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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气客栈txt下载

    得益于体质卡与米粒之珠,练字中的余生才不至于形销骨立。

    饶是如此,几天下来余生也劳累不已,字有没有长进不清楚,蹲茅坑的姿势倒是花样翻新很多。

    这天早上,余生难得睡一懒觉,待日上三竿时才醒。

    起床时下楼时,小姨妈已经在用早饭了,何今夕和胡母远也在,他们用的早饭是怪哉操持的。

    行歌也在,不过已经用罢早饭,身旁放着自己的行李。

    见余生下来,行歌站起来拱手告辞。在客栈住的久了,他打算去扬州城看看,顺便找个活儿维持生计。

    “我姨妈是城主,就别唱歌祸害扬州城百姓了。”余生对行歌说。

    若把百姓弄出个好歹来,小姨妈还不找自己麻烦。

    行歌听余生说,不由扭头向清姨看,这城主的外甥混的挺惨的。

    余生把他头扭过来,“不是这个小姨妈,你可以去做一些除妖,除鬼的工作。”

    旁的人捉妖和捉鬼是靠本事,行歌完全可以靠歌声,“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余生说。

    幸好行歌已立志成为最难听的歌者,不然被余生这么说,肯定挥拳头揍他。

    “听你的,我去试试。”行歌笑着说。

    “这就对了,别人歌声愉悦人,咱的歌声降妖救人性命,不止高人一筹。”余生不忘巩固自己的毒鸡汤。

    被余生这么一说,行歌顿时觉着唱的难听更有意义了。

    他坚定了语气,“放心,即使进不去锦衣卫,我也会帮百姓降妖除鬼。”

    “你要进锦衣卫?”余生一怔,“那以后就是同伙了,我是锦衣卫镇鬼司指挥使。”

    在用早饭的清姨忍不住翻个白眼,还同伙,不知道的以为锦衣卫是盗匪呢。

    “指挥使?”行歌恍然,姨妈是城主,混个锦衣卫指挥使也是理所当然,混的不是太惨。

    在行歌乱想时,余生为难的扶着下巴,“不是我不拉你进镇鬼司,实在是镇鬼司人才济济,编制已满。”

    “你先试着进锦衣卫,然后历练一下,以后成长了再进镇鬼司。”余生老气横秋。

    在桌旁用早饭的白高兴看富难一眼,低声说:“编制已满是真的,人才济济么…”

    叶子高道:“掌柜明明说的是人才挤挤。”

    富难却很赞同拉行歌进来,这样他这统领也有手下可以统领了。

    他咽下早饭,刚要说话,被叶子高踹一脚,“傻,工钱有限,他来了你可就没了。”

    他也是为富难着想,镇鬼司工钱有限,两个人分和两个人分一人份差别很大。

    富难一听,忙打消这个主意。

    “不过锦衣卫的人很多是我朋友,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余生对行歌说。

    他觉着行歌是个人才,天下唱歌难听有的是,但这般难听的,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锦衣卫很不禁念叨,余生刚说罢,周九凤就骑着马,领着人赶来了,后面还有一辆大马车。

    “就是她,你待会儿再走,我帮你引荐下。”余生说着向周九凤迎去。

    “余掌柜,给你送好东西来了。”下马的周九凤说。

    “什么好东西。”余生走出去,同时委婉的说:“凤姐,几天不见,你长壮了。”

    “我谢谢你。”周九凤瞪余生一眼,这些全拜余生所赐。

    为不道出他的身世,周九凤办事或与友人相聚时,必须在嘴里塞着东西才堵的住。

    即使如此也险些说漏嘴,为让自己提高警惕,她不得不去猪圈参观一趟。

    之后还找了几位叔叔,让他们追忆了被城主罚到猪圈的日子,以此警醒自己。

    “谢我做什么?”余生莫名其妙,跟着周九凤来到马车前。

    只见车子里装满了白嫩嫩水汪汪的藕,若美人玉璧,一道道紫箍,更像美人束腰。

    “藕?”余生一顿。

    作为厨子,看到这一车国色天香的藕很惊喜。

    但余生也很疑惑周九凤送来这东西作甚,锦衣卫改行卖菜了?

    “刚从池塘挖出来的,城主府送你了,这东西烧菜不错,你姨妈也爱吃。”周九凤让人把藕卸下来。

    余生回头看小姨妈一眼,对这意外之喜没有推辞。

    他挥手让叶子高他们出来帮忙,指挥着众人把藕抬到后厨妥善安置。

    他随手捡起一截,把藕去皮切成薄片,见藕白如雪,看着便诱人。

    喂到口中一块,嘎嘣脆,肉嫩浆甜,在舌头上留下爽爽的清凉余香,堪与最好的鲜梨媲美。

    “这藕不错呀,好吃极了。”余生端出去。

    大荒之上的藕他不是没尝到过,但这么美味的藕还是第一次尝到。

    正在喝水的周九凤道:“没见识了吧?这是城主从仙山弄来的,整个东荒只有城主府……”

    她停住了,周九凤刚意识到卖弄的对象不对,这是从他家弄来的。

    余生不知,把盘子递给清姨,“凤姐,正要找你呢,我这儿有位天才要推荐到你们锦衣卫。”

    “天才?”周九凤左右环顾,“谁,你们客栈有天才?”

    “这话说的,我们客栈…”

    余生环顾,白高兴还在三钱,叶子高不说了,富难也不说了,草儿,柳柳…

    “我之外,还真没几个天才。”余生汗颜。

    自称天才倒不是余生自夸,在功德值帮助下,他现在五钱了。

    虽说不能与白高兴他们的修炼同日而语,但功德值也是他卖命挣来的。

    “不过这位的确是天才。”余生把行歌拉过来,“行歌的歌声在对付山狼时,你是领教过的。”

    “在唱歌难听方面,我很肯定,世人难出其右。”余生打包票。

    清姨看余生一眼没说话,她觉着余生唱的就比行歌还难听,尤其那句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是领教过,可我们锦衣卫干的是降妖除鬼,守卫城池的活儿,用不到唱曲儿啊?”周九凤迷糊。

    “不懂了吧?”余生拉着行歌坐下,向周九凤历数行歌的长处。

    “两军对阵,气势很重要,行歌一开口,敌人气势顿挫,这是其一。”余生扳着手指。

    “其二,行歌一开口,敌人猝不及防只顾抓耳挠腮,会给你们可乘之机。”

    “还有,在对阵妖兽和鬼怪时,行歌还可以吓唬他们。”余生说。

    听余生这么一说,周九凤觉着很有道理,但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由的看向清姨。

    “来,来,给他们展示一下。”余生轻推行歌一下,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行歌自信的点点头,正了正嗓子。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歌一开口,平地一声雷,炸响在耳边。

    余生虽捂着耳朵,但钻进去的碎语也让他皱眉,遑论一招全接的周九凤。

    清姨也受不了,赶忙踢周九凤一脚。



    “停停停。”周九凤急忙挥手止住行歌。

    “不用展示了,待会儿你跟我进城到锦衣卫报道,暂且试用。”周九凤说。

    随着城主会盟,西山妖兽下山,锦衣卫正是用人的时候,让行歌进去也无妨。

    行歌高兴起来,忙道:“谢谢,谢谢凤统领。”

    让手下带行歌去了解锦衣卫的规矩,周九凤与清姨有事要谈,于是支开余生。

    “余掌柜,我专门来给你送菜,你不亮一手表示一下?”周九凤说,趁机尝尝这藕也不错。

    余生抬头看天,“大早上吃什么吃。”

    “我没吃早饭。”周九凤说,见余生还无动于衷,丢出五文钱,“快点儿。”

    “瞧好吧。”余生收了钱,站起身要去后厨,清姨瞪他一眼,余生乖乖把钱递了过去。

    周九凤看着那五文钱,盼着清姨还给她,最后还是落了空。

    周九凤道:“大人,什么时候能说,我快憋死了。”

    “看你生龙活虎的,又胖一圈,死什么死?”清姨说,“我倒是心疼那匹马。”

    周九凤回头看栓在门口的马,喊道:“小白,给我的马喂顶好的草料。”

    白高兴在外面答应一声,周九凤这才回头,“大人,城主会盟约定在一个月后,我们得早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交给摘星楼和巫院就可以了。”清姨说。

    周九凤记下来,回去带话给城主府,又道:“还有上次勾魂的事儿,最近没再发生。”

    “那就好。”清姨没告诉周九凤原因。

    现在不是让城主府出面与巫院提安红豆的时候,城主府还得借助巫院筹办城主会盟呢。

    还是交给余生他们做吧。

    她们在外面闲聊时,余生在后厨呆立片刻,从系统里兑换了菜谱。

    他选取一截嫩藕,竖着切成段,然后顺藕眼切成片,这样切出来的藕片看不到藕眼。

    余生现在已非吴下阿蒙,刀工长进不少,乱舞之中将藕片顺势切成细丝,大小如一,甚为养眼。

    让藕丝在加醋的清水中浸泡,去掉淀粉的同时避免藕待会儿被炒黑。

    浸泡大约半刻钟,余生在外面聊了会儿天,才又回到后厨把藕丝捞起来沥干。

    在灶台上,用旺火把油烧热,先下红椒丝炝,再倒入藕丝略翻炒几下就可以装盘了。

    装盘时,余生点缀了些许青碧的葱花,端出去时白配绿,极是赏心悦目。

    “这么快就好了?”周九凤停下谈话,“你不是糊弄我吧?”

    余生把盘子放下,取一双筷子递给清姨,“就凭你那五文钱,本大厨愿意糊弄一下已经是看得起你了。”

    听余生这么说,下筷子的清姨谨慎起来。

    余生厨艺说好,好到不知怎么形容,若说坏,那也是坏到不知怎么形容。

    她对那道炸丸子记忆犹新。

    小尝一口,藕丝清新脆爽,适口之极,堪称美味。

    周九凤信得过余生,一筷子夹满,咀嚼时就在夸余生了:“行啊,余掌柜,糊弄人也这么美味。”

    孟婆在旁边悠悠道:“只要不是糊弄鬼的,他做的都很美味。”

    “你还记仇了。”余生递给她一双筷子,“尝尝。”

    孟婆冷哼一声,不是她记仇,任谁尝到那炸丸子,也会耿耿于怀。

    清姨让周九凤取一坛酒,俩人一鬼对酌起来,还把余生赶了出去。

    “还挺神秘。”余生不情不愿的出去,在桥头看狗子戏耍群狼。

    同时在看的还有胡母远,“掌柜的,你这丑狗有本事啊。”他向余生竖起大拇指。

    余生刚要骄傲的点头,听出不对来,“你才丑狗,骂谁呢。”

    “哈哈,是我说错话了。”胡母远笑着道歉,“不过我若真如你所说的,丑点就好了。”

    他抬头望天,忧郁的气质油然而生,让同怪哉一起在河边浣洗衣物的十妹险些栽下河。

    十妹是猪肉九的女儿,排行老大,现在正到思春的年纪。

    同她杀猪的老爹不一样,十妹长的很秀气,一点也不像杀猪家出来的。

    她本应叫大丫,不过考虑到他老爹名字带九,不能让女儿超过老子,所以叫十妹。

    她还有两个妹妹,分别是十一妹,十二妹,现在余生就等扛把子十三妹诞生了。

    奈何猪肉九媳妇不争气,让余生很遗憾。

    “骚包。”看着胡母远恨自己不丑的姿态,余生忍不住说。

    胡母远把抬着的头放下,羡慕的看着余生,叹气道:“我的苦恼,你永远不懂。”

    “我懂你大爷。”余生终于忍不住了,这孙子就是个蝌蚪,找骂呢。

    胡母远脾气很好,微微一笑,转身望向河面,露出孤独的神情,“或许只有她懂我吧。”

    余生顺他目光看去,见他望着正在捶衣的怪哉。

    这可真是怪哉,胡母远不知怎么就认定戴着帷帽的怪哉貌若天仙了。

    真要说貌若天仙,整个镇子,乃至整个扬州城,只有小姨妈才是,可惜这孙子无福见到。

    “咦,不对,小姨妈是真…”余生在纠正自己,被胡母远打断了。

    “小心,水里有妖怪。”胡母远站桥边大喝。

    自那次降雨后,河水又充沛起来,河道很深,藏得下大家伙。

    石桥在高处,胡母远见水里有条狭长的阴影快速游向捶衣服的俩人。

    被胡母远一喊,怪哉戒备的站起来,伸手去拉十妹。

    不过十妹眼神一直在胡母远身上,看的入了迷,压根没听见胡母远和怪哉说什么。

    在怪哉一拉之下,十妹身子趔趄没站起来,只是回过了神,可惜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刚到桥边的余生见水面炸裂,从水里钻出一条色黑,头如马首的怪鱼。

    “马首鱼!”余生认出来,它的身子狭长,至少三丈,是湖里常见的鱼妖。

    不过河道狭窄,庞大的马首鱼轻易不进河,这条或许是前几天顺河而下的狼血引过来的。

    跃水而出的马首鱼,张开马嘴,露出一嘴利齿,向趔趄的十妹咬去。

    这要被咬住,不死也残。

    说时迟,那时快,怪哉顺手把手里捶衣服的棒子砸去,砸中了马脸,逼退了它。

    推着十妹,怪哉转身刚要向河岸冲去,又听余生大叫一声小心。

    她回头,惊见马首卷土重来,一口咬住她身后衣袂,在怪哉惊呼声中把她拉下水。

    水怪吃人都是这套路,在水里是它的地盘。

    在怪哉被拉水里瞬间,余生和胡母远同时跳入水中。

    石桥离怪哉他们浣洗衣服的位子不远,俩人同时跃下。

    余生轻巧落在水中,没掀起大水花,如鱼入水,潜下去向落水的怪哉游去。

    胡母远则径直朝鱼妖去了,在马首鱼将没入水中时,狠狠地砸在马首上。

    “昂”,马首鱼怪叫一声,正要去咬怪哉的头一抬把胡母远顶起来。

    余生趁机推开怪哉,刚浮出水面,见被顶起来的胡母远迎头向他们砸来。

    “你大爷。”余生骂一句,推着怪哉钻入水中,躲开他的撞击。

    这时马首鱼已来找拉下水的食物了,胡母远正落在它嘴边,当然不客气,张口就咬去。

    胡母远大惊,眼看躲闪不及,余生一脚踹在马首上,顺手把他拉过去。

    余生如游鱼,游离怪鱼后把俩人带出水面,“快,带她上岸。”余生把怪哉推到胡母远怀里。

    怪哉不习水性,一直在闭着眼挣扎,头上的帷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水冲走了。

    胡母远把怪哉拉过来,甩落脸上的水一看,“啊”的一惊。

    身后有动静,余生知道是马首鱼来了。

    “快走”,他一推胡母远,转身避过鱼嘴后,一拳打在马首鱼身上。

    或许在水里的缘故,余生只觉力由水生,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是以一拳打的既快又重。

    “砰”的一声,追怪哉的马首鱼被一拳打中,整个身子歪向旁边。

    马首鱼的头是马首,身子构造却与普通鱼一般,不同的是要狭长许多。

    在身子被打中时,马首鱼尾鳍一甩,裹着浪向余生打来。

    余生身子在水中横移,硬受了这一拍后,伸手抱住尾鳍把它抡一圈。

    “昂”,马首鱼有些慌了,在摆动尾巴终于挣脱余生后小心起来。

    它摇一摇因转圈而晕的脑袋,戒备而慎重的看着余生,不再去追逃脱的胡母远和怪哉。

    不过胡母远也没跑远,在余生和马首鱼对峙时,胡母远大喊:“救命,余掌柜,快救命。”

    听他们喊得急,余生急忙远离马首鱼浮出水面,见胡母远抱着怪哉在水里挣扎。

    “你大爷,你别也不会游泳?”余生说着,转身、旋转、踢腿,一气呵成把从背后袭击他的马首鱼踢走。

    “昂”,吃痛的马首鱼摇摇头。

    “这他娘是个什么怪物。”鱼妖在想。

    不说好水里是鱼的天下,怎么这人在水里还能使出这种招式,甚至对水的阻挡视若无物。

    “不,不是,有东西抓着我的脚。”胡母远大声说。

    余生趁着马首鱼被失神的时机,快速向胡母远游去,见他扶着怪哉努力挣扎着,身子却不断向下沉。

    “水鬼?”余生一惊,因为湖中水鬼不少,他见过水鬼拉替身。

    他潜下去,果见一黝黑精壮,头发将秃,只剩几绺儿头发的奴隶老头鬼在抓着胡母远脚脖子。

    “啪”,余生拍他手,示意他松开。

    小老头瞪他一眼,死死抓着不松手,“这是我的。”他说。

    怕马首鱼追上来腹背受敌,余生不再客气,一把抓住老头仅有的头发,把他往上揪。

    “哎呦,你个缺德玩意儿,别抓我头发。”老头喊。

    或许是疼,也或许是心疼自己仅剩的头发,老头鬼被余生揪着浮出水面。

    为防到手的轮回机会逃脱,老头鬼又死死抓住了胡母远的胳膊。

    “你个大缺德玩意儿,非得这时候拉替身,两条人命呢。”余生说着回头找马首鱼的位子。

    “那正好送你一条,咱们一同轮回。”老头建议,“你先把我头发松开。”

    “滚,我是人。”余生说。

    “你是人?”老头奇怪余生为什么看得见自己,“那你和我争什么,缺德玩意儿。”

    “余掌柜,你跟谁说话呢。”一手扶着怪哉的胡母远说,“快帮帮忙,我胳膊动不了。”

    顾不上理胡母远,余生道:“缺德你大爷,他是你喊名字喊落水的?”

    老头一怔,他本要拉在水边浣洗衣服,那魂不守舍的姑娘的,岂料被这鱼妖抢了先。

    余生忽悠道:“不是你喊落水的,拉不了替身,凭白搭进去两条人命,你说谁是个缺德玩意儿。”

    作为一条新水鬼,老头还真不知道这些,“当真?”

    “当真。”见马首鱼劈波斩浪而来,余生松开老头头发,“快,你去救人,我对付这鱼妖。”

    胡母远莫名其妙,朝冲上去的余生喊:“我动不了,怎么救?”

    余生不理他,不过胡母远没感觉到再被往下拉,只是手还被什么东西抓着。

    老头迟疑一会儿,觉着余生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万一不成,岂不草菅人命?

    于是胡母远觉着胳膊一松,刚要往岸边游,忽然觉着屁股被托起来,把他往岸边推。

    凭感觉,这是方才在水里拉他的水鬼的手,胡母远又惊又疑,余掌柜还有这本事?

    只是,“能不能不要托屁股。”胡母远喊,特别是不要托这么正,这让他记起了被一群姑娘调戏的经历。

    岸上的十妹已经喊人来救,最先赶来的几个人见他们往岸游,忙过去帮忙。

    但很快有人惊呼起来,初来的几个人看到了怪哉真容。

    胡母远及时察觉到,被水鬼托着浮在水面上,把自己的长衫扯下来,盖在怪哉头上。

    “快救人。”余生骑在鱼上,抱着马首鱼的头,同鱼妖一同跃出水面时向岸上人喊,手里的拳头不忘砸向鱼妖。

    里正忙招呼,“别看了,快救人。”

    乡亲醒悟,下河堤及时拉住胡母远的手,把他们拉上岸。

    现在岸上已经聚集不少乡亲,“我来。”气喘吁吁的胡母远顾不上休息,紧拉住怪哉,护着衣服不从她头上脱落。

    好在百姓们都在看人鱼大战,见他们上了岸便移走了目光,没留意怪哉盖头的打扮。

    胡母远拉着怪哉上了岸,见余生游刃有余,扶着怪哉忙悄悄进客栈去了。

    周九凤和他们错身而过,挤到人前见余生又骑着马首鱼跃到水面上。

    “让你袭人。”余生一拳头砸上去,让马首鱼惨叫,又跌落到水里潜下去。

    水面慢慢归于平静,波纹渐渐被荡平。

    有乡亲不安道:“小鱼儿不会有事吧?”

    “不会。”马婶儿说,“这小子襁褓时就学游水了。”

    马婶儿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水面在下游不远处被打开,跃出一人一鱼。

    余生依旧骑在马首鱼上,他们看不见的是,在余生的身后还坐着一缺头发的老头。

    “揍死你,揍死你,想淹死老子。”余生拳拳到肉。

    “不愧是四溟少主。”周九凤暗赞一声,突然朗声道:“余掌柜,不烧鱼肴,那你能杀鱼?”

    挥拳头的余生停下来,这是个问题。



    在余生停手沉思时,马首鱼又落到水里。

    百姓以为又是很长时间时,谁料余生很快钻出水面,骑着马首鱼向岸游来。

    “我们和解了。”余生说,杀鱼貌似真的有违祖训,余生决定放它一马。

    鱼妖求之不得,赶忙把这煞神送到岸上,决定以后再也不来河里了,还是湖里自在。

    也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鱼妖心说莫不是什么水里妖怪的后人?但又察觉不出来。

    “以后记着…”上岸后的余生刚转身,马首鱼已沉入水中,在清澈水的水中有一道影子,快速向湖的方向游去。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余生喊,奈何马首鱼头也不回。

    余生叹息,可惜了,这马首鱼他骑着很舒服,同骑马一般舒适,还想着收为己用呢。

    “小鱼儿,没受伤吧?”里正在河堤上问余生。

    “没事儿。”余生摆摆手。

    他把衣服解下来拧干水,见水鬼飘在水面上,回头道:“河里有水鬼,大家以后小心点儿。”

    百姓知道余生的本事,闻言全郑重的点了点头。

    正在水面上行游荡的老头不高兴了,一蹦三长高,“你个缺德玩意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余生向他挥手告别,“驴,晚上有空来客栈用饭,给你友情价。”

    “你才是驴呢…”老头在后面嚷,只是余生已经回客栈换衣服了。

    至于站在岸上乡亲,对余生的话一头雾水。

    里正转身也要回去,最先来到的包子他爹走近,“张叔,那虫儿姑娘会不会…”

    里正打断他,“有剑囊在呢,恶妖绝不敢在附近。”

    他叹口气,“这事儿就不要外传了,都不容易。”

    包子他爹应一句,把秘密放在了肚子里。

    余生换衣服下楼时,遇见了戴了新帷帽的怪哉,“还好吧?”余生问。

    “嗯”,怪哉点了点头,指了指阁楼,“我去上面待会儿。”

    “去吧。”余生说,“放心,没什么,镇上乡亲只是一时惊讶罢了。”

    怪哉一笑,“掌柜的放心,我先上去了。”

    余生目送她上楼,然后走下楼梯,见胡母远换了衣服,独坐在大堂。

    “行啊,胆子够大的。”余生丢给胡母远一坛酒。

    这厮方才居然直接朝着马首鱼的头砸去了,不过若不是他那一耽搁,怪哉怕要受伤。

    胡母远接住,“那是,好歹也是独自横穿荒野的人,没点本事能成。”

    余生笑了笑,“我替虫儿姑娘谢谢你了,为方才的事儿。”

    虽然忙着于马首鱼搏斗,余生还是看见他蒙住了怪哉的头,没让更多人会看到她的真容。

    “我们是同病相怜。”胡母远说,“全被一副臭皮囊所害。”

    这余生就不能苟同了,他还是很想要一副好看臭皮囊的,看周九凤不避讳的看胡母远就知道了。

    “虫儿姑娘呢?”胡母远问。

    “在楼上呢。”余生指了指阁楼,坐回清姨旁边,对周九凤说:“收起你那双色眼,小心庄子生吃醋。”

    看着胡母远消失在木梯尽头,“什么色眼”,周九凤回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双是欣赏美的眼睛。”

    “我这双眼就不是。”余生说,不待周九凤诧异,“所以我很欣赏你。”

    周九凤翻个白眼,“至于么,为了损我,把自己双眼都给毁了。”

    她大着胆子问,“那你欣不欣赏你小姨妈?”

    清姨饶有兴趣的看着余生,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余生气定神闲饮一杯酒,“我从来都是用心欣赏小姨妈。”

    “油嘴滑舌。”周九凤鄙视余生,“对了,摘星楼你什么时候去,现在整座楼的人都心惶惶。”

    “就这几天吧。”余生说,他现在还没拿定主意酿什么酒,去完成“名镇扬州”的任务。

    又闲聊几句,周九凤起身告辞,行歌跟着周九凤出了客栈,正遇见草儿采草回来。

    周九凤在上马时问行歌,“你没马?”

    行歌挠了挠头,没好意思把他被一妖怪打劫,把马抢走的事儿说出来,那还是行歌来客栈路上的事儿了。

    “溜子。”周九凤见他默然不语,回头要招呼手下与他同乘一骑。

    “哎,我记着你有马的。”捧着草的草儿停下来,看着行歌记起来。

    “我,有马?”行歌疑惑的看着草儿,心说这姑娘难道要揭他被妖怪打劫的短了?

    “对呀,就在客栈马厩里。”草儿很确信的说。

    出来送人的余生闻言道:“马厩的马是行歌的?”

    “会不会搞错了,我记着他来时没骑马。”白高兴说。

    “是他的,我还专门记账簿上了。”草儿说,“不信你查查。”

    余生和白高兴同时把目光放在叶子高身上,前些天这小子刚在账簿上查过那匹马的主人。

    “看我做什么?”叶子高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郎中写的字,隔一天自己都看不懂,遑论我了。”

    “有道理。”余生让草儿去确认,让白高兴去把马牵出来。

    草儿还在柜台上辨认自己的字迹,行歌已经把白高兴牵出来的马认出来了,“对,对,这是我的马。”

    “你的马怎么会在客栈?”余生疑惑,他记起了行歌被妖怪打劫的事儿。

    白高兴记起来,“这匹马是行歌住店后次日那妙龄女子的。”

    当时天黑,他去外面牵的马,那姑娘与行歌同桌用的饭,上楼时还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看着行歌。

    后来他们去了扬州,那妙龄女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就不知道了。

    “算了,马回到手上就行了,其它的别想了。”周九凤催促行歌快点上路。

    行歌摸了摸马头,刚要翻身上马,“慢”,余生打断了他,“马既然是你的,那这些天草料钱你得付了。”

    “余掌柜,至于么?”行歌说。

    这些天在客栈,他花费不下十贯,这草料才值几个钱。

    “那不成。”

    余生瞥大堂一眼,见小姨妈在忙别的,他叹气悄声道:“不是兄弟小气,实在是我娶媳妇的老婆本太高。”

    以余生意中人的胃口,财礼少了怕是不成。

    行歌理解岔了,他上下打量余生,把百余文钱取出来,在余生伸手接时,他又收了回去。

    在余生迷惑中,行歌拍了拍余生肩膀,“一位李大爷曾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余生纳闷,这不是他劝行歌的话么?

    “狗子虽丑,但生来让人退避三舍。”行歌安慰余生,“余掌柜,我相信,会有人要你的。”

    “虽然你人不够高,不英俊,但你是城主外甥啊。”行歌勉强把毒鸡汤灌了回去。

    “不是,我已经很高,很英俊了。”

    余生着急解释,心说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要求太多。

    行歌不给他机会,把钱丢给余生后,翻身上马追周九凤他们去了。

    他得意的向余生招手,整天被余生说唱的难听,现在终于能报仇了,虽说他心里还很感激余生。

    “这小子,没我的本事,还勉强灌鸡汤,待我进城,非得收拾他。”余生掂量着钱转身进客栈。

    大堂只有清姨在,低着头在看书,余生走过去把钱交给她。

    小姨妈收起来后,不在意的问,“现在给谁攒这老婆本呢?”

    “呃,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余生一阵慌乱,这话居然被小姨妈听到了,剑仙耳力果然不一样。

    清姨也不追问,“行了,你该去练字了。”

    余生坐下来为清姨倒一杯酒,“虫儿姑娘和胡母远在阁楼外呢,咱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余生趴在桌子上,说起了方才救怪哉的经过,“这胡母远看到后不仅不适,还护着她,现在更是上去找虫儿了。”

    他扭头,半面脸贴着桌面,看着清姨,“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对她容貌不在意的人,咱们不能让她错失良机。”

    余生觉着,若真能成,这俩人也算是天作之合,一个丑,一个俊,一个嫌丑,一个嫌俊,正合适。

    清姨抬头看余生一眼,“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那是。”余生得意,继而问道:“方才我在水里,你怎么也不出去看看?”

    “万一我学我娘,被鱼叼走怎办,那你可就少一个这么好的外甥了。”余生说。

    清姨看余生一眼,见他虽笑,但眼神中还是有些失落。

    她合上书:“只要在水里,天下还没有一条鱼能叼的走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若是遇见山狼呢?”

    “那是得担心了。”清姨煞有介事的点头。

    余生乐了,“我就知道小姨妈还是疼我的。”

    “我担心山狼会撑爆肚子。”清姨说,这倒不是妄言。

    木梯上响起脚步声,何今夕下楼来打热水,趁着阳光好,要为妻子擦洗一番。

    后厨备有热水,余生帮他打了,才又坐在长桌旁,盯着清姨看书。

    窗格上的阳光落在她发梢和额头,让余生盯着入了神。

    恍惚中,他记起了在八咏楼见到城主真容时的模样,手慢慢伸出去,想要在她脸上勾勒出那时的轮廓。

    “别乱。”清姨拍落他的手,在余生提起他娘后,她一直没把书看下去。

    城主会盟时,余生肯定要知道自己身份的,清姨觉着还是得提前预防一下。

    于是合上书,“有件事不能瞒你了。”清姨开口,但很快又犹豫起来。

    她在心里斟酌,毕竟余生他娘丢下他们父子跑路不好解释,更何况,后来老余也诈死跑路,把余生丢在了客栈。

    对于拥有镜子的东荒之王而言,把已经轮回的魂拉回来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老余怕是要骂余生十八辈祖宗了,他也没想不到余生有看见魂的本事,让他只能做戏做全套,再去轮回一趟。

    想到这儿,清姨怜悯看着余生,母亲不靠谱,父亲一心想复兴圣人大业,长这么大不容易。

    听清姨说,又见她踌躇,余生一喜,心说清姨难道要坦白城主身份了?

    不同于上次在八咏楼,现在即便知道城主身份,余生也有把握留她在身边。

    他们中间,只是被一层东西隔住了,厚过窗户纸,薄过一面墙。

    可惜余生失望了,清姨沉吟半晌后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或许没死?”

    余生一怔,剧本不对呀,不是坦白城主身份?

    见余生一脸失落,清姨一呆,继而揪住余生耳朵,“你小子,你娘没死,你怎么一脸失落?”

    “疼,疼。”余生忙站起来缓解耳朵重量。

    余光瞥见清姨一脸不满,余生忙表演起来,“你说什么,我娘没死,太好了,哈哈。”

    清姨丢开他,“浮夸死了。”

    余生揉着耳朵坐下,正经起来,“那她没死去哪儿了,难道从了那鱼妖?”

    上次清姨的版本是被东荒王的手下鱼妖抓走了,说是鱼妖看上了她。

    “从了鱼妖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清姨急忙撇清关系。

    余生他娘于她,亦师亦友,若因这话折腾起她来,她可受不了。

    她饮一杯酒,“被东荒王手下鱼妖叼走是真的,但不是鱼妖看上了她。”

    “难不成东荒王看上了她?”余生随口一说,见到清姨神情后惊道:“还真的是。”

    清姨其实是想到了余生他娘自恋的样子,可不就是东荒王看上了东荒王。

    “我的娘,东荒王不是雌的么?”余生惊呆了,心说他娘是王的女人,那得什么模样才能把东荒王掰弯。

    他摸着自己的脸,心说这张脸也不知遗传他娘多少,难道有倾国倾城的潜质?

    “啪”,清姨忍不住拍他后脑勺,“什么雌的,是母的,呸,女的。”

    她被余生带的语无伦次了。

    稍微停一停,清姨才又道:“还有你娘只是为东荒王做事,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以余生把城主外甥身份宣传的漫天飞的性子,清姨决定还是瞒到会盟时,避免巫院听到风声早作准备。

    “那鱼妖?”

    “只是消失的借口。”清姨说。

    “哦~”余生终于明白老余为何不让他报杀母之仇了。

    清姨看着余生,“你,没什么想法?”

    毕竟是把他丢弃了。

    “想法?有啊,她为什么不瞒着老余,这样我就能吃鱼了。”余生说。

    清姨抚额,一家子奇葩,她已经为余生后人担忧了,若遗传了这脑回路该怎办哟。

    余生这时从鱼的滋味回过来,眯着眼看清姨,“小姨妈,关于你自己,就没什么瞒我的?”

    清姨举杯放唇边掩饰,“我,我有什么瞒你的?”

    “呵,城主为什么只来见你一次,为什么只见我一次,为什么又送你一车藕。”余生说着站起来。

    “你说为什么?”清姨略有些慌,怕余生拆穿身份,那样她真的不知所措。

    见小姨妈慌乱,余生得意一笑。

    “一定是你和她分了,但城主不死心,送一车藕告诉你‘她心藕中丝;虽断犹牵连’。”

    清姨哭笑不得,忍不住卷起书拍他,余生低头躲闪,但还是被拍住了。

    “哎呦”,余生痛呼一声,手去揉眼。

    “怎么了?”清姨停下,没好气的问余生。

    “书扫到眼了。”余生揉着眼。

    “我看看。”清姨忙放下书,把他拉到跟前,见左眼微红,有眼泪泛出来。

    “没伤到,也没东西,缓缓就好了。”清姨俯身扒开查看后,“噗”的帮他轻吹,缓解眼的不适。

    余生见清姨微鼓腮,轻轻吹着,心弦被拨动了。

    他踮起脚尖,脸在清姨惊住的双眸中逐渐放大,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穿过窗格的阳光,缓缓落在发梢,惊艳了时光,温柔了余生的岁月。

    在很久以后,余生还记着那一吻,虽只刹那,却为永恒。

    只不过,在享受刹那间的温柔后,醒悟过来的余生,整个脑子“哗”的乱了。

    “系统,轻薄了剑仙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余生在念头中问系统。

    系统道:“放心,死不了,再来首唇对唇的吻别,那你就死定了。”

    “你大爷。”余生问候系统一句后,缓缓离开清姨额头,见清姨双目中的呆滞还没消散。

    想她一代剑仙,纵横大荒万年,居然被一小屁孩给占了便宜。

    现在清姨还没想找余生麻烦,她还在疑惑中,为刹那的失神寻找理由或者说借口。

    身为剑仙,在那刹那间,她又无数机会推开他,但心乱成一团麻,让她全部放弃了。

    她呆呆的看着余生靠近,然后轻轻一吻,理智在念头中念着推开,身子乖顺的受了。

    甚至从心,传来丝丝甜滋滋的喜悦,把念头中的一切彻底抛在脑后。

    在余生离开后,她感受着一吻所带来的颤栗,理智重新掌控身子,却如鸵鸟一般,陷入了内心的纠结。

    呆滞的目光在恢复清明,余生知道小姨妈很快要秋后算账了。

    余生在佩服自己胆大的同时,脑子飞转着寻找开脱的借口,不然非被小姨妈打伤不可。

    在清姨目光恢复清明,继而转向凶狠时,在生与伤之间挣扎的余生再次祭出浮夸演技。

    “哎呦,坏了,我的眼。”他左手捂住左眼,“坏了,坏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行,我得找草儿看看。”余生捂着左眼匆匆向后院逃。

    他刚挑起竹帘,脚不等迈出去,一筷笼打在余生后脑勺,筷子散落一地,“笨死了,伤的右眼。”

    “是,是。”余生赶忙逃走,待到后院后才停下来,“咦,小姨妈提醒我这作甚?”

    “当然是让你去查下右眼,怕你伤到了。”孟婆坐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余生,手里还捧着枣。

    “给我几颗。”余生说,“你看到了?”

    “不给。”孟婆回绝余生的讨要,指了指打开的窗户,她所在的屋檐穿过窗户正好看见。

    余生双手合十,不待许愿,孟婆已把枣丢过来,“给你,给你,至于么,为点儿枣就许愿。”

    “关键许愿有用。”余生用衣服一兜,把所有枣全接下了。

    孟婆跟着飘下来,绕一圈端量他后拉着余生到后院外面。

    “干什么,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余生挣脱,跟着孟婆来到后面,抬头一看,黑妞在枣树上摘枣。

    阳光从南方湖面上落下,篱笆上的扁豆初长成。

    “行啊,小子,胆子够大,是我看错你了。”孟婆说,她以为完成余生愿望至少得百八十年呢。

    “那是,我余生好歹也是倾国倾城,东荒第一美人儿的儿子,这点魅力还是有的。”余生自夸。

    孟婆一怔,她见过余生他娘,那容貌,与倾国倾城,东荒第一美人儿不沾边呀。

    “你娘,倾国倾城,别看玩笑了,就你娘那…”孟婆正说着,头针扎般的痛起来。

    “姥姥,这也不行?”她捂着额头轻声嘀咕。

    “我娘怎么了?”余生问。

    “就你娘那,那模样,倾国倾城已不足以形容,至少翻天覆地。”孟婆说着头就好起来。

    余生不赞同,“这就有点儿夸张了。”

    “我见过。”孟婆说着看四周,心说余生他娘的本事大,还是就在身旁?

    她决心试探一下,“你觉着你小姨妈漂亮,还是你娘漂亮?”

    余生不假思索,“还用说,当然是我小姨妈了。”

    孟婆盯着余生,见他毫无异样,出言确认,“你头痛,头晕不?”

    “没有。”余生莫名奇妙的看着她。

    孟婆心里有了答案,看来是身上的许愿诅咒在作祟。

    余生手里的枣吃完了,找枣树上的黑妞讨要,黑妞摆了摆手,“自己摘,我这是要卖钱的。”

    黑妞新发现一条财路,把枣卖给客人,也能赚不少钱。

    “姥姥,摘我的枣,赚你的钱,快给我下来。”余生喊。

    “这枣是大人的?”黑妞指了指院子,“分明在院子外。”

    “那也是我的,快把枣交出来,不然扣你和叶子高工钱。”余生说。

    “那不成。”黑妞“砰”的跳下来,“别老欺负我们家叶公。”

    余生从她的筐子里抓一大把,挥挥手,“去卖吧,卖了五五分,不许告诉小姨妈。”

    黑妞眉开眼笑,“大人,我办事,您放心。”

    黑妞离开后,孟婆见左右无人,道:“剑仙若不许,你进不得身半步,方才没推开你,证明你姨妈对你也有心。”

    她又看了左右,轻声而又兴致勃勃道:“要不我助你一臂之力,今晚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早日完成余生这大愿,孟婆也早日解开身上诅咒。

    她这些天摸索过了,但凡正经些的愿望被实现,她受到的痛苦就轻一些。

    至于不正经的愿望为何不缓解,孟婆觉着估计他娘没料到儿子这么不正经。

    “去,去。”余生推开她,义正言辞道:“当我是什么人了。”

    “告诉你,我要光明正大得到小姨妈的心,才不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余生说。

    当然,也因为这是条作死路,余生才不轻易上孟婆的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我许愿,让你今晚同一人生米煮成熟饭?”余生双手合十。

    “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孟婆神情一变,“她又出来了!”

    这变化来的突然,余生一头雾水。

    “告诉你个秘密,我身子里还藏着一个人,我姐姐,她叫孟姜,所有坏事全是她做的。”

    孟婆压低声音,“千万别信她,她一直藏在我身子里,偶尔出来挑唆人做坏事。”

    余生心说你紫霞啊,身子里还藏着青霞,不过余生在意那个名字,“你姐姐哭倒长城后赔钱没?”

    “什么长城?”轮到孟婆疑惑了。

    “顾名思义,很长的城。”余生解释一句,背着手出去转悠了。

    他的眼睛无大碍,蹲在树荫下同石大爷他们聊天。

    一会儿,黑妞走出来把余生拉到一旁,手里的钱一分为二,“大人,五五分。”

    余生悄悄收下藏怀里,“没让小姨妈知道吧?”

    “我办事,你放心。”黑妞拍拍胸脯。

    “那清姨在干嘛,有没有生气?”余生又问。

    “看书呢,好端端生什么气?”黑妞奇怪。



    余生放下心,刚要往客栈走,听到西山上传来“咚咚”的声响。

    大地在震颤,让心也跟着惊慌起来。

    正在戏耍群狼的狗子被惊到了,连滚带爬向石桥奔来。

    站在树荫下的石大爷他们站起来,同余生一同站在石桥,望着西山声响传来的方向。

    小和尚和狌狌也钻出来。

    他们一脸的凝重,一群山狼已经让镇子不安宁了,若再来一群妖兽,镇子怕是住不下去了。

    狗子钻到余生脚下,才来得及探头看。

    追赶狗子的群狼呆在原地,任由狗子逃走,也呆呆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滚滚尘烟先起,罩住山林,继而向天空蔓延去,声势之浩大,如末日降临。

    很快,一头封豕出现在视野内,由西山大道下来,“咚咚”的向镇子冲来。

    这头封豕大如象,獠牙犹如两杆弯曲的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在封豕上在还坐着一妖怪,身子骨壮实,肌肉虬扎,脖子上安着一猪头,红彤彤的,像被开水烫过。

    在这两头猪身后,从尘烟钻出一群猪,有野猪,也有封豕一样的大猪,从西山大道狂奔出来。

    方才追狗子的山狼呆在东西向大道上,见到群猪狂奔后,不待白狼嚎叫,拼了命向竹林钻。

    有些却被吓呆在原地,被冲刺的群猪一头撞飞,成了肉末或踩成了肉饼子。

    封豕背上的山膏不去追落荒而逃的山狼,而是在靠近镇子后,一挥手让群猪缓下来。

    方才还奔腾如雷,随着山膏把手一挥,天地间霎时间安静下来。

    这时余生已经看得清这妖怪面目了,只见他的猪头上长喙大耳,两颗獠牙从两侧最根翘出来。

    让余生多看两眼的是它的耳朵,被修剪成了花边。

    “山膏。”白高兴悄声对余生说。

    余生点了点头,不用说也知道,这东西指定是赶山狼出山的“八戒”了。

    不同于《妖兽手册》上的画像,这山膏要精壮许多,手里也没有提着把斧子。

    在石桥牌坊下,镇上的百姓与山膏对峙,空气很安静,偶尔可以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很快,山膏动了,他拍了拍屁股下的封豕,这头象般大小的猪卧下去,让山膏跳下来。

    “作甚,难道要独创剑囊镇?”叶子高说,对山膏的动作很不解。

    这时,听到动静的黑妞挤到前面,“哇塞,这么多猪。”她惊叹道,“这下有的吃了。”

    她最爱客栈猪头肉和酱猪蹄了。

    “哼”,刚要俯身的山膏听到她说话,小而黑的眼珠子瞪她一眼,嘴里发出猪哼叫的声音。

    就因这一分神,脚掌踩到一耙子上,翘起的木杆正打在山膏两腿之间。

    相隔略远,听不见声响,但所有在看的男人不约而同为他配上音效,“嘶”。

    余生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这下不用我断子绝孙剑出手了。”

    “哼”,山膏又冷哼一声,单手抓住还贴着裆的耙子把,又上了封豕背,对着镇子眯了眯眼。

    见耙子一打,这山膏居然不动神色,叶子高道:“这孙子,不是铁裤裆,就是太监,掌柜的天生克星。”

    “滚,我又不是阉猪匠。”余生说。

    在余生他们议论纷纷时,封豕上山膏的目光冷冽起来。

    他举起耙子,狠狠一挥,大喝一声:“兄弟们,抢钱,抢粮,抢女人。”

    被这一声暴喝所震,余生他们呆呆看着山膏,“我去,这孙子好大的口气。”余生说。

    空气又一阵安静,镇上的百姓看着对面,对面瞪着这面,大眼瞪小眼,可以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怎么回事?”黑妞说,她还准备看万猪冲锋的大场面呢。

    山膏也在疑惑,他回头看着群猪,见它们呆在原地,寸步不移,看着山膏等着他命令。

    很快,山膏明白过来,他方才喊得是人语,这群猪听不懂。

    无奈,山膏又举起耙子,用“哼哼唧唧”的猪语喊一遍,先前那气势算是没了。

    安静登时被打破,群猪听到山膏命令后,轰然启动,宛若一辆时光战车,要把所有东西压成齑粉。

    山膏胯下的封豕也动了,飞快的向石桥冲来,恰如一辆失控的货车。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即使有剑囊在前,镇子前的百姓也不约而同向后退。

    余生没退,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封豕若被宰了,这猪头得吃老长时间。”

    并封的俩猪头吃的时间够长了,这一头却超十头并封,而且相比家养的猪,这些妖兽的肉更美味。

    后退的叶子高提醒余生:“掌柜的,那头封豕就是被打死了,冲势不减也会砸到你的。”

    余生没听见,还在扳着手指数猪头呢。

    黑妞佩服,“不愧是大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当年东荒王剑劈泰山时,黑妞他娘也在场,后者常以自己不曾眨眼而自夸。

    封豕领着群猪转眼到石桥上,剑囊顿时绽放出璀璨光芒,无数剑影向石桥上的山膏和野猪砸去。

    “噗,噗”,无数血花绽放,但无人欣喜。

    因为众人看见,剑气落在山膏身上时,竟没造成任何伤痕,甚至落向封豕的剑气也被他硬抗住了,

    “掌柜的,快跑。”白高兴大喊,见封豕安然无恙的载着山膏冲过牌坊。

    不用他提醒,余生这会儿也醒悟过来,顾不上细数猪头肉,拔腿就跑。

    但已来不及,一头堪比高速失控货车的封豕,眨眼之间来到余生身后。

    余生脖子甚至感觉到了它呼出的臭气。

    “一页书上学到的那一招。”千钧一发时刻,靠在客栈门口的清姨轻声说。

    声音响在余生耳旁,却振聋发聩,让余生刹那间镇定。

    他胳膊摆动如鱼游,在转身,封豕碰到他的刹那间,倏忽间出掌。

    “砰”的一声巨响,方才还一往无前的封豕,整个身子倒飞出去,摔在石桥上。

    它哀鸣一声,几次尝试站起来,全无功而返,很快鼻孔和双眼流出鲜血,呜呼哀哉了。

    封豕上的山膏却安然无恙。

    在封豕飞走后,他一跃而起,然后重重的落在余生面前,手里还提着那耙子,一双小眼上下打量着余生。

    “大人,我来助你。”黑妞这才冲上来。

    她在余生耳旁悄声道:“大人,听狌狌刚才说,这孙子山神合窳(yǔ)后人。”

    山神合窳为东荒山脉中剡山的山神,东荒王一剑也劈不开他。

    这山膏显然集成了山神的这点儿天赋,这也是剑囊剑气杀不掉他的原因。

    “嘿,说话客气点儿,别孙子孙子的,我是你孙子?”盯着余生的山膏扭头对黑妞说。



    “呃”,黑妞被噎住了。

    山膏这招同归于尽让黑妞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

    黑妞哑口无言时,余生开口了:“就叫你孙子,怎么了,是吧,狗儿子。”

    后面一句话,是余生低头对脚下的狗子说的。

    山膏出乎意料的看余生一眼,这小子够损的,居然给他找个狗爹。

    “呵,小子,知道我家老爷子谁不,敢说这话。”他用手里的耙子指着余生。

    他家老爷子好歹也是神,虽不是天神,但也是山神。

    “还用猜,肯定是猪。”余生不屑,突然故作一惊,“难道真的是狗?”

    “小子,找死,这是你逼我的。”山膏冷冷一笑。

    余生面不改色,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忙暗自许愿让鬼仙孟婆过来撑场面。

    “逼你怎么了。”同剑仙城主站在一起的孟婆,无奈的走过来,没好气的说。

    她很不情愿掺和进来,毕竟对付一头山膏太跌份了,没看剑仙在封豕撞上余生时也袖手旁观?

    但没办法,谁让她受制于人呢。

    “人多又如何,我……”山膏回头一看,他的那群猪全在对岸呢,被剑囊所吓退。

    “我一个人对付你们足矣。”山膏说罢握紧了手里的耙子。

    “居然要一打三,你也忒不要脸了吧。”余生先发制人。

    “谁不要脸了,明明是你们一打…”

    山膏说着一停,继而乐了,“小子,我皮已经够厚了,但还是比不上你的脸皮。”

    “你谦虚了。”余生笑着说。

    山膏冷哼一声,“竖子自取其辱,你可知道山膏最杀擅长什么?”

    “当然知道,像泼妇一样骂街。”余生说,在城主《妖怪手册》上特别标明了这一点。

    “很好,知道还敢和我斗嘴,你娘生你的时候,你脑子先落地的吧。”山膏说。

    “总比你娘把胎盘养大强。”余生故作愤怒的回骂,在山膏搜肠刮肚接招时,刹那间又挥出一掌。

    “你爹娘…”刚回骂的山膏,随着一掌拍到,“砰”的一声被逼着后退三四步,踉踉跄跄跌倒在地上。

    “鼠辈,安敢偷袭。”倒在地上的山膏怒道。

    他身上倒没什么伤痕,金刚不坏是他家老爷子传给他的唯一优点。

    “哼,你说你爹娘当初有那时间散散步多好,做什么孽把你生出来。”余生揉了揉手腕。

    他料不到自己居然打得出第二掌,只是这山膏皮太厚了,震的手腕疼。

    “卑鄙的畜生,看你猪爷爷不砍掉你脑袋。”山膏愤怒站起来,操起耙子蒙头打向还在抖手腕的余生。

    “让我来。”黑妞自告奋勇,一掌向山膏打去。

    “啪嗒”的一声脆响,躲闪不及的山膏和黑妞大眼瞪小眼。

    接着,黑妞哭丧起脸来:“娘啊,我的手折了。”

    山膏倒松一口气,敢情不是所有人挥出的掌都有余生方才那掌的威力。

    他不仅没追杀黑妞,甚至手上的耙子不变招的继续打了下去,让余生一侧身就躲开了。

    现在余生明白小姨妈为什么不出手相救了,敢情这山膏除了皮糙肉厚,本领微末的很。

    躲开后的余生顺手又是一掌,山膏又跌出去,但很快站起来,“孙子,有本事打死我,打不死我……”

    “砰”的一声,山膏又被打出去。

    叶子高这会儿明白过来:“敢情这山膏是个花架子,咱们刚才全被吓住了。”

    “想想也是,若能直接动手打赢,也就不会留下‘善骂’的记载了。”白高兴也恍然。

    他提醒叶子高,“别在这儿看热闹了,快去看看你媳妇,手折了。”

    “也太丢龙的脸了,还不如掌柜的。”叶子高嘀咕一声,追黑妞去了。

    山膏这会儿又站了起来,又一耙子向余生打下去,依旧是那么耿直,犹如不会招式的孩子。

    余生又是一掌,“砰”的一声,山膏虽在尽力躲避,还是被打爬了。

    余生揉了揉手腕,虽不知今天为何状态神勇,使这一招能频繁使出,但这山膏也太耐打了。

    又被打倒很多次,山膏站起来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换个招式。”

    “我就会这一招。”余生回敬他:“你娘不会跟一块石头怀的你吧,那你得去看看石头怀没怀你大师兄。”

    “你个婊子养的,”山膏起身骂道:“老子今天累也要累死……”

    “轰”,凭空一道雷,直接打在山膏身上,让靠近的余生也差点中招。

    正挥掌的余生,呆呆的站在原地,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毫无征兆。

    片刻后,余生才回过神,他揪住山膏的猪耳朵抖落,“孙子,你还好不?”

    随着他抖落,山膏口耳鼻冒出烟儿,整个身子倒下去,再无生机。

    余生手里还留下一片猪耳朵。

    呆愣的余生抬头望天,晴空万里,又低头看山膏,被雷劈死的正合适,不曾焦了,但也死透了。

    他回头看看小姨妈,想要得到答案,小姨妈在望天,孟婆下意识的缩着脖子,望着四周天空。

    余生又环顾其他人,见老僧,小和尚和躲在后面的百姓全呆呆张着嘴,一脸茫然。

    他摸了摸后脑勺,心说这算怎么回事?

    他余生正打算降妖除魔,在百姓面前大出风头呢,战斗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呃”,余生尝试着打破这静谧,“你们谁吃猪耳朵,正好。”

    无人理他,半晌后,白高兴说:“掌柜的,会不会,是,因为他骂了你娘?”

    山膏就是骂完这个,才被雷劈死的。

    总不至于是后面那句话吧,上天怜悯余生磨死山膏费功夫,所以降雷劈死了?

    “不知道。”余生摇了摇头,心说他娘又不是雷神。

    “要不你试试?”余生建议白高兴。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猜猜。”白高兴急忙摆手,他对生命还是很留恋的。

    “对了,问狌狌,它一定知道。”白高兴醒悟。岂料狌狌一听,忙把头抱住,当起了鸵鸟。

    跟着草儿回到客栈的黑妞,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

    她眼中含泪道:“大人要早点请出护佑的神人来,我的手至于断了么。”

    “什么神人。”叶子高跟在她身后,关心的问草儿,“伤的重不重?”

    “还行,死不了。”草儿说。

    “你这不废话。”叶子高没好气,“我也知道死不了,我是说手有无大碍。”

    “你这不也是废话,这是龙爪,不是人手,我怎么也得仔细查看后才有结论。”草儿白他一眼。

    不过看向黑妞时,草儿就高兴了,“这可是找我治病的第一头龙,我得仔细研究研究。”

    叶子高一听,站起来“算了,咱们还是找别人吧。”

    方才还哭的黑妞这时已笑起来,“叶公,你这是在关心我?”

    “不是,你手残了,我也松一口气。”叶子高口非心是。

    如此一来,再遭受黑妞恩爱时,就不用承受双手混合打了。

    “那你可就失算了。”草儿查看伤势时说,“蛟龙有四爪,少一只手,也是三手混合打。”

    他们在里面闲聊时,外面的余生终于回过神,“管他谁劈死的,快,杀猪了。”

    富难也醒悟过来,“啊对,这次可不愁猪肉吃了。”

    余生手指封豕,“这大猪头给我留下,我要做猪头肉。”

    至于石桥外面的野猪,见山膏倒下后,早跑没影了,不过在石桥上留下不少野猪。

    这些野猪全是方才跟着山膏冲时,被剑囊杀死的。

    围观的百姓也回过神,全上前抬猪去,里正道:“那封豕是小鱼儿杀的,全留给他。”

    那封豕得有象一般大,余生忙道:“别,客人再多,这一头也吃不了。”

    里正道:“让你搬回去就搬回去,吃不了做肉干,眼看着秋收是不成了,这些肉还不够呢。”

    余生一听也是,现在客栈存粮就不多,改日还得去扬州城买,若到了饕餮逼近时,指不定多缺吃的呢。

    而且他还不能吃鱼,不能像镇上旁的人家,山上和地里不成,转而向湖里讨食。

    当即余生也不推辞,让富难他们出来把封豕剁了,抬回去,吃不了做火腿和腊肉也不错。

    处理猪的事儿,由猪肉九出马,开口就要了余生的剔骨刀。

    余生的厨刀锋利,尤其这把剔骨刀,简直是杀猪神器,猪肉九羡慕很久了。

    甚至不惜用他那狭长,锈迹斑斑而又厚重的杀猪刀与余生换,听他说,他那杀猪刀还是他师父传给他的。

    “猪妖见了都跪地求饶。”猪肉九又说一遍。

    猪肉九师父,据他说是城里鼎鼎有名的屠户,四厨之一的一猪,做的杀猪宴闻名全城,让归一刀也没比试的心思。

    当然,现在四厨已经变为五厨,余生虽不在扬州,但扬州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

    在他们忙碌时,余生见清姨又回了客栈,忙找个借口也偷懒回去了。

    客栈,大堂,草儿在为黑妞包扎手,清姨在旁低头看书,在她面前放着一筐枣。

    “咦,这筐枣怎么在这儿?”余生说。

    清姨头也不抬,“黑妞在卖,我就买下来了,用你的钱。”

    “哈,我的手好了,我得去外面转转,看看脚有没有折。”黑妞见势不对,忙站起来。

    刚走几步,黑长直的头发就被余生拉住了,“哎呦,怎么回事。”黑妞回头说,“大人,你别调戏人家。”

    “调戏你大爷。”余生说,“快把我的钱交出来。”

    “什么钱?”黑妞装无辜。

    余生一指窗外的天,“小心我让雷劈你。”

    这雷刚劈过,黑妞不敢冒险,很快换了表情,委屈的看着余生:“大人,你看我为你都折了一条胳膊,不得给点补偿?”

    “补偿?有啊,待会儿赏你个猪腿吃。”余生说。

    “太小气了。”黑妞无奈之下只能把方才卖枣的钱交出来。

    胡母远同戴着帷帽的怪哉一起下来,“余掌柜,你居然抢伙计的钱。”

    “本来就是我的钱。”余生刚要放怀里,醒悟过来,又递给小姨妈。

    “另一半呢?”清姨瞥他一眼。

    现在只要小姨妈不追究吻额头的事,余生什么都答应,把自己藏起来的另一半也交出去。

    清姨捡起几文钱丢给黑妞,“奖励你的。”

    现在余生明白过来,敢情这黑妞在后面被他叮嘱不许告诉清姨后,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叶子高,你家女人不简单啊。”余生拍拍叶子高肩膀。

    “彼此,彼此。”叶子高刚说,又改口,“不是,谁说她是我家的了,我还没同意呢。”

    “你同意有用?”余生说,叶子高静静去外面帮忙去了。

    余生去后面,顺便把怪哉叫出去。

    “在上面谈的什么?”余生眨眼,目指大堂的胡母远,“妖兽来了都没惊动你们。”

    怪哉脚踢着脚下石子,“没说什么,就是一些被别人在意外貌,造成困扰之类的话。”

    “说什么若能寻一处幽静之处,远离人世就好了。”怪哉说。

    虽故作平淡,但语气中还是有一些欣喜的。

    余生道:“难道有一位看见你真容,还与你谈心的,有没有动心?”

    怪哉低着头,自嘲道:“掌柜的开什么玩笑,虽同被外貌所累,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敢做梦奢想。”

    “有时候白日梦还是要做的,万一实现了呢。”余生说。

    他悄悄回望,见清姨在看书,压低声音:“你看以前别人都说我白日做梦,现在我刚……”

    头上掉下几颗枣核,把余生话打断了。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冷冽的目光在看他。

    “那啥,大不了失败了,我把柏木枕借你,让你不留遗憾。”余生说。

    仔细说来,这枕头他还没用过呢。

    他也求过小姨妈,但用清姨的话来说,怕他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所以始终没同意。

    不理怪哉的摇头,余生说:“等我去给你探探口风。”

    说罢,余生让怪哉去收拾午饭,他自己去酒窖忙酿酒的事去了。

    不只为了【酒镇扬州】任务,摘星楼作为酒楼,也得有镇得住场子的酒。

    听清姨说,在会盟时,东荒诸城城主全在摘星楼上招待,余生不能堕了小姨妈的面子。

    而且,若能把东荒诸位城主镇住,那有妖气客栈扬名,成为天下第一客栈也就指日可待。

    想到这儿,余生记起来一件事儿来,“系统,系统,系统你大爷。”

    余生道:“系统,方才杀死封豕和山膏的功德值呢?”

    系统道:“咦,我记着发了呀。”

    “发你妹。”余生看了一眼系统,上面明明没动,“我记着很清楚,没发!”

    余生言之凿凿,功德值如钱,而且小姨妈抢不走,因此余生时常盯着流口水,多或少绝瞒不过他眼睛。

    “你记着倒清楚。”系统嘀咕一句,补发给余生一千功德值。

    “怎么才一千?”余生说,“山膏好歹也是山神后人。”

    “又不是你杀死的。”系统说。

    “你这系统真是笨死了,你要多我给点儿功德值,你好我好一起好。”余生说。

    这样一来,余生可以兑换更多东西,把功德值交给系统,而看样子,系统也很喜欢功德值。

    系统沉默半晌,以很严肃声音说:“天道长存,万物难违,系统存在必须依赖功德值,若轻易给与,天道不容。”

    余生听一怔,听这意思,系统也受制于天道。

    难怪系统兑换东西时,或直接在客栈,或直接到余生手中,而不能到现在也是余生的摘星楼。

    这导致余生酿酒,也只能在客栈。

    天边飘来一朵云,停着不走了,让万里蓝天添上一朵白。

    阳光落在后院井沿上,余生正蹲那儿休息,脸上汗迹未干,旁边还放着一桶水。

    昨日山膏袭来后,余生就在忙着整理酒窖了,今儿早上刚整理完,现在才在系统兑换绍兴老酒的酒方。

    酿酒作为系统唯一代劳的,有一个毛病,就是所有原料必须备好,系统才动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水。

    水也有不同,余生打算一次酿造出同一类但美味不同的美酒来,而井水是其中最次的一种。

    也是余生酿造最多的一种,老余留下来大酒缸中,有三大缸装着井水,剩下一大缸也就差这一桶了。

    这可累死余生了,因为所有水全是余生一人提进去的。

    叶子高和富难本来要帮忙,被余生拒绝了。

    水入缸后直接成酒,这要被他们看到,余生可没法解释清楚。

    除去那四大缸外,酒窖还有四个大缸,不过到时用水不一样。

    余生早已决定了,余下三大缸,两缸酿酒用水为井水一半,系统兑换的水一半。

    余一缸全装系统兑换的水,但又有不同,因为一缸酿酒所用的酒米,全是系统兑换的。

    这最后一缸可谓是灵力满满,价值连城,余生不信镇不住那群城主。

    草儿抱着球球经过,见余生歇息,“掌柜的,整天在酒窖里钻着,你不会受刺激了吧?”

    “我能受什么刺激?”余生一头雾水。

    “全猪宴呀。”草儿说,“你别灰心,我觉着你做的很好吃,虽然我没尝过扬州一猪的全猪宴。”

    食材以鲜为最,昨日猪肉大丰收,余生于是兑换菜谱做了几道猪肉菜,勉强算是猪肉宴。

    因为猪肉九帮着解剖封豕,因此午饭在客栈用的。

    旁的人尝到余生做的这顿猪肉宴后全说好,唯独猪肉九觉着还差些火候。

    他当时尝了几口道:“若说在扬州,小鱼儿的水平排第三,无人敢排第二,但相较于我师父,还差一些。”

    猪肉九口中的师父是扬州城鼎鼎有名的屠户,以杀猪菜或者杀猪宴而闻名扬州。

    猪肉九不是信口胡说,在各道菜品尝完后还特意指出了不足。

    “我师父说过,全猪宴很讲究。”猪肉九难得有一次卖弄的机会,而且是向余生卖弄。

    他告诉余生,作为全猪宴的主角,猪的种类,年龄不同,做菜也不同。

    除此之外,部位的不同,烹饪的方法,火候也不同,唯有选用最适当的,才能发挥出食材美味的极致。

    “譬如这道蒜泥白肉,虽选用后腿肉,但还差些,选用后腿肉里最大的那块瘦肉才最佳。”猪肉九向余生指点江山。

    他作为常年杀猪的杀猪匠,对余生这道蒜泥白肉选用的肉,一看就知是哪个部位。

    不止如此,这道蒜泥白肉在烹制过程中有一道工序为煮肉。

    猪肉九告诉余生,煮肉与猪龄有很大关系,猪龄老的需煮久一点。

    “这方面你就没考虑到,肉没煮软,还有的韧性影响到了蒜泥白肉的口感。”猪肉九说。

    这倒冤枉余生了,他煮的已经很老了,但余生在系统里兑换的菜谱取自前世,而前世哪有什么封豕。

    余生按前世散养的黑猪来烹制的,饶是如此,猪龄也相差封豕很多,因此余生没把握住煮肉的火候。

    当时系统就向余生发布了一个任务——【菜谱:收集,完善】

    任务内容:鉴于大荒食材与菜谱的不同,请宿主自行收集和完善已兑换的菜谱;

    任务奖励:每个菜谱奖励妖气卡或法术白卡,以及大量功德值。

    当时余生接到系统突如其来的任务时,惊讶于法术白卡,求问于系统,因此整个人显的呆呆的。

    猪肉九以为打击到余生了,忙摆手说刚才只是自己胡说,扒拉几口饭就走了。

    而余生在听到法术白卡同模拟卡一样,可以复制别人的法术后才回过神来。

    他见猪肉九已走,也没多说,钻到后院继续收拾酒窖去了。

    这让客栈的人误以为余生身为厨子的骄傲被打击,草儿故有此说。

    “去,我有那么容易被打击到?”余生说,再说那又不是他的错,全是系统不行。

    歇息一会儿后,余生起身提着桶回酒窖,倒在缸中。

    这四缸酿酒所需的酒米已经放在旁边了,余生特意让富难开着雷车去扬州运回来的。

    “系统,系统你大爷。”余生最后向系统讨价还价,“你这加工费也忒贵了吧?”

    四大缸居然收余生一千二百点功德值,还是最次的酒。

    系统道:“本系统向来一分价钱一分货,若便宜,酿出来的酒你放心?”

    “不能再砍价了?”余生说。

    “不能,你喊我大爷也不行。”系统说。

    “那你喊我大爷……”

    “再加八百点功德值。”系统打断他。

    “嗬,你大爷才值八百点功德值,啧啧。”余生摇头。

    系统冷冷道:“不,还有你自渎的钱。”

    余生每次呼唤系统时都喊“你大爷”,而这只是少了一个动词的简称。

    “我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余生终端了两个缺心眼的对话,选择支付一千二百功德值。

    转眼间,酒米消失不见,揭开上盖的四大缸,井水已呈琥珀色,散发着酒香。

    余生用舀一酒提子尝尝,相比让清姨饮用的一百二十功德值一坛的花雕,口感略显生硬,酒味略冲。

    但也只差一些,远超扬州顶好的酒,而且里面还有灵力,勉强可以作为摘星楼招待寻常客人的好酒了。

    系统这酿酒的法子倒是不错,原料备好,点下确认就可以了。

    着手准备后面两缸酿酒原料的余生问系统:“为甚做饭就不能这么简单?”

    系统道:“系统不得已而为之,酿酒甚为严谨,以你的智商,怕砸了有妖气招牌。”

    “你大爷。”余生问候它一句,把井水提进来,与系统兑换出优质水兑在一起,然后支付一千点功德值。

    不错,这两缸酒相比方才四缸,系统收取的加工费用更多。

    酿造完毕后,余生揭开缸盖尝了尝,相比前面的酒,这两缸具有诱人的馥郁芳香,味道上优雅许多,有了时间的沉淀。

    余生封存后决心为这酒取个名字,绍兴不能丢,前四缸叫绍兴老酒,后面这两缸叫绍兴百年老酒。

    若有人问起“绍兴”这名字由来,余生就端给他一盘猪肉问问他猪的由来。

    “你小姨妈问呢?”系统问。

    余生不理它,小姨妈才没那么无聊。

    见余生不理它,系统又问:“那最后一缸酒叫什么,绍兴千年老酒?”

    最后这缸用,将采用系统兑换的水和系统兑换的酒米酿造,更将消耗大量功德值。

    “什么千年老酒,笨死了。”余生成功占领智商高地,“就叫绍兴壹玖捌二,或者绍兴贰零壹柒。”

    “千年老酒别人不大信,你具体年数,别人一听就觉着可信。”

    余生向系统传授经商之道,却忘了他是系统唯一的客户。

    “告诉你,故事我都编好了。”余生说。

    什么绍兴只选某地酒米,两千多年前当地先干旱后洪涝,粮食大减产,但成熟的粮食十分适合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