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走到旁边的桌子,向众人致谢和敬酒。
“这儿习俗好怪,居然在血腥的石桥旁用饭。”忽然有人说。
周围安静下来,余生循声回头见石桥另一头,一位一身黑衣,黑长直长发披肩的姑娘站在桥头。
她挎着一把长剑,山狼就在她身后,却无一头敢靠近她。
光头被噎住了,只因这姑娘身材火辣,穿着一件披风也挡不住,这袭击让他触不及防。
这姑娘不理众人目光,挺着鼻子嗅了嗅,微皱眉头,“全是血腥气。”
她嘀咕一句后向石桥走过来,看到牌坊上的剑囊后有些惊讶,“剑仙剑囊?”
所有人安静下来,看着桥头这一幕。
坐在白高兴身旁的叶子高也看见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脸霎时间变了颜色。
只是众人全在看桥上的姑娘,不曾注意到他。
叶子高悄悄低下头,弯着腰悄悄钻进了客栈。
石桥上,姑娘扫众人一眼,自言自语道:“听说扬州剑仙杀过一头妖龙,难怪他躲在这儿。”
姑娘说着走过牌坊,站在桥头挺着鼻子轻嗅。
“嗯,有我的味道,就在这儿,咦…”这姑娘满意点头时,脸色忽然一变,“这味道……”
余生这时走过去,“姑娘,我们……”
这姑娘挺着鼻子往余生的方向嗅,在余生说话时蓦地睁开眼,“是你!”
余生一顿,有些莫名其妙和底气不足,“我,怎么了?”
她上前一步靠近,睁大眼看着余生,余生下意识后仰,觉着她的双眸不如清姨好看。
当初余生就是凭着那双秋眸识破清姨伪装的。
这姑娘又闭上眼使劲嗅,让余生赶忙后退一步,心说这姑娘莫不是疯子。
“好浓郁的气息,闻所未闻,让人不由自主的要臣服。”姑娘回味着,
余生后退三步,不用问了,这绝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不然就是他脑子有问题。
姑娘睁开眼看着余生,“啪”,的双手抱拳,“君子城外碧云涧独孤黑妞见过大人。”
“独孤,黑妞?”余生对这名字一时接受不来。
“嗯,有气势吧?我娘说了,名字一定要大气,复姓正好。”她抬头解释。
打完岔,姑娘又低头恭敬而铿锵有力的说:“小人寻人路经此地,希望没有打扰大人雅兴。”
这大人好怪,居然请一大群人吃饭。要是她,定把他们绑起来,把身上财物收了丢出去。
“大,大人?”余生一头雾水,勉强笑道:“我是挺大个人了,姑娘不用客气。”
“必须客气。”这姑娘义正言辞说:“这是礼数,娘亲曾教导我,不识礼数,同人有什么区别。”
这姑娘家教倒是不错,余生心说,“等一下,这最后一句是骂人的吧?”
“骂人?”姑娘眨着眼,“没有啊。”
“好吧,好吧。”余生指着山狼群,“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姑娘说。
“走过来的?”余生诧异,这群山狼又不是狗。
“哦”,姑娘恍然,贴着余生小声道:“大人,大白天那样容易引误会。”
余生一句也听不懂,索性不再问,摆了摆手说:“你忙你的。”
姑娘捂着肚子,“大人,小人肚子饿了。”
“你有钱吗?”余生说。
“我的钱是我的钱。”姑娘戒备的捂住钱袋,不复方才的恭敬。
“吃饭花钱,你娘没教你?”余生说。
“吃饭要抢,我娘倒教我了。”姑娘说的理所当然。
只是在大人面前抢不得,姑娘楚楚可怜看着余生,“大人,看在同伙的面子上赏口饭吃吧。”
“谁跟你同伙。”余生再后退一步,这话说的他也是疯子似的。
这姑娘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到时让我未婚夫还你钱。”
“谁是你未婚夫?”
“叶子高。”姑娘又嗅起来,“他就在附近,我闻到了他的味道。”
“呃,叶子高?”余生愣住了。
“你也认识叶子高?”在余生语气中,姑娘听出不同来,她挽起袖子,“这人在哪儿呢?”
她吐“人”字时音很重,不过余生没察觉到,“认识,他是我客栈的伙计,在那儿…”
余生回头指去,才发现白高兴身旁的位子空空如也。
这名为黑妞的姑娘也见到了那空位子,当即明白过来,仰天嚷道:“叶子高你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噗”,正往嘴里塞吃的,以堵住老想溜出去的真相的周九凤,吐庄子生一脸。
“哈哈”,她忍不住笑起来,庄子生也松一口气。
凤姐今天太反常了,喝水往死了喝,吃饭往死了吃,幸好有楚生或畜生拦着她。
楚生道:“搞没搞错,我名字还能治病?”
其他人没理他,全在听黑妞呐喊。
“老娘的清白毁在你手上,怀了你儿子,你却不辞而别,你禽兽不如!”
“我靠”,余生忍不住把前世口头禅说出来,这消息太劲爆了。
方才还安静的席面,这时候像点了鞭炮,噼里啪啦议论起来。
直到被黑妞的嗓门压住。
“老娘十月怀胎,忍着别人的指指点点把儿子给你生出来,你再不跟我回去,我,我…”
黑妞停顿一下喘口气,叉腰道:“我就把我们娘俩淹死。”
这下议论声更盛,楼里的叶子高一听,再不解释就跳进东海也洗不清了。
他推开窗户,吼道:“你胡说什么,你一根手指我也没碰过。”
黑妞见到叶子高,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哈,原来你在这儿。”
她竖起左手小拇指,“你动过我小拇指,你还说喜欢我。”
“我那会儿太年轻,当不得真。”叶子高一脸后悔。
“现在你也不老。”黑妞说,“我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得负责人。”
余生提醒她:“是负责任。”
“大人,这在人的语言里是一语双关。”黑妞悄声好心提醒余生,“人话不好说,您得慢慢学。”
余生这个气,居然有人说他不会说人话,而且貌似不是人的人。
“你放过我吧。”叶子高在上面哀求,“我对你真没别的意思。”
“明明是你召我来的。”黑妞说,“你用了两次裤衩。”
“还有你把人家放那里,居然说没别的意思,我们大人都不信。”黑妞指着余生。
现在余生明白她身份了,难怪能平安穿过狼群。
“我,那那是为了自保,我…”叶子高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解释了。”黑妞摆摆手,“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虚,心虚就是愿意,我懂。”
叶子高待要反驳,被余生打断了。
今儿是他的生辰,客人全在用饭,余生不能让这俩人给搞砸了。
“先用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余生领着独孤黑妞向叶子高方才的位子走去。
“不付钱!?”虽饥饿难耐,但享用之前,黑妞觉着还是问清楚的好。
不然到时候大人讨要饭钱,她也只能乖乖把幸苦抢来的钱交出去。
她娘说了,行走大荒,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有了钱,东荒之王都能当打手。
当然,他娘还说了,在钱解决问题之前,要先用武力解决一下。
不过在大人面前,这样做无异于找死,待坐下察觉旁边有一位剑仙后,黑妞更是觉着如此。
好在余生告诉她,“不用,从叶子高工钱里扣。”
听到“不用”后,黑妞已经把余生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吃饭要紧。
她手上的筷子不停,风卷残云一般扫过各个盘子,余生差点以为饕餮来了。
余生又去敬酒,叶子高悄悄下楼,从后院摸出来拉住余生。
“掌柜的,得赶快把她赶走,不能留她。”叶子高低声说,“她是妖怪。”
“妖怪也是一头善妖。”余生回头看黑妞一眼,见她吃的满嘴油。
他拍拍叶子高肩膀,“椰子糕,以前是我小看你了,居然勾搭上一位这么厉害的人物,不龙物。”
“那是,我叶子高是…”叶子高刚得意,记起了自己来的目的,“这个我知道,还有别用勾搭这个词。”
“是她死缠着我。”叶子高指着黑妞,正好被黑妞看到,向他甜甜一笑。
叶子高吓的一哆嗦,“掌柜的,这是个煞星,留她在客栈会出人命的。”
“你就委屈一下。”余生指着河对面的群狼,刚要说话愣住了。
“这群狼跟我师侄学的?”余生说。
对岸的山狼换岗去竹林叼着竹鼠返回来,在吃肉之余,不时抬头看这边的酒席。
他对叶子高说:“你看,现在山林里随时有妖兽钻出来,不留她在客栈才出人命。”
这可是一头龙,生来有神力的妖兽,虽说傻了点,但战斗力不容小觑,绝对是对付妖兽的干将。
余生又拍叶子高肩膀,“你就牺牲下色相,这不是你最擅长的?”
见余生坚持,叶子高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他道:“那你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你说。”余生目光放在狗子身上,他见狗子走到牌坊下端量着山狼。
“绝对不许她向我动手。”叶子高认真说。
余生回头见叶子高一脸坚决,大有不答应就死的架势,终于明白叶子高这样的色狼为什么对黑妞退避三舍了。
“放心,她既然叫我大人,我替她答应了。”余生说罢向狗子走去。
他心里疑惑黑妞口里的“大人”和“同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龙的传人秘密被发现了?
顾不上梳理这些,余生见那傻狗正穿过牌坊向山狼走去。
“狗子。”余生喊,正行走的狗子停下来回头看余生。
光头啃着猪蹄,看着狗子回转的脸,“狗子每一次都丑的那么触目惊心。”
“啪”,刀疤脸拍他光头,“对师叔的狗要恭敬。”
余生瞥他一眼,这话听着像刀疤脸在骂他。
不过顾不上理他,余生招手让狗子回来。
狗子不为所动,回过头看着山狼,试探的向前一步,“汪汪~”
散落在石桥旁边的山狼不理他,懒懒的卧在地上享用食物或晒太阳。
“喵?”狗子又喊一句。
有时候余生觉着,狗子若成妖,绝对是一语言天才,不像他,六级差四百分。
狗子又尝试了狐狸和鸭子叫声,见山狼还不理它,终于不耐烦了的“嗷—呜—”。
吃饱后,卧着晒太阳的白狼一个趔趄,险些从稻草垛上滚下来。
别的山狼全站起来,龇牙咧嘴的瞪着狗子。
“啊哦哦”,一头山狼向狗子短短一声叫。
狗子疑惑的看着它们,又“嗷—呜—”一声,同黄鼠狼教它的语调一模一样。
也不知这句什么意思,反正成功激怒了群狼,甚至有一头按捺不住,猛地向狗子扑来。
正得意的狗子吓一跳,连爬带滚的跑回来,而那头狼来不及停步,被剑囊一道剑气穿过身子。
狗子这下得意了,又“嗷—呜—”一声,气的群狼激愤,红着眼恨不得把它生吞活剥。
见他们奈何不了自己,狗子在牌坊下摇着尾巴继续重复方才那叫声。
“这狗好贱。”光头说。
“啪”,刀疤脸又给他一巴掌,“对师叔的狗要恭敬。”
余生就站在他身旁,“确实贱。”他赞同,心说本少爷这么正直,这贱狗跟谁学的。
刀疤脸见光头委屈的看着他,尴尬的摸了摸打的地方,附和道:“确实挺贱的。”
余生见他们这动作,悄悄移步走了。
周九凤肚子撑到了,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以至于秘密就在嗓子眼,不吐不快。
奈何城主在场,周九凤只能想法子转移注意力,“城,大人,城里最近出现一怪事。”
“什么怪事?”清姨收回落在余生身上的目光,回头看着周九凤。
周九凤说:“半个月前,城里一位武师突然昏迷过去。”
这位武师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当时人们以为是隐疾所致,巫医查看后也这样认为。
在生命如草芥的大荒,一人昏过去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无端由的昏迷也只是饭后谈资而已。
但奇就奇在,随后半个月,不少武师开始昏迷过去,同第一位武师的症状一模一样。
在最近几日,甚至有平民百姓无端昏迷,怎么也叫不醒。
“昏迷的人吃喝拉撒全不误,就是不醒。”周九凤说。
昏迷人数的不断增加,终于引起了城主府重视,王姨同时请来巫院和捉鬼司调查。
巫祝和捉鬼天师在分开查验下,得出一致的结论:这些人的魂被勾走了。
“不是惊魂,而三魂全被勾走了,只留下魄在体内。”周九凤告诉城主,对勾魂,坊间流传两种说法。
有的百姓认为有妖或鬼潜入了扬州城,以勾魂为乐或为食,有的百姓则认为,勾魂的为妖术。
不管什么说法,现在已经引起了城内百姓惊慌。
“巫院门槛都被请巫祝和符箓的人踏破了,捉鬼司也跟着发了财。”周九凤压低声音以免引起更大惊慌。
一些道士、和尚,甚至乞丐也趁机冒出来,兜售所谓的符箓。
城主府让锦衣卫仔细盘查,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城主的。
“所以你现在告诉了我?”清姨看着她。
周九凤饮杯酒掩饰尴尬,“不吐不快,大人,您总得让我说一点东西舒坦下。”
“不是巫院在作怪吧?”余生走过来,正好听见凤姐所说。
周九凤摇了摇头,巫院或许有勾魂的手段,但现在不少巫祝也中招陷入昏迷中。
巫祝与鬼神打交道,为最不应该中招的,清姨眉头一挑,“说说,巫院的人什么时候中招的?”
这动作甚为帅气,让余生见了,忍不住想去拨弄那条眉毛。
巫祝中招时间不详,差不多在引起城主府关注时,巫院报给了城主府。
“中招的巫祝不少。”周九凤说,巫院对这些人也毫无头绪和一筹莫展。
清姨转动酒杯,想起了被余生放走的孟婆,这事很可能是她做的。
擅长与鬼神打交道的巫院也值得怀疑。
虽然他们也有人中招,但巫院会毫无头绪?这打死余生,清姨也不信。
外来的道士,和尚也在其中,不过只能慢慢盘查,以免在百姓恐慌时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沉吟片刻,清姨抬头道:“暗中盯住巫院和捉鬼司,外乡人也暗中排查。”
至于孟婆,只有她和余生亲自出手了,以孟婆当初仓皇逃离的样子,想来对余生他娘很忌惮。
正往口里塞东西的黑妞闻言,口齿不清的说:“哦刚来,还么来得及做坏事。”
“你还准备做什么坏事不成?”余生看着她。
黑妞停下咀嚼,大眼珠看看清姨,又看看余生,龙困浅滩,有大人和诛妖龙的剑仙在,打劫怕是不成了。
于是摇摇头,“怎么会,大人你要相信我,我为人最正直,从不占人便宜。”她信誓旦旦说。
余生听到“为人正直”,后面话的就当作耳旁风了,你为个鬼的人。
黑妞心里也在打主意,不打劫就没地儿赚钱了,这可不成。“对了。”黑妞记起余生说过叶子高的工钱。
“大人,我也呆在客栈,能给我发钱不?”黑妞说。
这样一举两得,不只守住了叶子高,还把钱给赚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大人傻不傻。
“你要给我打工?”余生说。
“打工?”黑妞把袖子卷起来,“大人,工是谁?我最擅长打人了。”
“工不是人。”余生刚要解释,见黑妞站起来,“那工是妖兽?哪头,在哪儿呢,我收拾它。”
“打工是说给我干活。”余生无奈。
“哦,干活啊。”黑妞坐下来,“那我也擅长,我特别有力气。”她向余生展示白皙胳膊上的肌肉。
“遮起来,我不是这样的人。”余生避开,把目光移向清姨,时刻凸显自己是正直的人。
“那你就留在客战吧,同叶子高一起打杂……”
“杂是…”
“干活。”余生赶忙打断她,这姑娘又要卷起袖子了。
“哦,有工钱吧?”黑妞把袖子褪下来,小心的看着余生。
“嗯,同叶子高一样。”余生说。
这位大人居然给人发工钱,乖乖,太傻了,她在碧云涧盖房子时,都是别人付她钱。
不过管他呢,傻大人要不傻,自己只能白干活。
“好,好,谢谢傻…大人。”黑妞吐下舌头,差点把心里话说出去。
她改口及时,余生没听清楚,见客人差不多用完饭了,道:“待会儿你帮叶子高把杯盘收拾了。”
“小意思。”黑妞站起来,又挽起了袖子。
余生忙提醒道:“不是让你的打我的盘子,你下手轻点儿。”
“我办事,大人您放心。”黑妞左右四顾,不见叶子高,“我喊他来干活。”
她行如风的跳进客栈,余生总觉着有什么事儿没交代清楚。
“什么事忘记交代了?”他挠着后脑勺。
“什么事儿?”清姨问他。
见余生摇头,清姨笑道:“这姑娘不错,虽然有点傻。”
小姨妈为余生报仇了。
“傻人才好支使。”余生说,“工钱也不多,还能当打手用。”
白高兴指着桌上的杯盘,“工钱是不多,但饭量么……”
余生一看,整张桌子上的菜连汤汁也不剩了,干干净净的,像舔过似的。
“倒是省的洗碗了。”楚辞安慰余生。
恰在这时,客栈大堂传来“啪”的一声,“叶子高,你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
“哎呦,我的肩膀。”叶子高呻吟。
现在余生记起忘记交代什么事了,他探头看向大堂,见黑妞把叶子高壁咚在墙上。
“还有,客栈不许打人。”余生忙说。
黑妞收回拍肩膀的手,争辩道:“这不是打人,我就打个招呼,还没动手呢。”
“也不许拍人,反正不许碰叶子高。”余生说。
这下黑妞不答应了,她回头对余生说:“大人,你管的也忒宽了,我娘说过,打是亲骂是爱。”
她又拍叶子高肩膀,“啪”的一声让余生都觉着疼。
“那你爹娘一定很恩爱吧?”余生说。
“还成,我娘砍我爹都砍坏上百把剑了。”黑妞自傲的仰头。
“,这个是个屁的爱。”叶子高捂着肩膀,“你再打我,小心我,我咬你。”
黑妞叹口气,“你怎么就不懂呢,砍坏上百把剑还不离不弃,这难道不是爱。”
余生本打算劝这妖龙正确表达自己的爱,但听这一番话后,觉着还是很有道理的。
“掌柜的,你再不管管,我胳膊就废了。”叶子高见余生有动摇,忙揉了揉胳膊。
这可不行,不然叶子高不仅不干活,客栈还得花钱让他养伤。
“那也不成,不许打就不许打。”余生郑重对黑妞说,“你要是打,我就扣你钱。”
钱最大,黑妞马上放下胳膊,“那好吧,我以后委婉点儿。”
叶子高松口气,黑妞若真委婉点儿,他还是很喜欢占这姑娘便宜的。
这时客人已经酒足饭饱,站起来或散步,或来与余生攀谈。
听他们在身旁对余生说着一些空话客气话,清姨听着无聊,稍待片刻就上楼去了。
众人这才放松,对余生说话也热切起来。
清姨上到阁楼,坐在铜镜前略微梳妆打扮,手托腮望着镜子里的双发髻发呆。
一些人早已看破她的身份,只有余生让她摸不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在假傻。
不过她也在故作糊涂。
她刚来时,余生这小子就惦记城主,若让他知晓身份,这念头重新燃起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知所措,心里有一团乱麻,让她梳理不清,只等快刀来斩。
楼下的余生应酬着,慢慢也有些累了,觉着还是陪着清姨的安静日子好。
“啪”,在余生觉着无聊时,黑妞及时把他救出去。
小心翼翼,叶子高同黑妞收拾着残羹冷炙。
白高兴负责把剩饭提去喂猪,现在客栈畜栏养着四五头猪,砒霜不在内。
在叶子高强烈要求下,砒霜虽在畜栏,却同毛毛同处一室。
用叶子高的话说,成长在什么坏境,决定了未来方向,同毛毛一起,砒霜日后绝对同毛毛一般快。
这话余生是信的,不过砒霜似乎学错了方向,整天钻出来在猪栏徘徊,不时勾搭那几头猪。
别说,砒霜在个头上远超它猪,或许猪也是以胖为美,砒霜在猪栏很受欢迎。
“啪”的一声,盘子掉在地上,吓着叶子高手一哆嗦,手里的盘子也打了。
黑妞本在看脚下碎片,听到声音抬头看着叶子高,嫣然一笑:“哎,你也打了,真巧。”
巧你妹,叶子高只敢在在心里说,嘴上道:“是啊,真巧,真有缘。”
他回头见余生在应酬客人,压低声音道:“快收拾了,掌柜对这些盘子宝贵的紧,小心扣钱。”
黑妞一听扣钱,脚一踢,把碎片踢在叶子高脚下。
“我…”叶子高刚要说话,见黑妞挽起袖子,又把话咽下去了。
我忍,叶子高心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欺负回来。
又收拾另一张桌的盘子,黑妞下手没轻没重,又喜欢玩花活,很快“啪”,又一个盘子打碎了。
这次叶子高早有预料,向她微微一笑,指了指余生。
正因应酬而无聊的余生听见了,向客人告罪一声后走过来,
“让你下手轻点,怎么还打盘子。”余生说,这些盘子全是系统兑换的,在大荒很珍贵。
走近余生又看到了别处打碎的两个,“你还打碎三个?”
“不是,我就打碎一个,那两个是他打碎的。”黑妞指着叶子高。
叶子高也不争辩,只是诚恳的看着余生,脸上有委屈。
余生几乎不用思考,“别栽赃给叶子高,肯定你打碎的,扣一百文。”
“哎,大人,不是,我就打碎了两个。”黑妞一看栽赃不成,急忙向余生解释。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虚,心虚就是你干的。”余生学会了黑妞这一套。
叶子高刚要得意的笑出来,余生回头,“你也有责任。”
“有你一半,让你不管好你未婚妻。”
“对,他出一半。”黑妞正为铜子默哀时,听余生这般说,忙高兴附和。
“她什么时候成我未婚妻了。”叶子高说,“我连她手都没摸过。”
“休想抵赖。”黑妞委屈道:“人家裸体都被你画过了。”
“咳”,提着泔水桶路过的白高兴被呛住了,脚下一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抓住桌脚稳住了身子。
余生吓一跳,上下打量叶子高,“你还有这本事?”
帮白高兴忙的富难钻出来,“画带在身上没?”
“你胡说什么,别污我清白,日后我还在…”叶子高见四周一个女子也没有,声音逐渐小下去。
至于周九凤,除了庄子生,所有人当她是汉子,特别是现在。
周九凤正忍着急欲脱口而出的秘密,在石桥上越过牌坊挑衅山狼玩。
狗子跟在她身后,不断“嗷—呜—”的叫,气的白狼离开稻草垛,不知躲哪里去了。
“谁胡说了。”黑妞指着叶子高裤子,“你让他把裤子脱下来看看。”
“呃”,余生一时无话可说,白高兴和富难初时不觉还笑,但很快记起什么,讶然的看着黑妞。
叶子高转身,“收拾盘子,我收拾盘子。”
“哼,无话可说了吧,让你狡辩。”黑妞得意的一仰头,继续收拾盘子。
余生见她毫不怜惜的抓起来,忙拦住她:“算了,算了,小心再扣你钱。让白高兴来,你去喂牲口。”
一听不用再担心扣工钱,黑妞高兴的跟白高兴换过来。
在接过泔水桶时,黑妞还眨着眼好奇的看他,“你叫白高兴?高兴,白高兴,哈哈,好怪的名字。”
“快去干活。”余生催她,心说你独孤黑妞就不要嘲笑别人了。
看着她消失在畜栏,富难和白高兴靠近,“掌柜的,她是,叶子高裤…”
在寻味斋后花园,他们见过叶子高亮出裤衩,上面有条黑龙,钻出来击败了怪兽彘。
叶子高转身,见所有人盯着他裆,忙走到桌子一侧挡住,戒备的看着三人,“你们看什么?”
余生不理叶子高,答道:“不错,就是她。”
白高兴和富难面面相觑,他们刚才跟一头龙说话?东荒王在上,幸好他们没说过火的。
“放宽心。”余生拍拍白高兴肩膀,“平常心对待,我是城主外甥,也不见你们恭敬。”
俩人瞥余生一眼,以他的为人,俩人纵然有太多的恭敬也被消耗殆尽。
他们帮着叶子高收拾桌子,黑妞那儿又出了幺蛾子,只听一声嘶鸣,雷龙拍着翅膀上了天。
黑妞气鼓鼓的提着泔水桶走出来。
“怎么回事,你把我的雷龙怎么了?”余生说。
“气死我了,大人我对你太失望了。”黑妞走上来恨恨的放下桶,“你怎么能叫它‘龙’,哪里像龙了。”
“简直有辱龙的名声,我看叫雷蛇才合适。”黑妞说。
英雄所见略同,余生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雷龙现在是他的,必须得有个霸气名字才唬的住人,雷龙正合适。
要真叫雷蛇,不仅一点霸气也没有,而且余生听起来总觉在说一种鼠,格调太低。
“反正我叫他蛇了。”事关龙族荣誉,黑妞决不妥协。
他们在忙碌,余生终于摆脱应酬,自然不肯再过去,于是佯装去畜栏,绕道从后院回了客栈。
阁楼上,清姨端着茶盏饮茶,余生走过去夺过来一饮而尽,“渴死我了,应酬太麻烦。”
清姨又取一倒扣的茶杯倒上茶,“习惯就好,以后被众星捧月少不了。”
“不要,以后再也大张旗鼓的过了。”余生说。
清姨一笑,没有再说话。余生有饮一杯茶,见清姨在看书,站起来趴桌子上探过身去。
“干什么?”清姨向后仰,她刚换件宽松些的衣服。
“别动,你眉毛有些不对。”余生认真说。
“怎么不对?”
“有愁绪在其中,让眉头微皱不平整了。”余生煞有介事的说。
清姨记起了方才镜子前的发呆,心又乱如麻,以至于余生手指贴近时忘了制止。
不过有人制止了,“大人,我憋不住了。”
余生赶忙收手,在周九凤看到前一本正经坐回位子上。
身为城主,小姨妈习惯在手下面前保留威严,若被周九凤看到这一幕,余生怕要被掐死。
“什么憋不住了?”余生不高兴的看着周九凤。
周九凤忙停住脚步,有余生在,这话说不得。
“肚子憋不住了,我得赶快回城方便一下。”周九凤急中生智的捂住肚子。
“回去方便?”余生一头雾水,“你虽壮,但我们客栈茅房也不至于容不下吧。”
周九凤“嘿嘿”一笑,“那个,我比较认床,不对,认茅房,不在家方便不出来。”
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余生料不到周九凤还有这癖好。
“大,大人,那我先回去了。”周九凤故作着急的样子。
“嗯。”清姨点头,“记着去茅房,别钻到猪栏里。”
这是在警告她守口如瓶,周九凤哭丧着脸答应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有惊天之秘却不能与人分享。
就像美食在前不能品尝,肚子里十月怀胎,却不能让孩子呱呱坠地一般。
“还有,”清姨又吩咐,“镇子这边不太平,让城主加派锦衣卫过来防卫。”
另外妖兽很有可能从河水上游过绕过镇子,进入镇子和扬州之间的山林。
东山来的妖兽可不是扬州城周围的妖兽,它们与扬州城不曾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袭击路人是肯定的。
甚至扬州城外的村庄也有危险,不得不防范。
周九凤应一声“是”,转身向外走。
清姨回头,见余生看着他,挑眉道:“看我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城主呢。”余生笑道。
清姨一怔,继而笑道:“替城主分忧是应当的。”
余生还要说话,刚走出去的周九凤又折回来,“对了,余掌柜,下面客人找你告辞呢。”
今天为鬼行日,百鬼夜行,活人退避。
在残阳斜照,树林晦暗时,鬼就出来活动了,所以客人得早点赶路回家。
余生站起来,随周九凤下楼。
方才还捂着肚子着急上茅房的周九凤客气的侧身,“余掌柜,请。”
“不用这么客气吧?”余生停住。
周九凤道:“当然要客气,咱们同是锦衣卫,以后还要相互帮衬,相敬如宾呢。”
“这个,相敬如宾就算了。”余生委婉说罢,伸手对周九凤说:“你先请。”
“你先请。”
“不,你先请。”
“让你请就请。”周九凤坚持。
“不是,你身子这么胖,我挤过去让庄子生知道了,还不把我活剥?”余生说。
周九凤见身子只留下半个身子的缝隙,尴尬一笑:“嘿呀,咱们兄弟谁跟谁,那我就先请了。”
余生长出一口气,凤姐终于像个男人了,方才那般客气还真有点不适应。
余生下了楼,周九凤不等庄子生和周九章等人,骑上马领着人就跑了。
庄子生诧异,“她这是怎么了?”
“着急回家。”余生觉着方便之事不雅,于是没说。
庄子生不放心,匆匆告辞追了上去,他领来的一群公子也跟着走了。
同时离开的还有楚辞等人,今日是鬼行日,他们全部得回家,以免撞见鬼。
在今晚,扬州城甚至要宵禁,禁止活人上街,由巫祝和捉鬼天师巡街。
所以大巫巫山把神祠后面寻镜子的巫祝集结起来后,也来向余生告辞,领人回城里去了。
今晚对巫祝来说是繁忙一夜。
莫说他们,在帮着余生刷洗摆酒席的碗筷后,镇上乡亲们也回家忙去了。
距离大街远的乡亲们忙着搬家,搬到距离牌坊近的乡亲家里过夜,以免晚上被鬼或山狼袭击。
离着近的乡亲则准备各类美味、油腻或很甜的食物,这些是鬼行日必备的祭品。
不少乡亲干脆来客栈定,一些灌汤包、粥之类的,以招待晚上路过家门的鬼。
人们相信,若不在门前摆上美味的供品,会招来恶鬼缠身或让家里闹鬼的。
在外晾晒的衣服也要收回去,小儿衣服是以防被姑获鸟惦记,女子的衣服是避免被色鬼惦记。
当然男人和老人的衣服也不能留,万一有口重或独特癖好的鬼呢?
此外还摆放一些家中已故之人喜爱的东西或食物,以招待或许不曾转世轮回的家人。
“幸好老余轮回去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摆什么好。”余生在准备时对清姨说。
老余死后的东西全被余生丢棺材或水里去了,这是老余的遗言。
“还有一支好笔呢,生前老余最喜欢拿它练字。”余生说着把一丸子丢入油锅。
看着油锅,他可惜的摇了摇头,“这老家伙,也不知留给我作传家宝,以后传给我们孩…”
余生一顿,“还能卖个好价钱。”
他悄瞥清姨一眼,暗道一声好险,他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幸好他机灵。
全怪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酸臭味误导了他。
“焦了。”清姨指了指油锅,“知道你是个败家子,老余才把笔带走的。”
她得意道:“幸好有我,不然客栈早被你败光了。”
余生把焦黑的丸子夹起来,这道炸丸子是老余在鬼行日常摆的一道祭品,也是老余的得意之作。
他平时没少向余生显摆,还说他就是用这东西俘获余生他娘芳心的。
余生见他做的多了,自然也会做。
至于味道,清姨在他用筷子夹出来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这些丸子或长或短,或大或小,或焦或色轻,什么都像,唯独不像丸子。
清姨小心尝一口,“呕”,她虽早有准备,但还是中招了。
在余生期待目光下,她艰难咽下去,安慰余生说:“不是太难吃。”
然后把剩下的丸子丢给了狗子,狗子闻了闻,嫌弃的叼着狗盆出去了。
它很快又进来,里面丸子不仅不见了,狗盆还有被水涮过的痕迹。
“狗不嫌家贫。”余生踹狗子一脚,“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嗷—呜—”被踢的狗子叫一声,又被余生踢一脚,“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肯定不是好话。”
看山狼见到狗子,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的样子就知道了。
狗子委屈的呜咽一声,这句话跟黄鼠狼学的,它也不知什么意思。
余生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丸子传自老余,系统没有菜谱,甚至他自己也记不齐全,难吃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不知系统能不能把菜谱收录进去,像招式那样帮着完善。
余生刚有这念头,系统就给他一暴击:“宿主所做丸子丧心病狂的难吃,请恕系统难以收录。”
“不爱吃拉倒。”余生把丸子装盘傲然道:“反正不是给你们吃的,是给鬼的祭品。”
“鬼跟你有仇?”清姨悠悠的说。
余生停下手中活,“你收回方才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清姨一笑,“好吧,我收回方才的话。”
“不够有诚意。”余生又夹起一颗炸丸子,“你再尝一口我就原谅你。”
方才那个因说话炸焦了,余生觉着或许大概自己的炸丸子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算了,我们还是别做朋友了。”清姨说。
“不做就不做,反正我们也不是朋友。”余生把丸子塞到嘴里一颗,“我们是…”
话到此处,余生“呕”的同时捂住嘴,放下手里的活跑出去了。
一连漱口好几次,余生才擦着嘴角回来,他惊讶的问清姨,“你居然还咽下去一小口!”
清姨若无其事的扬扬眉,“现在怎么说?”
“小姨妈对我是真爱呀。”余生夸张的说。
“滚”,清姨一筷子打在余生额头上,让筷子又弹回去落在她手里。
“说正经的。”清姨说,“我觉着城里勾魂之事或许是你放走的孟婆做下的。”
余生一怔,他心里其实也隐隐有所猜想,毕竟勾巫祝魂魄的事,只有更厉害鬼做的出来。
他小心问道:“你不会要把我捉拿归案吧?”
若真是孟婆干的,还真与余生脱不了干系。
清姨白他一眼,“我是谁?”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余生斟酌,心说要不要说出真的身份拉下关系走后门。
不待余生回答,清姨答道:“你小姨妈,我抓你干什么?”
“对,对,虽然不是亲的。”余生强调,这后半句很重要。
“不过这事是你犯下的错,所以我们得自己查清孟婆行踪,把事情解决。”清姨说。
余生点头,忽然醒悟,猛然摇头,“不对呀,要不是你去酒窖找酒,我哪会放走她。”
看着被识破而笑的清姨,余生道:“这里面的错有你一半好不好。”
清姨用筷子又弹余生脑门,“谁说你傻的?我看你很聪明。”
“那当然。”余生傲然。
“好吧,算我也有错。”清姨见余生要打断,瞪他一眼继续说,“今晚是鬼行日,孟婆肯定耐不住寂寞。”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余生差点想歪了,“我们去抓她?”
“你找死别带上我。”清姨说,孟婆本就厉害,今天又是鬼行日,两个城主也不是她对手。
清姨的意思是让伥鬼、葫芦鬼或者水鬼这些鬼去打探,她们今晚出去正合适。
这主意不错,就是扬州城这么大,上哪儿打探去?
“等她们到扬州城,天都亮了。”余生说。
清姨摇了摇头,“鬼之间消息灵通的很,再说鬼也不只有人。”
余生明白的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出去找鬼了。
草儿不同意葫芦鬼出去,“今儿晚上要晒月亮吸收灵力,对我的葫芦很重要,草鬼已经被你支使走了。”
不待余生转身找别人,凤儿就飘到他跟前。
“我去。”她比划着说,手里还攥着一沓纸钱,这些是小老头走时留给她的。
“咦,怎么有纸钱在飘。”草儿伸手拽走半沓,气着凤儿跺脚。
“去,领着柳柳晒太阳去。”余生把纸钱抢过来,把草儿赶走。
“有什么报酬?”凤儿接过后接着比划着。
“陪你聊聊天?”余生试探说。
凤儿马上拍拍胸脯,示意这事儿包她身上。
“你别拍了,再拍更平了。”余生嘀咕一句,喊来伥鬼,让她陪着去。
不待伥鬼答应,系统就扣除了功德值,看来使唤凤儿比使唤伥鬼还便宜。
天色向晚,在太阳落下西山时,家家门口摆上香案,供上祭品,燃起了香。
蛇精脸和骑鹤的黄衣人早早归来,在看到镇外的山狼时略微一惊,不过没放在心上。
倒是牛二牵着龙泽进入客栈时,被黑妞吓坏了。
“咦”,在门口的黑妞迎上去,在牛二惊讶声中抓住龙泽向前勾着的角。
“吼”,龙泽闷吼着,使劲摇着脑袋,示意黑妞松开。
“吼什么吼,你是杂的,我可是纯的。”黑妞拍它一巴掌得意说。
刚要喝令黑妞松开的蛇精脸一惊,回头看着余生,“掌柜的,这姑娘是?”
“哦,我们新招的伙计。”余生拍黑妞后脑勺,“快丢开,这是客人,付钱的。”
一听付钱的,黑妞赶紧松开龙泽的角,同时不忘安慰一句,“放心,我不会太鄙视你的。”
龙泽又闷吼一声,抬头要给黑妞一个教训,然后看到了余生,又偃旗息鼓了。
在上楼时,蛇精脸悄悄的对牛二说,“这余掌柜身份不简单啊。”
天擦黑时,各家各户在门口点上灯笼,灯笼各式各样,有鱼灯,羊灯,牛灯等各种灯。
余生也挂上从箱底翻出的一盏龙灯,挂在门口最为好看,惹来把包子探头观看。
不过很快被他爹拽回屋子了,余生见街上有鬼影,也赶忙上了门板。
客人在房间里用饭,余生他们把饭端到阁楼上,正好赏月赏灯,余生顺便赏赏鬼。
叶子高往桌子上摆菜时,黑妞见他撅着屁股,忍不住拍一下。
“啪”的一声把坐在美人靠上看鬼的余生和清姨目光吸引过来。
“你干什么?”叶子高跳着转身,抬手要报复。
黑妞退后一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是君子城的人。”
“那我咬你。”叶子高气着咬牙,俩人追打下去。
“别理他们。”余生让清姨回头,指着桥头说,“走过来一个长舌鬼。”
这长舌鬼或许久住西山,对镇子很熟悉,过了石桥后径直朝客栈门口走过来。
不待身子走近,舌头一卷,把香案上一颗丸子卷到嘴里。
或许是吃惯老余做的了,她不假思索的嚼起来。
在月光下,余生看的很清楚,这鬼脸色大变,由惨白变为红怒。
“特,特,特。”她拼命吐着,只是舌头较长,“呸”成了这怪异的声音。
“谁特么投都(毒),恶心死拉娘了。”长舌鬼叫骂,把舌头甩来甩去。
很快她把目光落在客栈门板上,上前一步,“啪啪”的往门上甩,“拉娘也恶心你。”
“嘿”,余生探头喊道:“再甩给你打个结。”
抬头见余生看得见她,长舌鬼略微一惊,继而怒道:“对龟(鬼)投都,有木有娘(良)心。”
余生见她说着嘴往外喷东西,月光明亮,他目光敏锐,仔细一看居然是血。
“不至于吧,一个丸子就让你喷血了。”余生说。
“咬舌头了。”长舌鬼说,敢情长舌鬼嚼东西时是上牙咬在舌头上。
“那也不应该冒血,你是鬼呀,已经死了。”余生说。
“节日效果。”长舌鬼白余生一眼,这样看起来更像人,能让她回忆起还是人的岁月。
“拉娘心地善良,饶过你了。”长舌鬼决定不与余生纠缠。
“别走。”余生在头上招手。
“作甚?”长舌鬼猛然回头,长舌被她甩起来打在脖子上。
她圆目瞪着余生,别以为吊死鬼的好欺负,她可是敢结束自己生命的主儿。
“旁边的好吃,你尝尝。”余生说。
他觉着鬼也不容易,不能在这儿被坑了,而且还是老余的老顾客。
“特”,长舌鬼唾一口血,以表示对余生这话和厨艺的不屑。
“你再尝尝,我对天发誓,真的不错。”余生说。
“那额试试?”长舌鬼很容易相信别人,当初结束生命也是因此。
她的长舌甩起,卷起一个灌汤包塞嘴里,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让她忍不住卷起舌头吸到肚子里。
“好次。”长舌鬼惊为天人,不顾烫的甩着舌头又卷进去三五个。
“择四你做的?”长舌鬼说话更加含糊不清了,见余生点头,“擦别咋恁大呢。”她说。
“有对比才有差距,你尝过丸子后难道不觉这些好吃到死?”余生振振有词。
清姨斜瞥余生,厚颜无耻和大言不惭果然会遗传。
“哦”,长舌鬼点头,现在她明白余生的良苦用心了,但还是道:“那也忒难次了。”
“嗯”,她又尝了尝别的,露出惊喜神情,索性坐在台阶上不走了。
余生回过头,见草儿端一盘菜走过来,然后对身后飘着的葫芦道:“你就站这儿晒月亮。”
葫芦鬼乖乖站住了。
它方才还想有所反抗,但很快发现,随着他的鬼力在鬼行日增加,葫芦吸收体内鬼力的速度也在增加。
最后一盘菜放下,所有人齐了,叶子高和黑妞还在争锋相对。
“行了,用饭。”余生招手让众人坐在位子上。
只是这顿饭用的并不安宁,余生刚夹几口菜,客栈门前又传来骂声:“谁他娘这么缺德。”
长舌鬼坐在台阶上幸灾乐祸,“第三个。”
不等余生放下筷子,他就听见一人骂长舌鬼:“滚,看老子给他们给点教训。”
余生摆手,让伥鬼下去招呼,“梆梆”一顿乱响后,余生探头见一胖鬼一瘸一拐跑开了。
“太他娘欺负鬼了,今天可是鬼行日。”胖鬼回头,“你为人作伥,你会遭报应的。”
伥鬼身上的水草一抖,瘸着腿的胖鬼急忙跑走了。
有第三个就有第四个,有第四个就有第十个。
在余生用罢饭时,长舌鬼已经数到了“四四”,余生也不知是四十还是十四。
来镇上的鬼大多对客栈炸丸子记忆犹新,见到后就往嘴里塞,以至于不少鬼中招。
这些中招的鬼中有不少是余生眼熟的,以前老余早早让他回屋,他常打开窗户偷看。
中招的鬼中当然有不少趁机想进入客栈闹事,不过全被伥鬼教训一顿,长舌鬼在旁边热闹看的不亦乐乎。
她也是坏,在别人尝到那颗炸丸子而恶心时,从不提醒旁边的好吃,而是津津有味吃着看热闹。
当然也有旁的鬼先尝旁的食物,马上就被这美味俘获了。
在尝到丸子后虽然更加恶心,但宽容许多,同长舌鬼坐在旁边一同品尝美味,看鬼热闹。
“五十五。”陪着大家赏月聊天之余,余生听他们齐声数到了五十九。
这下不用余生转述,众人也听见了,本来今日鬼力旺盛,穿透人与鬼之间的界限就容易的多。
众人靠到美人靠探头望,“哎,我看见鬼了。”草儿指着牌坊说。
余生差点以为草儿有了一双同他一样发现鬼的眼睛,一看才知道是一头骷髅走过来。
这具骷髅双眼冒着妖异的光,骨头在月光下惨白,走路时还有骨头磨损的“嘎吱”声。
听到众鬼坐在台阶上齐声数,他以类似傀儡的步子走过来,“你们在作甚?”
“在数天上的星星。”有鬼嬉笑说。
骷髅抬头望天,见双月在天,圆而明亮,将所有星光都掩盖了。
“亮如白昼,哪有星星?”骷髅说着夹起一颗炸丸子丢骷髅头里。
“六十。”众鬼拍手,仿佛达成了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骷髅嚼着丸子,嘎吱移动着头颅望他们,“什么六十?”
“不酸,不酸。”长舌鬼甩着长舌,“他没有舌头,尝不出味道,不酸鬼。”
骷髅眼眶里妖异的光一闪,“什么不算,凭啥不算。”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不算鬼了,只因他灵魂附着在骷髅上,鬼不认他,人也不认他,让他人不人鬼不鬼。
“那丸子味道怎么样?”一鬼问他。
“还不错。”骷髅嚼碎咽下去,然后直接掉在地上。
“嘁”,众鬼鄙视他。
余生朗声道:“我觉着这位鬼兄说的很有见地。”
众鬼向他竖起中指,一鬼提着一条胳膊,断胳膊出还在渗血,他把断胳膊竖起来,也竖着中指。
“算半个鬼吧。”台阶上众鬼商议后说。
“其实挺难吃的。”骷髅坐到他们中间。
“那算六十个。”众鬼接纳了他。
“你们节操呢。”余生不服,难得有把丸子咽下去的鬼。
众鬼不理他,长舌鬼甩着长舌道:“额们不如评出最难次和最好次的供品。”
“好主意。”一群无聊的鬼答应了,“让我们去鬼市前评出来,去鬼市买个牌子挂上。”
“哒哒”,在他们议定时,一鬼牵着一匹鬼马走过来.
众鬼向他招手,“车夫,来尝尝今年最好吃的供品。”他们指着丸子。
“车夫?”楼上余生一听,对凤儿和伥鬼说,“快,快,有车夫来了。”
人有人间,鬼有鬼间,在鬼行日也有车夫之类。
凤儿和伥鬼直接从阁楼跃下去,余生替客栈俩残疾鬼招呼,“车夫,她们用马。”
问罢,余生奇怪,“话说车夫为什么只有一匹马,你车呢?”
“烂了。”车夫抬头回答,继而诧异道:“他看得见我们,为什么?”
长舌鬼一甩舌头,“给(鬼)知道。”
旁边的鬼把打在脸上的舌头丢给她,“你就是给。”
“哦,那就给也不知道。”长舌鬼纠正。
在他们纠结时,凤儿大方塞给车夫两张纸钱,“不用找了。”
说罢,她们抢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够大方。”车夫笑呵呵抬起手看,顿时傻眼了,“这是纸钱?!”
他以为是钱庄凭证呢,在扬州一带很少用纸钱。
“嘿”,车夫忙喊,但俩鬼已共乘一骑拍马而去。
“钱不够,给少了。”车夫在路中间大喊,奈何俩鬼听不见,或许是听见了?
“这还不够?”余生白天帮凤儿抢时见过,“上面印着一张一贯呢。”
车夫抖抖纸钱,“现在这东西不值钱,中原的人整天烧给死人,早烧毛了。”
车夫将纸钱丢给其他人,“还不够买一只鬼蝈蝈。”
长舌鬼舌头一卷,把纸钱抢在手里。
“蚊子腿也是由(肉),不要白不要。”长舌鬼说。
车夫不理她,抬头看余生,“现在鬼也用铜钱结账,刚才那匹马出租一夜共一百文,你看…”
“一晚上一百文!”余生一惊,这得他卖十分之一的棪木酒。
“这可是鬼马,不只速度快,还能穿越房屋障碍。”车夫伸出手,“快交钱。”
“这个,”余生干笑,“其实,我不认识那两鬼,不对,我压根看不见鬼,谁在跟我说话?”
“臭小子,敢跟鬼耍赖,你活的不耐烦了。”车夫脸色一变,卷起袖子要钻进门上来找余生麻烦。
“开个玩笑,给你。”余生不至于吝啬到赖账的地步,“你等一下。”
他转身向清姨讨一百文,丢给了车夫。
车夫接住,掂量下重量就知够了,“谢了。”
他顺手捏起一颗丸子,刚嚼一口全部吐出来,正喷在坐台阶的长舌鬼脸上。
“呸,谁这么缺德,对不住,这太难吃了,给鬼供这个的人太缺德了。”车夫一面道歉,一面谴责。
“六十一。”众鬼拍手,唯有长舌鬼擦了擦脸,气道:“道歉有用要做鬼天丝作甚,赔钱。”
长舌差点打在车夫脸上,喷着的血沫子更是让车夫洗了一把脸。
“得,一文钱买个清静。”刚赚钱的车夫丢给长舌鬼一文钱。
长舌鬼接住,“原娘你了。”
车夫也坐到台阶上,对众鬼说:“这家绝对是今晚最难吃的,他居然还敢开客栈。”
“不见得。”旁边一鬼把灌汤包丢给车夫,车夫狐疑的看着他们,“这个难道比丸子还难吃?”
“你尝尝就知道了。”众鬼神秘莫测的笑着。
车夫小心翼翼张开小口,仿佛那不是包子,而是一口砒霜。
虽只一小口,灌汤包的香仿佛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口腔,让车夫一震。
他不可思议的指着包子,“这,这,太他娘好吃了。”
在炸丸子衬托下,灌汤包美味的无与伦比,在他看来,传说中的蟠桃也不过如此。
“这家绝对是最好吃的,我原谅你的丸子了。”车夫抬头对余生说。
正在上面说话的余生回一句,“要不把钱还给我?”
“休想。”
余生一笑,见街上鬼越来越多也没当回事。
他回头继续道:“要我说,叶子高你不如从了黑妞。”
“不错,你看我千里寻夫的故事把大人都感动了。”黑妞有了余生支持,回头得意对叶子高说。
“别,我还想再活几年。”叶子高不为所动。
“你得为你儿子考虑,从了黑妞,你儿子就是小龙人了,活的比你长。”余生调侃叶子高。
他不忘哼一句“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啪”,清姨一巴掌打断他,“闭嘴,你唱的比行歌还难听。”
“还有,你幸什么灾,乐什么祸。”清姨瞥余生一眼。
余生揉着头,嘀咕道:“我就是调侃一下。”
这时,楼下传来众鬼拍掌,“七十二。”
不待余生探头看哪个倒霉鬼中招了,有一声音响起:“你们围在这儿做什么?”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与清姨对视一眼,余生猛然探头望。
“是你!”余生讶然失声,见一身白罗衫的孟婆站在香案前,好奇打量着众鬼。
孟婆抬起头笑道:“是我。”
她身后站着一群鬼,或衣衫褴褛,或凄凉惨死,或面黄肌瘦,没一个撑得住场面。
余生戒备道:“你来干什么?”
孟婆把额前长发用手指卷起来,“不干什么,来会会美丽的故人之子。”
她回头对众鬼说,“快,尝尝客栈的供品,不好吃就砸他的店。”
这可是鬼行日的规矩,可不是她为难人,这样规则就无效了吧?
后面一群鬼一哄而上,差点将桌案碰倒。
“注意素质!”孟婆大喝,“忘记老娘怎么教你们了?”
刚刚还挤成一团的鬼刹那间成两列长队,各鬼走上去品尝香案上的供品。
台阶上的车夫鬼道:“亏了,早知要被这些人糟蹋,应该多吃点的。”
“嘘,开膛李也乖乖在队伍中,咱们惹不起。”一鬼指着一鬼。
这鬼虎背熊腰,肚子被剖开了,里面的肠子拖在地上。
他在第二位,上前去取食物时,肠子被后面的鬼踩住,差点跌到。
“长点眼,你他妈踩到老子了。”开膛李回头怒道。
“你妈,还是我妈?”后面的鬼弱弱问。
开膛李一怔,伸手揪住这鬼,“老子让你…”
“给老娘安静!”孟婆手一挥,开膛李的肠子陡然跃起,如蛇一般将开膛李缠住。
“大,大人,我,我错了。”痛的开膛李赶忙认错,孟婆这才放过他。
他上前取一枚灌汤包塞嘴里,惊道:“这包子,太,太……”
“太什么?”孟婆欣慰的看着他,孺子可教。
“太好吃了。”开膛李说。
孟婆顿时变了颜色,手一挥,肠子又缠住开膛李,“忘记老娘教诲了!”
“可,可是,真的好吃。”开膛李说。
另一鬼尝一颗丸子,脸变了颜色,“呸,呸,太他娘难吃了。”
“看看,看看,这才叫忠心。”孟婆指着这鬼对开膛李说。
“大,大人,我,我不能说谎的。”开膛李哀求。
孟婆这才记起,开膛李因说谎被人开了膛,在悔恨交加的执念中成鬼的。
他若再说谎,整个后悔或追求诚实的执念就会消失,马上进入轮回。
但这样放开他,她度朔之神,万鬼之主,鬼城守护者的面子往哪儿放?
在她犹豫时,方才尝丸子的鬼又捏起灌汤包,轻咬一口后情不自禁道:“啊,真好…”
他急忙捂住嘴,但已经晚了。
余生在阁楼上道:“果然忠心。孟婆,这几天你就纠集了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孟婆心说好货色早被巫院挑走了,你又不让老娘滥杀无辜,老娘有什么办法,只能找这么一群货色。
“那些被你勾走的武师魂呢,怎么不让他们出来找茬。”余生居高临下寻找。
“什么武师?”孟婆不屑,“老娘才不勾魂,直接杀了了事。”
余生一怔,“那案子不是你犯下的?”
“什么案子?”孟婆不解,顺手捏起一枚灌汤包丢嘴里。
“没,没什么,只…”余生摇头。
“唔~”嚼东西的孟婆打断余生,双眼露出惊讶的神情。
旁边排队的鬼刚咽下去灌汤包,“难吃”,他忠心耿耿说,却伸手又去捏包子。
“滚,不好吃别吃。”孟婆将他拍飞,又捏起一枚灌汤包。
后面排队的鬼一惊,心说这到底该说难吃还是好吃?
一鬼摸不清,战战兢兢走上去,不待品尝又被拍飞了,“全是老娘的,你们滚蛋。”
一群鬼站在后面看孟婆大快朵颐,咽着口水却不敢过来。
尝过灌汤包后,孟婆又尝一口粥,“嗯”,她慢慢品味,发出享受的声音。
随后孟婆又尝了麻婆豆腐、炒青菜几样菜,最后才满怀期待的把手伸到装丸子的盘里。
她取一粒炸丸子放到口里,只咀嚼一下,孟婆就像在汤里见到老鼠屎一般眉头一粥,脸上起风云。
“呸”,孟婆吐出来,“这他娘是哪个挨千刀放进去的?”
她扫视台阶上的鬼,以为是这些鬼放进去,因为炸丸子与灌汤包几样有天壤之别。
众鬼噤若寒蝉,不敢动弹,唯有长舌鬼嘀咕,“七十三。”
“什么?”孟婆柳眉一竖,瞪着长舌鬼。
余生探身道:“那是我故意放进去的。”
孟婆恍然:“这丸子才是你做的?”
“不,全是我做的。”余生说。
孟婆不可置信,两个极端全出自余生之手,这人该有多分裂。
“你不懂”,余生双手抱胸,“这炸丸子放在这一堆美味中间大有玄机。”
“什么玄机?”孟婆疑惑的看着余生,见他身影在明月之下,高楼之上,格外碍眼。
“你再尝尝别的。”余生说。
孟婆狐疑的尝一口灌汤包,依旧美味,依旧不解余生所说的玄机,“玄机在哪儿?”她问。
“一对比之下,你难道没觉着更好吃?”余生说。
“畜生,敢戏弄……”孟婆话未说尽,惨叫一声,蹲在地上。
余生吓一跳,这是怎么了,被骂的人是我,怎么受伤的是她?
不过余生不忘回击,“遭报应了吧。”
孟婆不理它,抱着头等着这股劲儿缓过去。是她疏忽了,骂余生畜生也是骂那人,头痛是自然。
清姨却察觉出些蹊跷来。
若真是来寻衅的,不用这些乌合之众,孟婆一人足矣,犯不着这么大费周折。
她站起来问道:“你究竟来做什么?”
孟婆站起来揉了揉脑袋,心想解除法术禁制诅咒之类的话不能说,不然永不得自由。
于是她一指余生:“我是来实现你愿望的。”
余生莫名其妙,“我什么愿望,你知道?”
孟婆斜眼看清姨,对余生高深莫测一笑,“你难道已经忘记昨天自己许下的愿望了?”
“什么厮守,生猴子之类的。”孟婆进一步暗示余生。
余生和旁边的姑娘关系尴尬,若点破了,再完成余生的愿望可就难了。
虽不知余生他娘为何方神圣,但作为对手,孟婆很佩服她,世上还有满足仇人之子愿望更恶心的惩罚吗?
她决定了,一旦解除诅咒,立刻远走高飞,再也不踏入东荒一步。
她在乱想,余生却惊得后退两步,惊讶的指着孟婆,“你,你…”
这愿望他昨日在心里悄悄许下的,即便小姨妈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见鬼了不成,不对,确实是见鬼了,但鬼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你”了半天的余生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余生的失态,出口气的孟婆很得意,“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知道。”
余生却不信,隐隐觉着另有玄机。
清姨也奇怪:“怪哉,被你娘困在坛子里的魔头反过来满足你的愿望,这是什么路子?”
怪哉抬头,“我娘?没困魔头在坛子里啊。”
坛子,魔头,愿望;在桃林时,余生救包子时曾说:“我希望你把我们俩全放了。”
“啪”,余生一拍掌,“啊哈,原来如此。”
他向前一步,自信的看着孟婆,“我的第三个愿望是,你再满足我三个愿望。”
孟婆心里一震,脸上却波澜不惊,冷笑道:“你在胡说什么?”
“呃”,余生挠挠后脑勺,难道他猜错了?但除此解释外,实在没别的答案了。
孟婆怕他开了窍,忙道:“我是信守诺言之辈,虽被你娘封印,但曾答应她做两件事…”
“明白了。”余生又拍手掌,“你提醒我了,封印你的是我娘。”
既然如此,那愿望应该不止三个才对。
“我希望你现在能闭嘴。”余生双手合十说。
“我…嘶。”孟婆捂住痛的头,居然如此白痴的愿望也算。
他心中也在恨自己,我他娘的说他娘作甚。
“我爱死我娘了。”余生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清姨说。
清姨同情的看着孟婆,也只有余生他娘有这种折磨人的法子。
“你娘到底是谁?”孟婆向余生怒目相视,嘴巴不张,话语从肚腹传出来。
“我娘就是我娘。”余生得意的看着她,“现在你可不能惹我。”
孟婆,度朔之神,鬼城之主,与城主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在是被迫听命与他。
余生觉着这是今天最好的礼物。
在余生为礼物而高兴时,草鬼正站在巫院门前的墙角。
在月光下,他尝试着用陡增的鬼力挣脱头上草的束缚,却发现鬼力瞬间被草吸走了。
半晌之后,他无奈放弃了,提起旁边油纸伞,化作了其主人的模样。
夜已深,所有巫祝都出去了,即便门口站着的小祝也只余下一位,在叹息自己的时运不济。
对于巫祝来说,鬼行日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百鬼夜行,意味着许多鬼任由你选择。
这在往日可不多见,往日里这些鬼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呢。
“白巫祝,这么早就回来了?”小祝见到草鬼伪装的巫祝,忙躬身行礼。
“嗯,遇见个大家伙,怕他冲破了禁制。”草鬼说,这巫祝头发长,正好把头上草盖住。
草鬼绕过萧墙进到巫院,见月如水,铺满院子,衬托出空寂,脚步走上去能听见跫音。
一路向里,全无人迹,直到走到一座高墙下,见前面有守卫后才停下来。
这地方不知他乔装的巫祝有权利进去的,于是他取出了草鬼给的蝉翳叶。
他用叶子遮住眼,让草也隐身,忐忑的走过守卫进入高墙。
这蝉翳叶余生吩咐过,对于巫院司巫,神仕这些高手而言,压根不起作用。
因此进到高墙后面的院子,见无人发现后草鬼才松一口气,把油纸伞里的长发鬼放出来。
长发鬼呼吸一口新鲜气,打量着四周,见院落幽深,两排方子低矮,沿着街道一直向暗处延伸。
“你媳妇在巫祝的伞里怎么办?”草鬼问他。
“那就只能一个一个找巫祝问了,不过先搜查下巫院。”长发鬼说。
草鬼指了指幽深而低矮的院落,在暗处隐隐有呻吟声,呼啸声传来,宛若来到了地狱。
“这就是巫院最机密的地方,若你媳妇够格被关起来,那就肯定在这儿。”
“这是巫院最机密的地方,若你媳妇够格被关起来,肯定在这儿。”
沿着街道一路向前,两旁的房子无窗,只有门,门上贴着黄纸符。
见长发鬼有些怕,草鬼道:“这些纸符是禁制鬼穿墙或幻化逃出来的,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长发鬼这才小心上前,隔着门缝向里面看。
“红豆,红豆”,长发鬼喊着妻子名字,黑暗之中初无声响,忽然门缝后面亮出一双妖异双眼。
长发鬼被吓的后退一步,听门缝里的鬼说:“我是红豆,你来救我了吗?”
这声音粗声粗气,分明是个雄的,长发鬼忍不住道:“救你妹,红豆是女的。”
“人家是红豆,快救我。”门缝后面很快传来阴柔的声音,一听就知是方才那鬼捏着嗓子说的。
“你大爷。”长发鬼转身向对面走。
“别走啊,我真是红豆,刚才那是我哥。”门缝里的鬼说。
长发鬼不理他,去叫对面的门,门里鬼直接道:“滚,老子倒是爱喝红豆粥。”
长发鬼不气馁,继续寻找,草鬼见状也帮着他找,只是门缝里的回答千奇百怪,就是没有红豆。
甚至还有男鬼说:“我是绿豆,要不你凑合一下,我不嫌弃的。”
渐渐进入深处,红豆却毫无踪迹,草鬼有些气馁,唯有长发鬼不放弃,一间不放的寻找。
“莫找了,或许不在呢。”草鬼气喘吁吁的说,他现在才知道巫院关着这么多鬼。
“那也得找遍后才能确定。”长发鬼也停下来略微歇息。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哼”,仿佛困兽被伤到时的痛吟,长发鬼登时激动起来。
“这,这,这是红豆的声音。”长发鬼惊喜的说。
“什么?”草鬼纳闷,见长发鬼已经拔腿狂奔而去,忙追上去。
走了百余步,前面出现了晦暗的光亮,红豆的轻喝又传到耳际,让长发鬼加快了脚步。
光亮处眨眼就到,长发鬼却吃惊的发现这是街道的尽头,在这儿有一片小空地。
空地四周点着四五个火盆,中间摆着一个大鸟笼,大到如一座宫殿,用胳膊粗的铁条围着。
在火光闪烁之下,隐约可以看见铁条上刻着鬼文,符号同纸符上大同小异。
在铁笼外面,盘坐着两个衣着玄色锦衣长袍,脸颊左右各有一条辫子的神仕。
在他们身后竖着撑开的油纸伞,身前插着焚香,他们手里各拉一根铁链。
这铁链另一端绑在铁笼子内一鬼身上,这鬼长发飘飘,一身红衣,赤脚,双目红光,对两个神仕冷笑。
只见她反手握住铁链的双手,由中指处伸出各伸出一条丝线,如蛇一般缠着铁链,向两位神仕蔓延去。
两位神仕见状,双手在袅袅升起的烟上一掐,一截烟气犹若实质一般被掐在手中。
这段烟气被他们伸手的油纸伞下一晃,顿时成为了黑色的烟。
他们同时在铁链上一抹,黑烟顿时伸长,沿着铁链向红丝线攻去。
两者一遭遇,红丝线化作黑色,继而被黑烟吞噬消失不见了。
见黑烟势长,红衣鬼一笑,“一寸相思,一寸灰。”
话音一落,丝线燃起火焰,登时把黑烟打了回去。
“是红豆,红…唔。”惊讶之后的长发鬼大喜,刚喊一句就被草鬼捂住嘴拉到了后面。
草鬼一脸的汗,压低声音道:“你找死不成,那两位可是神仕,足以让我们灰飞烟灭。”
他探头看场内一眼,幸好红豆占上风,两位神仕只顾着应付了,不曾注意到长发鬼。
“唔…”长发鬼还在挣扎,但被草鬼死死按住了,他实力本就在长发鬼之上。
两位神仕不曾听见,笼中鬼却听见了,如遭重击,心绪猛然不稳,丝线上的火焰刹那间向后退去。
任由黑烟蔓延,红豆目光移向长发鬼所在的方向,万种柔情刹那间落在那一头长发上。
她欣慰而又凄凉一笑,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很快不动声色的移开,在黑烟攻城掠地进入笼子时,红豆双手一抖,“心有千千结,串串系相思。”
她中指伸出的红线刹那间打结,挡住了黑烟。
“我,安红豆,你们,休想困住。”将铁链一拉,一身红衣的安红豆站在空中,嘲笑着神仕。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神仕如何也想不到,二十年前手无寸铁的安红豆,现在已借相思悟道,以鬼神踏入了半仙之地。
同为悟道者,仗着鬼魅的身法,鬼要比人厉害的多,幸好巫院对困鬼颇有一套,不然拿不住这安红豆。
若有柳妖木在,困住安红豆要容易的多。
偏偏在柳林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柳妖,半路上被镇鬼司指挥使余生劫走了。
狗日的余生,神仕暗骂,同时为战斗告一段落而心松一口气。
暗处,被红豆瞟一眼的长发鬼安静下来,痴痴的看着笼中的她,心如刀切,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草鬼低声道:“你也看到了,就因为你一喊使她分神,才险些被神仕打败。”
“巫院神仕不只两位,上面更有司巫,凭你我今夜是救不出她的。”草鬼死死按住长发鬼,深怕惊动神仕。
在神仕面前,莫说鬼的隐身,就是余生的蝉翳叶也不顶用,他们自有捉鬼的法子,寻味辨鬼就是其中一项。
长发鬼一股不洗头的味道的更是好找。
两位神仕刚松一口气,浮在空中的安红豆忽然一抖手腕,不尽红线由手指伸出,再次向他们袭去。
不同的是,这次是逗耍他们,很少硬碰硬,一触即收,待神仕松懈时又袭去,骚扰的他们顾不上观察四周。
“走了,你媳妇帮你吸引注意力呢。”草鬼拖着长发鬼。
在草鬼又拉又拽下,长发鬼死活不走,待安红豆轻摇头后,才被草鬼拖着离开。
打斗声远了,长发鬼回头一抹脸上泪,“我一定要救她。”
“是,是”。草鬼敷衍着,他觉着以长发鬼的实力,对安红豆来说只是累赘。
她可是让两位神仕合力对付,还处于下风的主儿。
出了高墙,神仕由又化作白巫祝的模样,长发鬼回到了油纸伞。
期间遇见几位巫祝,还遇见了大巫巫雨,他们全没识破草鬼身份。
也幸好他伪装的白巫祝跟巫溪混,而巫溪已经蹲在锦衣卫大牢等候问斩了,所以很顺利的走出巫院。
出门时遇见了一巫祝头领,这巫祝头领魂不守舍的向草鬼打个招呼,神色匆匆的走了。
再找不到长发鬼,巫祝头领只能提着自己的头去见司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