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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王老大跌倒在地,余生后退一步,孟婆诧异的睁大眼。

    旁边巫名一呆,愈发怀疑这厮不是城主了。

    “脚滑了。”王老大站起来,忌惮看余生一眼后对巫名说:“城主外甥不好下手,咱们换个。”

    不等巫名回答,王老大已经移目到四周,见两个巫祝在铲起地上灰尘,眼前一亮:“这个可以。”

    “什么?”见他指着刚铲起的灰尘,巫名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这地扫的挺干净的。”王老大说。

    话音刚落,一阵怪风从窗户刮进来,将巫祝刚扫起的灰尘吹大堂满地。

    “你看,我这张嘴能证明我的本事吧?”王老大得意说。

    巫名一时没明白过来,“还不明白?”王老大无奈,“那你站稳了,别跌倒,我再……”

    话音未落,巫名腿一软跌倒在地上,王老大赶忙把他扶起来,“兄弟,现在明白了吧?”

    无缘无故跌倒的巫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昏鸦城主的本事是乌鸦嘴。

    “兄弟,这等仙术乃独家绝活,旁人不会,现在能证明我身份了吧?”王老大说。

    “能,能”,巫名点头,“快请坐,吃饱喝足了我带你们去房间。”

    王老大四个手下已经饥饿难耐了,闻言盯着饭桌跑去,王老大还矜持些,“谢了兄弟,以后你一定是干…”

    见巫名盯着他,王老大醒悟过来,“成不了大气”

    巫名笑着拱手,“借你吉言。”

    只是转身巫名又苦恼起来,因为灰尘满地,又得打扫了。

    王老大几个兄弟不嫌脏,坐下后用袖子一擦,招呼小二上菜上酒。

    钱财有限,酒菜已定,余生扫一眼,转身领众人上楼去了,远离了巫祝。

    进了房间,孟婆将油纸伞放桌子上,为自己倒一杯茶。

    余生在旁边着急道:“潜入巫院,救出安红豆,你有什么法子?”

    “你可以找那王老大,让他说救不出来,指不定就救出来了。”

    孟婆不紧不慢饮一杯茶,方才那王老大仙术还挺有趣的。

    余生一怔,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又摇了摇头,“不成,方才对我就没用。”

    “对呀,这是为什么?”孟婆也好奇,若说用她身上不成还有理由,毕竟同为仙人,道行相差不大。

    余生区区一凡人,怎么不仅不中招,反而让王老大跌倒了?孟婆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甄子说,待把所有人目光引来后,得意道:“但我不告诉你们。”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余生不屑说,差点把甄子绕晕了。

    “停”,甄子打断他,“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娘,你怎么骂人呢。”

    余生还要再说,被白高兴打断了,“行了,别贫了,说安红豆。”他把话题拉回来。

    “哦,对安红豆。”余生刚要说,忽然道:“咦,叶子高和黑妞呢?”

    难怪觉着冷清,白高兴和富难也才发现叶子高和黑妞没跟进来。

    “估计哪儿恩爱去了,别理他们。”白高兴说。

    孟婆放下茶杯,“上次去时我看过,关押安红豆的笼子布置巧妙,设有咒语,想救出安红豆不被发现,很难。”

    余生他们也知道,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各自思索着法子。

    见他们苦思,孟婆一笑,“不过咱们可以换个角度,干嘛救安红豆出来,为什么不把长发鬼送进去。”

    “送进去?”余生一怔,这不是自投罗网?现在巫院正四处找长发鬼呢。

    “你不是巫院派来的奸细吧?”余生看她,手放在下巴,做出死神小学生的动作。

    “狗都不信。”孟婆说。

    这岂不是说我余生不如狗,“我开个玩笑,我也不信。”余生说。

    “对呀,狗也不信。”

    “嘿,小心我许愿……”

    “你们知不知道道心?”孟婆当什么也没发生,赶忙把话题拉回来。

    道心为悟道之心,乃悟道者苦苦追寻的道的终极目标,抑或者说悟道的终极意义。

    大道三千还多,全因道心不同,有悟道者求长生,有悟道者求天下无敌,亦有悟道者只求解心中疑惑。

    “安红豆因相思而悟道,相思就是她的道心。”孟婆扫视众人。

    换言之,只要让长发鬼和安红豆相聚,道心自破,法力尽失,到时城内被勾魂者自然会醒过来。

    “法力尽失后呢?”余生问。

    总不能让安红豆和长发鬼关在笼子里吧,巫院别的不说,折磨鬼还是有一套的。

    “去往轮回。”孟婆说,只有如此,那笼子是如何也拦不住俩鬼的。

    余生一怔,这倒是个好法子,他还可以得到米粒之珠。

    安红豆已是半鬼半仙,不知这米粒之珠把身子会提高到何种程度,估计得让小姨妈仰视的地步吧。

    现在余生踮起脚尖已经可以吻到唇,再高点风光将大不同。

    “成,就这么办。”余生甚至听到功德值在“哗哗”作响了。

    “你说成不行,得有个鬼同意。”孟婆把油纸伞递给余生,让他放出里面的长发鬼。

    听到自己出现会破安红豆的道心,长发鬼一下子犹豫起来,“这,这不成,我不能害她。”

    “你是在救她。”孟婆说。

    莫问相思苦,她的相思入了骨,每每悟道之时,犹如刀在割心,一刀一刀切下去,再一刀一刀聚起来。

    世上悟道成仙者多,又有多少是为长生,为名利,为荣华而悟道?

    道之一途,不知经历多少磨难。

    悟道者如朝圣人一般,整日匍匐在地上,用身子丈量道心,用膝盖磨去肉体凡胎。

    唯有执着而坚韧的心方能走到最后,道心稍有不稳,便会前功尽弃。

    因此,真正的仙,只执着于一物,一事,一人或苦苦追寻一个道理,别的时候全超然物外。

    当然,也有糊涂成仙者,楼下大堂王老大就是,这是天道赏饭吃,没办法,余生只能嫉妒。

    听到余生说嫉妒,甄子瞥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长发鬼也有相思苦,只是愚钝,难以悟道,因此他是知道相思有多苦的。

    听到孟婆说悟道之苦后,长发鬼当即点头同意,相聚后,世上也再无让他们留恋的东西,同去轮回,正好。

    既然长发鬼同意,余生他们赶忙商议了一下,由余生和孟婆带油纸伞潜入巫院。

    其实只要孟婆就够了,但余生是坚决要去的,什么危险也阻挡不了余生对米粒之珠的追求。

    商议完毕,众人下楼,余生见叶子高举一鸡腿在王老大面前晃悠,黑妞不知去往何处,不在他身旁。

    “只要你说‘叶子高和黑妞一辈子在一起’,这鸡腿就是你的。”

    或许觉着有疏忽,叶子高补充道:“说全名,独孤黑妞。”

    “好霸气的名字。”狼吞虎咽的王老大一怔。

    他抢过叶子高手里的鸡腿,“为什么捉妖天师七妹,甄子,孟婆三个全说不在一起,这个要说在一起?”

    “这么霸气的名字你都不喜欢?”王老大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



    半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巫院内高墙外,五六个巫祝尽职尽责守在门口。

    安静中,高墙里忽然传来脚步声,让外面护卫警觉起来,“谁?”

    他们取了火把,推开大门进去查看,用蝉翳叶遮住左眼隐身,等候在外的余生也悄悄跟进去。

    在门后面,一条幽深漆黑的街道出现在面前,房子很矮,无窗只有门,门上贴着黄纸符,里面不知关着多少恶鬼。

    守卫的巫院也是怕的,他们举杯火把只在外面照了一照,一人说:“看不见人影。”

    “是不是鬼?”一巫祝说。

    旁边的巫祝挺起鼻子,四处嗅了嗅,“没有鬼的气味,会不会是刚才听错了?”

    巫祝不借外物虽看不到鬼,但鬼有气息,水死之鬼为羊臊气,岸死之鬼为纸灰气,无故闻见此二气,必然有鬼。

    只可惜,巫祝虽然鼻子灵,却遇见了鬼仙,于仙而言,隐藏鬼气轻而易举。

    一巫祝摇头,“不可能,刚才脚步声很清晰,你们不也听见了?”

    一个巫祝弱弱问,“要不要进去查看一下?”

    方才还说没听错的巫祝马上改口,“估计是我听错了,听错了,听错了,咱们回去吧。”

    旁的巫祝跟着附和,全转身向门口走去,只留那巫祝孤零零站着。

    一巫祝好心,拽着他向外走,落在后面小声嘀咕:“不要命了,忘了,之前巫祝被勾了魂儿,你小子才调这儿的。”

    “吱呀”,门很快被关上,高墙后面的长街恢复宁静。

    余生撤去眼上蝉翳叶,孟婆也从阴影处走出来,她看着余生手里的叶子,“是个宝贝,隐身后我居然也看不见。”

    “一叶障目,泰山不见。”余生小心把叶子放兜里,“当然是个宝贝。”

    孟婆翻个白眼,领着他向巷子尽头走去。

    两旁低矮的屋子不必查探,不过里面关押的鬼不放过他们,求救者有之,呼喊者有之。

    在快到巷子尽头时,一鬼透过门缝见他们经过,粗声粗气道:“呦,野鸳鸯来这儿野战了?”

    “野战你大爷。”余生一个哆嗦,竖起中指招呼门缝里看人的鬼,若不是时间紧,余生一定进去收拾他。

    这玩笑开不得,黄昏时分,叶子高的色心被听到后被孟婆收拾的模样,余生记忆犹新,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当时叶子高鼻青脸肿,相比他被黄鼠狼欺负,初到客栈时的模样还凄惨三分。

    街道走到尽头,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摆着的支架上有火盆,呈一种怪异的形状摆放着。

    还有更怪异的,在火盆旁边,插着五把类似于前世皇帝出行时华盖的伞。

    伞幕低垂,边缘挂着铃铛,幕布上画着鬼文和鬼,看起来森然可怖。

    五把伞摆放的位子很诡异,好像是某种阵法,让孟婆警觉的停下脚步,拉住余生。

    余生没仔细看这些伞,他终于见到了空地中央那大如一座宫殿的鸟笼。

    笼子里有秋千,一长发飘飘,一身红衣,赤脚,双目红光的鬼正摇晃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余生。

    “你好。”余生招手。

    秋千慢慢缓下来,安红豆一时不知如何打招呼,把目光放孟婆身上。

    “客栈余掌柜,救你丈夫的人。”孟婆说。

    一道残影散过,秋千上鬼已空,待余生看清时,安红豆已站在笼子最前面,款款向余生行礼,“谢余掌柜。”

    “举手之劳。”余生挥了挥油纸伞,“不过这次我不是来救你的,是让你解脱。”

    安红豆早有预料,微微一笑,“一身修为扰人,留之何用,世上若再无留恋,呆着作甚?”

    “好”,余生抬脚向前走去,准备放长发鬼出来。

    “小心!”安红豆急忙提醒,“不要再走了。”

    “什么?”余生一怔,但为时已晚。

    随着余生向前几步,插着的大伞无风自动,铃铛“嘀铃铃”响起来。

    这铃铛的铃声有一股魔力,异常悦耳,让余生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心说待会儿摘回去当风铃不错。

    “这是摄魂铃,快退回去。”安红豆着急的喊,见铃铛响动时,伞下钻出一团一团的鬼魂。

    这些鬼发出尖锐的叫声,呼啸着向余生扑来,企图穿过余生身子,冲走他的魂魄,再由铃铛拘起来。

    安红豆不忍余生遇难,刚要出手相救,只听扑向余生的鬼魂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掉在地上。

    余生用脚踩住,随后扯住一鬼的胳膊,挥起来扑打别的鬼,然后一步步向笼子走去。

    安红豆诧异,摄魂铃以铃声让人魂位不稳,继而把人灵魂用鬼冲出,即便她也忌惮三分,这掌柜居然安然无恙。

    虽说不怕,但扑来的鬼太多了,余生无奈回头对孟婆说:“快帮忙。”

    孟婆指了指大伞上的铃铛,“你先把这些东西解了,我进去后会中招的。”

    “你是鬼仙,也会中招?”余生诧异。

    孟婆没好气的说:“鬼仙也是鬼,也会怕一些东西,这铃铛勾魂,让魂心生不稳。”

    余生无奈,抖落身上的扒拉的鬼后,向大伞走去,“去你丫的,别舔老子嘴。”

    行走时,余生把一女鬼揪出来,这厮见拦不住余生,居然伸着舌头要舔余生的嘴。

    把一把大伞解开,余生已经气喘吁吁,阻拦他和挂在身上的鬼太多了。

    “吁,你们逼我出杀招的。”余生怒喝一声,把手指伸嘴里,狠心咬破一个小口子。

    在外面的孟婆一惊,“你这杀招也太厉害了”,说着抬脚往阵法里走去。

    刚进去,她的身子就诡异起来。

    余生顾不上看她,把咬破的手指竖起,扑向他的鬼没有动物的天性,不知这血厉害,依旧往上扑。

    余生随手抹在一鬼身上,“滋滋”作响,这鬼大声惨叫起来,身上冒出白烟,继而化作一团白光。

    系统提示余生收到了功德值,这鬼愣是被余生直接送往轮回了。

    鬼别的不怕,最怕被送往轮回,见到那鬼的下场后,围着余生的鬼顿作鸟兽散,再不敢靠近余生。

    “嘿,别走啊。”余生手上还有点血,挤了挤抹到旁边逃走的一鬼身上,那鬼登时消失不见。

    “那,那是什么东西?”孟婆惊讶,心说辛亏没去招惹这小子。

    “血啊,辟邪的。”余生又送走一鬼,回头说:“你要不要,送你点以后保命…”

    话说半截,余生怔住了,只见孟婆的身子随着铃声快而有力的抖动着,同时拖着脚步向余生这边移动。



    “啧啧”,余生惊叹,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鬼步舞。

    “辟邪你大爷”,常在余生身边,孟婆也学会这样骂人了,“我就是邪,还辟甚么邪,你狗血呀。”

    “你现在就中邪了。”余生随后关心的问,“摄魂铃只是扰乱你心神?”

    “还想怎样,快去把别的铃铛摘了。”孟婆迈着舞步,让余生快去摘铃铛。

    “别啊,挺好看的,你再跳会儿。”余生嘟囔一句,“让你说我是狗血。”

    他举着手指向笼子走去,同时欣赏着孟婆的舞步。

    群鬼一哄而散,余生再无阻拦,安然走到笼子前,见笼子铁条上刻着鬼文。

    “这上面什么阵法?”余生谨慎的问安红豆。

    安红豆还没开口,余生一个侧身钻进去,“管他呢,我是进来了。”

    安红豆无语,“铁条上的鬼文分一阴一阳,笼子稍有动静,在神仕处就有预警。”

    “还有,出去时鬼文会浮现组成一道墙壁,阻止我离开。”安红豆顿了一顿,“对你应该无影响。”

    那余生觉着没什么担忧的,到时安红豆和长发鬼一轮回,他们很好逃走。

    他把油纸伞打开,里面的长发鬼在一缕青烟中缓缓出现在安红豆面前。

    余生收了油纸伞,退后一步,随意**着铁条上的鬼文,不时欣赏孟婆的舞姿。

    “你们俩千万别干柴烈火,我还没加冠成年呢。”余生不往招呼他们,那样就很尴尬了。

    “呸”,随着铃声舞动的孟婆唾弃,“就你处心积虑娶小姨妈的心思,还敢说没成年。”

    余生也不反驳,只是道:“那你再跳会儿。”

    在孟婆跳动时,群鬼也扑向孟婆,奈何孟婆是鬼仙,随手就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呆了会儿,听身后没动静,余生转过头,见俩鬼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那个,时间宝贵,你们就不说些什么?”余生本不想打扰他们的,但巫院估计很快就要来人了。

    安红豆摇了摇头,泪眼中泛出笑花,“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

    随着安红豆眼中第一滴泪顺着腮边滑落,一身红衣,双眼红光慢慢消失,继而化作寻常。

    相思苦我断肠消瘦,今日终于解脱。

    相看一番后,俩人同时回头,长发鬼对余生说:“余掌柜,谢谢,大恩大德,来生再报。”

    “这就走了?”余生一怔。

    安红豆笑了一笑,恢复寻常的她更加美丽。

    几乎同时,俩人执手,从脚到头,身子化作洁白光粒,消失在空气之中,“谢谢”,安红豆最后说。

    余生伸出手触摸光粒,摊开手掌时,有一颗蚕豆大小的珠子在手心,洁白晶莹,宛若眼泪。

    系统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恭喜宿主获得稀有米粒之珠【相思】,奖励功德值一百点。

    不待余生惊讶,米粒之珠在掌心融化,久违的暖意再次游遍全身,甚至更磅礴,也让余生更舒适。

    系统冰冷声音也再次响起:恭喜宿主得到【相思之心】,道心天赋获得。

    相思之心!余生一怔,忙在念头中问:“不会让我害相思病吧?”

    相思之苦,生不得,死不得,肝肠寸断,余生可不觉着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尚未回答,孟婆把他打断了,“愣什么呢,快走了,巫院的人快到了。”

    “哦”,余生忙矮下身子,准备从铁条缝隙间钻出去。

    忽然之间,铁条上银光乍现,一个个鬼文浮现,在余生面前组成一道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余生一怔,安红豆不是说挡不住人,难道她骗我?

    孟婆也看到了,只是这会儿远处传来狗吠,估摸着人已经进入高墙了。

    “用血,不是能辟邪?”孟婆说,她这会儿已经借着鬼步舞离开了法阵。

    方才口子已经干了,余生又咬一口,抹在组成的鬼文墙壁上,只听“啪啦”一声,整堵墙化作碎片。

    不过余生倒是记住了几个鬼文字。

    不是余生在紧急时刻分神,实在是天赋在此,看上一眼就印入了脑海,就是不知这几个字为何意。

    孟婆正在街口探头看,“快,快,来人了,还带着狗,你……”

    话音刚落,孟婆身子又扭动起来,她回头看着余生,见他怀里揣着解开的那把大伞的铃铛。

    “你大爷,快丢了。”孟婆怒道。

    余生捂住铃铛,“不能丢,放心,绝对不响。”

    孟婆无奈的摇摇头,领着余生走进街道。

    “快,快点儿。”街道远处传来声响。

    “不行,来不及了。”孟婆左顾右看,指着一房门说,“你进里面躲着。”

    “我有蝉翳叶。”余生说。

    “他们有狗,狗鼻子灵的很,不只嗅得出你的气息,我也得小心翼翼。”孟婆说着推余生到门前。

    这些房子关押鬼的,上面黄纸符为重,门上锁疏于管理腐朽不堪,被余生一拉就开了。

    “我去引开他们,你躲好了。”嘱咐一句后,孟婆飞上天空向街道上跑来的巫祝迎去。

    余生忙关上门,捂住铃铛,喘了一口气,以缓解下紧张的情绪。

    “呦,小子,野战打了这么久,够厉害的。”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余生面前,粗声粗气的说。

    “我去。”余生被吓一跳,“吓死你爷爷了。”

    “我爷爷早死了,怎么会被吓死呢?”身影的主人笑着说,“啊,不对,你吓死了我爷爷,你得偿命。”

    那道身影慢慢走近,托米粒之珠的福,即使在昏暗中余生也看得见,借着门缝黯淡的光更看的清清楚楚。

    于是余生又被吓一跳:一半面骷髅,半面带着死人般血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小子,自投罗网,要不咱们也野战一下。”他笑着,冷冷的,伸手向靠在门上的余生抓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快,你们去查看一下笼子,其他人跟我追她。”

    生怕这鬼弄出声响,余生竖起食指在唇边,“嘘,等他们走后我陪你好好玩。”

    “你怕他们?”这半面妆的鬼马上安静下来,“那得小心,让他们把你抓走就不好玩了。”

    说着,这鬼向余生靠来,双眼中妖异的光芒闪着,满是期待。

    余生闻见了他身上的腐臭气,现在他绝对孟婆推他到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把他丢这儿找这鬼报仇。

    “她还挺小心眼。”余生鄙视孟婆后,在心里悄悄许下一个愿望,“孟婆生儿子没**。”

    正引着巫祝乱跑的孟婆,身子在空中一停,“余生,你大爷。”

    后面追击的神仕一怔。

    “余生?”他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余指挥使有参与,还是别的?

    孟婆继续跑,她不认为自己以后会有儿子,即使有,生男生女也不由她左右,这愿望无效。

    余生许下这愿望,也是这原因。



    外面脚步声渐消,余生松口气,才察觉半截脸的鬼盯着他,身子贴上来。

    “我去你大爷。”余生伸腿就是一脚,心说这鬼关久憋疯了?

    半面妆身手敏捷,双手向下一探,拦住余生的脚,“臭小子,你想让我断子绝孙?”

    余生闪身跳开,“不是我说,就你这模样,还准备传宗接代,别祸害人了。”

    半面妆活动着双手手腕,不屑道:“没文化真可怕,那成语叫传孙接代。”

    余生一怔,继而看着恶鬼,认同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没文化真很可怕。”

    “知道就好。”半面妆“嘎嘣”的摇晃着脖子,向余生招手,“来来来,陪爷玩玩。”

    话说完,他又抖了抖胸,只不过半截身子成骷髅了,胸肌抖不起来,倒是身子骨头嘎巴响着很吓人。

    敢情陪玩是这个,余生暗道错怪半面妆了。

    刚想罢,恶鬼又道:“要是赢了,今儿你能安然无恙走出这门,要是你输了,那,呵呵。”

    他上下打量余生,“虽然长的普通了点儿,但留下陪爷乐呵乐呵还是不错的。”

    “呸”,余生收回刚才的想法,不过有句话还是很中听的,终于有人不说他丑了。

    这证明米粒之珠和体质卡还是很有用处的。

    “小子,准备好了没,我要动手了。”恶鬼正义凛然说。

    余生不敢托大,戒备的望着他,“你别欺负晚辈啊,告诉你,上次欺负我的,坟头草已三丈。”

    “什么草,长这么高?”握拳头的半面妆好奇的问余生。

    “呃”,余生一怔,他本信口胡说,只能随口胡诌一个答案,“一种相思……”

    话说半截,半面妆的拳头眨眼即到,幸好余生一心可二用,脑子在思考时,头刹那间向左歪。

    也就在这刹那间,余生发现,这恶鬼拳头出奇的慢,好似前世电影被缓了速,让余生尚有余暇惊讶,疑惑,出拳还击。

    于是在恶鬼拳头还没伸展,余生已经躲开,一拳打在恶鬼肚子上。

    “卡擦”一声,余生抖着拳头。“嘶,疼死老子了”,两个人同时说话。

    余生抬头,见恶鬼捂着胸口,那里的肋骨被打折两根。

    “太卑鄙了”,不待余生指责他,恶鬼先愤怒起来,“你居然偷袭。”

    余生佩服的看着恶鬼,终于见到比他还厚脸皮的了。

    “偷袭是吧?”余生二话不说,抬腿上前,一拳打向恶鬼有肉的胸膛。

    恶鬼还要如先前一般招架,奈何这会儿这小子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动作之快让他一鬼居然没看清楚。

    “砰”,一拳打在半面妆肚子上,他呆呆看着拳头,又抬头看着余生。

    “我,见鬼了?”一瞬间,他很疑惑,疑惑之后,痛从肚上传来,让恶鬼一声惨叫。

    余生也惊讶,料不到安红豆这粒特殊的米粒之珠在融合后,对身子提升这么大。

    技痒的余生握紧拳头,恶鬼一看不对劲,忙蜷缩身子,但已经晚了,余生把他当沙包,漫天拳影向他袭来。

    恶鬼吃不住,痛呼起来。

    去查探笼子,见笼子空掉的巫祝刚返回就听到惨叫,“什么声音?”他们循声找来。

    余生耳目聪灵许多,很快听见巫祝的动静,上前一步捂住恶鬼,“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恶鬼委屈的点点头,妖异的双目看着余生,他很纳闷,人家已经死了好不好。

    巫祝挨个排查,外面传来被关押的恶鬼对巫祝痛骂的声音,也对,把人家关起来了还能不被骂。

    搜查的巫祝顺口回一句,顿时捅了马蜂窝,附近被关押的鬼一窝蜂的痛骂起来,一时好不热闹。

    余生一听不对,忙松开恶鬼,“你也跟着骂”,不然这屋子没音,巫祝会怀疑。

    恶鬼还捂着肚子,看了余生一眼,张口刚要喊,被余生打断了。

    余生恶狠狠的看着他,“要是敢呼救,我毁了你传宗接代的宝贝。”

    恶鬼惊恐的把双眼瞪圆,看着余生,小声道:“兄弟,咱俩谁是鬼?”

    余生举起胳膊作势欲打,恶鬼忙大声骂道:“巫祝你们这群畜生,母猪都看不上的家伙……”

    起初余生还听着津津有味,很快听出不对劲儿来,这孙子看着我喊什么。

    “老实点儿。”余生拧住他留下半脸的肉皮。

    “别冲动,别冲动”,恶鬼忙说,他已经没半面脸了,不想再失去这半面,那样就真没脸了。

    这时,巫祝搜查过来,“方才就这里面的孙子骂的狠”,巫祝在外面说,“进去收拾他?”

    “来啊,来收拾你大爷。”趁余生防备外面时,恶鬼大喊一声,盼望把巫祝骂进来,把这煞神给带走。

    外面巫祝道:“算了,这厮长的太丑,看了恶心,趴门缝看一眼就好了。”

    接着余生见门有光靠近,他忙把恶鬼推到门缝处。

    恶鬼虽然挤眉弄眼,但巫祝借门缝只看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呕,太恶心了,走了,走了。”

    “呸”,恶鬼不屑一顾,这些巫祝没眼光。

    相对来说,与他谈笑风生的余生就顺眼多了,至少不觉他恶心,还用手捂他的嘴。

    不过恶鬼刚转身就改变了想法,余生虽不觉他恶心,但他看见余生浑身疼。

    “行了,不教训你了。”

    余生贴在门缝侧耳听,半晌后无人声,也无狗吠后,余生向他摆摆手,“再见了,有空再会。”

    恶鬼一怔,“别啊,再呆会儿,小心他们再回来。”

    “还是算了,我得回去睡觉。”余生打开门向外走,转身关门时见恶鬼卡着半个门。

    “别送了。”余生摆了摆手,虽说不打不相识,但也不用这么恋恋不舍吧。

    “那个”,恶鬼犹豫后说,“我跟着你出去……”

    “滚进去。”余生一脚把他踹进去,关上门后在门缝说,“让你出去吓唬祸害人?”

    好歹也兼职镇鬼司指挥使呢,余生偶尔也得尽职一下。

    他转身整一下裤子,方才打斗时松了,然后才沿着街道向外走,待到门口时才又用蝉翳叶遮上眼。

    高墙外守护的巫祝戒备森严许多,不过狗不在,或许是被巫祝领着追孟婆去了。

    怀里的铃铛早被余生塞住了,他悄无声息的经过巫祝,与忙碌的巫祝擦肩而过……

    高墙内,趴在门缝的一条鬼看余生提裤子走了,若有所思。

    后来,半面妆恶鬼的贞洁在这条街上就坏了。



    两位神仕追孟婆半个城,最后还是被她跑掉了。

    一群巫祝沮丧的回来,刚进大殿,两位神仕就听司巫对他们说:“被勾魂的巫祝醒了。”

    “什么?”俩人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司巫又说一句后,两位神仕才明白过来。

    唯有安红豆破去道心,去往轮回,法术才会自行解开。

    “方才那人带长发鬼进了笼子?”神仕震怒,“一定与姓余的那小子脱不了干系。”

    “他?何以见得。”司巫一怔之后问神仕。不怪他谨慎,现在正值城主会盟之际,不能因此坏了大事。

    神仕把追那女子时,她曾停下来大骂余生的话说了。

    “骂余生?”司巫沉思。

    这什么套路?让他一时搞不明白来的人究竟与余生什么关系。

    神仕凑上前,“大人,会不会就是姓余的那小子干的,故意让这女的迷惑咱们?”

    司巫摇了摇头,“不会,”年迈的神仕也说,“以余生的智商,做不出来。”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神仕说。

    来的姑娘身份一无所知,只有余生这一条线索,“神巫那儿怎么交代?”

    巫院在扬州这些年一直不顺,得不到民众支持,信徒少的可怜,更是难以获得话语权。

    东荒神巫虽不责怪,众人心里还是很忐忑,而且在别城的巫院面前也抬不起头。

    因此他们一直想改善,安红豆的出现成为转机,作为前途无量的悟道的鬼,他们相信东荒神巫绝对会喜欢。

    随着安红豆成为半鬼半仙,司巫更是迫不及待的向神巫去信述说了这份礼物。

    神巫来信说很喜欢,对扬州巫院居然说服城主在扬州举办城主会盟更是大加赞赏,整座巫院为此松一口气。

    然而现在礼物丢了,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神巫的震怒。

    司巫叹口气,“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现在重要的是,绝不能再把城主会盟办砸了!”

    “是”,神仕恭敬的说。

    司巫又回过头,看着年迈的神仕,“黑水城主不日将到,届时有劳神仕去打探一番。”

    司巫觉着余生现在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一定得搞明白他的身份。

    年迈的神仕轻轻点了点头。

    ……

    昨晚余生回去时,天已经很晚了,因此睡到中午时才起床。

    现在只有余生一人住在城主府,好处是起床时,洗漱有人伺候。

    侍女诧异的端量余生,一夜不见,这人怎么长高许多?以至于裤腿短,袖子短,上衣也显短。

    这幅打扮出去,别人还以为城主府穷到连外甥也穿不起衣服了。不过一时没合身衣服,也只能如此了。

    漱口后,擦了擦嘴,余生问侍女,“照儿呢?”

    侍女一愣,“照儿?”

    “城主。”余生没奈何的提醒她,“一点儿也不机灵,该换了。”

    侍女向他做个鬼脸,“小姐去摘星楼见远道而来的什么城主了。”

    作为东道主,应当去找城主寒暄一番,就是王老大那嘴,让余生很不放心。

    顾不上享用城主府的早午饭,余生骑马出门向摘星楼赶去。

    在路经广场时,他遇见一卖肉夹馍的摊子,惊讶的停下来。

    余生下马后上前好奇的打量,见摊主做的虽与他的肉夹馍相差很大,但肉卤的很烂,很香。

    “这什么肉?”余生问。

    “野驴肉”,摊主说,“昨儿刚在城北打的,客官,尝尝?”

    余生见摊主用的馍同客栈的差不多,心说这算驴肉火烧还是肉夹馍?

    不管了,余生饿坏了,“来四个”,他说,野驴肉可遇不可求,得多吃点儿。

    在摊主夹肉时,余生不忘问他,“你这夹肉的法子跟谁学的?”

    “我师父,城主外甥。”摊主手上忙着。

    余生古怪的看着摊主,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徒弟。

    把做好的一个递给余生,摊主笑呵呵说:“客官可以打听,在城里的外甥馍中,我做的最正宗。”

    “什么馍?”刚要把二合一的驴肉馍放嘴里,余生又被摊主给惊到了。

    “外甥馍。”

    “为什么?”余生说,这馍名字有歧义,好像吃的是余生似的,搞不好会折寿。

    “外甥馍,不是为什么。”

    摊主指了指木板上写的三个字,“城主外甥的馍,简称外甥馍。”

    “你指反了,还有这名字不好。”余生劝摊主改个名字,被旁边围着等候的客人给赶了出去。

    余生还没转过身,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掌柜的,给我来二十个外甥馍。”

    “这么多?”庄子生说,“别撑坏了肚子。”

    “别拦我,不啖其肉,我咽不下这口气。”周九凤向摊子里面挤去。

    见前面的人手里抓着四个肉夹馍,周九凤拍他肩膀,““买完了快闪,别挡道。”

    “是”,那人嘶哑的答应一声,低头向外走,周九凤刚要松手,警觉起来:这锦衣,出自城主府。

    脑袋刚想到,周九凤手已经把余生拉回来,“慢着,你把身子转过”,周九凤说。

    在经过昨晚的米粒之珠后,余生长高许多,周九凤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认出来。

    余生转身,“哈,凤姐呀,那啥,你先吃,我很忙,先走了。”

    “别想走!”顾不上好奇余生为什么长高了,周九凤抓着他肩膀恶狠狠的说:“是你在城主面前胡言乱语的?”

    她周九凤好歹也是一统领,现在居然沦落到看守城门,“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城主身份了!”

    余生指着在拼命摆手的庄子生,“你告诉他们,他们就告诉我了。”

    周九凤蓦地回头,庄子生尴尬的笑着,“这个,也不是我说漏嘴的,你兄弟,九章,对,九章说漏的,对不对?”

    余生忙不迭点头,“对,对,回去好好收拾他,大嘴巴,不像凤姐嘴这么严。”

    现在能推就推,最后推到谁身上推不掉,算谁倒霉,愤怒的周九凤可不是好惹的。

    “少忽悠我,他们告诉你的,凭什么让我去守城门,今儿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

    余生发现与周九凤差不多高,于是一仰头,霸气道:“你就怎么样?”

    “我就…”周九凤柳眉一竖,哭诉道:“鱼儿,你不知道,守城门苦啊,对体弱姑娘来说更是种折磨…”

    余生看了看周九凤的身材,又看了看庄子生,凤姐这天生少种体位的身子骨居然说体弱。

    他问庄子生,“凤姐今天出门吃药了吧?”

    凤姐表情顿收,抓过余生手里的外甥馍,咬一口含糊道:“给你一贯钱,你找城主求求情,把我调回去。”

    “这,不大好吧?”余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在想下次怎么把凤姐调去守城门了。

    这买卖做得。



    “一贯太少,至少这个数。”余生俩手有馍,只能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向周九凤比划一下。

    作为未来大荒第一客栈主人,余生深深懂得经商的道理,讨价还价绝对是职业技能。

    “也行,八贯就八贯,但你得答应我,一定得把这事儿办成,不然加倍吐出来。”周九凤让庄子上付钱。

    “呃”,余生看了看左手竖起的两根手指,忙收回去,两贯变八贯,老余家经商头脑果然不是吹的。

    余生笑眯眯把钱接过来,顺数递给庄子生一外甥馍。

    “放心,这事儿一定给你办成,办不成,我顶头来见。”余生说着举起馍,“来,祝咱们合作愉快。”

    俩人不理余生,余生也不计较,手里的馍一口咬下去。

    嫩滑鲜香驴肉在口里爆开,余生惊喜道:“嗯,香。”

    摊贩卤肉尚在其次,驴肉的香贵在肉本身,相比家养的驴,野驴肉在肉质上更上一层楼。

    周九凤已经把抢过去的那个啃完了,伸手去抢余生手里留下的那个,被余生躲开了,“这留给照儿的。”

    “照儿,谁?”俩人一头雾水,这叫的也太亲切了,庄子生忍不住说:“小鱼儿,你熟的够早的。”

    “哦”,余生嚼着驴肉,漫不经心的说,“照儿是城主。”

    “咳咳”,庄子生险些被呛住,正要寻个理由辩解时,在他们身后涌来人浪,同时还有嘈杂声。

    三人稳住身子探头看,见熙熙攘攘的行人让开一条路,两列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提剑走过来。

    在他们后面,跟着两行娇柔美艳的侍女。

    这些侍女着青衣,下半身是裙子,颇似高开叉的旗袍,上半身复杂许多,白底上罩绿衫,外面还有绿纱点缀。

    只是衣领不大好,好像前世花椰菜长在土里时的绿叶,托花椰菜般托着侍女的脑袋。

    这群侍女手捧花篮,撒鲜花开道,后面四个精装汉子,抬着一个轿子,轿子后面又是两行撒花的侍女。

    这轿子也独特,不同于常见的竹轿,而是圆形的轿子,四周围着绿色装饰,一白衣中年男子端坐中间。

    余生左右打量,最后恍然大悟,算上白衣男子,这不就是棵花椰菜么。

    “这谁呀,品味够独特的。”余生问周九凤,他对花椰菜有歧视。

    “外面来的,不认识。”周九凤摇了摇头。

    相比庄子生的悄瞥,她反倒赤裸裸,直直盯着侍女露出来的大腿。

    唯有余生,齐刷刷的大腿从他面前走过,他视而不见,只盯着那棵花椰菜,不,轿子里的中年男子。

    在他膝盖上平放着一把剑,剑鞘华丽无比,宝石能亮瞎余生的眼,让他只想扣一颗下来。

    几乎所有人在看侍女,余生对长剑的贪婪,很快被轿上中年男子注意到了。

    中年男子微皱眉头,握剑的手微微颤动,最后在经过余生,在挡住他贪婪的目光后才忍住。

    余生一脸可惜的收回目光,扭头一看,乐了。

    庄子生还算克制,周九凤已经蹲下身子去了,也不知目光想穿过开叉的裙子看见什么。

    “凤姐,够爷们。”余生推凤姐一下,“不过先擦擦口水,让别人笑话。”

    站起身的凤姐擦了擦,察觉手上什么也没有才回过神来。

    “去”,迎着余生戏谑的眼神,凤姐道:“我欣赏一下有问题,这么露出来不就是让人看的?”

    说罢,凤姐转身对庄子生说:“站轿子前边的侍女是个练家子,腿上那肌肉,啧啧。”

    庄子生有不同意见,“后面那侍女也不错,腿形很好,摸上去很舒服。”

    “喂,你们俩,也太猥琐了吧。”余生说。

    庄子生随口回击:“我怀疑你是不是男的,面对白花花的美腿都不动心?”

    凤姐赞同的点点头,“你不会喜欢男的吧?”她一哆嗦向庄子生身边靠。

    “你又不是男的。”余生翻个白眼,趁着众人议论纷纷时,挤进去又要几个外甥馍。

    他顺口问摊主,“你这驴肉还有剩的没?”

    见摊主点头,余生从身上摸出几文钱,“卖的话,麻烦收摊后送到摘星楼,这是订金。”

    “摘星楼?”摊主打量着余生缓缓点了点头,“成。”

    余生这才又钻出去,周九凤和庄子生依旧在议论美腿,余生招了招手,“行了,我去摘星楼了。”

    俩人停下来,“好像那些侍女去的就是摘星楼。”庄子生说。

    “那一起去?”见俩人兴致勃勃,余生邀请。

    周九凤摇了摇头,“算了,我守城门去了”,顺手从余生手里抢走一外甥馍。

    “我送她守城门。”庄子生也跟着走了。

    离开几步后,庄子生回头提醒余生,“待会儿帮我们看看,一前一后到底哪个腿美。”

    “俗气,要看自己看去。”余生才不搭理狼狈为奸的俩人,宝石比腿好看多了。

    再说被小姨妈误会怎么办,第一眼至少得留给小姨妈的腿。

    “是不是爷们。”周九凤鄙夷。

    “君子洁身自好,再说,我余生别的优点没有,忠贞不二还是有的。”余生傲然。

    “呦呦”,周九凤又折回来,“余掌柜是有心上人了,告诉我,谁有这荣幸?”

    仙山少主的夫人,未来东荒太子妃,周九凤还是很好奇的。

    而且不泄露一个秘密的秘诀是什么?

    知道两个秘密,这样忍不住乱说时,不一定说出去重要的那个。

    “照儿啊。”余生说罢,翻身上马向摘星楼去了,留下俩人在风中凌乱。

    “我,我,我刚才没听错吧?”周九凤瞪大了双眼,回头看着庄子生。

    庄子生一脸震惊,“我没聋的话,你没听错,啊~”

    话音刚落,周九凤拧着他腰间肉转半个圈,痛的庄子生大喊一声。

    周九凤这才松开,呆呆看着庄子生,“没做梦。”

    “嘶”,俩人倒吸冷气,貌似他们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万一传出去外甥对姨妈……

    “惨了,惨了,知道的太多了。”周九凤哭丧着脸,“一不留神传出去,估计得养猪了。”

    庄子生道:“不至于,估计不等你传出去,余生已经让很多人知晓了。”

    “也对”,周九凤好受了些,“那我是不是得抓紧往外传?”

    庄子生无奈,“走了,走了,守城门去了。”

    “你说城主知不知道?”周九凤问,俩人啃着外甥馍向城门走去。

    “不知道。”

    “城主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城主知不知道。”



    余生坐黑马上啃馍,虽极力让黑马慢点儿,还是很快赶上了花椰菜。

    黑马来自仙山,不屑被人阻挡自己追风的脚步,三番五次尝试超过这群人。

    若是往常,城里的百姓当即就让了,即使不让,黑马也有法子不沾身的超过去。

    但这些外来人,不止不让,还在黑马准备超过去时,故意挡住去路,让黑马停下来。

    几次尝试后,黑马有些怒了,“哒哒”的踩着蹄子,恨不得上去踩挡路的一脚。

    跟在后面也是露着白腿的侍女,余生拍拍马头安抚道:“路怒不可取,还有要怜香惜玉,不然找不到母马。”

    黑马听话的慢下来,余生啃着馍跟在后面,直到来到摘星楼门前。

    大巫巫名已经出来迎接了,余生眉毛一挑,敢情花椰菜还是位城主。

    花椰菜在轿子落下后,不搭理巫名,而是小心站起来,恭恭敬敬把剑放一侍女怀里。

    这侍女与别的侍女有些不同,区别在于胸有些大,这把剑正好穿过中间峡谷,宛若剑座。

    再看那侍女,眉清目秀,双手白皙,整个人抱剑站在那儿,与镶满宝石的剑浑然一体,熠熠生辉。

    余生叹为观止,有钱人品味真不一样,一把剑都得找配套的人抱着。

    余生决定了,回去后把胡母远忽悠过来,左边提笔,右手提厨刀,文能提笔挥风云,武能下厨砍豆腐,绝对比他拉风。

    巫名这才领着花椰菜向摘星楼院子走去。

    余生下马跟进去,见小姨妈站在摘星楼门口的台阶上,身后站着王姨等侍女。

    见到清姨,花椰菜一本正经的脸上浮现笑容,快速向清姨走去,清姨也走下来迎接。

    余生见状,快步上前,拱手高声语,“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摘星楼掌柜这厢有礼了。”

    花椰菜一顿,余生趁机站在小姨妈面前,“城主菜车劳顿,风尘仆仆,一定劳累了,来,快请里面坐。”

    方才余生窥视他宝剑,这位城主已经不喜,现在见他横在面前,这位城主更是皱起了眉头。

    “他谁?”花椰菜对余生不屑一顾,直接问还站在台阶上的清姨。

    清姨被余生一挡后,本想推开的他的,只是见他身子陡然高许多,几乎与她齐平,一时愣住了。

    被花椰菜一问,清姨才回过神,“哦,我外甥。”

    “外甥?”花椰菜冷下来的脸又暖起来,“哦,原来是照姑娘的外甥,小伙子长的挺英…精神的。”

    余生撇嘴,这人收回“英俊”一词一定是故意的。

    清姨走下台阶,见余生穿的衣服小,因方才快走时更是不整,于是出手帮他整理一下。

    “这位乃雨城城主剑平生,一手剑雨出神入化,被称为东荒第一剑仙。”她向余生介绍。

    相对于剑平生,余生还是觉着花椰菜更好听,不过还是客气拱手:“余生见过剑城主。”

    剑平生对清姨和余生的亲昵不放在心上,亲切的笑问余生:“你也练剑?”

    “练”,余生说,他不只跟小姨妈练过剑,系统也有剑招。

    “嗯,练剑好啊,剑道无极,值得吾辈上下而探索。”剑平生更加亲切起来。

    “你的剑呢?”剑平生忽然看到余生身上无剑,又皱起眉头。

    余生忽然明白过来,花椰菜见到城主高兴不是因为别的心思,只是因为遇到同为剑仙的同伴了。

    见余生不语,剑平生不喜。

    他摆出长辈训晚辈的姿态,“剑客要让剑常伴吾身,待剑以诚,视剑如命,唯有如此方得大道。”

    清姨知道这人嗜剑如命,刚要打断他,听余生道:“恕我不能苟同。”

    清姨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小子居然与剑痴谈剑,怕要自讨苦吃。

    剑平生果然脸色铁青,目光一冷如剑的盯着余生,“不!能!苟同?”

    “对,不能苟同,我练的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早不滞于外物。”余生仰头说。

    他好歹也是看过养雕情侣的,而且继承了杨过某方面的特质,对于剑道什么的,还是有点儿涉猎的。

    “荒谬,小儿无知”,剑平生怎会被唬住,“你这是诚于心,不诚于剑,大错特错,现在改还来得及。”

    “你才大错特错,道之核为道心,当然要诚于心。”余生绝不妥协,他余某人也是好面子的。

    “剑如天上白云,悠游于山峦岗阜,无瑕无垢,无牵无绊方得大道,而诚于心,心乱,剑就乱了。”剑平生厉声说。

    “城主,剑城主。”眼见俩人要吵起来,大巫巫名忙凑上前隔住俩人。

    这才第二位客人,若这就生出事端来,他可以以死谢罪了。

    “剑城主,余掌柜说笑的,他也就练了一些皮毛,别听他胡说。”

    巫名说着侧身引剑平生进大堂,“剑城主一路劳累,不如进去歇息一下,也好与我们城主叙叙旧。”

    他顿了一顿,“我院司巫临时有事,很快就过来拜会剑城主。”

    “不用了。”剑城主不喜的看着余生,揶揄道:“原来只是个略通皮毛的小子,也配与我谈剑?”

    他只觉刚才自己所作所为把剑玷污了,刚要吩咐沐浴焚香,见余生翻个白眼。

    “上剑不练练下剑的人,才不配与我谈剑。”余生说。

    “住口,你……”剑城主指着余生,“你,你不配练剑!”

    “行了,他配不配你说了不算,即使练剑,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清姨上前一步说。

    当年圣人之子凭借一把剑弑杀远古神,让天神心惊胆战时,剑平生才刚学会拿剑。

    余生若从小练剑,东荒第一剑的名头日后指不定是谁的呢,只是老余一心再现造字圣人伟业,不曾指点余生半分。

    “轮不到我?”剑平生不可思议的说,“我,白云城的传承者,若轮不到,那谁有资格。”

    “白云城的剑术随城主和圣人之子陨落而失传,你给自己贴金,别人不反驳你还当真了?”清姨说。

    这抓住了剑城主的软肋,他一顿,有些尴尬,巫名赶忙道:“城主,咱们别站着,快进大堂…”

    “进什么进。”剑平生瞪巫名一眼,“引我到最好的房间,我要沐浴更衣焚香,擦剑以示虔诚。”

    “十层房间最好,不过要价不菲”,一听生意上门,余生马上不计前嫌,“巫院可是不付账…”

    “给”,剑平生丢给余生一张钱庄凭证,目光如刀,剜余生一眼,他刚记起来,这小子还是这楼掌柜。

    一身铜臭味,难怪对剑不虔诚。



    余生伸手取过钱庄凭证时,听剑平生道:“上最好的素酒。”

    “好酒也贵”,余生高兴的说,绍兴壹玖捌二终于要开张了,“一坛至少百贯。”

    虽贵为东荒第一剑仙,剑平生听到这价后还是眨了眨眼,然后才挥手让下人给钱,“来一坛。”

    看着余生高兴的取过钱庄凭证,剑平生继续道:“饭菜我……”

    “要价也不菲。”余生说迫不及待说,已经看着身后的侍女,待她取钱了。

    被打断的剑平生有意刁难,微微一笑,“钱不是问题,不过我只吃鸡蛋,而且是煮鸡蛋。”

    “呃”,余生略有些失望,鸡蛋收不了多少钱,十文钱能把人撑死。

    剑平生还有吩咐,“但又不能太淡,滋味又不能太单调。”

    说着,剑平生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钱庄凭证,“这样要价不菲的鸡蛋你做的出来?”

    “能,为什么不能。”余生伸手把凭证取过来。

    “摘星楼特意你们这些贵客准备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煮鸡蛋,您瞧好吧。”余生把凭证自觉交清姨手里。

    剑平生狐疑的看着余生,“若不能让我满意……”

    “我剃头来见。”余生信誓旦旦。

    剑平生一怔,这小子有病吧,这就提头来见了?不过也说明他有信心,这下剑平生有些期待了。

    剑平生真的喜欢鸡蛋,炒鸡蛋其次,最喜欢煮鸡蛋,为此他城里还养了一头成妖的老母鸡。

    “我等着。”剑平生抬起头,“那我先回房间了。”

    话音刚落,摘星楼大堂传来声音,“剑仙?哪位城主来了,王老大前来拜会。”

    围观的人纷纷闪开,让昏鸦城主走到前面来,剑平生见他穿的太过寒酸,问清姨,“这位是…”

    “昏鸦城城主。”清姨说。

    听说也是位城主,剑平生勉强拱手:“雨城城主剑平生见过王城主。”

    “呦,原来是东荒第一剑,久仰大名,幸会,幸会。”王老大似模似样拱手,不过一看就知他是个不懂礼数的。

    剑平生倒不看轻他,只是问道:“你也练剑?”

    “我?不,不,我不练剑,我以口才取胜。”王老大谦虚的说,让余生撇嘴。

    “不练剑啊。”剑平生立刻不再那么热情,“王城主,你自便,我赶路累了,得去休息会儿。”

    王老大一头雾水,不知什么地方惹剑平生不高兴了,只能木讷的点点头,“哦,那你走好。”

    剑平生点了点头,又向清姨道声告辞。

    收了钱的余生招手看热闹的叶子高,“小叶子,把客人领到房间去。”

    无视走上来的叶子高,剑平生不屑,“你见有剑仙走木梯?身为高手,要有尊严,不走寻常路。”

    他抬起头,找到了十层窗户,脚一抬,身子凭空而起,快如流星向窗户跃去。

    余生刚抬起头,就已经看到他身子消失在窗户处。

    剑平生手下的侍女还在诧异城主今日这么利索,然后窗户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的花”,余生醒悟,巫名一直让搬走的花还在那窗子下面呢。

    “快,快上去看看。”巫名忙招呼手下巫祝上去,同时瞥余生一眼,目光在说“我就知道那花盆要闯祸”。

    余生也尴尬,但他转头推到了王老大身上,“全怪他的乌鸦嘴,说什么别跌倒,现在跌倒了吧。”

    “那我说什么,总不能在东荒第一剑仙面前咒他跌倒吧。”王老大缩了缩脖子,心虚地辩解。

    在别人面前他敢逞口舌之利,在余生面前,王老大万万不敢,反弹回来就惨了。

    叶子高没领到剑平生,却领到了露着白皙腿的侍女,“来来来,各位,我领你们上去找城主。”

    “你们先走,我领后面的姐妹。”叶子高不忘请侍女先行,到时他在木梯下就可以看到高处风景了。

    只是人还没迈入大堂门槛,叶子高已经被黑妞踢走了,最后是白高兴捡了这便宜。

    在余生心疼花盆时,清姨与王老大在寒暄。

    余生见了,忙过来拉她胳膊向里走,“和王老大有什么好说的,万一被咒了怎么办。”

    “我……”王老大看着余生背影,最后恨恨道:“我咒你走不好。”

    双方全平安无事,王老大也不知这乌鸦嘴起作用没。

    “去后厨作甚?”被余生拉着往后厨的清姨问。

    “煮鸡蛋,收了剑平生的钱,总得把事儿给办了吧。”余生说。

    清姨身子一停,“煮鸡蛋,让厨子去煮就好了,难道你做得出他说的那鸡蛋?”

    在清姨看来,煮鸡蛋翻不出什么新花样,刚才剑平生所说只是刁难人。

    “当然会做,不然我会无故收人钱。”

    余生转过身要走,“哎”,他回头看着清姨,“你不会以为你外甥是见了钱什么也不想的财迷吧?”

    “没,没有,怎么会。”清姨双眼泛笑,走到余生前面,“走,让我见识下你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煮鸡蛋。”

    “明明就有。”余生站在原地沉吟,若如他所想,那小姨妈知道他做不出来而不拦他。

    “哦,原来咱俩是一丘之貉。”

    折回来的清姨一拍余生后脑勺,“什么一丘之貉,有这么说自己和小姨妈的?”

    “那情投意合?”余生说,这总是一个褒义词吧。

    余生来到后厨时,整个后厨正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见到余生和城主进来,所有人停下来。

    “你们忙自己的。”余生挥了挥手,领着清姨进了他特意准备小厨房,同时在系统里兑换了茶叶蛋。

    清姨找个干净桌子坐下,双腿摆动着,“我倒要看看,区区一煮鸡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

    “还真能正出花样,你瞧好了。”余生让人把鸡蛋洗干净送进来,放入锅中,井水漫过,然后中火煮起来。

    “也没什么稀奇的。”清姨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小坛酒,还是绍兴壹玖捌二的。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真舍得,一百多贯呢。”余生心疼。

    “谁是你姑奶奶,别差辈了。”清姨说,同时浅斟慢酌,摆动的双腿更欢快了。

    余生没答,出厨房让小厮去取茶叶,摘星楼常年招待贵客,珍贵的山茶自然不缺。

    茶叶取回来后,水已经开了,余生又用小火煮一会儿,期间去准备待会儿用到的调料。

    鬼使神差的,在经过清姨时,余生抓住了她晃动的右腿脚踝,轻轻的捏了捏。

    “你干什么?”清姨及时察觉。



    许是昨日米粒之珠的缘故,余生今日机灵了。

    握住脚踝不松手,余生把清姨的腿拨到旁边,俯身从桌子下取出取出八角,桂皮等香料。

    “取这些,怎么了?”余生故作天真无邪的问。

    “没,没什么。”清姨摇了摇头,觉着自己想多了。

    但在余生转身,见到他眼角的狡黠后,清姨立刻醒悟过来,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呦”,余生捂着屁股,回头看她,“你踢我干什么?”

    清姨双目瞪圆,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余生,“踢你能干什么?”

    “你学坏了。”余生无奈转身,把煮好的鸡蛋取出来,倒去热水。

    “这不还是煮鸡蛋,你待会儿怕真得剃头去见了。”清姨了解余生,提头去见绝不可能。

    “耐心点儿,心急吃不了你外甥的豆腐,我还没做完呢。”余生说着用凉水冲鸡蛋。

    清姨总觉余生这话别有深意,但猜不出来,于是道:“现在全城百姓都喜欢吃鱼豆腐,我外甥现在也是出名了。”

    正在冲鸡蛋的余生略一滞,然后问道:“这么多人吃你外甥的豆腐,你不吃醋?”

    现在清姨明白余生所谓的“豆腐”为何意了,“我不吃醋,我喝酱油。”她翻着白眼说。

    余生煮的鸡蛋不少,在不烫手后端到清姨旁边,“帮忙,把蛋壳敲碎。”

    城主放下酒坛,伸手帮他,“一夜之间,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清姨说着用手比划一下。

    因她坐在桌子上,站着的余生还是矮些,但站在地上已经相差不多了。

    “不知道,难道因为我昨日积善行德了?”余生故作糊涂,“也有可能是被一半面鬼吓着长大了。”

    清姨撇嘴,若吓一吓就长大,那估计在余生不记事时,就已经长成参天巨人了。

    思来想去,她觉着是余生血脉的缘故,之前已经在慢慢觉醒了,一晚让他身子陡然长高不奇怪。

    在清姨沉思时,余生趁机错开话题,“小姨妈,你看,罚也罚了,让周九凤守城门,是不是屈才了?”

    城主淡淡扫余生一眼,“你怎么想起给她求情了。”

    “她因我被罚,我当然得关心关心了。”余生手里“啪啪”的敲着鸡蛋,“再者说,人家也是无妄之灾。”

    “呵,无妄之灾,你为了她,来责怪小姨妈骗你咯?”清姨“啪”的一声,单手捏碎一个鸡蛋。

    余生看了看,蛋壳上面碎着密密麻麻的细纹,但不剥落,待会儿煮出来绝对美味。

    “不敢,不敢,小姨妈,你别吃醋。”余生决定还是顶头去见周九凤吧。

    “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轻踢余生一脚,清姨问:“收了周九凤不少钱吧?”

    “你怎么…呃”,余生很快稳下心神,“你怎么能怀疑你外甥的为人呢,我是收钱帮人办事的人?”

    “你说呢?”清姨瞪着余生,手里的鸡蛋又是“啪”的一声,碎的密密麻麻。

    “哈,那个,还是收了点儿,不多,就两贯。”余生赶快坦白从宽。

    “两贯?”这倒符合余生的胃口,“那你可吃亏了,她官复原职后,薪俸是现在的十倍。”

    “十倍是多少?”余生问,虽是镇鬼司指挥使,但对锦衣卫的薪俸,他不是很了解。

    至于镇鬼司的薪俸,由清姨付给富难,至于余生的,直接被清姨没收了。

    “不多,也就五十贯吧。”清姨漫不经心说。

    “他大爷,要少了。”余生后悔不迭。

    “哎,不对呀”,他醒悟过来,“一守城门的俸禄这么多?”

    “守城门的统领,俸禄还五贯还多?”

    “倒是不多,可我的工钱还不到五贯,我好歹也是城主外甥,堂堂镇鬼司指挥使。”余生愤愤不平。

    清姨伸手摸摸余生头,“好了,小姨妈百年之后,莫说城主府的钱了,整座扬州城都是你的。”

    余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糊弄鬼呢,贵为剑仙,他的钱被她继承还差不多。

    “对了,把周九凤贿赂的钱给我,我帮你把这事儿办成了。”清姨伸出手。

    余生知道躲不过,无奈伸手去怀里取钱,摸出两贯后才递给清姨。

    “不对”,清姨却不收手,她见余生在怀里一阵摸索,立刻觉察有猫腻,“还有钱。”

    “哈,我给你弄个花样。”余生抓住两个鸡蛋,急忙往外走,去找了一些柔软小巧而又好看的菜叶。

    回来时不敢抬头看清姨,余生埋头把选好的叶子蘸少许水,贴在鸡蛋上,找纱布包好绑牢。

    然后将清姨已经捏碎的鸡蛋放进锅里,重新加水后把八角、桂皮、花椒、包好的茶叶和各类调味放进去。

    清姨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岂料余生在起火继续煮时,又出去要了一块肥猪肉,回来顺手丢进去。

    在煮茶叶蛋时,肥猪肉的猪油会令茶叶蛋吃起来更加香滑可口。

    清姨忍不住说,“这算哪路子的煮鸡蛋?”

    “这叫茶叶蛋,采用十余位调味,虽不起眼,却醇厚可口诱人,真正的低调奢华有内涵。”余生说。

    “就这,你收了剑平生一百贯?”清姨说。

    “你不懂,一百贯茶叶蛋,吃的不只美味,还有富贵的象征,穷人根本吃不起。”余生说的一本正经。

    “鬼扯。”清姨翻个白眼,这小子快把茶叶蛋抬到天上去了。

    后来清姨没追讨那六贯钱,俩人坐着闲聊,时光匆匆而不觉。

    即使司巫前来拜会剑平生,清姨也没出去。

    大约两个时辰后,时近中午,茶叶蛋终于煮好了。

    余生先把贴菜叶的茶叶蛋取出来,解开纱布包,揭下叶子,摆在清姨面前,“怎么样,弄出花样了吧。”

    清姨看见,在褐色蛋壳上印着白色叶子轮廓,看着挺赏心悦目的。

    另一颗蛋壳上印着褐色心形模样的叶子轮廓,余生递给清姨,“喏,这是我的心,送给你了。”

    “去,油嘴滑舌。”清姨踢余生一脚,不过还是把鸡蛋接过去了。

    她在手中把玩着,左右端详后问余生:“这好吃不?”

    “不解风情。”余生嘀咕一句。

    他取出一蛋壳被清姨捏碎的茶叶蛋,轻轻一剥,浮着密密麻麻褐色纹路的蛋白,伴着浓郁茶香出现在面前,十分诱人。

    清姨期待余生递给她,则料作势逗弄后放进了自己嘴里,先轻咬了一口。

    “我帮你尝下味道对不对。”余生在城主瞪圆的双目下解释着,把手里半个茶叶蛋递给清姨。



    不理余生递过来的半个茶叶蛋,清姨亲手取一颗剥开,一股茶香扑鼻而来。

    轻启朱唇咬下一口,淡淡的咸味、茶香和香料的气息在口腔里四溢。

    但又掩盖不住鸡蛋本身的鲜美,在猪油的助力下,香滑可口,绝不是白水煮鸡蛋可以媲美的。

    清姨一连吃了两颗才住手,她满意拍了拍手,犹如享用了一场极简的饕餮盛宴。

    余生这才起身,在盘子上盛了五个茶叶蛋,让小厮提一坛酒跟着,来到剑平生房前。

    敲门略久后,里面才传来剑平生的声音,“进来。”

    “吱呀”,房门推开,余生站到房间后,略微一怔。

    一鹤发童颜的男子坐在剑平生对面的凳子上,巫名站在他身后,此外还有几个巫祝。

    剑平生端坐在软塌上,身边燃着沁人心脾的沉香,长剑横在他膝盖上,宝石的光泽在青烟下飘渺起来。

    剩下的侍女站两侧,全抬头看着端着托盘进来的余生。

    摘星楼乃余家产业,余生一点儿也不怵,“咳”,他清了清嗓子说:“你的煮鸡蛋和酒。”

    剑平生不说话,只是望着托盘,余生把托盘交给小厮,让他把酒和茶叶蛋一起端过去。

    小厮刚走几步,就被侍女拦住了,侍女从他手里接过去,躬身举案齐眉的送到剑平生面前。

    这姿势配着侍女贴身而开叉的裙子,登时将臀翘起来,分外的诱人,巫名那小子眼睛都瞪直了。

    “呵,司巫尝尝,一百贯五颗的茶叶蛋。”剑平生笑着说,也不知是不是在讥讽。

    “哦?二十贯一颗,我倒要尝尝。”司巫点头。

    那剑座侍女恭敬接过宝剑,剑平生把一茶叶蛋递给司巫,自己又取一颗仔细打量。

    煮鸡蛋他吃的多了,但蛋壳粉身碎骨端上来的样子他还真没见过。

    不过剑平生也不傻,闻到茶香后意外的看着余生,“茶香?有趣。”

    他剥开茶叶蛋,端量一番后放到嘴里,轻轻咀嚼着,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蛋很入味,又不失本身鲜美,滑嫩的口感和咸、茶香和各类调味的韵味,让鸡蛋味道醇厚起来。

    “不错,很美味。”一颗下肚后,剑平生甚至吮了吮指尖。

    “是不错。”司巫斜眼瞥余生,“不过二十贯一颗太贵了,做生意同做人一样,还是要以诚信为本。”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看似在说余生茶叶蛋太贵,实则在说余生不会做人。

    余生也不客气,转头上下端量司巫,“你就是巫院司巫?”

    司巫轻抬眼皮,默然不语。

    余生笑道:“身为镇鬼司指挥使,你还是我手下呢,做人和做手下一个道理,还是要懂礼数。”

    剑平生在剥第二颗鸡蛋,看余生和司巫俩人笑脸相对,眸子里却是刀光剑影。

    嚼着茶叶蛋的剑平生看着二人,心说有趣,同时挥手让侍女为他斟酒,以便于他看戏。

    本以为城主会盟在扬州城召开,定是扬州城主向巫院妥协了,现在看来,这里面另有玄机。

    “巫院心系扬州百姓,自愿医病治鬼,从不听命于谁,只服从于天帝的旨意。”司巫淡淡一笑。

    侍女把一小坛酒拍开,琥珀色的酒液倒在酒杯里,透明澄澈,使人赏心悦目。

    随着酒液倒出,一股诱人的馥郁芳香在室内飘散开来,让剑平生诧异的回头盯着那杯酒。

    不劳侍女递杯,剑平生迫不及待端起来小酌一口,在余生刚要反驳司巫时,大赞一声:“好酒!”

    余生和司巫的目光同时被引过去,见剑平生将酒一饮而尽,“如此佳酿,百贯太值得了。”

    方才剑平生只是对余生的狮子大开口而不喜,现在彻底被折服了,如此佳酿和佳肴,唯有百贯配的上。

    “日后的的酒菜就这个了,钱不是问题,不够找下人要。”剑平生大手一挥,又接过侍女递来的一杯酒。

    他刚嚼了茶叶蛋,现在一口绍兴老酒喝下去,黄酒的提鲜让茶叶蛋更加美味。

    司巫刚要说话,又被剑平生一拍大腿打断了,“好酒,好酒啊。”他笑的像朵菊花。

    司巫一怔,方才好言好语攀谈半天也不见剑平生好脸色,现在一杯酒下去就成这模样了?

    剑平生作为东荒城主中首屈一指的剑仙,他的选择在左右盟主上有一定影响力,司巫必须提前探出他的口风。

    只是这剑平生一点口风也不漏,对他平平淡淡,让司巫渐渐有些失望,看来他是站在燕亭那一头的。

    现在东荒诸多城主中,呼声最高的的盟主人选,在巫院神巫之外,当属影城城主燕亭,他被许多城主所推崇。

    这些推崇燕亭的城主或许不相识,但为避免巫院在自己城池中壮大,甚至鹊巢鸠占,是不会支持神巫成为盟主的。

    燕亭之外,呼声也高的还有散仙酒剑仙。

    散仙指的是不固守城池,不为任何城池的城主。

    酒剑仙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以酒作乐,处处行侠仗义,降妖除魔换酒,在东荒城主中的友人最多。

    本来酒剑仙应当是神巫登上盟主之位的最大威胁,因为他不属任何城池,足以公平对待任何城池。

    奈何酒剑仙实力不济,今番城主会盟,首要问题是领导众位城主对付饕餮,酒剑仙难堪此重任。

    当然,以剑平生的实力,他本来也应该呼声很高的。

    奈何剑平生为人不行,整日板着个脸,还看不起不练剑的。

    不只如此,练剑的里面他还看不起与他剑道不合的,整个东荒中,与他做朋友的寥寥无几。

    不过他有剑,以剑为友的剑平生从来不在乎别人的友谊。

    虽然如此,以剑平生的实力,他若支持神巫,足以号召左右摇摆的城主,那神巫成为盟主将板上钉钉。

    至于影城城主燕亭,他的实力在酒剑仙之上,或许单人对付饕餮还不够,但在众城主戮力同心之下,足矣。

    房间内,剑平生还在对酒赞不绝口,说这好酒。

    这些念头在司巫的脑中快速闪过,他正要开口最后探一下剑平生口风,听一人惊喜道:“是好酒,是好酒。”

    余生也听到了,扭头环顾四周却不见说话之人,正奇怪时,见打开的窗户跃进一人。

    身影刚现,接着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方才剑平生打破后,刚补上来的花盆又摔碎了。

    余生不忍心看地上一片狼藉,小声问小厮:“刚才那盆花赔钱没有?”

    小厮点头,“赔了二十文钱。”他也小声说。

    赚了,余生于是低声吩咐:“待会儿再摆上去一盆。”

    这样来钱还是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