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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侃着绍兴酒的来历,余生把最后一缸酒所需一切兑换出来。

    望着这些酒米和水,余生很心疼,这一缸所需功德值远超前四缸,后两缸也不及。

    “系统,已经给你许多功德值了,咱能不能打个折?”余生最后时刻,在支付加工功德值时迟疑了。

    这七坛酒酿造下来,差不多将消耗一万功德值,幸好有诛杀巫溪和刘掌柜的两万功德值在,不然非得掏空余生。

    系统冷冷道:“本系统所兑换之酒米,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水取自昆仑丘,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你大爷,好的不学,坏的学。”余生说,刚把这秘诀传授给它,这孙子就用在他身上了。

    说罢,把两千功德值支付了,一缸酒两千功德值,消耗之巨可见一斑。

    酒米眨眼消失,余生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缸盖,手甚至有些哆嗦。

    能不哆嗦么?余生可打算用这缸酒名镇东荒呢。

    缸内酒液澄黄清亮,飘荡着一股时间久远的馥郁芳香,这股陈香让余生无法形容。

    在搜肠刮肚时,余生脑海中浮现出小姨妈的面孔。

    这坛酒恰如沉淀许久而不衰老的女人,看得见优雅,品得到悠长,觉的到醇香。

    就像一本书,等着余生去翻开,去体会,引诱出人的私欲,让人情不自禁去占有。

    余生用酒提子尝一口,浑身一震,觉着全身苏醒过来,又觉着沉醉了。

    酒入肠,化成丝丝适意,在身子里久久不散。

    余生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亲吻额头的时光,体味到了阳光的暖,时光的缓,就像恋爱时的味道。

    把酒盖上,好一会儿余生才回过神,突如其来的思念起了小姨妈。

    外面的光转为黯淡,于是站起身,推开酒窖的门。

    门前有一人,正沉浸在酒意中的余生刹那间收不住脚,险些与清姨撞在一起,不过被小姨妈伸手扶住了。

    “小姨妈?”余生略微一惊,“你来找我。”

    余生的酿酒法子若被小姨妈知道,他觉着身上的功德值肯定全会化为酒水。

    “我找你作甚。”清姨探头望后面,不过酒窖在下面,又隔着一个转梯,什么也看不见。

    “你找什么?”余生忙关住门,拦住清姨,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酒,你喝酒了。”清姨可爱的嗅了嗅,瞪着余生,“而且是好酒。”

    “怎么会,酒还没酿好的,我身上的酒味是制麦曲时留下的。”余生推着小姨妈,鬼使神差的握上了她的手。

    小姨妈拍开他,“胡说,明明是老酒。”她又贴近余生闻了闻,余生也嗅到了她的香。

    “还是陈年美酒,你骗不了我。”小姨妈审视着余生,作为老酒鬼,什么酒她没见过,余生骗不过她的眼睛。

    余生忽悠小姨妈,“不到时候,绍兴老酒最怕动荡,现在揭开不仅喝不到酒的最美滋味,也会把一缸酒给糟蹋了。”

    酒已酿成,但这时候取出来给小姨妈,一定会引起怀疑,毕竟前些时候她已经搜刮过酒窖一次了。

    为此还放出一头猛鬼来。

    “绍兴老酒?”清姨饮酒无数,但不曾听过这酒名字,“为什么叫绍兴?”

    “哈”,系统在余生念头里向他得意一笑。

    余生若端出一盘猪肉,反问小姨妈猪的由来,不用问,耳朵肯定遭殃。

    不过这难不倒余生,他道:“绍兴取自‘绍祚中兴’,有继承祖业,再现辉煌之意。”

    清姨狐疑的看着他,这继承祖业是什么意思,客栈,还是洛城?中原现在是一泥潭,可不能让他去。

    不过现在饮酒要紧。

    “没听过,让我见识一下。”她挺着精致的鼻子嗅着,即使飘出的些许陈酒的香也让她沉醉。

    “真不能打开,骗你我不是人。”余生扶正清姨,不让她靠近酒窖。

    “那我更不信了。”清姨说着推开余生,决定去酒窖亲自看看。

    “里面太乱,过几天再进去,再说天已经黑了。”余生拦腰把她留住。

    “乖”,余生鬼使神差补充一个字。

    清姨停下来,推开余生,狠狠踩他脚,“要是敢骗我,我让你的耳朵变成兔子耳朵。”

    清姨向大堂走去,留余生单腿跳着,喊着疼。

    不过实话实说,小姨妈的腰肢真的软,余生看着手回味着,一步一跳返回大堂。

    “哎,不对。”余生走到半截,忽然醒悟过来。

    “回来,刚才你更不信是什么意思,真不把我当人看了。”他一蹦一跳的向小姨妈追去。

    ……

    翌日,余生早起,挑帘去后院打水时,清姨一身白衣,倒背着手向大堂走来。

    她抬头看着天空,口里吹着口哨。

    “这么早?”余生惊讶说,一般余生起床后,还得等一会儿上清姨才起床洗漱。

    若有偷懒时,头发也懒得梳理,待余生上去后让他代劳。

    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余生打量着她,脸不施粉黛,长发略微一扎,蓬松的长马尾挂在身后,有着不同于平日里的慵懒。

    “哦,早上空气好,我练练剑。”清姨说,只是她不擅长说谎,说话时看着别处,反倒引起了余生的注意。

    “你手上没剑,练什么剑?”余生说。

    清姨振振有词:“剑的最高境界在于藏,你境界不到,所以看不到。”

    余生不信了,见清姨身后不远处是酒窖,酒窖的门错开着,没有关严实。

    现在余生明白了,“你是不是去偷酒了?”

    “胡说,你不说酒不能喝?”清姨瞪眼看着余生,一脸无辜。

    余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酒窖门前推开准备下去查看,清姨跟着走了进去。

    “你别进来,我怕你忍不住把酒毁了。”余生说。

    “胡说,我是爱酒之人。”清姨说着要越过余生往下走。

    余生现在知道她只推开门,不知道里面的酒已能饮用了,于是又拦腰留她,“我不信你。”

    “那小姨妈可太伤心了。”清姨推开余生的手,不让他悄悄占自己便宜。

    余生顺势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外面,“你还信不过我发的誓呢。”

    清姨留恋的望着酒窖,酒香更浓厚了,待门被带上后,才扭头眨眨眼,“你本来就不是人。”

    然后才记起把余生握她的手推开。

    “那你外甥可太伤心了。”余生说,清姨白他一眼,进了大堂上楼去了。

    “去干什么?”

    “睡回笼觉。”清姨说。

    身为剑仙,她对睡觉有着很高要求,起一个大早找酒却无功而返,她得睡觉补偿自己。

    坐在墙头,孟婆,甄子,凤儿同黑妞望着余生和清姨先后回大堂。

    “啧啧,看见没,你们掌柜才是高手。”甄子回头说,“不动声色的占人便宜。”

    “现在俩人只隔窗户纸,你们掌柜这么亲昵试探,迟早会成功。”甄子侃侃而谈。

    黑妞领教,频频点头,孟婆冷不丁道:“你与人谈过情说过爱?”

    甄子一顿,凤儿乐了,黑妞停止点头,怀疑的看着甄子。

    “带把儿的不是好东西,就知道脱裤子干那事,谈个屁的情。”甄子恼怒的说。

    她生气,是因为生命里少了这一块。

    凤儿在旁边不同情,甚至还幸灾乐祸,同时天涯沦落鬼,当然要相互奚落。

    孟婆瞥她一眼,“你笑什么笑,你倒是谈情说爱了,就是把自己给谈死了。”

    凤儿也笑不出来。

    后面几天,余生是在酒窖度过的,一来做出操劳的假象,二来也是为防止清姨盗酒喝。

    别的时间就是做饭或与练字,不让小姨妈离开自己的视野。

    如此过了五天,在余生稍有松懈时,还是让她得手了。

    这天,余生正在后院打扫,前面传来嘈杂声音,正在余生疑惑时,叶子高跑进来。

    “掌柜的,快出来看,大道上有江湖仇杀。”叶子高说。

    “什么江湖仇杀?”余生把扫把放下,跟着叶子高走进大堂。

    大堂只有清姨在,旁的人或站在外面台阶上,或在河岸。

    余生跟着出去了,挤过人群来到河边,见对面大道上,在石桥边站着一人,身旁停着一匹健马。

    这人头发很长,额头上绑着一条布带,将头发束在身后,穿着粗布衣,腰间系有革带。

    他腰间有一把刀,但不是挂在腰上,而是插在革带上,又横在胸口,这让刀柄左右触手可及。

    他杀气腾腾的目视前方,有风吹动发丝扰乱视线,眼却眨也不眨。

    “中原人?”余生说,中原人惯用刀,他们用刀的姿势也是如此。

    说起中原,余生记着说书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恨一个人,把他送到中原。

    在圣人陨落之后,因为在四荒之王疆域中间,中原彻底成为无主之地。

    在中原,妖魔横行,杀戮遍地,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那片肥沃的土地,几乎是用鲜血浇灌起来的。

    但中原也有自己的浪漫,多有慷慨悲歌之士,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刺客,亦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

    人性在那里绽放出凶与恶之花。

    叶子高把余生喊出来的时机正合适,这汉子直视前方,看一辆马车从南方驶来。

    空气凝重,拉车的马脚步迟缓,一步一步走近。

    在马车走到水车旁时,桥边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走几步,站在大道中央,拦住马车去路。

    余生这时才发现,桥边人左腿有恙,走路时全靠右腿拖着走。

    马车走的更缓了,忽然帘子被挑开,一梳着羊角辫,稚嫩而可爱的小姑娘探出头。

    一群山狼见有人在牌坊外,当然不会放过改善伙食的机会,十余条山狼向车和桥边人围去。

    小姑娘看见山狼,不仅不怕,还高兴的指着,“爹,快看,好多大狗狗,咦,有条狗狗好丑。”

    那是被追杀的狗子。

    “妃儿,那是狼,不是狗,一定要认清楚。”车内一男子伸出手把帘子放下去。

    他顿了顿,许是看到了狗子,又道:“那条丑的倒是一条狗,而且是条好狗。”

    在他们说话时,一头山狼向大道中央的桥边人扑去。

    余生只见桥边人的刀鞘一开一合,扑向他的山狼胸膛冒出一朵血花,溅在桥边人衣服上。

    别的山狼向马车发难,有三条山狼同时间跃起,有袭击马的,有袭击赶车人的,也有向往车窗跳的。

    三朵银光乍现,三头山狼几乎同时毙命。

    “啊哦哦”一声短叫,白色山狼召回还要袭击的山狼,它知道这群手下不是他们对手。

    桥边人不理落荒而逃的山狼,拖着残腿向前走几步,“洛城,洛下。”

    马车的帘子又被挑开,小姑娘先探出头,“爹爹,大叔的腿怎么了?”

    “被人砍了。”车内的男子道:“妃儿,跟着你娘,呆在车里不要动。”

    说罢,男子从车上下来,衣着华丽,腰间插着一把刀,一脸正气。

    “捉妖天师,江鱼?”桥边人洛下问。

    “正是。”男子说。

    “十年前,你路经洛城,以降妖之名将我妻子杀害,今天,我为此而来。”洛下说。

    “捉妖天师除妖,天经地义。”江鱼摸了摸自己的刀柄,“你妻子乃狐妖,我是为民除害。”

    “她是我妻,你杀她,我报仇,也是天经地义。”洛下说。

    “十年前,你已败过。”江鱼看着他那条残腿。

    “杀妻之仇,不死不休。”洛下手搭在刀柄上。

    河对岸的余生听他们说话,对白高兴说:“看到没有,捉妖天师也是个风险职业。”

    余生说着,悄悄取出一张模拟卡,方才两人各出一刀,着实惊艳,余生得复制下来。

    捉妖天师江鱼不退缩,许是怕车里女儿看到血腥,向前走十余步,相距洛下只有四步。

    “爹爹…”车里的小姑娘担忧,江鱼回头微微一笑后上下打量着洛下。

    洛下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洛下先动,右腿一踩地,身子瞬间前移扑向江鱼。

    江鱼稍落后一步,手握刀柄向洛下迎去。

    两道银光一闪而没,两个人错身而过,只见江鱼捂着胸口,血止不住留下来。

    “料,料不到一介农夫,十年练成了这么快的刀法。”江鱼苦笑,“孩子……”

    洛下道:“中原规矩。”

    “谢了。”江鱼神情略松,“噗通”栽倒在地上。

    “爹爹。”在车上小姑娘嘶喊中,江鱼的眼角滑过泪水。

    河对岸的余生目瞪口呆,“不至于吧,一招见生死,当着孩子的面儿?”

    “中原向来如此。”白高兴说。

    洛下转身,这时余生才看到,他的胸口也在流血,但伤不及要害。

    他浑不在意伤口,蹲下身子把江鱼的刀抽出来,擦干上面血渍,又插入剑鞘拿在手中。

    他站起身,拖着残腿向马车走去,引来小姑娘痛彻心扉的尖叫。

    一妇人抱着小姑娘,惊恐的看着渐渐走近的洛下。

    “他不会对孩子动手吧?”余生一惊,顾不上看模拟卡复制的谁的刀法,推着白高兴要赶过去。

    不过余生很快止步了。他见洛下把剑放在马车上,“洛城,洛下,若要复仇,尽早来,我无后。”

    说罢,洛下躬身行礼,转身走自己的马,艰难爬上马背后,一拍马臀,径直向北去了。

    只在桥边留下一缕尘烟,在告诉余生,什么是中原。



    尘烟尽,小姑娘哭声不停,撕心裂肺,让余生听了心中悲凉。

    远处山狼,见一人死,一人走,又蠢蠢欲动的小心向大道奔来。

    “快,快救人。”里正忙推余生,身在乱世,常有共情,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尸首被野兽啃掉。

    “快把砒霜赶出去,高兴你和刀疤脸去把母女和尸首救回来。”余生吩咐。

    至于余生自己,他见一狼一头当先,当下取出弹弓,捡起一枚石子儿迎头打向那头山狼。

    虽相距略远,但余生这弹弓为打猴屁股而生,还是有力的打在那头山狼额头上。

    吃痛的山狼后退一步,不待抬头看石子儿来的方向,母狼一声叫,让它向石桥追去。

    在那儿,一头大白猪悠闲走出来。

    在见到群狼向它袭来时,砒霜“吱”的一声,拔起小短腿向西大道奔去。

    一群山狼紧追不舍,留着寂寞的狗子向出来牵马车和尸首的白高兴他们走去。

    现在狗子已经引不走群狼,砒霜却屡试屡爽。

    听小和尚说,这是因为山膏把它们赶出了家园,因此记恨上了。

    尸体和马车上了石桥,热身的砒霜才颠着大屁股跑回牌坊,留一群山狼在对面龇牙咧嘴,愤恨不已。

    余生一直觉着忘了某事,现在见人被救回,猛然记起来:“小姨妈!”

    见余生一路奔回客栈,白高兴道:“至于么,一会儿不见就思念成灾了?”

    这些天余生一直与清姨在一起,晚上也寸步不离,待她睡下后才离开。

    清姨对床的眷恋很深,一旦睡下,不睡舒服了是不起床的,倒省的余生防范了。

    余生奔回大堂,不见小姨妈,心里咯噔一声,来到后院见酒窖门已开。

    叹口气,余生下了酒窖,果见清姨正在用酒提子饮酒。

    不愧为老酒鬼,她准确找到了最好那缸,靠在酒缸上,惬意的饮着,一脸享受。

    “我只出去一会儿。”余生无奈走过去,见清姨脸上有红晕,容貌艳丽,更加诱人。

    清姨瞥余生一眼,“还骗我,明明已经能喝了。”说着,她又饮一口。

    “摘星楼招待城主时,镇场子用的,你少喝点儿。”余生走过去,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三酒提子下去了。

    清姨推开余生,挡住酒缸不让他盖住,“这一缸被我承包了,让他们饮那两缸。”

    “那两缸还差些,显不出咱们摘星楼的厉害。”余生说着走近小姨妈,按住她不断饮用的手。

    他循循善诱,“你想,摘星楼的酒若镇住这些城主,日后不就能赚他们的钱了。”

    “他们又都是城主,回去后引得城民跟风,到时候摘星楼的酒就可以畅销东荒了。”余生说。

    扬州东面靠海,特产为鱼和盐,而且相比别的城池竞争力不大,导致扬州城一直不富裕。

    这也是身为城主,清姨爱财的缘故,实在是从扬州建城到现在,处处用钱,处处捉襟见肘,慢慢养成了这性子。

    清姨听着有理,不舍的道:“那就,给他们半缸?”

    “半缸哪…”

    “嗯?”清姨挑眉,看着余生,忘记了余生的手还按在她手背上。

    “半缸够了,够了。”余生忙说。

    商议定,清姨拍开余生的手,又取酒提子饮酒,高兴的说:“这半缸是我的,你别碍着我。”

    “这是不是你说的千日酒?”她饮的同时问余生。

    千日酒曾在系统发布的三级客栈升级任务中出现过,酒方在系统升到二级时,余生已经见到了。

    不过要想酿出此酒很不容易,因为它已经脱离了系统已有的东西,原料取自大荒的灵草异果,如葫芦枣,吉云草。

    “不是。”余生摇了摇头,“酿造千日酒的原料我还没搜集全。”

    葫芦枣易寻,在黑水城门东,一村媪门前,不过现在估计已经被黑水城主占为己有了。

    很久以前,葫芦枣只是一株寻常枣树。

    秋日枣熟,一道人在路过村媪家时求尝,因儿子不在,村媪任道士扑打啖食,并烹茶供之。

    临走时,道士将所佩的葫芦系在枣树上,说明年枣树当生此样枣。

    第二年果真如此,树上结着拳头大,葫芦般的枣,吃之甚甜,有灵力和强身健体之效,让练武之人也趋之若鹜。

    至于吉云草,来自吉云城,庄子生在余生生辰时送与他的五色露就采自这草。

    余生当时问了庄子生一句,但五色露是庄家机缘巧合得到的,庄子生还真没把握。

    不过吉云城也在东荒,这次城主会盟,余生觉着或许能在吉云城主手上讨到。

    还有一味就更难找了,双生莲,一蒂双花,还必须长自灵力充足之地,只有仙山找得到。

    余生问过清姨,城主府不曾有,即使有也早已经退化成普通的双生莲。

    在余生思索千日酒酿造原料时,清姨已经几酒提子下肚了。

    他忙拉住她,“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少喝点儿,以后又不是喝不到了。”

    “再说,这酒你就这么猛喝,我可不敢酿出千日酒来。”余生说。

    清姨忙一饮而尽,把酒提子放一旁,“我不喝了,你可一定把千日酒酿出来。”

    “我看着办吧。”余生说,见小姨妈脸颊酡红,虽饮不醉,但已经微醺了。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乃最令人低徊的境界。

    因此,虽为剑仙,城主却让酒把自己弄至微醺,不至于醉后失态,也不至于饮酒如水。

    只是清姨不知,即使微醺,她也不再是平日的姿态,仿若剥去一层外壳。

    “什么叫看着办?”她左手按住余生肩膀,右手挑起他下巴,让余生仰头看她。

    “一定得酿出来。”清姨说着,舌头舔了舔唇,回味着酒香。

    这一缸酒已然如此美味,千日酒岂不成仙酿?

    清姨只在余生他娘那儿饮过仙酿,那时她还在客栈,不过余生他娘忒小气,舍不得让她喝。

    唯一舍得那次,余生他娘忽然要与清姨赌酒,输者答应胜者一件事。

    当时清姨太年轻,见仙酿在前,觉着即便赌输也不吃亏,当即毫不犹豫答应了。

    结果就是清姨喝尽兴了,也把自己给输了。

    清姨舔唇,让余生心跳慢半拍,又快半拍,“我,”他咽口唾沫,“我尽力。”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清姨身子靠近余生,让他可以数清她的睫毛。

    清姨忽然记起一件事儿,贴着他耳朵说,“莫忘了,酿出来,我要答应你一件事儿,为难的也可以考虑。”

    暖暖的气息扑在耳朵上,让余生热血沸腾:“我一定酿出来!”

    全没听见“考虑”二字。

    进扬州时,余生舍了雷车,依旧坐着毛毛的驴车。

    躺在清姨膝盖上,余生用观日玉看车窗外太阳,一头三足乌出现在瞳孔中。

    瞳孔中三足乌个小,身子黑。

    传说三足乌驾着一辆六条龙拉的神车,周身冒着神火,羽毛也是火焰做的。

    不过这观日玉看不见,把所有火光过滤了,因此只看得见三足乌,而且还是黑的。

    今日的三足乌与昨日不同,这不时拍一下翅膀。

    “也不知道三足乌味道怎么样,烤不烤的熟。”余生放下观日玉说。

    手指缠绕着余生长发,手里拿本书打发时间的清姨闻言,手指一挑,弄痛了余生。

    “想尝三足金乌,活着不耐烦了?”清姨瞪他一眼,“这话以后万万说不得。”

    三足乌乖戾且不服管教,常惹是生非。

    余生他娘不止一次说起过,若不是天道压制,三足乌早把大荒给烧了。

    东荒王虽有监管之责,但三足乌与她实力不相上下,十头加起来更不是对手。

    因此余生这话,千万说不得,现在说顺嘴了,到时见到三足乌说起来,那可就不妙了。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乐意吃呢。”余生嘀咕一句,见清姨手指如葱白,忍不住抓过来。

    “来,小姨妈,我给你看看手相。”余生的理由光明正大。

    “你还会看手相?”清姨说。

    “小看人不是,告诉你,手相有三支流派,整个大荒只有我糅合成一得大学问,旁的全雕虫小技。”

    余生振振有词,手也不闲着,把清姨的手放在面前,先煞有其事的看起了掌纹。

    “哎呀。”他微皱眉头,故弄玄虚。

    清姨笑:“看出什么来了?”

    “这个,不好说,我再看看。”说罢,余生握住清姨的手,仔细把玩起来。

    “啪”,一书拍在他额头上,同时手撤离,“你在干什么?”清姨没好气的说。

    这些天余生对她的手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被他握住了。

    “别乱动。”余生一本正经说,“这是摸骨,你的手相复杂,我得结合着来看。”

    他厚着脸皮把清姨的手拉回来,在自己的掌心摊开,摸着掌纹沉吟着,不时发出惊叹声。

    清姨不想理他,见他一惊一乍,最后不耐烦道:“看出什么来了?”

    “你手相上有的,我说出来你别怪我。”余生说。

    “说!”

    “手相很好,大富大贵之相,万万贯家财不成问题,生命也是万万岁。”

    余生悄悄看清姨,见她被余生说的眉开眼笑,不用说,肯定是被那财富给乐的。

    余生趁机说:“姻缘更好。”

    “怎么说?”

    “说你要嫁给一个姓余……”

    “砰”,余生被掀翻在车厢,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着。

    “手相上说的……”余生还要说,胸口又被清姨踩一脚。

    ……

    寻味斋现在已经成为过去,大门牌子被摘了,挂上了“摘星楼”的牌子。

    后面的青楼楚馆依旧在,城主府深知青楼难禁,而且若拆除后,这些章台人也无处安置,因此保留了。

    不过后面的青楼不属于摘星楼,而是直接成为城主府的产业,改名为女闾。

    现在女闾不止含有青楼楚馆,刘掌柜的园子和后面关押奴隶的地方,现在也成为女闾产业。

    这些区域共有一个名字,曰章台街。

    说是城主府产业,事实上这里的女子全是自由身,城主府只定期收取一些费用。

    现在是白天,章台路前客人只出不进,出来的人一身脂粉气,没精打采。

    摘星楼最近生意不怎么样,除来品尝麻婆正宗麻婆豆腐的客人,别的客人很少。

    因为刘掌柜入狱,整个摘星楼人心涣散,小厮和厨子走人的走人,混日子的混日子。

    余生骑马来到门前,这地方之萧条,差点让他以为走错地方了。

    下了马,让黑马自己去转悠,余生问坐在门前的小厮,“这怎么回事?”

    小厮打个呵欠,“爷,用饭往里走。”

    上次来时有乔装,小厮认不出他就是在扬州鼎鼎有名的余生。

    白高兴和叶子高下了马,富难去锦衣卫了,这次只有他们三个跟来,黑妞被留在了客栈。

    现在镇子正是多事之秋,有一头龙在,只要不出现山膏那怪,黑妞足以对付。

    余生指了指门前散落的树叶,“门前怎么不洒扫?”

    小厮看也不看,“现在工钱还不知道谁发呢,谁顾得上打扫。”

    “不是镇鬼司指挥使的产业吗?”余生走上前,探头见摘星楼的院子里到处散落着树叶。

    “指挥使一直不来,上月工钱还没发呢。”小厮说。

    “这个…”余生回头看白,叶二人一眼,难道摘星楼到手上,还没挣到钱就破财?

    叶子高抱着胳膊,“你难道让我们俩伺候整座楼?”

    “你们要有儿子就好了。”余生说。

    “我们卖给你了。”叶子高没好气。

    他们不理门前小厮,抬腿进了院子,经过木桥,见木桥下池塘水浑浊不堪。

    进了摘星楼,里面客人寥寥,百无聊赖的小厮比客人多。

    不过也有勤快的,余生他们刚坐下,一小厮就热情的走上来,“客官,要点儿什么?”

    余生正在打量,挥手让叶子高点。

    摘星楼菜肴奇多,不似客栈只有那几样,叶子高决定换换口味,专拣山海点。

    只是点了许多,小厮不好意思道:“客官,您说的这些我们全没了。”

    叶子高一怔,“怎么个意思,现在你们连厨子也没了?”

    “有,有,我们归大厨还做,还有麻婆豆腐,最正宗,麻婆在做。”

    小厮说着不好意思一笑,“就是您点的这些没有了。”

    “怎么会?”余生眉头微皱。

    小厮道:“指挥使不来,这,我们采买的钱不足,所以只有一些简单的菜。”

    “不可能,就是刘掌柜在时的菜蔬不烹制原价卖出去,也不至于这么寒酸。”余生说,那可都是山珍海味。

    更不用说城主府一定会给余生留周转的资金了,不然余生没钱,到时还是找小姨妈讨要。

    小厮一脸尴尬,“这个,真是没有了,要不您尝尝麻婆豆腐?”

    “他娘的,敢抢老子的钱,活着不耐烦了。”余生拍桌而起。

    不用问,有人仗着无人管,把钱或菜偷走了。

    余生是谁,龙口里敢抢钱,剑仙眼皮子下敢藏私房钱的男人。

    龙有逆鳞,钱就是余生的逆鳞。

    余生把牌子丢给小厮,对叶子高说:“锦衣卫找几个人来,今儿非得把我的钱追回来。”

    锦衣卫很快赶过来,带队还是老熟人,走路时眯着眼,一副睡眠不足的田十。

    倒不是锦衣卫重视,而是田十一听余生的事儿,趁机过来偷懒,顺便捞点吃的喝的。

    他走进摘星楼,见小厮和管事聚在大堂,唯独不见余生和厨子。

    “站,”田十打个呵欠,“站好了。”他随手乱指,“敢贪墨锦衣卫的钱,活着不耐烦了。”

    “我们掌柜的钱。”白高兴提醒他。

    田十立刻精神许多,“你们掌柜的钱就是城主的钱,锦衣卫的钱全是城主发的,那不就是我们的钱。”

    这很有道理,白高兴不知如何辩驳,现在锦衣卫都知道余生不掌钱了?

    “你们掌柜的呢?”田十捡一个位子坐下,听白高兴说在后厨,于是道:“你们查,我先睡会儿。”

    不待白高兴说话,已经听到他的打鼾声,手下锦衣卫见怪不怪,拉着小厮和管事盘问起来。

    也只是问下姓名,住地之类,家贼难查,锦衣卫一时还真没办法。

    余生在后厨,同归一刀脸对脸,不一会儿余生才道:“那个,归兄,有没有兴趣当摘星楼大厨?”

    归一刀这人心气儿高,性子傲,但厨艺没得说,而且还很敬业,现在整个后厨只有他和麻婆在。

    麻婆因为余生的缘故,归一刀与余生有过节还这么敬业,就值得余生高看一眼。

    “谁是龟兄?”归一刀没好气说,他对自己的姓很不满意,好像在喊乌龟王八蛋。

    余生想到了别处,归一刀是男的,虽说无硅胶,喊归兄确实不合适。

    不待余生改口,归一刀又很不自在的说,“我现在不就是摘星楼大厨?”

    余生听明白了,归一刀还想在摘星楼当大厨,只是在余生面前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想来也是,这孙子把扬州城别的酒楼得罪个遍,再换酒楼就得去别的城池了,当然舍不得离开。

    “那你就继续当大厨。”余生说罢环顾四周,只有一些不新鲜的菜和豆腐。

    “什么时候成这样的?”余生问,“那些山珍海味哪儿去了?”

    “刘掌柜被逮后就乱了。”归一刀告诉余生,厨房里的鸡鸭鱼肉,进客人嘴里的有限,别的全被厨子伙计带走了。

    余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归一刀再厉害也只是个厨子,少了刘掌柜撑腰,什么也不是。

    “不怕,少多少,他们给我吐多少。”余生让归一刀和麻婆在偌大厨房继续忙,他又来到大堂。

    城主府在查收寻味斋时,账本全拿在了手中,余生不怕这笔帐算不清。

    “你大爷的,敢动老子的钱,我看看谁活着不耐烦了。”余生骂骂咧咧走进去,见厨子,管事和小厮全站在那儿。

    田十被惊醒了,一个激灵站起来,“指挥使,我醒……”

    他看清四周,见手下憋着笑看他,余生一脸莫名其妙。

    “余掌柜呀,吓我一跳。”田十又萎靡起来,坐在凳子上又要睡觉。

    “让你来查案的,还有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我也是指挥使。”余生吩咐高兴去城主府取账本后踹田十一脚。

    “查,”田十闭着眼,不待余生说话,慢悠悠道:“什么查,全绑起来,带到锦衣卫斩……”

    在一旁的人一惊,一小厮当即喊道:“大人,不管我的事,我就是个打扫庭院的。”

    “我们也是。”旁的小厮也喊起来。

    甚至有小厮指着那些厨子,“大人,是他们,他们把好吃好喝全带回家了,不关我们事。”

    眼前这位可是城主外甥,若真狠下心斩他们,不是办不到。

    “暂时收押。”大喘气的田十这才把话说完,幸好余生早有领教。

    大堂又安静下来,方才说话的小厮很尴尬。

    “看来你们都知道。”余生笑着说,“既然如此,一个个隔离起来审,把贪的人给我揪出来。”

    说罢,余生推田十,“起来干活了。”

    田十慢悠悠站起来,挥手让手下去办,然后拉着余生来到角落,“余掌柜,墙倒众人推,估计不少人都有贪墨。”

    他看了那群人一眼,“账上的钱还好说,后厨的不好追呀。”

    你拎走一只鸭,我拎走一只鸡,计较起来就是笔糊涂账,摘星楼免不了用这些人,要较真儿,怕乱了心。

    “谁说不好追了,我有祖传的智慧。”

    余生领田十来到众人面前,“账上钱有多少,给我还多少,要是缺,你们大家来凑。”

    田十扶额,简单,直接,粗暴,这祖传的智慧还真够聪明的,也不怕殃及无辜,譬如那些小厮。

    余生不这样认为,一堵墙倒了,没有一块砖无辜。小厮不窃,却知谁盗,总得给他们点儿压力。

    白高兴很快回来,不只手里拿着账本,身后还跟过来三位提着算盘的帐房。

    “掌柜的,城主府直接拨过来三位帐房,以后帮您管账。”白高兴把账本递给余生时说。

    得,余生听见了钱溜走的声音。

    “呦,余掌柜。”田十走过来,“城主府铁算盘,面子够大的呀。”

    “什么意思?”余生不懂。

    “铁算盘都不知道?这些人最受城主器重了。”田十看余生一眼,这祖传的智商不好,架不住有城主撑腰。

    城主府财路甚少,养成了斤斤计较的习惯,这铁算盘就是主管外来商队和城内商户税收的。

    “啪啪啪”算盘一打,没有账是他们算不清的,而且锱铢必较,任何便宜也别想从他们手里占到。

    余生听田十怎么一说,心里放心许多,刚才还觉着麻烦呢,现在可以甩手了。

    “既然如此,我就把这等重任交给你们了。”余生抬手要拍一位帐房肩膀,被白高兴拉走了。

    “要拍你也拍个子低的,别找高个子拍。”白高兴悄声说。

    余生看那帐房一眼,全怪小姨妈,派这么高的帐房过来作甚,回去家法伺候。

    留帐房和锦衣卫在,余生领着人要走,“走,去见识下全猪宴。”

    打瞌睡的田十一听,一个激灵,颇似尿尽时的那一哆嗦,“余掌柜,等等我。”

    作为扬州四大名厨之一,屠户的全猪宴很难吃到,每天上午竞拍,价高者在午饭时享用。

    以锦衣卫的月钱,十几个兄弟聚起来才拍得下一顿,现在有打秋风的机会,田十怎能放过。

    “你们听帐房的。”田十不仗义的向兄弟们摆手。

    余生出门前,回过对方才尽职侍候他们的小厮说:“你暂时升任管事,领人把各处打扫一下。”

    他环顾众人,“月钱很快会发,后面还要涨,谁要觉着不好,可以继续偷懒。”

    扬州公认四大厨,一刀,一鬼,一猪,一丐。

    一鬼只做白事饭,可遇不可求,当然求者肯定缺心眼。

    一丐只给叫化子做饭,若想尝尝,至少得打扮成乞丐模样才有机会,若被发现还得唱“落离莲”。

    因此在扬州,有钱能尝到的只有归一刀和一猪了。

    一猪姓朱,天生杀猪的料,也是天生做杀猪菜的料。

    用田十的话说,朱屠户把杀猪菜做绝了。

    “一把勺子,两口锅,油盐酱醋,只这几样,让一头猪在舌头上活了过来,尝的到千百种滋味。”田十说。

    扬州城,北为城主府,东为富贵人,南为商贾街,西为贫贱业,屠户住在西城。

    余生一行人西行穿过广场时,遇见了正在城主石像下表演鼠戏的道士。

    寒暄一番,数清了一月不见如隔几秋后,道士听他们要去尝全猪宴,收了箱子就跟上来。

    “照你说的鼠戏,我排了不少,你不得请我一顿?”道士振振有词,方才他还上演了巫祝讹诈人的桥段。

    “行行行。”余生答应他,领着他向西城走。

    一路上,田十交代到朱屠户那儿用饭的规矩,“现杀现做,不卖猪骨。”

    “这是什么道理?”余生不解,一屠户留猪骨作甚,还不如当排骨卖。

    “这或许是癖好?”田十小心避开行人,“在屠户一堵长满苔藓的后院老墙下,层层叠叠堆满白森森的猪骨架。”

    朱屠户单身,就是因为家里太过阴森,平添一股肃杀之戾气,“鸟儿都不敢在他家树上落脚。”田十说。

    “我倒知道点缘由。”道士说。

    见余生他们全诧异的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道士道:“我又捉了几只老鼠,你们知道的。”

    余生恍然,现在整个扬州城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道士了,但凡鼠过之处,便有他的眼线。

    “改天回去把黑猫和警长逮来放城主府去。”余生回头对白高兴说。

    “得了吧,你觉着老鼠能探听到城主的秘密?”道士说,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剑仙。

    走过繁华的西街,拐向一条略宽的巷子,行人依旧不见少。

    “据我所知,朱屠户所在的大宅子是座凶宅,以前住过几户人家,接二连三全遭不幸。”道士说。

    在雷雨天,墙上还会渗出鲜血,时常有一些古怪的声音响起……

    “猪骨架就堆在那堵墙旁边。”道士道:“我觉着朱屠户安稳活到现在,或与此有关。”

    “还有这稀奇事儿。”余生心说一会儿到了朱屠户家,一定得看看。

    巷子前窄后宽,行人渐渐少起来,路过一幽僻而荒芜的小巷子时,叶子高停住脚步,“等下,我去方便下。”

    说着就往小巷子钻,不过被田十拉住了,“别去,在城里不能随地方便,容易招鬼。”

    “招什么鬼,我的尿最辟邪了。”叶子高往巷子走几步,然后醒悟过来。

    “哈哈”,他转过身尴尬的看着众人,“你们什么也没听到,对不对?”

    “哎,”余生抬起望天,“情圣。”

    白高兴看着叶子高发出意味深长的笑,“还想三妻四妾?”

    俩人正揶揄叶子高,“哈哈,辟邪。”田十突然笑起来,“哎呦,这么大了还守身如玉,亏了你这身皮囊。”

    “我像你这么大,儿子都打酱油了,啧啧,你还没尝过女人滋味,哈哈,太可怜了。”田十笑着弯下腰。

    余生,白高兴和叶子高一脸不善的看着他。

    “怎么了?”田十努力忍住笑。

    “揍他,让他炫耀。”余生招呼众人,把笑弯腰的田十摁住整治一番。

    旁边路过人见有人居然敢当街殴打锦衣卫,上来要帮忙,见是玩闹后才笑着退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你们全是正人君子,不曾去过青楼。”田十告饶,让众人绕过了他。

    “不对呀。”站起身整理衣服田十停住。

    他回头看着背着鼠箱,鼠头鼠脸,还留着鼠须的老道士,“他们打我情有可原,你打我……”

    “哦。”余生四个人恍然,“哎呦,大爷,你可真惨。”田十又笑起来,“赶明儿我带你去章台路开开荤。”

    “也带上我们。”叶子高说。

    他对青楼向往已久,上次去寻味斋,只是饮酒,压根没动真格。

    田十忙摇头,“不行,不行,你们就算了。”

    “别呀。”叶子高许是被田十方才的笑刺激到了,不依不饶。

    田十坚决不答应,“别喊我田哥,你是我哥。”

    他斜眼目指余生,“城主要知道了,非把我丢猪圈,让公猪怀孕不可。”

    “不带他去。”叶子高嫌弃的把余生推开。

    “嘁,我才不去。”余生不屑,喜欢上一个人,总会觉着自己不够好,又怎么会去堕落。

    一直央告到出了巷子,田十语气才略有些松动。

    不待叶子高继续努力,余生在旁悠悠道:“别忘了你的裤衩,小心黑妞连夜来抓你。”

    叶子高一怔,“应该不会察觉。”他心存侥幸。

    “那我明儿把黑妞给你叫来。”余生得意说。

    “你大爷。”叶子高说。

    田十在旁边道:“这也算开荤。”

    谁也没笑,只有余生同情的看着他,终于遇见一位笑话冷场的同道中人了。

    “你别这么看我,这样城主会直接把我剁碎喂狗的。”田十被看着不自在,急忙后退一步。

    ……

    出了巷子,来到一条虽宽,行人却不多的街上,走了百余部,就见到朱屠户所住的大宅子。

    宅子很大,不过是一座孤宅。

    周围孤立无援,院子里有棵硕大老树伸展着,遮天蔽日,几乎阻挡了整座宅子的光线。

    宅子古老而气派,墙又高又厚,岁月在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不知曾承受过多少人家,攒下过多少阴怨之气。

    宅子旁边是猪圈,有猪在哼叫。前面搭一草棚,棚里只有一张临街长桌,供食客用饭。

    余生他们来迟了,棚子前已围不少人,不过喊价还在继续,代表着全猪宴还不曾做。

    “一百贯!”一陌生人喊得铿锵有力。

    “呵,今儿喊得够高的。”走到人群后的田十咋舌不已。

    围观的众人也惊叹,他们许多不是来竞价,而是来看热闹的。

    现在屠户门前喊价,已经成为扬州一景了。

    “算了,不吃了。”一女子说,这声音余生熟悉,周九凤。

    余生在外面蹦跳着,始终看不见里面情景,听到凤姐声音后,大喊一声:“一百贯零一文钱。”

    喊罢的余生想,一文钱要是掰开也能花就好了。

    闻听身后有人竞价,围观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余生见长桌对面,坐着一位五短身材,一脸虬髯络腮胡,厚嘴唇,蒜头鼻的汉子。

    他斜穿一件粗布衣,露着半个肩膀,双目圆睁,看着被人群让出来的余生。

    那眼神,让初次见面的余生心头一凛,悄声道:“有杀气!”

    “哪儿呢?”田十下意识提剑,待看见余生所看后,松一口气,“屠夫,没点儿杀气,怎么杀猪。”

    他压低声音:“朱屠夫杀猪有个绝活,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他们走到前面,周九凤在,领着一群锦衣卫,同时还有付账的庄子生及几个富家公子。

    同他们隔开而坐是一伙武师,看模样和打扮是外乡人,领头的是一个矮肚圆的中年人。

    他留着八字胡,一副弥勒佛样,手里盘着两个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大珠子,看着就阔气。

    “余掌柜?什么时候来城里的。”庄子生见到余生一喜,招呼余生坐他旁边,正好补上两伙人相隔的空隙。

    “今儿早上跟小姨妈一起进城的。”余生坐下说。

    朱屠户不顾他们寒暄,扫视众人,“一百贯零一文,还有高的吗?”

    外乡人不说话,余生问庄子生:“你们刚才出多少?”

    “九十贯。”庄子生说,怕余生误以为他们奢侈到一顿饭九十贯,忙道:“这是我们身上所有的钱。”

    “平日三四十贯,五十贯已算多。我们今天聚起来打算享受一下,”他微抬下巴指外乡人,“谁料一路竞价,抬到了一百贯。”

    余生误会就是城主误会,这事必须解释清楚,不然城主听他们这么奢侈,一定会想方设法抢钱。

    余生暂时没想到那一层,只是道:“咱们提前说好,我只出十贯,咱们拼起来。”

    打着学习厨艺的幌子,余生在出来时找清姨讨了四十贯,他可出不起一百贯。

    “成。”庄子生拍拍余生肩膀,故意扬声说:“能从城主手里讨出十贯,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佩服你。”

    余生不曾察觉庄子生另有他意,只是一挑眉,心说你要知道我讨了四十贯,还不得五体投地?

    听到了庄子生的话,朱屠夫上下打量余生一眼,那外乡人也讶异的端量余生。

    余生没看到,只是拍着庄子生肩膀,“哈哈,够兄弟,爽快,咱们俩谁跟谁,那一文钱你也掏了吧。”

    被余生戴高帽的庄子生一顿,扭头看余生,撇嘴道:“不至于吧,这一文钱也不掏?”

    难道这吝啬会传染?

    “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全是贯钱,破开不好。”余生诚实的说,小姨妈现在查私房钱的本事见长。

    “行,行。”庄子生同情的看着余生。

    朱屠夫看了旁边外乡人一眼,道:“再不出价,就定…”

    “一百一十贯。”外乡人里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对朱屠夫说。

    他又扭头看着余生,“这位想必就是鼎鼎有名的余生,余指挥使吧?”

    这话说的,鼎鼎有名,余生笑的嘴都歪了,“是,是,我是余生,你刚才说什么?”

    “余指挥使?”矮肚圆的中年人一愣。

    “前面那句。”叶子高好心给他提醒,身为伙计,早知道自家掌柜什么德性。

    “鼎鼎有名。”矮肚圆的中年人说。

    “不敢当,不敢当,你在哪座城发财?”余生眉开眼笑,拱手恭维中年人。

    “在吴西,一座小城,临黑水城。”中年人笑呵呵说,“发财算不上,也就四处奔忙做点小买卖。”

    “巫溪?”余生一怔,差点以为被杀的巫溪家人找上门了,经田十解释才知道是吴西。

    “吴西呀,恕罪,恕罪,余生孤陋寡闻了。”余生说着喊价,“一百一十贯一文钱。”

    “哎,不用。”中年人笑着说,“咱们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今儿我就请余掌柜了。”

    余生受宠若惊,“那多不好意思。”

    “反正我们也吃不下,一整头猪呢。”中年人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他话未尽,还要再说些套近乎的话,见余生扭头对庄子生说:“那你们就下次吧。”

    “嗨,余掌柜,刚才还说够兄弟,现在就准备把我们抛下了。”庄子生手里扇子一合说。

    “就因为是兄弟,以后有的是你请我的机会。”余生指中年人,“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错过这店就没这村了。”

    “反了。”叶子高翻个白眼提醒,余生这话只有最后那句可信,前面的全是扯淡。

    自余生到来,一直咬着嘴唇不说话的周九凤终于开口了:“他是奴隶贩子,与他结交,小心我告诉城主。”

    “奴隶贩子?”正笑的余生停下来,回头打量这矮肚大,笑的d像弥勒佛的中年人。

    “公子放心,只往城里卖,不损咱们百姓一丝一毫。”中年人笑呵呵说,“而且该有的,孝敬你和城主的一分不少。”

    周九凤笑,“小心被城主剥皮。”

    余生抬头望望天,回头问白高兴,“今儿出门时,你看黄历没?”

    白高兴一怔,然后很有默契的道:“看了,岁煞在南,辰不问鸡,午不交友。”

    “你看这事闹的。”余生对中年人说,“这会儿不宜交友,咱们后会有期,这顿饭你就免请了。”

    余生对朱屠户道:“就一百一十贯一文钱。”

    中年人脸上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笑容,“既然如此,那吴某择个良辰吉日再去拜会余公子。”

    说罢,矮个肚圆的中年人站起身,笑呵呵向众人拱拱手,领着手下武师离开了。

    离开人群后,手下武师贴耳问道:“东家,咱们就这么走了?”

    中年人的怒气终于流露出来,“不走作甚,继续喊价,得罪城主外甥?”

    咽下这口气,中年人语气和缓许多,“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万事留一线现在不合作,不代表以后不合作。”

    “但凡合作不成,一定是钱给的不够,又何必初见面就因吃个饭而交恶?”

    他回头望了望,“况且,刘掌柜栽了,黑水城还赔笑脸,谁给咱们的勇气去得罪他。”

    不过,在扬州,奴隶生意在城主这边确实不好做。

    中年人决定了,待会儿买点礼物,提上些钱,当作信徒去巫院走走。

    一城之内,但凡城主不是巫院信徒,那巫院和城主府就一定有矛盾。

    余生也在说这中年人,他叹息一声,可惜道:“我倒挺想和这人交朋友的。”

    “为了钱?”庄子生觉着自己看透余生了,城主第一,钱第二,别的靠一边。

    “占一小部分原因。”余生说,“更主要的是,他比我还矮。”

    “你交友标准真低。”庄子生说。

    “有你们在,再差的也差不到哪儿去。”打趣后余生问:“这吴西城也做奴隶生意?”

    周九凤点头,“吴西在雷泽中心,没城主,城里由三大家族当家。”

    余生讶异,见朱屠夫走过来,口上问:“没城主镇场子,怎么存活至今的?”

    “城内有大殿,供雷神,一年一大祭,供太牢三牲,玉女,童男童女,上百条蛇,以保城池平安。”周九凤说。

    朱屠夫站在面前,不待吩咐,庄子生已把凑起来的九十贯一文钱交出来。

    余生刚要伸手取钱,朱屠夫直接丢回三十多贯给庄子生,“钱多了。”他粗声而又冷冷的说。

    “这……”庄子生不解。

    朱屠夫看余生一眼,“城主免单,亲戚半价。”

    庄子生一怔,偌大扬州城,他来这儿的次数绝对在前列,“还有这规矩?”

    “一直有。”朱屠夫转过身子,直接向旁边的猪圈走去。

    余生顿时觉着作为城主名义上的外甥,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换个身份,还有没有这福利。

    望着朱屠夫的背影,余生悄声道:“记着,回去问起来,就说我花了四十贯,谁也别说漏嘴。”

    庄子生诧异的看着余生,敢情讨来四十贯,“城主的钱你也敢贪,小心把你丢猪圈。”

    “丢什么猪圈,丢你大爷的猪圈。”周九凤狠狠踩庄子生一脚。

    城主这惩治的手段只对周家人用过一次,却让人记忆犹新,从此谁一得罪城主,想到的就是这手段。

    “嘶,”庄子生倒吸一口冷气,但还是忍着痛赶忙安慰。

    这几天周九凤脾气很不好,若不是找巫医看过,庄子生差点以为凤姐亲戚来了不走了。

    “这是我的钱好不。”余生说,“再说了,她能把亲外甥丢猪圈?”

    谈着猪圈,众人见朱屠夫已经走到了猪圈。

    里面的猪不知大难将临,还以为是喂食来了,“哼哼唧唧”叫着,直到朱屠夫揪住一头猪才慌乱起来。

    揪住的那头猪有二三百斤,余生左右四顾,诧异道:“他只身一人?”

    别人杀猪全是有帮手的,摁蹄子、揪尾巴、拽耳朵、掀屁股,把嚎叫的猪架到板凳上,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田十得意说:“对,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朱屠夫绝活,你仔细看好了。”

    余生倒要看看朱屠夫如何一人杀猪。

    他双眼眨也不眨,见朱屠夫蹲下身子,把猪头移到双眼前,直直盯着它双眼。

    猪“唧唧”尖锐哼叫着,挣扎着想要逃出朱屠夫的手掌,后来被死死固定住,只能看着朱屠夫双眼。

    很快,这头猪哼叫声越来越小,慢慢消失了,头也不再移动,静静看着朱屠夫,像是被吓傻了。

    “看到没,那双眼杀气就是这么练就的,只要被他一瞪,再凶的猪也被吓傻。”田十说。

    余生却不觉着,现在这头猪的目光,给余生一慷慨赴死的感觉。

    朱屠夫拍了拍猪头,转身向外走,那头猪也跟着朱屠夫走出来,走到充满死亡气息的矮腿儿桌子下。。

    在桌子下有一口椭圆形的大盆,里面有些许水,也有许多同伴的气息,但那头猪平静如故。

    朱屠夫伸手一捞,把猪放在矮桌子上,左手抚摸着猪头,一下一下,似在安慰。

    周围很安静,如一幅画。

    在余生沉浸其中时,只见朱屠夫左手一遮猪眼,右手提起备好的杀猪刀,朝脖子一处狠准稳的扎进去。

    脖子流出来的猪血哗哗淌到备好的大盆,泛起好多白色泡沫。

    就像生机被抽离了身子,“唧”,矮桌上的猪最后挣扎,被朱屠夫轻按住,又哼叫一声后,彻底死去了。

    余生怔怔看着这一幕,如果猪挣扎着被杀,或许他不觉,但这样子死去,不知为何,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样,这手杀猪的本事厉害吧?”田十对余生说。

    余生勉强在嘴角扯出一丝笑,他始终认为,那头猪不是被吓坏了,而是心甘情愿的上了肉案。

    在余生沉思时,猪被放在一个热水盆里,朱屠夫回头问他们:“猪血要不要?”

    将稍微凝固的猪血,切块倒入沸水中煮一会儿,就是血豆腐,余生摇头:“我不要。”

    “朱屠的烧猪血很美味。”庄子生答应一声后,回头对余生说。

    “吃不惯。”余生说,虽是个厨子,但余生相对来说还是很清真的,最喜欢的是猪头肉。

    “那你可要错过了。”周九凤替余生遗憾,她现在可以开口多说话了,因为口水在嘴边,顾不上说旁的。

    交给手下伙计刮猪毛,朱屠夫将煮好凝固的猪血取出来,在案板上“啪啪”快速剁下去。

    莫说,朱屠夫的刀工很不错,一次切过去,猪血成为了大小相差不多的小方块。

    这边刚切好,伙计已用猛火把一口大锅烧红了,放油烧至六成熟,把葱花和蒜末放进去,炒出香味。

    油炒成红色时,伙计离开,朱屠夫把猪血倒进去,加酱,加盐。

    用一个大铲子翻炒一会儿后,他取下棚子梁上挂着的一酒葫芦,倒进去些酒。

    大锅“滋滋”的响起来,香气伴着热气扑鼻而来,让周九凤不住咽口水。

    余生站起身,走过锅边静静观察着火的大小,调味的多少和菜的火候。

    正如猪肉九所言,一道菜将食材的美味发挥到极致,必然对任何条件都很苛刻。

    在系统菜谱支持下,余生虽能将菜烹制美味,但将食材美味发挥到极致就不成了,而朱屠夫只做杀猪菜,更有心得。

    正用铲子翻炒的朱屠夫回头看一眼,见是余生,没说话。

    在大火之下,他又用铲子翻动几下,收手道:“装盘。”

    手下伙计忙上来,将烹制好的烧猪血装盘,热乎乎的端给在座的庄子生、周九凤等人。

    朱屠夫一声不吭,绕过余生,去处理那已经被刮去毛,摆在肉案上的白白净净的胴体。

    他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铁刮子,利索的别下蹄壳,从腿膝往上剁下四蹄递出去。

    上前接的伙计被余生拦下了,他自己接过四个猪蹄,朱屠夫看他一眼后,低头继续收拾。

    他用刀在猪头跟脖子交接的地方环切一圈,抓住两耳一拧就将猪头卸下来。

    “我喜欢猪头肉。”余生说。

    “嗯。”朱屠夫不说话,顺手抄过一把斧头从猪头下颚处劈开,将鼻腔中部分去掉。

    见他不搭腔,余生只能含糊而冒昧的开口,“猪种类,年龄不同,烹制也不同,方才那盘烧猪血,您怎么把握的?”



    朱屠夫木讷少言,因杀猪而浑身煞气,不过只是面相恶。

    听余生询问厨艺上的事,朱屠夫一时没想太多,手上动作不停,直接回答起了余生的问题。

    他手里的猪头已经变成扁平的一张嘴脸,眯细着眼睛,表情很诡异。

    朱屠夫用手把猪脑取出来,交给手下用温水泡洗净,撕去脑膜,用盐水煮一会儿。

    待朱屠夫告诉余生,不同猪龄猪血所应注意,以及如何以菜色、口味而辨别火候后,猪脑也加工好了。

    大锅也已经烧红,添入大油,在油热时放入切段的葱、姜煸炒后下猪脑、酱油、酒调味,烧至收汁。

    见余生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朱屠夫也不吝啬,在红烧猪脑时也不断向余生讲解各路门道。

    红烧猪脑端上来,庄子生招呼余生,余生摆了摆手,帮着朱屠夫收拾猪头肉,同时听他教导。

    被拒绝的庄子生尝一口猪脑,软嫩鲜香,鲜美可口,他惬意叹息一声,“可惜余掌柜无福消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余掌柜比你聪明多了。”周九凤说话时,嘴上也不停。

    “想不到余掌柜在厨艺上还有不足的。”庄子生看着虚心求教的余生说。

    周九凤顾不上搭话,因为猪脑有限,手一停,手下这群畜生就抢完了,特别是田十,塞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人最缺什么,吃什么就越多。”手慢的周九凤对众人说。

    伸筷子抢食的众人略微一停,跟着周九凤把目光落在田十身上。

    “呜呜…”一时咽不下去,又舍不得吐出来的田十摇头,含糊的说着。

    “哦,他说,他是真的缺,每天睡不醒,就是因为缺脑子。”周九凤回头对众人说。

    “哈哈”,大家笑起来,周九凤神气一笑,手上夹菜动作却更快了。

    听到他们谈话的余生回头,“看来,只有我不缺了,没办法,天生聪慧。”

    庄子生对周九凤的话只能附和,对余生的话可有勇气反驳,“是,我们缺猪脑子,您老一点儿也不缺,全是猪脑子。”

    话音刚落,不等余生辩驳,周九凤已一脚踩在庄子生脚背上,“你个猪脑子,别乱说话。”

    “我……”庄子生半脸迷惑,半脸委屈,余生也是一脸诧异,心说凤姐不会看上我了吧?

    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站在朱屠夫身后,避开周九凤的目光,他余生可是忠贞不二的。

    周九凤不知余生所想,听庄子生问她为什么,她夹一块猪脑喂到庄子生嘴里,“以后告诉你。”

    作为东荒诸城中的一名锦衣卫统领,周九凤听过不少关于东荒之王的传说。

    自傲,自大,自负,自恃艳绝天下,她喜怒无常,吝啬,贪财,护短,曾因一头龟,灭了一族。

    同西王母谈笑风生的白泽,在她面前也得谨慎措辞。

    现在,面对东荒之子,你说他是猪脑子,岂不是说东荒王猪脑子?万一被东荒王知道了,不死也得脱成皮。

    在他们谈话时,朱屠夫已经收拾好猪头肉了,用笋炒后端上来,余生夹一筷子,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确实美味。

    相较于余生做的猪头肉,朱屠夫的猪头肉调味不多,不给人味蕾的刺激,而是很单纯,让人记住的香。

    余生忍不住向朱屠夫竖起大拇指。

    朱屠夫得意一笑,余生一怔,终于明白朱屠夫为何一直板着脸了。

    这笑浮现他脸上,就像车祸现场。

    他领余生到肉案上,继续传授,用刀指着每块肉,告诉余生哪块最适合做什么样的食材。

    余生受益匪浅,系统也在不断学习中,已经奖励余生两张法术白卡了,功德值也给了两百点。

    朱屠夫取肉不同于常人。

    在取下猪头后,对猪肉不再刀劈肉爿,而是用一把一尺来长的刀剔肉。

    用他的话说,这样取肉部位才精确,而且不伤肉质。

    他剔肉的手法娴熟,游刃有余,肥的,瘦的,槽颈肉,五花肉,腰眉肉,臀尖肉,指哪剔哪。

    剔下一块肉,就做一道菜,余生跟着学。

    如此下来不下十道,余生不只厨艺上有心得,更有了十几张法术白卡,两张妖气卡,功德值还上涨一千多点。

    这挣得也太容易了,余生心说。

    系统在念头之中道:“协助系统完善菜谱和厨艺,帮助系统融入大荒,奖励一直很丰厚。”

    既然如此,余生觉着以后得去拜访下一鬼和一丐。

    时间到申时和酉时之间,烹饪继续,庄子生他们一边等一边吃,以为人多,也不觉肚饱。

    唯一不好的是少酒喝,为此庄子生抽空去提了一大坛子酒过来。

    在大荒猪下水是不做的,在余生又得到两张法术白卡后,一头猪吃到了末尾,只剩下两块猪后腿瘦肉。

    这两块瘦肉带着皮下脂肪,是余生特意要求朱屠夫留下的。

    在虚心讨教后,余生决定动手烹制一道蒜泥白肉,让朱屠夫现场指点。

    他从荷包里取出蒜和调味,这荷包是小姨妈特意缝制的,平时藏衣服里,需要时可把系统的东西兑换在里面。

    蒜泥白肉对于肉,讲究软嫩不干柴,在朱屠夫指导下,余生察言观色,已慢慢掌握火候,因此这次做的很成功。

    最后把调制的调味汁浇在白肉上,趁着热气端上桌。

    叶子高提起筷子要尝,被余生打掉了,他取一双筷子递给朱屠夫,“朱师傅,尝一尝。”

    盘子里的肉匀薄大张,上面浇着红亮的汁,蒜味浓郁,看着就让人很期待。

    朱屠夫夹一块肉缓缓放进嘴里,一股热气伴着酱油、大蒜和辣混合的香味直扑味蕾。

    这些味道在热下相互激发,将猪后腿那两块瘦肉肥而不腻的滋味发挥到了极致。

    “好!”内敛的朱屠夫忍不住赞一声,这道菜蒜味浓厚,香辣鲜美,让人食欲大振。

    他回头对余生说:“这道菜做的很好,我也做不出更好的。”

    余生高兴的笑了,在听到系统又奖励一张妖气卡后,更是咧着嘴合不住。

    不过他不骄傲,看着朱屠夫又尝一口,虚心问道:“若用封豕肉,这火候又该如何把握?”

    朱屠夫惊讶的看着他,“你有封豕肉?”

    余生点头。

    “妖兽肉做起来更美味。”朱屠夫说,“不过封豕肉也是猪肉,把握火候的法子你已经学会了。”

    方才做蒜泥白肉时,朱屠夫就见余生已经掌握了,那会儿还诧异余生悟性之高来者。

    那是高看余生了,事实上是在朱屠夫指点下,系统完善了菜谱。

    听朱屠如此夸余生,众人纷纷把筷子伸到盘子里。

    白高兴尝过余生在客栈烧的,当时因火候不到,肉质略有些韧,影响了口感,但已不同凡响。

    今天品尝了余生再版的蒜泥白肉后,白高兴马上察觉出不同。

    这次的蒜泥白肉火候刚刚好,口感软嫩,在扑鼻蒜香下,将后腿肉肥而不腻的滋味彻底爆发出来。

    “唔,我觉着我方才的肉白吃了。”庄子生也在旁边说。

    察觉出有误会,他忙咽下去解释,“朱屠,别误会,我是说这道菜提人食欲,跟之前没吃一样。”

    朱屠冷冷点头,不是很在意。

    田十狼吞虎咽,含糊的问:“余掌柜,摘星楼以后要做这道菜就好了。”

    朱屠夫的杀猪菜太贵了,他吃不起,平时到摘星楼尝这一道菜倒是可以。

    余生摇头,“摘星楼归一刀依旧是大厨,或许在城主会盟时,我会出手,不过不做杀猪宴。”

    刚在这儿学师,余生不能抢朱屠生意。

    倒是可以请朱屠到摘星楼,只是余生扭头还没开口,朱屠夫就摇了摇头:“我自在惯了。”

    “那城主会盟时,能否请朱师傅到摘星楼帮下忙?”余生拱手。

    朱屠眉头微皱,有些为难,他指着猪圈的猪,“我对猪要求很高,若烧制杀猪宴,只用这儿的猪。”

    余生刚要说不成问题,朱屠止住他,“这儿的猪用精粮,精心伺候养大,一头至少二十贯。”

    余生讶然,怪不得一顿杀猪宴得半百。

    不过余生还是道:“没关系,到时候付账的是各城城主,你怕他们付不起钱?”

    “你甚至可以狮子大开…”余生正说着,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惊讶声。

    余生探出头,见所有人仰头看天空,周九凤和庄子生也抬头看。

    “快看,天上有大乌龟在飞。”街上的百姓纷纷招呼同伴抬头。

    余生也抬头,见一头硕大三足龟在头顶飞过去,它离地面很近,近的余生可以看见乘龟人帽子上的红缨带。

    “城主朋友。”周九凤在城主府见过这人,低头示意众人不必担心。

    别人不用担心,余生脑子里的弦却绷紧了,“情敌!”硕大的字在脑海浮现。

    当下顾不上再聊,“你们吃着,我先走了。”话音刚落,余生人已经在十余步之外。

    黑马为仙山灵马所生,破通人性,方才跟着余生一起过来的。

    余生翻身上马,见龟影消失,忙催黑马向城主府赶去。

    “出什么事儿了?”周九凤见余生匆忙离开,疑惑不解。

    叶子高和白高兴对视一眼,“没什么,那乘龟人欠我们掌柜的钱。”

    这下周九凤有些理解余生为何着急了。

    “让开,让开,锦衣卫办案,捉拿龟儿子。”余生在大街纵马驰骋。

    黑马当初与毛毛在城里赛脚力时不曾撞到人,但余生为以防万一,还是挥手让路上的百姓提前闪开。

    街上百姓一听锦衣卫捉妖,齐刷刷让开一条路,目送余生,同时还为余生助威,“加油,抓住那龟儿子。”

    “放心,交给我了,一定为民除害。”余生向他们摆手。

    城西到城北,虽略有些远,但顺着横平竖直的大街,很快来到城主府门前。

    “乘龟的那孙子来没?”余生下马后,冲迎上来的侍卫问。

    “落,落院子里了。”侍卫古怪的看着余生,这胆子也忒大了,敢骂一仙人是孙子。

    一听落院子里了,余生拔腿就往里跑,刚绕过萧墙,见龟仙人坐龟背上,等在宽大的二道门前,他步子缓下来。

    龟仙人回头见到了余生。

    “小外甥,好久不见,想小姨夫没。”龟仙人笑呵呵说,“来,小姨夫再给你一颗狪珠……”

    “小姨夫你大爷。”余生跳脚骂道,“我是你大爷的小姨夫,再胡说,小心我……

    “对,骂死他个龟儿子。”三足龟回头见到余生,眼中闪烁着光芒,为余生加油。

    “小心你什么?”龟仙人一副你奈我何的死猪样。

    “我…”余生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一仙人没办法,但输人不输阵,他一亮牙,“我咬你。”

    “嘿,你狗啊,几天不见学会咬人了?”龟仙人笑着说,一会热要见余生小姨妈,他心情很好。

    “总比你这龟儿子王八蛋强。”余生一点儿也不客气。

    谁让龟仙人在他茫然无知时,占他便宜的,而且还用一颗空有其表,不值钱的狪珠忽悠他。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龟仙人胯下的三足龟不依了,凭什么说龟儿子不如狗。

    “还有,”三足龟伸着长脖子,“王八和龟区别很大,你这龟儿子王八蛋明显在骂龟,必须道歉!”

    三足龟双眼如豆,直直盯着余生,看样子余生若不道歉,它就盯死或咬死余生。

    余生眼珠子一转,“那天回去,你老祖宗听我说你要去找它,高兴坏了,现在还在客栈井底翘首以盼呢。”

    他盯着三足龟,“你怎么没去找你老祖宗?它说见到你要卸你一条腿。”

    “啊,呃,这个…”三足龟左顾而又言他,最后把责任全推到龟仙人身上,“全怪这龟儿子。”

    龟仙人不满,“龟孙子的,别全推给老子,谁让你管不住第四条腿的。”

    “明明是你个龟儿子出钱,引诱老子去寻花问柳的。”三足龟说。

    “滚,老子让你寻花问柳,又没让你个龟孙子去寻龟。”龟仙人踹龟脖子一端的头一脚。

    俩人还在对骂,本来找茬的余生反倒被撂一旁了。

    不过余生也不甘寂寞,他对三足龟说:“那啥,这龟儿子喊你龟孙子,明显占你便宜呢。”

    龟仙人和三足龟一怔,龟仙人先说话了,“胡说八道,吃亏的是我,这龟孙子是真的龟。”

    “你个龟儿子还占老子便宜。”三足龟脖子转过要咬他的脚。

    正在一龟,一仙吵得不可开交时,一身宫装的王姨出来了。

    见龟仙人面红耳赤,她略微一惊,瞪了一眼在旁笑看热闹的余生,对龟仙道:“公子,我家城主在八咏楼…”

    话说半截,余生撒腿就向八咏楼方向跑,王姨忙道:“哎,你去干什么,你小姨妈不在……”

    余生已经没影了。

    “这,”王姨,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慢一拍的对身后侍女招手,“快,拦住他,别让她惊扰了城主。”

    侍女拱手,转生向余生追去,只是这时已经见不到余生人影了。

    一路守卫侍女见余生来,出手拦时被他推开了,她们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把城主外甥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