?”清姨问余生。
余生回过神来,“没,没有,我现在浑身充满力量。”
他握紧了拳头,“这根柱子现在在我眼中都脆弱不堪。”
“你想把这只胳膊也废了?”清姨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查看经脉后又把手搭向余生肋下。
“痒痒。”余生笑着身子微蹲。
“别乱动,小心胳膊。”清姨叮嘱后又上下打量他。
“怎么了,不会我身子有毛病吧?”余生说。
“没有。”清姨说,她方才只是在感叹余生身子的变化。
一夜之间,余生身子强壮许多,已经可以与练武的三钱武师相匹敌了。
她把这一切归功于余生的身世,以为余生一夜之间成长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夜成长,而不是循序渐进呢?清姨苦思之余把目光落在余生受伤的胳膊上。
“难道打一顿才能让他成长?”清姨心中念叨,一时跃跃欲试。
“没有毛病,那你还看什么?”余生警觉的退后一步。
“待这胳膊好后再说吧。”清姨想着的同时道:“你手里提着什么?”
余生一看左手的钱,有些明白清姨为何看他了,敢情在等着他上缴呢。
“喏,鬼鸟付的。”余生递给她,“她已经去轮回了。”
清姨接过后有些不舒服摸摸脑后的发髻。
“你盘歪了。”余生这才看见,推着她走进旁边空闲的屋子。
这些上房中备有明亮的铜镜,余生让清姨坐下后帮着她解下盘好的发髻。
见他一只手也娴熟的很,清姨好奇问:“怎么想着学这一手的,不会悄悄给自己盘吧?”
“我是那样的人么?”余生的手穿过青丝,“你不觉着手穿过姑娘柔软的青丝很舒服?”
清姨自然不懂,只能归结于余生的怪癖,伸手帮着余生把长发梳理。
一时安宁,静的能听见屋檐外雨落的声音。
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在安静中升起,清姨有些不自在起来。
为驱散这些,她问道:“鬼鸟就这样甘心轮回了?”
“嗯。”余生说,“一梦数十年,让她明白她所执着的,不是今生能得到的。”
“一个痴念成鬼成妖。”清姨感叹。
因为余生只有一只手,耗费时间略长,陆陆续续的,客栈里其他人也起床了。
余生和清姨走下木梯时,草儿匆匆从楼上下来,经过余生又退回来。
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额头与余生的肩膀,“咦,怎么一晚上你长这么高?”草儿惊讶说。
“你看着倒清楚。”余生说着低头,见裤腿短了不少,但早上起床时还不是这样的。
清姨在身后也看到了,想到她来时带来一块好布料,倒是可以给余生做件衣裳。
“那当然,超过你是我的目标,那样我就不是最低的了。”草儿沮丧道:“可你怎么就长高了呢?”
余生道:“我青菜吃的多,所以长的快,你也知道,青菜灵力最充足。”
“真的?”草儿犹豫起来,难道真要放弃报仇,不在吃肉,手刃叛徒,为了长高?
伥鬼也欢快的跳下楼梯,见到余生后翻个白眼,倒是向伺候俩木兄老叟的叶子高招了招手。
叶子高顿时春风满面,他悄悄问余生:“掌柜的,喑人生下的儿子不会也哑吧?”
“滚。”余生说。
这小子,稍微给他一点好颜色,他已经考虑到生儿子了。
让他的侍女生儿子,也太猖狂了。
叶子高撇嘴,刚转身又被余生喊回来,“我们去水井看看。”
“井水有什么好看的?”叶子高跟着余生向外走。
细雨还在下,他们向井沿走时,见毛毛躺在水牛食槽下,驴脸不知怎么从石头之间伸出来,咧着嘴向余生笑。
“昨天你让它喝高了?”余生说。
“那缸酒迟早是它的,一次喝个痛快也不错。”叶子高说。
趴在井沿望着井里,黑黢黢的,只能看到水面晃动的微光。
说来也奇怪,井水面从来不涨,干旱时也从来不降。
“看得到三足龟不?”叶子高看着井底问。
余生抬头看着他说:“看见王八了。”
“哪儿呢?”叶子高在井下遍寻不着,抬头后才醒悟:“你才是王八呢。”
“开个玩笑。”余生让叶子高打上一桶水,用葫芦瓢舀上一勺尝了一口。
“你怎么跟道士学上了?”叶子高说。
自从知道井里有头三足龟后,道士由酒改为井水,勤的让余生收起了他提水费。
余生不理他,仔细咂摸,井水有股非常纯净的味道,质感轻柔,略有些微甜,回味很长。
即便前世常喝的饮料,也不及这水可口。
叶子高见余生露出满意的神情,“你当喝仙露琼浆呢。”
余生把瓢子递给他:“你尝尝。”
叶子高尝一口后愣住了,“井水怎么突然好喝了?”
余生取回水瓢又饮一口,只觉神清气爽,叶子高很快又抢过来饮。
俩人就这样冒着毛毛细雨,蹲在井沿上你一口我一口的畅饮起来。
草儿挑帘看他们,回头问清姨:“小鱼儿伤的只有胳膊?不会把脑子也伤到了吧。”
清姨也纳闷,摇了摇头,“没有啊。”
难道随着身子成长,智力会逐渐降低?若真是如此,余生他娘可哭都来不及了。
草儿却另有想法。她刚记起来,余生这些天逼着侍女吃青菜,他吃个鬼的青菜长个子。
玄机难道在这井水里?草儿想着走出去,见毛毛的驴头在食槽下伸出来,咧着嘴朝她笑。
草儿打一哆嗦,“这驴笑的瘆死人了。”
与之相比,不远处自己转动磨豆腐的石磨倒不让人害怕了。
她走到余生和叶子高身后,“你们喝什么呢?”
“水啊。”余生说,“你难道看不出来?”
“废话,不是水我还不问呢。”草儿也蹲下来,“毛毛怎么了?看着人傻笑。”
余生道:“鬼知道,或许是喝酒喝傻了。”
石磨停下来,女鬼向余生比划:“我不知道。”
余生不理她,这女鬼,总是强行在他面前加戏。
草儿道:“那还不过去看看,不然你就养头傻驴了。”
她说着从旁边取来一葫芦瓢,尝了一口井水。
“嗯”,草儿眉毛跳动,这水怎么这么好喝?
余生道:“我又不是郎中,去也应该你去。”
“草儿又不是兽医。”叶子高抢过余生手里的水瓢。
这时草儿放下葫芦瓢,“谁说我不是兽医?”
叶子高道:“你不是给人看病的郎中么?”
草儿道:“只给人看病?你也太小瞧我了,不限于人,但凡兽类有恙,我都能治。”
叶子高对余生道:“我怎么感觉她在骂人呢?”
“她确实在骂人。”余生说。
白高兴下楼,借着窗户见他们仨在井沿上喝着不亦乐乎,好奇的走出来。
“昂~”毛毛朝白高兴弱弱叫一声。
白高兴奇怪的走过去,“掌柜的,毛毛怎么了,朝着我傻笑?”
“酒喝多了。”余生说。
“你们仨这喝着什么?”白高兴只觉脑子不够用了,他还见过蹲井旁,以水代酒的。
“水啊。”三人异口同声说,“你难道看不出来?”
这她妈到底谁有病,白高兴只觉客栈今天早上妖气特别大。
他蹲下来饮一口,很快也加入他们三个闲聊中。
道士挑帘出来,“你们四个居然悄悄喝水,怎么不叫我一声。”
“以后客栈井里的水,一碗收你两文钱。”余生说。
“水都要钱?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道士抬脚向井沿走去,经过毛毛时停下来。
“余掌柜,你这毛驴……”
道士话说半截,余生道:“知道,昨天喝酒喝傻了,见人就傻笑。”
“什么傻笑,”道士指着毛毛伸出来的驴头,“你这头驴脑袋被石头卡住了。”
“什么?”四个人起身走过来,余生蹲下身子摸了摸毛毛脖子。
“昂,昂。”毛毛又弱弱叫两声,余生道:“还真是被卡住了。”
他转到牲口棚里,水牛正在食槽上吃草,浑不在意躺在它脚下的毛毛。
余生把它赶开,“这畜生怎么钻进去的?”
“不会是水牛把它踢进去的吧?”白高兴拿着瓢子蹲在外面,一面喝一面说。
“别喝了,你们仨两个人抬住食槽,一个人把石墩往旁边移一下。”余生说。
水牛的食槽用石头做的,下面用两个石墩架着。
道士接过白高兴的水瓢,“快点干活。”
草儿抬头问他:“你觉着他说的三个人是哪三个人?”
“你不算人?”道士看着草儿。
草儿看向院子,“黑猫警长呢,快出来,我带你们去享用大餐。”
“哧溜。”黑猫警长合力拖着条咸鱼从储藏旧物的房子里钻出来。
人在江湖飘,重要的是从心。
道士上前帮着抬住食槽,白高兴把下面一石墩适当推了一下。
余生健全的左手拉着驴耳朵,把毛毛从夹缝里拉出来。
“昂昂。”毛毛站起身子来高兴的叫着,冷不防水牛从后面撞它一下。
毛毛回头喷水牛一脸口水,不待水牛回击,快速跑出去了。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余生摆摆手,刚才在井沿上蹲着,衣服被毛毛细雨弄的有点儿潮。
道士用水瓢在水桶里舀水喝,“咦,这水怎么突然好喝了,你加蜜了?”他问余生。
“对啊,所以以后再喝水得多给钱了。”余生说。
“尽胡说,你茶水免费。我只喝水还给你省茶叶了,不让你给我钱就不错了。”道士说。
余生逗他玩呢,当然不会要钱,不过用这井水熬粥是什么滋味他倒是很期待。
“今天早上喝粥。”余生说,他手伤了,灌汤包这些做不了。
“对了。”走进后厨的余生又探出头来,“椰子糕,你去九叔那儿买点儿臀尖肉回来,三肥两瘦。”
叶子高道:“我不去,现在是驯养砒霜的关键时刻,我的手不能沾猪肉味。”
余生道:“有本事你别吃。”
草儿好奇:“余掌柜,你这是要做什么?”
“饺子。”余生说。
他的手伤了做不了菜,饺子是不错替代品,他包不了可以让草儿包。
正好,余生也可以用左手剁馅试试他现在对刀的掌控力。
在早上得了米粒之珠后,余生在用东西时得心应手,只觉突然心灵手巧了。
余生早上煮不少粥,本以为会有剩余的,岂料很快就见底了。
狗子乖乖守着粥碗,居然一口也没喝到,末了是余生把碗底的倒给了它。
周大富一连喝了两大碗,“啪”的把碗放在桌子上,“余掌柜,呆在客栈我都不想回去了。”
“只要付钱,呆多长时间都行。”余生说。
“放心,钱少不了你的。”周大富豪爽说,“反正不是我付钱。”
“嗯?”楚生从粥碗里抬起头,“我只请一天客,后面的我可不管。”
周大富皱眉,嫌弃的看着楚生:“你这人怎么这样,哪有请客只请一天的,太不地道了。”
楚生道:“少来,敢情不是你掏钱。”
周大富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关系到你的为人……”
楚生一听这小子又有绕晕自己,忙打断他:“我打听清楚了。”
“你打听清楚什么了?”周大富停下问。
“小老头那本《九尾龟》上,有你周家……”楚生慢悠悠说。
“停停停,我请客,我请客。”周大富忙说,“只要你回去别到处宣扬。”
楚生首次在周大富身上占到便宜,得意洋洋笑了,心中也更加确定周家人一定出现在《九尾龟》上。
待我回去后买一本《九尾龟》找找,楚生心说。
在楼梯下的桌子旁,顾老大和她九个弟兄也喝了个饱。
顾老大宛若两个球合在一起,头是小球,肚子大球,现在肚子撑到了,可想而知喝了多少。
余生甚至觉着四分之一的粥被她灌到了肚子里。
顾老大捂着肚子道:“上午不出去了,待下午再出去捉狌狌。”
昨天他们没见到狌狌,用过午饭略作停留后,余生就让小和尚领着狌狌悄悄回去了。
顾老大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来,“余掌柜,全怪你,让我又要长胖了。”
她声音清脆,宛若黄莺出谷,若非看见是她在说话,余生身子非得酥半截不可。
“呵呵。”余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再胖点也没关系。”余生觉着她已经超越极限,不能再胖了。
“那可不成。”顾老大说,“再胖就影响灵活性了。”
余生词穷。
“对了,昨天城主来了?”顾老大一双小眼看着余生。
“找我小姨妈的。”余生指了指正在和马婶儿说话的清姨。
小姨妈不知怎么了,居然和马婶儿探讨起了针线活儿,太奇怪了。
清姨闻言抬头看顾老大一眼,顾老大身子一缩,“我就问问,先上去歇着了。”
“砰砰”,若说饱腹的周九凤走路似超载,这顾老大走路就是压土机。
自她踏上木梯后,“吱呀”的呻吟声不断,身子消失在楼梯后,余生听着楼板的响动就知她走到哪儿了。
经过道士位子的楼板时,道士下意识换了个座位,这人若掉下来,十个道士也垫不了背。
余生心疼他的木梯,专门上去查看一番,回头对九个汉子道:“伺候顾老大,真是幸苦几位了。”
“辛苦是辛苦了点儿,但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汉子说,“有顾老大一口吃的,少不了我们一口喝的。”
“还有啊,跟着顾老大武艺增长很快。”另外一个汉子说。
能不快么,顾老大这重量,整天扶着她也锻炼身体。
查看木梯无恙后,余生抬头见一人领着仆人走下来。
这人不用猜,余生一看就知道是昨晚住进来的归一刀。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兼而有之就是归一刀。
“公子好手艺。”归一刀见余生的胳膊挂在脖子上,明白他是客栈掌勺的。
他拱手道:“不愧是击败‘扬州第一粥’黄晓初的人。”
“过奖,过奖。”余生说。
归一刀道:“这不是过奖,我很少见有人把上不得台面的粥熬的这么好。”
扬州席面上的确很少上粥,但这这话不对味啊。
余生道:“真是过奖,我很少见不得台面的人这么夸我,我有些心虚。”
归一刀竖起大拇指,“有傲气,待你手好了我们好好切磋切磋。”
“免了。”余生一摆手,“我从来不欺负人。”
归一刀“哈哈”一笑,“可是我很喜欢欺负人。”
余生道:“哦,我欺负的都不是人。”
归一刀笑容一收,“那得看你能不能欺负了。”
归一刀经历的风雨多了,不一定非得在口头上占上风,关键还得看厨艺。
结了账,归一刀又向余生拱手:“咱们后会有期。”
余生追出去,“哎,我可没答应跟你比。”
归一刀没回头,径直上了仆人赶来的马车,“比不比,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难道还能强行让我比不成?”余生说着走回来。
“余掌柜,人家都上门挑衅了,你还不应战?”周大富说,“不会是不敢吧。”
“一小毛孩刚学点儿《剑法九章》的皮毛就上你家挑战你大爷,你大爷应不应战?”余生问。
“肯定不应战。”周大富说,“随便一人挑战便应战,也太降身份了。”
“对啊,所以我不应战。”余生说。
“哦,我明白了。”楚生说,“啧啧,看来余掌柜很自负啊,居然认为归一刀是刚学皮毛的小毛孩。”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余生说。
“那是什么意思?”楚生不解。
周大富瞬间明白过来,一把筷子掷向余生,“我是你大爷。”
余生赶忙躲在清姨旁边,周大富见到筷子朝清姨飞去了,顿时有些惊慌。
清姨只是随手把筷子拨走了,看也没看他一眼。
余生这时从清姨右侧探出头,“我们老余家十八辈单传,我没有大爷。”
清姨用筷子敲他头,“油嘴滑舌,剁你的饺子馅去。”
周大富高兴,城主这时维护我呢。
余生左手摸摸脑袋,“油嘴滑舌也叫能言善辩,谢谢夸奖。”
白高兴喝粥前已经把臀尖肉买回来了。
余生回到后厨,左手操起刀,虚空劈一下,不似昨天操刀时的生涩。
把肉放在案板上,余生左手猛地切下去的同时,又暗暗把握不切到案板。
这很不容易,一刀刀下去后,力道不是大了便是小了。
但余生看到了希望,因为他渐渐找到了感觉,这种感觉是由米粒之珠提升来的。
余生手上触觉仿若延伸到了刀上,让刀与手融为一体,从而得心应手。
不过因为生疏,这种感觉很难把握,所以余生下刀有些慢。
看来米粒之珠真是好东西,余生决定日后多收集一些。
清姨掀帘进来看他一眼,本来是催促他快点剁馅的,见他沉浸在练刀之中,又悄悄退了出去。
落刀频率渐快。
余生的刀虽难以不伤案板一毫,但已做到不留下太大伤痕了。
这还是左手,若是惯用的右手,余生觉的进步会更神速。
馅剁至半截,余生忽然停下来,眼珠子转了转后掀帘走了出去。
“一页书能被刀伤到不?”余生挥着手里的菜刀问清姨。
清姨抬头不解的看他一眼后道:“你把一页书取出来我看看。”
余生从怀里把一页书取出来递给清姨。
清姨手摸了摸一页书后把它放在桌子上,不待余生追问,抽出余生手里菜刀就砍了上去。
“喂。”醒悟过来的余生伸手去拦时已来不及,长桌上响起刀刃入木“砰”的闷声。
清姨不理余生,把一页书拿起来,只见桌子上留下一道刀痕,而纸上一点伤处也没有。
“刀伤不了。”清姨肯定的告诉余生。
“姨妈,我的小姨妈,你吓死我了。”余生把一页书取过来,又把刀收起来,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肝。
他正是舍不得用刀尝试,才请教见多识广的清姨的,谁料她居然这么确认。
清姨问他用刀砍一页书作甚,余生不答,揣着刀枪不入的一页书回到后厨。
“哈哈。”余生心中得意,刀伤不了一页书,他完成系统发布的刀工限时考核任务指日可待。
反正系统只说肉剁成糜不伤纸即为通过,又不曾说不伤什么纸。
“你大爷。”系统声音在余生耳旁响起,“你这是赤裸裸的作弊!”
系统冰冷的声音有了波动,显然料不到余生居然找了这么一个赖皮的法子。
“作弊哪有赤裸裸的,真没见识。”余生说,“难道你要承认系统规则有破绽?”
余生至今记着周九凤找到规则破绽后,系统的死不承认。
果然,系统又成了死鸭子,“系统从没有破绽,规则之内即为允许。”
“那不就得了,你又没规定是什么纸,我这一页书也是纸。”余生得意洋洋。
“好,你做初一,别怪我躲不过十五。”系统已经语无伦次了,“算你通过了刀工限时考核。”
“这么好?不用我铺纸于肉下将肉剁成糜了?”余生说。
“铺着一页书,你大爷也能剁成肉馅。”系统说。
“我们老余家十八辈单传,我没有大爷。”余生回系统。
“谁说没有,我不是?”系统说。
“你大爷。”余生张口问候系统,只是系统已经不搭理他了,只是在他耳旁响起冰冷声音:
恭喜宿主通!过!刀工限时考核,完成【庖丁解牛】任务。
【任务奖励】庖丁解牛任务完成,客栈升级之路开启。
备注:鉴于宿主投机取巧,体质卡奖励推迟至升级任务完成后发放。
“你滴滴。”余生张嘴问候系统,嘴里吐出来的却是一串被屏蔽的声音。
系统冰冷声音继续响起:现发布客栈升级任务之一【刀之切】。
刀工虽为雕虫末技,却是庖膳绕不过的一道槛。
【任务:刀之切】独自且不取巧的做出一道“狮子头”
【任务要求】系统自有平分标准,达到十分为通过。
【任务奖励】开启客栈升级任务之二。
备注:鉴于宿主取巧行为,本次任务发布将收取一百点功德值。
“靠,你这是赤裸裸的抢劫。”余生说。
“抢劫哪有赤……”系统本想原话回敬余生,话说半截顿一顿,“就是抢劫了,你能怎么着?”
余生又“滴滴”几句,听到外面乡亲越来越多,赶忙继续剁馅。
肉剁碎后又取白萝卜,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余生还是及时把饺子馅准备好了。
饺子又有“牢丸”“扁食”“饺饵”“粉角”之称。
在大荒世界中,饺子才刚刚出现在扬州百姓的盘子里,而起源也是从郎中们开启的。
草儿这些郎中们,在入冬后常把羊肉、辣椒和驱寒药材一锅同煮,然后用面皮包上来治冻耳。
大家觉着这药膳不错,渐渐出现了饺子。
所以余生虽不会包饺子,镇上乡亲手有点手生,草儿却是个中好手。
余生把饺子馅端出去时,草儿已经把饺子面和好了。
由于客栈客人多,余生请了镇上七大姑八大姨来跟草儿学的同时帮着包饺子。
天还在下雨,乡亲们闲着也是闲着。
草儿坐在大长桌上,清姨坐她左边,右边分别是柳柳和怪哉。
趁机和怪哉套近乎的富难和周大富洗手后也加入其中。
她们把长桌围着水泄不通,余生只能站在清姨身后。
草儿身子不高,只能蹲在椅子上,教着大家用擀面杖把小面团擀成圆形。
镇上的乡亲整天围着灶台转,很快就学会了,怪哉和柳柳也似模似样。
富难和周大富就不成样子了,不是太小,不够圆,就是薄厚不一,甚至还有弄成长方形的。
至于清姨,余生看了下,嗯,清姨一掌下去,直接把面团拍成薄厚均匀,圆的不能再圆的面皮。
余生觉着,清姨对掌力的把控还是值得称赞的。
但到了后面包饺子,清姨就有些笨手笨脚了,不是一挤露馅,就是瘪瘪的,让人很没食欲。
这玩意比练剑难多了,清姨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她见大家兴致勃勃包饺子,没人注意她,忙把凑合捏好的饺子往一群饺子里一放准备闪人。
刚抬头,她就看到了在身后笑的合不拢嘴的余生。
“笑什么,小心我揍你。”清姨凶巴巴的说。
“没,没笑什么。”余生忍住,但看到她的鼻尖后又笑起来。
清姨悄悄踢他一脚,“你还笑,没大没小。”
余生勉强忍住,“我真没笑你。”
他用手在清姨鼻尖上一抹,“我笑这点儿面粉呢。”
“你笑它作甚?”清姨恼羞成怒说,声音没把控住,把大家目光引过来。
余生忙为她解围,转移话题道:“周大富,你捏鸭子呢,别在那儿添乱了。”
“什么鸭子,这明明是条狗。”周大富得意的举起自己的面团。
“你家的狗长这样?”余生说。
“这狗长这样怎么了,”周大富一指狗子,“你家狗还长这样呢。”
“你大爷……”余生说。
“鸭子,鸭子,我这是鸭子。”周大富忙改口。他大爷的,现在谁都用他大爷的把柄威胁他。
“富难,你这饺子老鼠都不吃,馅也太少了。”余生又指责富难,让大家顾不上理会清姨。
富难道:“它们倒想吃,也不怕靠近我饿死。”
余生扫了一圈道:“小姨妈擀的面皮真圆,包饺子屈才了。”
众人看清姨手下出来的面皮一致认同,“清姑娘真是心灵手巧。”马婶儿说。
大家包饺子时,伥鬼戴着斗笠从外面跑进来。
叶子高跟在她后面,手里提一筐桃儿。
“你们去干嘛了?”余生问他。
叶子高喘着气道:“去镇子外逛了逛。”
余生许下伥鬼自由后,被束缚久了的伥鬼今天冒雨在外面撒欢去了。
她见众人在包饺子,也想靠上去一展身手。
余生推开她:“别在这儿添乱,去把手洗了,有空不如跟着小老头多学点本事。”
叶子高道:“猜儿手巧着呢,这些桃都是她摘回来的。”
“那你去把桃洗了。”余生又吩咐伥鬼,“你进来帮着我煮饺子。”
客栈客人不少,饺子一锅不能煮太多,只能一边包一边煮。
饺子一个个在水里浮起来时,“嘎”,伥鬼向余生叫一声,示意自己帮着尝尝。
“别说话。”余生提醒她,“小心我把你煮了。”
伥鬼翻个白眼,用筷子夹了个饺子,吹几遍后才放在嘴里小心咀嚼着。
她满意的点点头,用手比划自己煮的真不错。
“别捞功劳,狗子若长手也会煮。”余生说。
正好狗子在伥鬼脚边,见伥鬼又夹一个饺子,立刻朝她“汪汪”叫起来。
“看到没,狗子都看不过去了。”余生说。
“嘎嘎~”伥鬼蹲下身子。
“汪汪。”
“嘎~”伥鬼又回,然后狗子转身就出了后厨。
余生惊讶的都顾不上责问伥鬼说话了,“你,你能和狗子说话?”
伥鬼得意比划,“同说一个字,有什么难理解的。”
叶子高脑门从大堂探进来,“我听到了鸭子叫。”
余生道:“方才砒霜把一只鸭子赶进来了。”
叶子高一愣:“砒霜有这胆子?那可不成,胆小才能成事。”
余生道:“这是什么破道理。”
“胆小才能跑得快,胆子大的是愣头青,遇见妖怪冲上去怎办?”叶子高说着走向屋外。
余生对伥鬼道:“这人是不能指望他带头冲锋了,你可千万不能学他。”
伥鬼若学叶子高那一套,余生觉着自己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时狗子叼着狗盆进来放在伥鬼脚下,伥鬼夹了几个饺子放在狗盆里。
“行了,行了,客人等着呢。”余生抢过勺子,盛在盘子里后让她给客人端上去。
早早等候的顾老大尝一口饺子,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又得胖五斤。”
她招呼余生:“余掌柜,来坛炮打灯。”
围在她身旁的九个汉子即刻面露难色,其中一人小心道:“老大,这不是菜,就不用喝酒了吧?”
“对,对。”旁边的人附和,“再说咱们还去捉狌狌呢。”
顾老大摆摆手,指着饺子道:“这饺子地道,一口咬下去,直往外冒油,必须下酒。”
“至于狌狌,明天再说。”顾老大的坚决让大伙无话可说。
余生忽然觉着狌狌被觊觎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为客栈带来了不少收入。
顾老大一顿相当于寻常五六个客人的饭量,简直是来给他送钱的。
白高兴从后院为她取来酒,只见顾老大一口酒,一口热腾腾的饺子,油光都泛到了唇角。
余生回到后厨时,清姨也跟进来,“我也尝尝饺子下酒。”
她尝一个饺子,又喝一口手里棪木酒,“不好。”
“什么不好?”余生让伥鬼把煮好的饺子端出去,又往锅里添一把凉水。
“酒不好。”清姨眨着眼看余生,“再来一坛游人醉?”
“一坛也没了。”余生果断回绝她。
清姨才不信他,摸着余生头道:“乖,听姨妈的话。”
余生摇摇头,努力用诚实的眼神看着清姨,“真没有了。”
清姨眼珠子一转,“哎,你怎么突然白许多,模样也好看不少。”
“真的?”余生狐疑,只觉着是小姨妈在骗他的酒。
“真的。”清姨用手摸着他眉毛,“眉宇长开一些,不再是八字了,你摸摸,是吧?”
余生闻言摸了摸,“还真是。”他乐了,米粒之珠难道还有这功用?
“还有耳朵,不再招风了,鼻子也坚挺不少,为庆祝我们得开一坛游人醉,是吧?”清姨说。
“嗯,嗯。”余生正摸着脸点头,忽然才醒悟,“是什么是,酒没了。”
清姨看着余生:“我已经昧着良心说了,你再不答应,姨妈可看不起你了。”
余生比划两者海拔,“你也从来没高看我啊。”
清姨秋水双眸之中的神采消失了,“好吧。”她轻叹一口气,“谁让小姨妈不被待见呢。”
她转身向帘子走去,背影萧索,仿若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好,好,败给你了。”余生无奈说,“你等着,我给你拿。”
清姨豁然转身,笑靥如花的看着余生,在唇角还有一丝得意。
余生把游人醉从系统兑换在柜子里,在递给清姨时道:“说好,这次可不许一天喝完。”
清姨一把抢过来,摸了摸余生的头,“乖,这才是好外甥。”
她转身出去了,跟在后面的是享用完饺子的狗子。
狗子在大堂转悠几圈,见大家全在忙,趁人不注意时冲入了雨中。
街上人不多,狗子奔上石桥,见包子一群孩子在河堤上玩。
河水中央游着一群鸭子,白鹅跟在后面,至于小白狐不知钻哪里去了。
狗子走到大道上后向南奔跑,穿过镇上田地,经过坟岗后进入林子。
跑了约半柱香时间,狗子听到前面土丘上传来窸窸窣窣声响,还有人声。
“他娘的,这贼老天什么时候才把雨停了,我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一沙哑显老的声音的说。
“我也很久没吃人肉了。”一娇媚的女子说。
当然,狗子是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它只是小心的向土丘爬去。
“活该,让你们恶贯满盈,”一狗子熟悉的声音醉醺醺的说,“现在进不去镇子享受美味了吧。”
这话说着时还灌一口酒,又传出咽酒和嚼下酒物的声音。
狗子找的就是它,“汪汪~”狗子在土丘下大叫。
“咻咻”,土丘上窜出十几道黄红色身影,这些黄鼠狼看到狗子后皆是一怔,齐齐后退一步。
它们把姿态放低,小心翼翼看着坡下的狗子,只觉这等凶物来者不善。
在它们身后一姑娘探出头来,她看到狗子后大惊失色:“阿爹,有妖怪找上门了。”
“汪汪”,狗子又叫几声。
“什么妖怪,听这叫声就知道狗。”
听到姑娘说有妖怪上门,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同时“噗~”的发出一阵悠长声响。
窸窸窣窣,土丘上慌乱起来,更多黄红色身影靠近到狗子所在的背风处。
“你大爷,老子正喝酒吃肉呢。”狗子熟悉的声音道。
这声音不是旁的,正是常去客栈的黄鼠狼。
“我大爷不是你大爷?”放屁人说。
“我一直怀疑咋俩不是一个大爷。”黄鼠狼说,“我从来不曾这么失态。”
“怪不得我,这是年轻时偷鸡养成的,听见狗叫就身不由己,怪只怪那条狗。”放屁人说。
“狗,什么狗?”醉意中的黄鼠狼还没听到狗子叫。
放屁人不回答,走到土丘旁探头看到了狗子。
放屁人年约半百,穿着一身黄衣,留着几根胡子,贼眉鼠眼的,倒和客栈道士有几分相像。
“我的大爷,这是条狗?”他向后退一步仔细一看,“还真是一条狗。”
“汪汪。”狗子朝他大叫。
这黄衣人蹲下身子,“长成这样真难为你了。”
不理狗子的狂吠,他回头对那姑娘道:“刚才你不还说饿坏了,现在有美味送上门来了。”
姑娘嫌弃道:“这么丑的狗,能吃么?”
黄衣人迟疑一下,见狗子戒备的看着他们,端量片刻道:“长的丑的人又不是没吃过,狗又算什么。”
“天上龙肉,地下狗肉,狗肉指不定比人肉还好吃呢。”他又说。
“阿爹你吃过龙肉?”姑娘好奇的问。
“没有,不过狗肉吃过了,龙肉还会远么?”黄衣人说,“做黄鼠狼要有梦想,别和某些不思进取的老东西学。”
听狗子继续狂吠,黄衣人不耐烦道:“落入贼窝,还敢狂吠……”
姑娘提醒她阿爹,“贼窝不合适吧?”
“哦对,狼窝。”黄衣人说,“今天别想回去了,正好一报我当年被追杀之仇。”
他回头向手下叽叽咕咕几句,红黄色的黄皮子全向狗子围过来。
狗子停下疑惑看着这些黄皮子。当初黄鼠狼说这些全是它晚辈,不敢对它不敬的。
一虎难敌群狼,狗子见这些黄皮子靠近有些慌了。
“呜~”它压低身子闷吼着,同时向后缓缓退去,直到背靠一棵老榆树,退无可退的被黄皮子呈扇形围住。
危在旦夕之时,狗子忽然改口:“喵呜,喵呜……”
“噗”,黄衣人又放出一串悠长声响,熏得土丘上的草伏地,空气也变了颜色。
围着狗子的黄皮子们身子一颤,回头见在背风口才松一口气。
但那姑娘就遭殃了,捂着鼻子,闭着被熏辣的眼睛跑下来。
黄鼠狼在风口,这屁正好为他手里的酒和骨头添上一股味道。
“你大爷,你大爷,”黄鼠狼把手里东西一扔,“你大爷。”
黄衣人道:“怪不得我,早年被猫追时养成的身不由己,狼善被猫欺,不狠不吃鸡……”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是报仇的时候了。”黄衣人叹息后一指狗子,“给我杀了他。”
一群黄皮子得令,绷紧身子向狗子扑去。
俗话说,狗急跳墙。
狗子见敌众我寡,转身三两下爬到了皮粗枝桠低的老榆树上。
“呦嗬,这他娘到底是狗还是猫。”黄衣人说。
很快他更疑惑了,狗子面对上树要捉它的黄皮子,又改口发出一阵似像非像的狐鸣。
“噗”,黄衣人又放出一串悠长声响,这下踉踉跄跄走到他身旁的黄鼠狼被熏倒在地上。
“你大爷,你一定是故意的。”黄鼠狼说着也放出一股臭气回敬他,“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也怪不得我,你又不是没被狐狸追过。”黄衣人说。
“阿爹,你年轻时真坎坷。”姑娘看着土丘上迟迟不善的烟雾同情的说。
黄衣人捏着鼻子道:“都是这只怪狗,我要把它生吞活剥了。”
“汪汪。”狗子色厉内荏的龇牙咧嘴。
醉酒的黄鼠狼这才听到狗叫,它探出土丘,摸了摸被熏着的眼睛,定睛一看,大喝一声:“住手!”
一群黄皮子继续前进,黄鼠狼忙叽叽咕咕叫几声,它们才停下来。
黄衣人揉着被辣的眼睛看黄鼠狼,“你干什么,这是我的猎物。”
黄鼠狼道:“这是我兄弟。”
黄衣人道:“它是你兄弟,那我又是谁,难道你是狗娘养的。”
黄鼠狼反唇相讥,“你才是狗娘养的。”
“嘿,你还敢骂我,你这认贼作兄弟的狗东西。”黄衣人抬脚踹向黄鼠狼。
黄鼠狼滚下土丘躲过,“你以下犯上,你目无尊长。”
黄衣人不依不饶,继续抬脚踹它,“让你蹭吃蹭喝已给够你面子了,你还敢骂我。”
“那个,你们俩同一个娘。”姑娘在土丘下提醒他们。
黄衣人停住脚步,这样算起他貌似不吃亏。
“先绕过你。”黄衣人向手下挥手,“把那狗给我抓了。”
黄皮子们无动于衷,黄衣人只能又叽叽喳喳以黄皮子语说一遍。
“住手。”黄鼠狼站起身说,奈何它说的人话黄皮子们不懂。
狗子情急之下,再次祭出杀手锏,“嘎嘎”,这两声高亢颇似客栈威风凛凛鹅将军的叫声。
“噗”,黄衣人又放出一串悠长声响。
姑娘,黄鼠狼和黄皮子们齐回头,这鹅叫声怎么也能引出这东西来。
“年轻时不懂事,盗过鹅蛋。”黄衣人解释后恼羞成怒,“把它给我抓喽。”
黄鼠狼冲到树下,以黄皮子语喝止众人。
“这是客栈的狗,你敢动它,小心被剥了皮。”它回头对黄衣人说。
“客栈的狗?”姑娘一怔。
“当然,我在客人认识的兄弟,只要客栈有好吃,它就专程过来请我。”黄鼠狼说。
姑娘小心走到黄衣人身旁,嘀咕一句,黄鼠狼隐约听到了“剑气”两个字。
“一道剑气就破了你的法术?”黄衣人见姑娘点头后迟疑起来。
“这美味在前,焉有不吃的道理。”黄衣人思量片刻后说,“再说它这么丑,估计丢了也就丢了。”
黄鼠狼道:“这你可就错了,客栈那小子最喜欢这条狗,丢了一定找。”
黄衣人不信:“这人莫非有病,喜欢这么丑的狗。”
“你不最喜啃人臭脚丫子,还不许有人喜欢丑狗了?”黄鼠狼说。
见黄衣人迟疑,“你若执意妄为,到时惹来灭顶之灾,可别怪老哥没提醒你。”
一道剑气破去黄仙儿法术,黄衣人自觉不是这人敌手。
行走于大荒之上,生存下去的唯一秘诀是从心,这是它们家祖训。
沉吟片刻,黄衣人道:“也罢,看在客栈主人是同道中人的面子上暂且绕过它一命。”
“汪汪”,狗子不服气的朝黄衣人喊两声,以抗议黄衣人把臭脚丫与它并列。
“别叫了。”黄鼠狼在树下止住它,得了便宜得卖乖。
狗子也只是逞强罢了,被黄鼠狼一说,马上住了嘴。
黄鼠狼把周围黄皮子赶下去,让狗子从树下下来。
“我去客栈享用佳肴去了。”黄鼠狼向土丘摆摆手。
姑娘提醒道:“大爷,记着多带点肉回来。”
黄鼠狼答应了。在黄皮子目送之下,他们走向树林,走了约百步,黄鼠狼让狗子在原地等一下。
在狗子疑惑目光中,黄鼠狼从树林里又找来一片叶子伞。
只是狗子很不习惯顶伞,它在雨里很自在。
“打伞才显得斯文,像人。”黄鼠狼说。
在黄鼠狼示意之下,狗子四脚伏地和黄鼠狼各顶一边。
这片叶子极大,它们两个藏在里面行走,宛若舞狮里面藏着人。
黄鼠狼在前面带路,深一步浅一步,两个来到石桥前,刚转弯碰到一障碍物。
“哎呦。”黄鼠狼捂着脑袋,后面狗子来不及停步撞在它身上,叶子下两个一齐跌倒在地上。
“什么东西!”站在石桥上的人也吓一跳。这叶子不仅会动,居然还会说话。
“你才是东西。”黄鼠狼把叶子伞取下,直着身子探头看眼前人。
这人年过半百,灰发夹杂白发,长须已白,脸上沟壑交错。
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背上背着一竹篓,手里提着一根翠绿竹杖。
看到叶子下的黄鼠狼后,老头松一口气。
“我是什么东西?”他问黄鼠狼,说话中气十足,语气不大像这个年纪应有的。
“我哪知道你是什么东西。”黄鼠狼没好气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比你这不是东西强。”这老头说。
“你大爷,你说谁不是东西呢,小心我找我兄弟咬你。”黄鼠狼仰着头说。
“我说你什么东西,你说我才是东西,言下之意你不是东西,现在我说你不是东西,不正因为你说你自己不是东西。”
这老头冒出一连串的话来,中间不带停的,听罢的黄鼠狼有些懵了。
“我说的我不是东西?”黄鼠狼迷糊说。
“然也。”老头点头说。
“那真是错怪你了。”
狗子这时从后面探出头,老头略有些惊讶,“现在黄鼠狼有长这模样的?”
“什么眼神,这是狗,我兄弟。”黄鼠狼说。
“你兄弟?”老头说,“现在黄鼠狼改给狗拜年了?你们黄门胃口挺大呀。”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黄鼠狼不悦道,“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得了吧,狼狈固然为奸,黄鼠狼和狗在一起也好不到哪儿去。”老头说着看一眼镇子。
他悄声道:“你们是不是准备里应外合……”
“去去去,以小人之心度黄鼠狼之腹。”黄鼠狼说。
“不是君子之腹?”老头说。
“黄鼠狼之腹在这儿就是君子之腹,两者不冲突。”黄鼠狼说。
“想不到你还挺有文化。”老头乐了。
“那当然。”黄鼠狼摆一个书生风流的姿势,“你看我像不像人?”
老头道:“你要是像人,那我像什么?”
“像妖怪。”黄鼠狼随口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老头左右打量自己,挺像个人样的啊。
“你还真是头妖怪?”黄鼠狼被吓一跳,推着狗子向后退。
老头看他,“你这什么表情,难道你不是妖怪?”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黄鼠狼很激烈的反对。
老头皱起眉头,“话是真话,但你要再问候我全家,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挂墙上作墙画。”
“呦嗬,口气不小啊,你那个路子的?”黄鼠狼问。
“胡黄白柳四大门,我家居首。”老头说。
所谓胡黄白柳四大门,指的是狐狸、黄鼠狼、刺猬、长虫四大妖。
这些兽类离人进,成妖后也常活跃在百姓身边,因此被人所熟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胡家的,怪不得一股子骚气。”黄鼠狼说。
它对胡门居首位很不满,凭啥呀,就因为胡家常出狐媚子,把一些书生风流子迷的神魂颠倒?
“总比你们臭不可闻强。”胡老头说。
在体味上,黄门确实不占优势,黄鼠狼改了话题。
“老胡,你来镇子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一片我护着。”它指着镇子说。
“笑话。”
“你不信?告诉你,这狗子是客栈的,专程来请我过去享用美味佳肴的。”黄鼠狼说。
胡老头指着牌坊上的剑囊,“你当我眼瞎。”
“我一直当你眼瞎。”牛皮吹破的黄鼠狼嘀咕一句,领着狗子走上石桥。
胡老头跟在它们身后。
跨过牌坊后,黄鼠狼停下来看胡老头,见他勇往直前,提醒道:“小心剑囊劈你。”
“同是妖怪,你不怕,我为甚要怕?”胡老头说着跨过牌坊。
“怪了,你居然是头善妖。”黄鼠狼说。
这时身后传来轻灵脚步声,胡老头回头,见一只雪白母狐叼着一野兔子跑过来。
胡老头一时呆住了,目光须臾不离小白狐。
在经过胡老头时,小白狐停下狐疑的看着他,黑鼻尖清嗅后发出一串狐鸣。
胡老头激动起来,“我来自北面妖城西城城主府前大街,家有三口人,至今为成亲,忝为城主府……”
小白狐奇怪看着胡老头,一串狐鸣打断他后头也不回向客栈去了。
看着小白狐身影消失在客栈,胡老头道:“这小白狐……”
黄鼠狼道:“跟狗子一样,也是客栈养的。”
胡老头摇头,“不对,不对,方才我说的是人话,它居然听的明白。”
胡老头认真道:“它灵智已开!”
一说到这儿,胡老头拍手道:“坏了,难道小狐狸灵智除开就被这客栈掌柜给蛊惑了?”
黄鼠狼道:“指不定是小白狐看上了客栈掌柜,你们胡门不常有狐妖配书生,书上都写烂了。”
“呸,那都是穷书生编的,爱慕狐妖容颜,只能在书里过瘾。”胡老头说。
“狐妖灵智初开时被欺瞒驯养外,很少和人亲近。这只小白狐一定是被骗了,不行,我得救她于水火。”
胡老头大踏步向客栈走去,“小妖,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