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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理脚下狼藉,来人饿狼一般扑向剑平生。

    剑平生伸手一挥,呆在剑座侍女怀里的长剑刹那间出鞘,一剑化作万道剑影,挡在来人面前。

    剑光森然,寒芒让余生忍不住往后仰,同时为那侍女后怕不已,万一准头差点,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见到剑墙后不闪不避,“口里无酒,比不了剑,待会儿再讨教。”说着身子朝剑墙撞去。

    剑平生左手一握拳,剑墙顿时消失,来人伸手抢过侍女手里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好酒啊。”来人大赞一声,“居然在大荒人世间尝的到这等美酒,堪称幸事。”

    他用袖子豪爽的一擦嘴,“这什么酒?”他问剑平生。

    余生这才看清他模样,中等个子,一脸络腮胡,留着一头乱发,不知多少年不曾理过了。

    他穿着一身长袍,不知原来什么颜色,现在已经浆洗成白色,上面有尘土,看来来之甚急。

    惹人眼的是他身后背着的酒葫芦,那酒葫芦肚子甚大,估计能盛不少酒。

    “这得问摘星楼掌柜了。”剑平生把目光看向余生,让来人也看过来。

    见生意上门,余生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们摘星楼刚推出的绍兴老酒,几位幸运,这坛为头一坛。”

    “吹牛吧,你们城主没喝?”来人让侍女再斟一杯,回头不客气的拆穿余生。

    同是嗜酒之人,他当然知道扬州城主嗜酒,想来这等美酒绝对逃不过她的魔爪。

    “咳咳,那是内部,不算。”余生继续说:“绍兴酒有些年头了,你们饮的这坛更有一千九百八十二年悠久历史。”

    来人刚要接过酒杯饮用,被剑平生抢了过去,“这是我的酒,你尝个鲜得了。”

    “诸位,你们品的不只是酒,还有千年前被剪下的一段时光,它被封尘到今日,才被挖出来让人细细品味。”

    见剑平生饮一口,余生道:“酒入喉咙时,那醇香不只酒的味道。”

    他循循善诱:“仔细品味,可以细品光阴,静听流年,在片刻之间与酒共度千年芳菲的流年。”

    “知道为什么你们饮到对了它?”余生说。

    来人正与剑平生抢酒杯呢,顾不上搭理他,余生也不以为意,抢意味着好,好意味着有钱。

    “这就是命运啊。”余生自问自答,“在大千世界中,你们于某事某刻遇见它,它们选择此时此刻进入你们的肚子。”

    “那一瞬间,对于酒和你来说,都成为了特殊的存在。”余生为推销他的酒无所不用其极。

    “这小子在说些什么?”抢过酒的来人一饮而尽后问剑平生。

    “卖酒呢。”剑平生直接把酒坛子护住了,“说这酒藏了一千九百多年,难得的好酒。”

    “一千九百多年很长吗?”来人舔着酒杯,“上次去仙山盗东荒王的天酒,我醉一千年,被关一千年。”

    马买匹,余生心说时间说短了,当时编词时忘记这群城主全是千年狐狸万年的妖,玩不成聊斋。

    余生还没说话,剑平生先开口了,“那是天酒,酿成都得以千日记,藏酒以万记,怎能用世间凡酒相比。”

    说罢,剑平生向余生招招手,“小子,这等美酒给我备上十坛,我走时带走”

    他摇了摇手里的小酒坛,“不是这样的酒坛,要大,钱不成问题。”

    “不成,不成。”余生摇头,“这酒我们摘星楼也有限,只有小坛,限量供应,不许带走。”

    “限量供应?怎么个意思。”抢酒的来人见剑平生护的严实,回过头问余生。

    “哎”,余生先叹一口气,“不瞒诸位,绍兴老酒,绍兴百年老酒要多少有多少,但这绍兴壹玖捌二……”

    余生摇了摇头,“你们不知,壹玖捌二年前,气候异常,酒米产量不多,但特别优质,十分适合酿酒。”

    停在这儿,余生故作舍不得,“也是为招待诸位城主,我们才舍得取出来,但因有限,所以每日三坛,价高者得。”

    至于为何今日直接百贯卖给剑平生,实在是王老大太穷了。

    “哈哈,我出一百贯,给我来两坛。”剑平生一乐,直接让手下取钱。

    余生看向来人,百贯为最低价,这人难道不出价抬一下?

    来人有些尴尬,“咳咳,那个,我身上一般不带钱,常降妖除魔换酒钱。”

    回头看了看那坛被剑平生捂着的酒坛,来人问余生,“那个,你有什么妖魔鬼怪想收拾?”

    居然没钱,余生大失所望。

    让小二把花凳上的花盆搬到窗台,他坐在上面一指司巫,“我想收拾他。”

    司巫被吓一跳,眼前这位可是酒剑仙,嗜酒如命之辈,他忙摆手:“余掌柜,这玩笑开不得。”

    来人也道:“我酒剑仙从来不滥杀无辜,你找个为恶的人或妖怪,我帮你除掉他。”

    “那就东荒王吧。”余生说,掳走余生他娘为她做事,的确应该治治她。

    “咳咳”,悄悄饮酒的剑平生被呛住了,东荒王,把酒剑仙剁碎后每块肉全化成酒剑仙,他也打不过。

    这小子是故意戏弄他,酒剑仙刚要发怒,见房门“砰”的被推开,清姨领着侍女迤迤然走进来。

    余生背朝门,刚要回头看,被清姨一巴掌拍后脑勺赶走了,“杀东荒王?你怎么不把老余从棺材里撬出来。”

    刚要发脾气的余生马上换上笑容,“把老余撬出来他也活不了,还得惊扰十八辈祖宗呢。”

    “站一边去。”清姨把这不孝子拉到身后。

    她站在余生方才坐的花凳前,向酒剑仙拱手:“我外甥,方才戏言,前辈切莫当真。”

    酒剑仙大手一挥,“不妨事,只要用酒赔礼就成。”

    清姨一笑,“让前辈尝一坛也可以,怕就拍以后朝思暮想却饮不到了。”

    “我朝思暮想的酒多去了,不差这一坛。”酒剑仙说着回头看剑平生,见他自斟自酌不亦乐乎,很是羡慕。

    “千年绍兴酒难得,百年老酒却容易,而且为上品,几位不要错过。”清姨笑着说。

    酒剑仙叹口气,“你有妖怪要杀吗?”

    酒剑仙不可一日无酒,但不一定必须饮好酒。

    他行走大荒为一些山村,小镇除妖时,农家浊酒也不拒。

    “不杀妖,倒是有些事要前辈帮忙。”清姨说。

    酒剑仙一听这样有酒喝,拍着胸脯道:“好,只要不为难,我都答应,先上酒。”

    剑平生招手:“绍兴百年老酒给我备上十坛,钱不……”

    “成问题”仨字还没说出口,“啪”的一声,余生刚摆在窗台上的花盆又被打碎了。



    余生站城主靠窗户一面,听到花盆碎裂声,惊喜的看向窗户。

    这一看不打紧,“妖,妖怪”,吓的余生往后退,被清姨扶住后才站稳身子。

    不怪余生害怕,愣谁看到一半截身子大,用驴皮雕成,抹上艳丽色彩后,栩栩如生皮影出现在面前也会吓一跳。

    “哎呦,不好意思,打碎花盆了。”皮影拱手,伸手从怀里取十余文丢给小厮,“这些当赔偿了。”

    小厮木木接过,呆呆看着皮影,正在震惊之中,被余生一拍后脑勺回了神。

    “干什么,花盆虽然才三十文钱,但咱摘星楼又不缺钱,你收起来做什么?”余生说。

    小厮看了看手里的钱,“不是,掌柜的……”他摊着手掌左右为难,明明掌柜说收钱的。

    “三十文钱?”皮影打断他们,站在窗台上看了看花盆,又取出十文钱丢到小厮手中。

    方才掌柜还责怪他,小厮手里一沉,刚要推辞,被余生伸手把钱取走了。

    “下不为例,不许找客人要钱,咱们来的全是贵客。”余生丢给小厮五文赏钱,好奇的打量着皮影。

    这皮影只一张皮,也不知钱藏在了什么地方。

    皮影不理余生,从窗台上跳到房间。

    “诸位,来的够早的。”他对酒剑仙和剑平生说,然后回头向清姨打招呼,“照丫头,一向可好?”

    “还行,暂时没被人气死。”清姨说着瞪余生一眼,他正把钱揣进怀里。

    坐着的司巫站起来,双眼微微一眯,笑着向皮影拱手:“燕亭城主也在今儿来了,真是巧啊。”

    皮影拱了拱手,“不算巧,我们几个受照丫头的邀请,今日特意赶来的。”

    司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环顾剑平生和酒剑仙,又看一眼清姨,终于还是忍不住,以玩笑的语气问:“能请的动三位仙人的,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不会比饕餮来袭还要大吧?”

    “故友相逢,叙叙旧罢了。”清姨站起来,“司巫若无事,暂且退下吧。”

    司巫一顿,目光渐渐变冷,与清姨对视后扫众人一眼,“既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

    他领着巫祝经过余生走向门外,身上散发的怒气,让余生在夏末秋初的季节感到一身寒意。

    司巫当然不喜,三位呼声最高的城主在会盟之前被聚到一起,若说只是叙旧,打死他也不信。

    小厮刚收拾完花盆留下的狼藉,余生招手让他退出去,“看着点儿,别让巫祝那群人偷听。”

    “是。”小厮答应一声,刚要退出去,清姨对余生说:“你也出去。”

    “我?”余生一惊,见清姨确信的点头,他笑道:“小姨妈,我就不用出去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话说半截,衣领被清姨拎住着,余生脚尖离地,被小姨妈拖着丢到了门外。

    “老实呆在这儿,很快就好。”在里面的侍女关门时,清姨警告余生。

    不过余生没听进去,他看见方才那皮影,在阳光下略微一抖,居然变成一佝偻着背的老头。

    他穿着灰布衣,须发皆白,白眉低垂,面相寻常,余生若在街上遇见,定会认为他是一寻常老叟。

    门被关上了,余生贴着耳朵倾听,期望知道他们在里面商议什么事。

    奈何什么也听不到,倒是看见司巫领着人站在远处,见余生看见他,冷哼一声下楼去了。

    “有毛病。”余生嗤之以鼻,他也被赶出来的,冲他冷哼作甚。

    好在时间不长,余生刚准备在门纸上捅个窟窿,门就被推开,让贴着门的余生一头栽进去。

    清姨伸手拦住他,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无奈对众人说:“就是他。”

    无人答应,余生站稳身子才看到,在座的仙人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侍女看他的眼神也充满异样。

    余生莫名其妙,他低头打量自己,裤腿短,脚踝和一部位分小腿露在外面。

    “难道昨日米粒之珠效果太好,把我变的太英俊了?”余生望着众人,在心里胡乱猜测着。

    半晌后,那佝偻背的老头,影城城主燕亭回过神,咳嗽一声道:“长相随了她。”

    酒剑仙趁机饮一杯绍兴壹玖捌二压压惊,“还有财迷的性子。”

    俩人说罢,相互看一眼后,由酒剑仙出言相问,“小子,你觉的你长的怎么样?”

    “我?”余生用手指自己,见俩人同时点头。

    余生谦虚道:“一般,称不上玉树临风,也就英俊潇洒些,称不上东荒第一……”

    上半句话,见俩人还点头,后半句俩人就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不是东荒王的风格。

    余生觉着说错话了,忙纠正:“待我收了胡母远,东荒第一差不多也落入囊中了。”

    俩人这才点点头,异口同声道:“是她的。”

    余生一头雾水,“谁的?”

    俩人不理他,回头看了看剑平生。

    剑平生颔首道:“这小子脾气还可以,不像她似的一点就着,不过……”

    “不过什么?”酒剑仙看着他。

    剑平生指了指脑子,“这儿有点懒,同她一样,不经常用。”

    剑平生说的很委婉,不过余生还是听出来了,“说谁傻呢,别以为你是剑仙我就收拾不了你。”

    清姨也不满的皱起眉头,“剑平生,跟你的剑过傻了?”

    酒剑仙和燕亭则同时向剑平生竖起拇指,“佩服,勇气可嘉,不过招来祸端时,千万别说我们同你在一起。”

    剑平生忙补救,他指着自己的脑子,“当然,相比我的这儿还是聪明许多的。”

    “那不还是侮辱我的智商?”余生不满的嘀咕。

    三人听而不闻,相互打了个眼色后确认了余生的身份。

    燕亭佝偻着身子,走过来拍拍余生肩膀,“小鱼儿,娶妻否?我孙女还是不错的,就是吃的有点多。”

    敢情方才问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事儿,余生忙摆头,“算了,算了,我喜欢吃少点儿的,那样省粮食。”

    “她也可以吃少点,正好瘦瘦身。”燕亭说。

    “不用,不用,我喜欢漂亮的。”余生站清姨身后,生怕燕亭把他掳走,“像我小姨妈这样的。”

    燕亭看清姨一眼,摇摇头,“这眼光在看自己和旁人时,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孙女砸手里的燕亭失望的叹息一声,本以为余生的眼光,会与常人不同呢。



    待燕亭退去后,酒剑仙又走上前。

    余生戒备的看着他,“你也有孙女?不用说了,我反对这门亲事。”

    说罢,余生抬头瞥清姨一眼,一定是小姨妈的主意,余生的心哇凉哇凉的。

    正要说话的酒剑仙一怔,笑道:“我孙女早嫁人了,我是想告诉你,花盆的钱待会儿让剑平生赔。”

    余生松口气,他方才还发愁如何找他讨要那二十文,不,三十文钱呢。

    “还有,以后那话千万别往外传。”见余生一脸迷惑,酒剑仙提醒他:“杀你娘…的东荒王。”

    “知道你关心我,但骂人就不对了。”余生莫名其妙,这酒剑仙才喝几杯就说酒话了。

    “你多想了。”酒剑仙说,“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我的身家性命。”

    以东荒王的性子,余生至多屁股上挨几板子,他可就说不定了,教唆儿子杀老娘,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酒剑仙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上下端量余生后道:“找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余生问,然后戒备的问酒剑仙一句:“那你外孙女嫁出去了吧?”

    “早埋了。”酒剑仙随口一说,掐指一算,“哎呀,小子,我觉着你前途无量,日后绝对会上仙山修行。”

    “真的?”余生乐的嘴都歪了。

    万水归一,日月星辰变幻,天经之地纬尽显,让仙山成为大荒修仙悟道的福地。

    莫说凡人,许多仙人也对仙山趋之若鹜。

    在大荒流传的仙山传说中,凡人进入仙山,出来必成仙,道行低的仙人进仙山,出来必成上仙。

    许多悟道者,匍匐在悟道的道路上,用百年,千年的血与汗磨去肉体凡胎,只为求仙。

    而这些辛苦的付出,在仙山之上却可以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达到。

    然而,仙山在大荒之外,溟海之中,凡人要进入仙山太难了。

    在老奶奶作古的故事中,进入仙山的凡人屈指可数。

    不知凡人难,仙人进入仙山也难,据说仙人想要进入仙山,必须有相应的仙引。

    仙引是东荒王随意发放的,等她缺钱时,卖的多点,若不缺钱了,一张也不卖。

    仙多粥少,仙人进去自然不易,这也是锦衣卫知道城主仙山有人,却为护佑百姓而不去时,甘心卖命的缘故。

    现在有酒剑仙说自己以后会上仙山修行,余生怎能不乐?

    这意味着他将成仙,意味着他将与小姨妈拥有同样的寿命,有许许多多的时间双栖双飞。

    当然,余生在念头中强调一下,此双飞非龌蹉之双飞。

    清姨见余生乐呵呵的,忍不住翻个白眼,心里又担忧起来,等几天宣布他身份时,别把这小子乐昏了。

    “真的,我酒剑仙砍人一向很准。”酒剑仙故意说错,然后压低声音,“到时我有个财路,你想不想发财?”

    “什么财路?”余生迫不及待的看着酒剑仙。

    得益于东荒王的贪财,众仙人在仙山上生活很不易,唯有带上足够的钱财才能静下心修行。

    若财物不够,得给仙山做工才能获得生活和修行所需的东西。

    余生自认为攒了一些家底,但要去仙山,那些家底远远不够,

    现在听酒剑仙在仙山有生财之道,余生不由的屏气凝神,深怕漏掉一个字。

    “在仙山百草亭酒窖里,有不少天酒,你只要取出来,一坛五百贯,我收。”酒剑仙说。

    “五百贯,天酒?”余生看着酒剑仙,这绍兴壹玖捌二他都准备卖五百贯,也太不拿天酒当酒了。

    “一千贯,不能再多了,说是天酒,又不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酒剑仙说。

    他已经被驱出仙山了,现在饮到天酒的唯一法子只有靠余生,反正他不会被赶出来。

    “成吧,要真有一日进入仙山,我给你搞这酒。”余生说。

    至于怎么搞,那是以后的事,先答应再说,余生从来不嫌生财之路少。

    “击掌为誓,不许抵赖。”酒剑仙暗乐,脸上却只是微微一笑,举起了手掌。

    余生举手刚要拍下去,被清姨打掉了,“别听他胡说八道”,世上哪有盗自家酒的道理。

    酒剑仙“嘿嘿”一笑,“那就口头约定,记住了,到时候搞到优先卖给我。”

    “成。”余生满口答应,酒剑仙这才走回去。

    “行了,那我先去休息了,然后找亲近的城主事先通下风。”那边与剑平生寒暄完毕的燕亭站起身。

    “有劳了”,清姨刚拱手称谢,燕亭身子就又化作方才的皮影,直接朝窗户飘下去。

    酒剑仙紧随其后,他在跃下窗户时,回头对余生说:“别忘了今日约定,一言既出。”

    “死马难追。”余生说。

    酒剑仙满意的点点头,身子一跃,头朝下的落下去。

    余生追到窗户口,看不见俩人身影,“又不是没有木梯,仙人都喜欢跳楼?”

    “某些人起的头,但凡去过仙山的人都养成习惯了。”剑平生饮着酒,意味深长的看着余生。

    不同于酒剑仙和燕亭,他剑平生这一辈子只与剑为友,倒是无人可以通风。

    “仙山?”

    “以后你会知道的。”清姨打断他,拉着他向外走。

    儿不嫌母丑,某人起高楼忘搭木梯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剑平生住在最豪华的十层,外面鲜有客人,余生让侍女先走,说有要事与清姨相商。

    清姨停下来,待侍女转过走廊才问余生:“有什么事儿给我说?”

    “方才关上门,你们在商量我的亲事?”余生贴近清姨,直直的看着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清姨有些听不明白,又因为余生贴着太近,向后退一步贴到墙上。

    “不然那皮影仙为何要介绍他闺女给我?”余生又贴近一步,不高兴的看着清姨。

    小姨妈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子因为燕亭为孙女求亲一事误会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你当他真把孙女嫁给你不成,人家好歹也是仙女。”清姨没好气的推开他。

    “呵,还敢狡辩,家法伺候。”余生眉毛一扬,右手挡住清姨退路,将她壁咚到墙上。

    “什么家法?”清姨有不好的预感,看着挡在身前的右手。

    余生俯身,在照姑娘惊讶的目光中,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我余生这辈子非你不娶,仙女怎么了,你不也是。”

    “咳咳”,在清姨发呆时,一皮影从游廊窗户跃进来,顺着栏杆走过,“刚想起来,我有钱,我的房间也在十层。”

    燕亭目视前方,对俩人视而不见,“哎,最近眼神不太好,只能看到前面。”

    皮影走到房前,侧身从门缝钻了进去。

    又安静良久,直到“砰”的一声打破宁静。

    “余生,长高了不起了是吧!”



    斜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镇子沉浸在安静的岁月中。

    唯有在镇子西头的石桥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头牛在旁边悠闲的啃着河畔青草。

    草木旺盛,初秋虽至,青草还是层出不穷,让水牛吃的不亦乐乎。

    它抬头看一眼,见山神抱着一根柱子,左右端量,不知如何安置。

    “哞”,水牛催促他一声,悠闲下了河堤,舌头卷起水花。

    正在水牛畅饮河水时,河对岸田西竹林忽然“哗”的起了喧嚣。

    水牛警觉的抬起头,见竹林里涌出数之不尽的鸟雀,“叽叽喳喳”乌央一群向镇子飞过来。

    夕阳被遮住了,仿若不见尽头的乌云,让镇子快速暗下来,惊的劳作,闲聊的百姓纷纷抬头,惊恐望着天空。

    风雨将来,鸟做的乌云像一块石头压在百姓心头,让大家彻底慌乱起来。

    镇子的安静被打破了,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望着乌云来的方向,皱着眉头,议论纷纷。

    正在他们担忧不已时,西面再起波澜,“咚咚”的声响逐渐传来,让百姓不约而同的向客栈靠去。

    在客栈前面空地上,一来有水牛护着,二来可以探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草儿,柳柳和怪哉已经站在河堤前,胡母远站在怪哉身旁,近日来俩人来往甚密。

    众人一脸凝重的眺望着对岸的竹林。

    远处的竹林,介于斜阳和鸟做的乌云之间,像一头行将醒来的怪兽,发出令人胆颤的闷吼。

    “嗷呜”,竹林里的白狼在嚎叫,嗓音苍凉凄切,好像大难将至,前途未卜,让众人听在耳中更觉害怕。

    越来越多的鸟儿从竹林飞出,草儿抬头看,许多雀儿与鸟本是天敌,现在却杂在一起不顾一切的向东飞。

    静寂的竹海涌动起来,仿若起风的海面,浪潮不断向东涌来,让挺拔的棪木树也簌簌发抖。

    天降异象,必有大难,众人静静的看着,不敢大口喘气。

    忽然“砰”的一声,半明半暗的竹林宛若一道幕布被撕开,群狼快如闪电的冲出竹林。

    它们把白山狼护在中间,向镇子方向奔来。

    在百姓惊慌时,水牛走到石桥西头守住,那群山狼眨眼也到了石桥前。

    “嗷呜”,被山狼护着的白山浪又叫一声,直朝镇子而来的山狼转身向石桥上游跑去。

    百姓暗松口气,但很快听到了水花溅起的声音,又惊慌起来。

    刀疤脸的弟兄很快来报,山狼在上游浅水过河,绕过镇子后头也不回的向东去了。

    山狼很快走尽,但奔跑的怪兽在地面上敲起的震动不见停歇。

    很快百姓见到,一群硕大竹鼠离开了世代为祸的竹林,步山狼后尘,从浅水处趟水过河向东去了。

    一时间田野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竹鼠,在群鸟投下的半明半暗之间,如河水在流,让人头皮发麻。

    竹鼠越来越大,甚至有蛇夹在在其中,仓皇奔逃,众人甚至见到了两三头山大人。

    夜色渐渐暗下来,再也看不见对岸的景象,只听得到奔走时的声响,让人只觉着这座山快走空了。

    百姓们不敢回去,老弱病残呆在客栈内,别的全在客栈外的街道和空地上打地铺。

    空地上点着的篝火,卧在石桥旁的水牛,让他们安心许多。

    同样觉着安心的还有山神,至少在这一刻,水牛的身影在他眼里是伟岸的。

    外出寻找镜子的蛇精脸和骑鹤的黄衣人也回来了。

    蛇精脸在东面,回来时撞见了绕过镇子的兽群,颇费一番周折才回来,身上带着血迹。

    骑鹤的黄衣人也没讨到好,天上群鸟向东,他们回来时撞见了,差点也被裹挟着到东面。

    好不容易回来,身上灰头土脸的,黄衣也成了黑色。

    进了客栈,破天荒的两伙人没有斗嘴吵架,全是一副愁眉苦脸。

    豆大的油灯下,黄衣人的首领白眉老者的脸忽明忽暗,愁眉紧皱,满是凝重,蛇精脸也是如此。

    怪哉和草儿把饭菜端上去,诱人的香味却让这几位提不起筷子。

    半晌,白眉老者叹口气,“饕餮越来越近了,要是再寻不到镜子,咱们只能撤了。”

    断章道:“城主会盟在即,或许会有应对的法子。”

    白眉老者摇了摇头,“难,东荒十四州中城主虽多,但敌得过饕餮这等上古凶兽的,怕没有一个。”

    至于城主联合起来对付饕餮,白眉老者没太大信心,主持会盟的神巫不是东荒王,没这么大面子。

    断剑侥幸道:“或许饕餮来不到扬州,直接去往别的城池了。”

    “呵”,蛇精脸冷笑,“饕餮胃口有多大,你不知道?临近群山,扬州岂能独善其身。”

    断剑罕见的没有反驳。

    作为四凶之中最好吃的,若不拦住饕餮,东山附近城池的全部生灵将成为饕餮的盘中餐。

    一整夜,石桥对面的动静不见停歇,“咚咚”的脚步声让众人难以入眠。

    许多人没睡着,除了被吓哭的孩子外,客栈里外全无声息,大家全忧心忡忡。

    自从城主的剑囊挂在这座镇子后,百姓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担惊受怕了。

    翌日,晨光熹微中,一夜没睡的百姓见一群山蜘蛛绕过镇子向上游去了,这些蜘蛛有磨盘大小,奔跑如风。

    天上有鸟,长如蛇,长着一排翅膀,悲鸣着从镇子上空飞过。

    初升的朝阳,在它们翅膀下间隙中落下来,为镇子带来些许光明,让心头阴翳少了许多。

    水牛蹲坐在桥头,包子几个小子拔草喂给水牛,他们曾帮余生放过牛,对它倒不那么敬畏。

    山蜘蛛刚过,一群却尘犀又敲着地面轰隆隆走过来。

    它们想走上石桥,不过被山神给打发了,这些妖兽还轮不到水牛出面收拾。

    ……

    站在摘星楼上,余生也看到了群鸟过境的异象,心里着急起来。

    东荒临近东山山脉的诸位城主,在这几天大都已经来到了摘星楼,唯独主持会盟的神巫和几位支持他的城主未到。

    城主让余生去向司巫打听,据司巫说,神巫临时折向东去打探饕餮动向了。

    既然这样说,余生也无催促的道理,只能耐心应对摘星楼的诸位宾客。



    “余掌柜,余掌柜。”

    忧心忡忡的余生刚走下楼,就被浮屠城城主迦难留拦住了。

    浮屠城,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和尚建的城,只是迦难留这和尚有些不太正经。

    余生望着他光滑的头,无奈道:“迦城主,有什么吩咐?”

    这会儿正是用饭时间,许多城主领着侍女或徒弟坐在大堂,平日呆在房间的剑平生也出来了。

    迦难留从怀里取出一张钱庄凭证,不由分说递给余生,“这个你先拿着。”

    “不成,不成”,余生急忙摆手,远远躲开,“这个我不能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别那么多废话,是不是男人?”迦难留不悦,死命要把钱塞到余生手里。

    余生坚决不要。

    倒不是余生不爱钱,只是因为,“迦城主,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师太吩咐过,不许把你安排到她房间旁边。”

    余生看着那张至少一百贯的钱庄凭证,咽了咽口水,“而且师太给了两张呢,比你的多。”

    身为和尚,迦难留很耿直,没听懂余生话里的含义,只是把钱塞给余生,“我知道,不为难你,我不住师太旁边。”

    有违诚信之道的生意,余生向来是不做的,他正要推辞,听和尚这么说,手一握把票子攥紧了。

    “那你这是?”余生看着他。

    迦难留指着正领徒儿用餐的师太,“你把我安排到那一桌,这不为难你吧?”

    “不为难,不为难。”余生把票子揣怀里,“你跟我来。”

    迦难留刚抬脚步,就被手下的徒儿拦住了,“师父,那钱来时我们一起凑的,你不能吃独食。”

    “对,对”,旁边的憨直的和尚摸着脑门,“咱们一起吃独食。”

    “咳咳”,余生险被噎住,一起吃独食,这算是多飞新名词?这群和尚也忒不是和尚了。

    “啪”,迦难留拍憨直和尚脑门,“什么吃独食,再胡说罚你背诵经书。”

    摆完师父架势,迦难留冠冕堂皇道:“浮屠与静安互为邻城,理应相互照顾,现饕餮来袭,必须定个相互扶持的法子。”

    他正义凛然扫视徒弟一眼,“我去找师太商议此等要事,你们去掺和什么?”

    “师父,大难当头,唯有齐心协力方能度过难关,徒儿认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们也有责任。”

    “对,我们与师太徒儿也得相互扶持”,憨直的和尚附和,“就算大难当头各自飞时,也得是同林鸟。”

    余生不由上下打量这憨直的和尚,这孙子故意装憨的吧?

    迦难留又拍憨直和尚一脑门,还要继续教训徒弟,余生打断他,“别说了,再说就晚了。”

    余生指着在角落的师太那一桌,“有道士过去了。”

    迦难留抬头一看,“贼老道,敢跟老衲抢师太,上,大家都上。”说罢推着余生向师太那桌走去。

    道士身着青色道袍,头戴月破星巾,刚坐下,正与师太寒暄。

    见余生走近,道士起身拱手,“余掌柜,那茶叶蛋什么时候煮出来,我等不及了。”

    “要有耐性,快了。”余生说。

    这道士乃东荒之北太虚城城主,与酒剑仙为至交好友,这意味道士也是个没钱的。

    昨日俩人在剑平生处蹭酒时,曾尝到过茶叶蛋,然后道士就念念不忘了。

    余生又向师太拱手,指着身后的和尚,“师太,把迦城主安排在你们这一桌如何?”

    被余生指着时,迦难留谄媚的向师太一笑。

    师太不喜,“为什么?”

    余生指着别处,“旁的桌子上荤素全有,二位同用素斋,这样我们好安排。”

    为了钱,余生放低姿态,“请师太行个方便。”

    师太有些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不过让他离远点儿,坐道长旁边。”

    迦难留忙不迭答应,余生致谢后退出来,走向站在门口的清姨。

    “怎么把迦难留安排到师太那桌了?”清姨问。

    “怎么了?”余生回头看了看,一桌子脑门闪闪,若不是道士坐中间煞风景,还是很好看的。

    “俩人出家之前同为夫妇,后来对佛法有歧义,争执不下,于是就分道扬镳了。”清姨说。

    “呃”,余生刚知道,敢情迦难留追师太是旧情复燃。

    这时,黑妞提一坛绍兴壹玖捌二,走到大堂中央台子上。

    由于摘星楼一天只售一坛,价高者得,因此黑妞一上台,大堂就安静下来,诸位城主热切的看着那坛酒。

    即便手头拮据的城主,也不放过这等喊价看热闹的机会。

    若被大方的城主,如影城城主燕亭拍到了,众人还有机会讨上一杯尝尝鲜。

    若尝不到也不怕,摘星楼绍兴百年老酒虽不及这壹玖捌二,也算是难得的好酒了。

    不少城主已经向余生订购了绍兴百年老酒,只等离城时带走了。

    被诸位城主围观的黑妞丝毫不怯,站在台子上大大方方,偶尔还能吹捧送钱的贵客。

    “这么看,黑妞还是很有魅力的。”叶子高站余生旁边,看台上的黑妞的目光都直了。

    他叹口气,回头对余生说:“掌柜的,我好像喜欢上她了,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余生觉着这是好事,“不会是王老大诅咒你了吧?”

    叶子高摇了摇头,他记着在鸡腿引诱下,王老大说他喜欢独孤黑妞的。

    三人站着,外面白高兴奔进来,“掌柜的,清,呃,城主,黑水城和妖城城主同时到了。”

    清姨摆摆手,对余生说:“你去迎接吧。”

    “我?”余生一怔,城主不出门相迎,由他一外甥代劳,两位城主怕会不高兴的。

    清姨坚持,余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见巫名引着两位城主刚走到台阶下。

    黑水城主一身乌衣,腰间挂一把剑,脸上不留一丝胡须,白白净净的,唯独那眼神,带着五分邪气。

    妖城主着一身白色长袍,脸虽化成人,却还有妖怪的模样,唇鼻鼓起,脸尖尖的形似貂脸。

    他的一双眼睛尤其小,比蚕豆还要小一点,里面透着机灵。

    在他手里握着一根状如草茎的木杖,长尺许,想来便是传说中的风狸杖了。

    胡老头站他身后,这也是余生一眼认出二人的缘故。

    “扬州,余生,见过两位城主。”余生迎下去。

    听到余生自报家门,两位城主齐齐停住脚步,上下端量余生。

    黑水城主眼中全是疑惑,这小子平平无奇,雷神为甚大动干戈,甚至放言动余生一根汗毛,雷神让他做男宠。

    妖城主的小眼睛却是滴溜溜转着,不知打什么主意。

    在余生以为两位城主因被怠慢而将怒时,妖城主殷情上前握住他的手。

    “公子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玉树临风,当真是一表人才。”

    居然用了四个成语,胡老头心说,“难为城主了。”



    被妖城城主一顿夸,余生眉开眼笑。

    “客气,客气,城主也是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余生回礼。

    “谬赞,谬赞。”妖城城主脸上受宠若惊,心里得意拍龙屁拍对了地方。

    有其母必有其子,现在妖城城主确定,就这幅长相和厚脸皮,绝对东荒王的种。

    幸好他挂墙十余载练成的吹捧功夫没落下,一句话就让余生亲近起来。

    俩人相互吹捧着,留黑水城主在后面莫名巧妙的看着俩人。

    特别是妖城城主,黑水城主望着他后脑勺,心说这他娘究竟我瞎了还是你瞎了,这称得上英俊?

    想虽如此想,但黑水城主不落人后,莫管他是谁,被雷神这般看重,那就绝对值得交好。

    “早闻公子大名,今日终于得见。”黑水城上前一步,“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

    “哈哈,城主过誉了。”余生高兴的谦虚,同时引俩人向台阶上走去。

    巫名在后面目瞪口呆,你们两个是仙人还是瞎人?这么夸他,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无人搭理他,巫名只能退下去找神仕,年迈神仕吩咐过,若黑水城主来了,一定要向他禀告。

    走在台阶上,余生道:“两位城主来的刚好,现在诸位城主正在大厅用饭呢。”

    妖城主期待道:“早听余掌柜烧饭一绝,今日终于有幸尝到了。”

    “那城主要失望了,客人略多,一直没腾出时间来下厨。”余生歉意一笑。

    “不要紧,两城相距如此之近,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妖城主摆摆手。

    落后一个身位的黑水城主抬头望了望高高的摘星楼。

    “余掌柜,前些日子摘星楼一事多有得罪,我在这儿向你道歉了。”黑水城主有些忸怩的拱手。

    “没关系,又不是城主的错。”余生大方的摆摆手。

    反正他没吃亏,不只得到了摘星楼,顺手还捞到一头雷车和一头雷龙。

    见余生满不在乎,不再秋后算账,黑水城主松口气,“余掌柜有大量,值得相交,以后若有事帮忙,余掌柜尽管提。”

    “不敢叨扰城主。”余生客气。

    “咱们谁跟谁,千万别见外。”黑水城主趁机拉近关系。

    刚要踏入门槛的余生停住了,“哈,那我还真有个忙要城主帮一帮。”

    黑水城主站住了,瞪眼看着余生,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客套。

    余生没看出来,热切的看着黑水城主,“听说黑水城葫芦枣被城主占去了?”

    “什么占去,只是因为葫芦枣太过珍贵,普通农家看护不住,我暂时帮他保管。”黑水城主辩解。

    他以为余生要出头管他黑水城的事了。

    “也对,占去太难听了,说保管委婉些。”余生自言自语,让妖城主看着黑水城那尴尬的脸险没笑出声。

    “那个,城主,我最近酿酒用到葫芦枣,你看?”余生对黑水城主说,“放心,我付钱。”

    黑水城主见是这事,拍拍胸膛应承下来,说是回去后让下人送过来,余生这才领着二位入座。

    白高兴则在外面拉住了要跟进去的胡老头,“老头儿,安姑娘怎么样了?”

    胡老头一脸迷惑看着他,然后才记起来,“哦,你说捉妖天师安放。”

    他告诉白高兴,安放前些日子加入了一伙捉妖天师,进沼泽讨伐凿齿去了。

    只不过没成功,“听说遇见两头凿齿正在干大事,所以,你懂得……”

    在《城主手册》中记载,处于发情期的凿齿实力提高一大截,不过相比两只凿齿,发情期的独身凿齿更暴虐。

    这也是安放只是受伤归来的原因所在。

    “她现在城里养伤,放心,我为她请了最好的巫医。”胡老头让白高兴放宽心。

    他对白高兴这事儿还是很上心的,毕竟是仙山少主的手下,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余生安排两位城主坐下后,心里惦记上了吉云城城主,现在千日酒的材料中,还差吉云草和双生莲。

    吉云草还好说,找刚住进来的吉云城主商量就行了,双生莲却必须是仙山的。

    余生思索着,刚念叨吉云草,就见清姨正与吉云城城主,一穿着华丽长袍的妇人说着话。

    吉云城主的长袍上绣着五彩云纹,却不显杂乱或艳丽,而是甚为端庄,浑身上下有一股知性的气质。

    叶子高这小子在远处盯着吉云城主,口水差点流出来。

    余生刚走过去,清姨就看见了他,招手让他过去。

    “这是我外甥,师雨的儿子。”清姨拉过余生,为他整了整衣领,对妇人说。

    “师雨?”吉云城主疑惑的看着余生,现在余生身上穿的是火鼠皮织做成的衣服。

    “当年追砍惊风云的那位,追至吉云城时你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清姨提醒她。

    “哦,逼风云把风云榜首全改为东荒王的生猛姑娘?!”妇人记起来,就因为这一改,风云榜再不被人信了。

    “她对东荒王倒是真心喜欢,记忆还在昨日,今天她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妇人感叹。

    余生却被吓一跳,追杀惊风云,风云榜,这都是些什么。

    “话说,惊风云来了没,这位城主应该不会错过这等盛会吧?”清姨向妇人打听。

    吉云城和风云城相距不远,妇人应当知道惊风云的动向。

    “来时被神巫请走了。”妇人说,惊风云与巫院来往甚密。

    此人不拘小节,很是懒惰,不善管理一座城,后来巫院进入风云城,他索性把城内俗务甩给巫院了。

    不说惊风云,妇人打量余生一番,对清姨说:“别说,眼睛鼻子和嘴,挺像他娘的。”

    余生顾不上理他娘什么模样,“您,您有没有吉云草?”

    “吉云草?”妇人抬头看清姨一眼,“来扬州前还有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了。”

    “啊,全吃了?”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兔子,吃草作甚?”妇人指着清姨,“全给你小姨妈了。”

    余生放下心来,小姨妈的也是他余生的,“现在只余下可遇而不可求的仙山双生莲了。”

    “去一趟仙山就有了,上面双生莲多的是。”吉云城主说。

    “又不是我家的,哪能说上就上。”余生叹口气。

    这时,台上的三坛绍兴壹玖捌二已经拍卖完毕。

    剑平生拍到两坛,巫院司巫居然拍下一坛,不过不当场开封,直接提走了,估计留下供将来的神巫享用的。

    看着他们得到宝贝神情,吉云城主心里暗乐,这些城主,只会花冤枉钱。

    也不想想,嗜酒的扬州城主会没存货?

    她几根吉云草就换回一坛。



    镇子上,水牛卧在桥头,山神在后面安置牌坊的柱子。

    前些天,西山上不知下来多少妖兽,成群结队犹如洪水一般滔滔不绝。

    幸好有水牛和山神守着,镇子才得以安然无恙。

    三天三夜之后,兽群渐渐稀少,偶尔才出现一头妖怪,但这些妖怪更为厉害,也更令人惊心动魄。

    有山魈,魑魅,长脖子妖怪落头氏,戴斗笠挂剑的白猿,外貌丑陋,见到桥这边的人就流口水的山佬。

    天上有骨雕,试图下来袭击百姓时,被水牛赶走了。

    甚至还有一根柱子,长着人脸,挂着一灯笼从镇子中央走过,这是水牛放进来的。

    久而久之,镇上百姓不再如先前一般担忧,不过吃住还是呆在客栈附近。

    许多百姓动过舍了镇子,去扬州避难的心思,不过被大家否决了。

    不只是故土难离,妖兽也早把后面路堵住了,现在只有堡垒式的雷车,才可能来往于城镇之间。

    百姓安静的呆着,山神继续建牌坊,对西山下来的妖兽视而不见。

    只是这天,从东山下来一只三足鸟,约有一头牛那么大。

    离的近了,在客栈台阶上择菜的怪哉看见,这鸟长着一颗西瓜大小的人头,头上有四只眼。

    它有翅膀不飞,身姿挺拔,也不怕水牛,迎着朝阳直接朝镇子走来,在临近石桥时,“余”的一声站住。

    卧着的水牛站起来,瞪着三足鸟,心说这孙子嘲讽谁的,让谁“吁”呢。

    同为妖兽,三足鸟知道水牛的厉害,见它一脸不善,忙后退一步,“牛熊得,你我无冤无仇,干嘛这么看我?”

    怪哉走近,听三足鸟喊“兄弟”为“熊得”,颇有些想笑。

    “哞…”水牛朝三足鸟吼一声,中气十足。

    “一股草味,难闻死了。”三足鸟拍拍翅膀。

    “谁他娘说草难闻。”草儿在河边提水,闻言上了河堤,看到三足鸟后惊讶道:“你,你说的人话?”

    “很稀奇?”三足鸟昂着头高傲的说,“我好歹长着一颗人头。”

    “哞”,水牛又朝它吼一声,估摸着让它赶快离开。

    “余,余,余”,三足鸟喊停水牛,在水牛进一步生气时,它后退一步道:“我就打听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怪哉问他。

    三足鸟探头看了看镇子,“前些日子,你们镇上谁祈的雨?”

    “干什么?”怪哉不答反问,当初镇上百姓和道士还没求呢,雨就下来了。

    三足鸟翅膀相交,作拱手状,“我想见见这位大人,以后我就跟他混了。”

    天生带有诅咒,足以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滴雨不降,颗粒无收的怪兽余,今年在这儿失手了。

    三足鸟身上诅咒的厉害,它自己清楚,而能破去诅咒招来雨水的,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饕餮将来,谁知这厮怎么个吃法,逃难还能逃到海上不成?还是跟着这样的大人物安全。

    “我出生至今,只有前时痛快洗了个澡。”三足鸟整理一下羽毛,“我从没这么舒服和美丽过。”

    它殷切的看着怪哉,“求雨的人是谁?”

    “不知道。”怪哉摇了摇头,“老天爷自己下的雨。”

    “不对呀。”三足鸟望着镇子,绝对有人求了,而且它对水气感知力很强,当时降雨中心就在这儿。

    当时镇子上有龙出没,它也打听到了。

    ……

    不知有人投奔,余生正趴窗户上,望着楼下威风凛凛的神巫。

    只是这神巫有些出乎余生的预料,他有些矮,大约同上一个米粒之珠前的余生一般高。

    不过他很胖,有余生两个宽,脸跟弥勒佛似的,慈眉善目。

    在神巫身旁,跟着一头状若白虎,长着狗头,留有马尾巴,颇有王者风范的怪兽。

    怪兽那双眼珠子是红色的,瞪人时很凶,抬头见了余生,龇出了一口锐利的獠牙。

    两军交锋勇者胜,具有亮剑精神的余生张开嘴,也向那怪兽亮出了自己的白牙。

    唬的怪兽闭上嘴,只用一只眼暗瞥余生,心说这哪来的奇葩。

    伸手帮余生把嘴合上,清姨道:“狗咬你,你还咬狗一口?”

    “当然不行,炖了做狗肉,多咬几口。”余生说,不过这怪物怕是转基因的,不能当狗肉。

    俩人没下去迎接神巫,只是站在窗边,由清姨向余生一一指认诸位城主。

    “腰上挂一把剑,手里捏一本书的是惊风云,当年被你娘欺负过。”

    “老娘当年还欺负过人?”余生打断她。

    你娘欺负过的多了,清姨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继续指着:“身上背一把银枪的是四公子……”

    “四公子?只有一个人。”余生又问。

    “排行老四。”被打断的清姨不喜的拍余生脑袋。

    “哦”,余生老实一声,然后问道:“那有没有五姑娘?”

    清姨瞪他,余生右手握住她的手,“你说,我绝不再插嘴。”说着,左手在嘴上一拉。

    从客栈开始,余生总是想法设法牵她的手,现在清姨已经懒得拍开了,办正事要紧。

    “这位四公子你记住,若与他斗,千万别让他的枪出手。”

    清姨说罢,等他问为什么,却见余生抿着双唇看她。

    小姨妈无奈,“因为他的银枪投出,但凡道行和境界在他之下的,必被投中。”

    余生瞪大双眼,他大爷的,制导导弹呀。

    清姨没多做解释,继续向余生指认别的城主,不过余生很快记混了,最后忍不住说,“我记住他们作甚?”

    “以后别人给你送钱送礼,你不知他们名字,岂不伤人心,甚至把礼物收回去?”清姨说。

    她深知余生脾性,即便告诉他以后将成东荒盟主,他也不一定记的住。

    但若说给钱,绝对记的明明白白。

    “哦,那再指一遍,方才没记住。”余生抖擞一下精神。

    出来迎接神巫的城主不少,神巫与他们一一寒暄客套后,才回到房间。

    “向黑水城打听出那小子身份没?”神巫进入房间后,迫不及待的问司巫。

    “回大人,黑水城主也不知,他之所以对那小子毕恭毕敬…”司巫抬头看了看神巫。

    此时他慈颜尚在,善目已不见,眸子里全是威严。

    “全因雷泽雷神在庇佑,但究竟什么关系,他也不知。”司巫低下头继续说。

    神巫坐在位子上,手指敲着桌面,在寂静的房间有节奏的响着。

    神仕把留下的那坛好酒为他斟上,神巫饮一杯后才道:“别管他了,现在登上盟主之位要紧,明天就召开城主会盟。”

    司巫忙道:“那日,剑平生,酒剑仙和燕亭聚在一起…”

    神巫抬手打断他,“不怕他们闹幺蛾子,现在袭来东荒的可不只有饕餮。”

    司巫一怔,不解的看着神巫。

    “猰貐!”



    猰貐(yà yǔ)!

    身为巫院一员,司巫怎会不知这位集西王母和灵山神巫之力复活的天神。

    不只知道,司巫甚至听来自灵山和巫咸城的神仕隐约透露过,在复活猰貐的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只不过猰貐复活后的神智迷乱让计划陷入了僵局,这也是灵山神巫亲自向司巫下令寻找镜子的原因。

    唯有借助镜子寻找灵魂,方能弄清在复活天神时所犯下的错。

    上次得到消息的时候,猰貐在中原以北的少咸山徘徊,诛杀蛟龙,以更换身上不合适的部位。

    当时司巫还幸灾乐祸,却料不到转眼间猰貐就来东荒了。

    复活后猰貐的厉害,司巫是知道的。

    它拼装起来的身子和天生具有的神力,犹如以大杀器,或许唯有四荒王,灵山十巫出手才觉的稳。

    前有饕餮,后又猰貐,司巫这下觉着东荒真不是人呆的,动了回灵山或巫咸城的念头。

    “期望借城主会盟的功劳,请命得以允许回去吧。”司巫暗自许愿本次会盟不要出什么岔子。

    这让他第二天取代了巫名,亲自招待起各位城主来,直到这时,他才理解巫名的心情。

    打死余生是轻的,司巫恨不得驱鬼抢了余生的身子,把他做成傀儡,整日供自己差遣玩乐。

    当然也只是想想,谁让他的小姨妈不是神巫呢,若是的话还可以扳扳手腕。

    不过他看时刻围着小姨妈转的余生,觉的这俩人绝不是姨妈和外甥的关系,有猫腻!

    至于惹司巫打死余生念头的事,还是花盆。

    几乎所有城主走窗户,但不是所有城主去过仙山。

    只因去过仙山的诸位仙人道行高,受到许多不曾去过仙人的敬重。

    那些去过仙山的仙人习惯性的走窗户上楼,不曾去过的仙人于是有样学样,宁走窗户也不走木梯。

    久而久之,走窗户成为了身份的象征,走木梯的是要被众仙人所鄙视的,譬如王老大。

    偏偏摘星楼一直在窗户前摆花盆,打碎了还及时补上,这导致摘星楼半天不知响起多少花盆碎裂声。

    剑平生赔就赔了,但不代表所有城主愿意赔,最后还是把这事儿捅到了司巫这里。

    司巫去找余生,余生却坚持以美和风水为上,坚决摆花盆不动摇。

    “我们摘星楼要打造东荒乃至大荒的酒楼标杆,一切以高档,奢侈和美为主,绝不因此而降低格调。”

    余生当时当城主面向司巫说的,顺便给他侃了一会儿品牌,定位之类的东西。

    愣是把司巫侃晕了,当时司巫呆呆的看着余生,心道谁说这孙子傻的,这他娘说的还挺深奥。

    莫说司巫,当时在余生旁边的清姨也合不拢嘴,差点以为他外甥被附身了。

    余生也得意,万料不到前世糊弄人的那一套,今生还有点儿用。

    司巫走后,清姨问过余生,为何对一盆花过不去。

    余生指了指窗外,“外面花商人聚了一大批,正等着赚钱呢,他们钻了钱,到时上缴的税也多。”

    余生叹息道:“我也是为你的城池操碎了心,要不要奖励我?”

    清姨抬腿就赏他一脚。

    被余生忽悠瘸的司巫只能另找法子,最后替诸位城主出了这笔钱,然后提醒诸位城主切莫再犯。

    若再犯的话,这笔钱就得诸位城主掏了。

    被司巫告知后,诸位城主在上楼时也有了防备,不过还是有几位城主小心翼翼却中招了。

    司巫和城主百思不得其解,差点以为是余生这小子故意使坏,用什么法子让城主们故意踩上去的。

    不过司巫也只是想想,毕竟余生一区区凡人,对城主使不了坏。

    最后还是巫名找到了答案。

    巫名告诉司巫,那些打翻花盆的,许多是曾嘲笑王老大的城主,在王老大“走好”祝福下着了道儿。

    当然,也有与王老大交好而中招的,不过是少数。

    一天坎坎坷坷,在司巫惦记回灵山,恨不得揍余生一顿的心情下,次日终于迎来了城主会盟。

    作为东道主,神巫和清姨各站一边,恭迎诸位城主进去。

    余生站清姨身边,不时察觉旁边有一股寒光射过来。

    他警觉的扭过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司巫后脑勺,“怪了,谁一直惦记我?”余生说。

    清姨向一位城主拱了拱手,见余生发呆,暗自拧他一把,“礼数。”

    东荒王之所以被名存实亡,就是因为缺少礼数,在东荒诸位城主面前胡作非为。

    早在龙伯之战以前,诸位城主已经对她心生不满,只是碍于她的性子不敢说。

    龙伯之战后,诸位城主的不满随损失惨重而爆发,在那以后东荒王就不再是万城共主了。

    现在清姨决定把余生推到那个位子上,就不能再让他重蹈他娘的覆辙。

    “哦”,余生醒悟,向面前的城主拱手,“吃好喝好。”

    后来又来一城主,余生客气的说,“喝好吃好。”

    清姨忍不住翻白眼,“你就不能换一个?”

    余生挠挠头,待后面的城主上来后:“好吃好喝。”

    清姨:……

    进去的城主渐渐稀少,差不多所有城主都进去时,龟仙人才慢腾腾走过来。

    “走快点,”余生朝他喊,“还没骑着三足龟快呢。”

    “快什么快,赶着投胎呀?”龟仙人没好气的说,他愁着眉,苦着脸,实在不愿意进去。

    只要一进去,就上余生这条贼船了,再掀起个神圣之战来,那可要倒大霉的。

    不过为了朋友,只能插自己两刀了,而且他也相信照儿,有她在,不会让余生这么莽撞。

    龟仙人刚要进去,余生忽然道:“对了,画仙怎么没来?”

    于公于私,对小姨妈惦记的画仙都应该来才是。

    “估计在哪儿迷路了吧。”龟仙人随口一说,慢悠悠晃进去了。

    龟仙人为最后一位,后面再无城主,于是神巫转身向清姨拱手,“李城主,咱们进去吧?”

    清姨一笑,“请。”

    “请。”神巫虽这般说,却率先迈出一步,走到前面。

    司巫要跟着去,被余生拽回来,“着急做什么,城主还没走呢,别像某些人似的不懂客随主便的礼数。”

    “我…”司巫恨不得扒余生的皮,走前面被称为某些人的神巫,也有此意。

    余生拽着他,让清姨走到前面,自己又走到前面后才把他松开。

    司巫气着胡子都翘起来了,“粗鲁”,他整着被弄乱的衣服走进去。

    坐后面的某个城主看他一眼,总觉着这“粗鲁”像在撒娇,就像昨天去章台街“喝茶”时那姑娘说的。



    城主会盟召开时,扬州城南,临河食肆。

    周九凤点了面,菊酒,醉白鱼和板鸭,然后让小二下去。

    庄子生坐周九凤旁边,见楚辞领着周九凤,卜居二人走上来,招了招手:“这儿。”

    三人走过去,周九章道:“大姐,什么要紧事,还务必要来。”

    “对啊,要是你们两口子家务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楚辞坐下,“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庄子生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杯甩楚辞脸上。

    “你可以说了吧?”卜居斟一杯酒,自从见城主和余生在这儿用过饭后,他们也常来。

    周九凤摇了摇头,“有点耐心,等人来齐,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她已经忍很长时间了,现不急在这一时。

    “还等谁?”周九章刚问罢,木梯上又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让木板吱呀吱呀的响。

    几人回头见卜小妹走上来。

    她背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加上胸前随步子而抖动的肉,难怪木板也呻吟。

    “出来喝杯酒,你怎么把刀也背上了。”周九凤站起来,让卜小妹坐自己旁边。

    “万一城内出乱子怎办?”卜小妹坐下用手扇了扇红扑扑的脸,她也是锦衣卫一员。

    说着饮一杯酒,卜小妹问道:“对了,凤姐,你不是要带人去剑囊镇?”

    “晚些时候,现在不急,到时候借雷车去。”周九凤说。

    现在城西妖兽骚乱已经引起了城内百姓注意,城外百姓也已经悉数迁到城里。

    城西的城门严加戒备起来,听说那儿的锦衣卫这些天猎杀了不少因迷路而逼近城门的妖怪。

    天上的妖怪也不少,甚至有百姓被袭击和叼走的,闹的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城南因为有河阻断,尚且好些,但许多百姓已经不敢出来了,这也是食肆今天如此冷清的原因。

    庄子生不愿意周九凤去剑囊镇,镇子在最西面,乃是最危险的地方。

    “城主为什么不把剑囊镇的百姓迁回来?”庄子生说。

    “城主自然有她的道理。”卜小妹说。

    “不错,而且是个大道理,剑囊镇万万不可放弃。”周九凤高深莫测的说。

    “什么道理?”众人问。

    “待会儿再说。”周九凤又卖关子,“等大富他们来。”

    卜小妹却有些等不得,“城里城主会盟正要紧呢,咱们在这儿吃喝享受不好吧?”

    “对呀,指不定今天以后东荒就变天了。”楚辞也担忧的说。

    神巫眼看要登上盟主之位,以后巫院将更加嚣张。

    “放心,就是真的要变天,也是往好的变。”周九凤得意说。

    不提河边,且说摘星楼,孟婆突然发现甄子不见了,找了一圈后只能告诉叶子高。

    叶子高和黑妞在会盟场地外,正贴着耳朵偷听呢,闻言摆摆手,“放心,这儿地方她熟,不会有事儿的。”

    “她不会进去了吧?”孟婆指了指里面。

    “不会,里面巫祝多的是,她进去不是找死?”叶子高说罢,继续把耳朵贴上去。

    孟婆一见,也贴上去偷听,她当年好歹也是度朔之神,万鬼之主,鬼城的守护者。

    若不是被神荼郁垒两位天神联手驱逐,她现在也有资格坐在里面,虽然她的山头离这儿很远。

    大堂里,余生站清姨身后,司巫同样站在旁边的神巫身后。

    整座城主会盟的大堂由巫院布置,诸位城主位子呈圆分布,以避免身份排列时的尴尬.

    对于巫院在一天之内将大堂布置成这模样,余生毫不奇怪,人不成,还可以让鬼干活不是?

    神巫最先开口,说了一大堆巫院发起结盟的缘由,以及结盟后诸位城主的约束和责任等等。

    啰啰嗦嗦一大堆,余生听着快睡着了,只能靠在小姨妈椅背上,发呆打发时间。

    无聊时,余生甚至悄悄摆弄起了清姨后面的头发,抑或者轻轻吹她的脖子。

    同时四处张望的余生,见诸位城主也百无聊赖,寻思这够无聊的,也不知小姨妈拉他来作甚。

    幸好,神巫很快说完了,在诸位城主一致举手同意盟约后,开始了最为重要的选举盟主的环节。

    剑平生早不耐了,听选盟主开始,急忙举起了手。

    神巫视而不见,环顾诸位城主后悠悠的道:“诸位,我们将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饕餮。”

    剑平生不解的放下胳膊,怎么,有变数?他看酒剑仙一眼。

    酒剑仙适时问道:“还要面对什么?”

    站着的神巫苦笑,回头对惊风云说:“惊城主,请你把我们来时得到的消息告诉大家。”

    颇为潇洒不羁的惊风云站起身,吹了吹额前头发,“诸位,刚得到消息……”

    他顿了一顿,“陨落后被复活,已经失去理智的远古神猰貐横穿中原,很快将来到东荒。”

    “哗”,先前还无精打采的诸位城主慌乱起来。

    一头饕餮大家齐心协力还斗得过,一头失了智的远古天神,那些藏在大山,深湖,海内的上古天神或老妖或许斗得过。

    但他们这些人族仙人,是怎么也斗不过猰貐这等远古天神的,这简直是要他们亲命。

    毕竟纵观凡人历史,敢弑杀天神的,圣人之外,有且仅有一位洛城城主造字圣人之子,而且还只剩下骨头了。

    龟仙人却目瞪口呆,丫丫呸的,这样说来只能选余生那小子了。

    斗天神,谁有他家老爷子有经验。

    神巫要的就是这效果,“安静,安静”,他大声疾呼,将众人声音压下来。

    “诸位,现在知道盟主的重要了吧?我们要选的盟主不只是要降服饕餮,还要斗得过远古天神!”

    诸位城主齐齐点头,现在斗得过天神的,或许只有寄希望于巫院背后的灵山十巫了。

    至于东荒王,莫说神龙不见尾,首他们也见不到。

    再说龙伯之战后,随着诸城与东荒王矛盾的爆发,东荒王早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东荒王的领地在仙山和四溟之海,平日里也很少在东荒出现。

    之所以还号称东荒王,也只是因为无人有胆子敢剥夺她的称号。

    东荒王对名头这东西还是很看重的,谁敢剥夺,谁就是不要命了。

    神巫现在胜券在握,燕亭这些人联手也抢不过他。

    他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方才举手的剑平生说话。

    剑平生站起来,“既要降服饕餮,还要斗得过猰貐,我觉着这样的盟主只有一位。”

    神巫以为剑平生倒戈了,笑着问:“谁?”

    清姨忽然站起身,把正拨弄他头发的余生拉前来,在他手足无措时把他按在自己位子上。

    “他,余生。”剑平生在神巫由喜转为不好的眼神中,直接指向余生。

    神巫愣了,余生呆了,司巫觉着脑袋不够用了,整个大堂的城主喧哗起来。

    外面贴着耳朵偷听的叶子高被闪了腰。

    “胡闹”,诸位城主觉着剑平生简直在乱开玩笑。

    王老大甚至起哄,“他要能当盟主,东荒第一城主就是我的了。”

    这下肯定不乌鸦嘴了吧?他心说。

    惊风云不屑的看余生一眼后,更是讥讽道:“剑城主,你是让这小屁孩带着大家玩泥巴,好以后重新铸城?”

    四公子一笑:“或许是剑城主,看上人家小姨妈了。”

    “哈哈”,旁边的城主跟着笑起来。

    整个大堂乱作一团,外面的叶子高也揉着腰,“搞没搞错,掌柜的这都能插一脚?”

    黑妞也一脸难以置信,“大,大人,这么厉害?我是不是得给我娘捎个信,告诉她这里大龙腿,速来。”

    别的人全在震惊中,没听清她话中含义。

    “大腿个屁,我看时各位城主选得权宜之计。”孟婆端出曾为城主的架子来。

    “什么意思?”黑妞和叶子高同时看她,什么也没听到的伥鬼这时飘过来。

    “你想啊,要是选巫院的神巫做城主,诸位城主肯定怕巫院趁机抢了他们的城池。”

    “选某位城主做盟主吧,有实力的巫院和倒向巫院的城主又不干,导致对抗饕餮和猰貐难以做到万众一心。”

    “选你们掌柜的就不一样了,两边兼顾,不顺巫院的意,但也不至于让巫院翻脸。”

    “那饕餮和猰貐怎么办?”叶子高担忧道,这些城主这么顾忌,合作岂能长久?

    孟婆胸有城主道:“放心,你们掌柜虽然没什么号召力,但在生存压力之下,足以让城主和巫院团结起来。”

    叶子高和黑妞带着伥鬼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盟主岂不是谁当也成?”

    “对,狗子若会说话,它来当也行。”孟婆点点头,“只要有一位当城主的小姨妈铺路。”

    “那掌柜够幸运的。”叶子高羡慕的说,东荒盟主,听听,这名字,“啧啧”。

    几人在外面议论时,众多城主也在外面笑、讥讽和议论,所有不知底细的全觉着剑平生耍剑把脑子给耍没了。

    “安静!安静!”神巫拍着桌子,大声喊着,试图让诸位城主安静下来。

    只是徒劳无功,最后神巫只能气沉丹田,磅礴仙力倾口而出,“安静!”

    声音震得房梁簌簌发抖,在众人耳旁嗡嗡作响。

    众人这才静下来,神巫冷冷看着剑平生,“剑城主,正值东荒凡人诸城存亡之际,你不要乱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剑平生平静的说,“能救东荒凡人诸城的唯有余掌柜。”

    “为什么?”神巫替许多城主说出了这句话。

    大堂很安静,大家全在听。

    晕晕乎乎的余生这时回过神,也看着剑平生,心想你说我一厨子,怎么就成东荒盟主了?

    “因为他娘…”剑平生环顾众人,“乃四王之一,仙山之主,掌大荒之外,四溟之海,日升扶桑的东荒王。”

    “噗通”,坐不稳余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河上游人稀少,头上一群飞鸟悲鸣,为初秋带来凄凉。

    楚辞几个坐在位子上饮着酒,却无夹菜的兴致,一脸的担忧。

    又饮一杯橘酒,卜小妹终于忍不住时,木梯上响起脚步声,楚生和周大富冒出了头。

    “大姐,什么事儿,如此兴师动众,我们正在摘星楼吃酒等消息呢。”周大富和楚生坐周九凤对面。

    见人来齐了,周九凤干咳一声,准备一吐为快,好好发泄一下连日来的憋闷。

    不过在道出前,她又卖了一个关子,“今儿我要说的可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我们的未来。”

    若搭上余生这条线,以前奢想的上仙山只是一小事,以后成为东荒四大家族也不是不可能。

    “未来?”为自己斟酒一杯,刚端起来准备饮用的周大富愣住了。

    他惊讶又结巴的道:“大,大姐,你,你有了?”

    “肯定是有了!”周大富说着就坚信了。

    他把酒杯“啪”的拍在桌子上,“好你个庄子生,还没成亲呢,你就敢上…”

    在周大富指责时,庄子生很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不是,不是,真不是我的,我…”

    周九章这会儿也明白过来,“畜生,不是你的是谁的,怪不得大姐这些天越来越胖…”

    “哈哈,畜生,哈哈。”本来应该解释的周九凤拍桌子大笑起来,“畜生…”

    楚生一怔,看着楚辞投过来的目光,急忙摆手,脸快哭出来了,“不是,这不关我事啊,不是我的。”

    留下卜居和卜小妹面面相觑,这也太戏剧了吧。

    “啪”,卜小妹把手里酒杯一拍,正义感爆棚,“凤姐,别笑了,放心,今天我和我哥为你主持公道。”

    “庄子生,这事儿你必须得负责,回去我就告诉庄伯父。”卜小妹双手插腰,波涛汹涌的对庄子生说。

    她了解周九凤,这孩子一定是庄子生的,不可能是旁人的。

    “不是,真不是。”周九凤在努力的忍住笑。

    “不是?”卜小妹睁大了眼,难道真是别人的,那这事可就大了。

    庄子生了解周九凤,无奈的拍周九凤肩膀,“别笑了,赶紧把话说清楚,不然跳到河里咱俩都说不清了。”

    周九凤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事,我说的是余生的身…”

    “余生的!”楚辞,卜居和周大富睁大了眼,楚生摇头,这剧情就有点狗血了。

    “滚,别乱说。”周九凤把筷笼子甩给他们,“我说的是余生的身世。”

    “哦”,众人齐齐舒一口气,周大富埋怨道:“余掌柜身世管咱们未来什么事。”

    “就是,以余掌柜那性子,身世再高贵,就算成了城主亲儿子,他还能让咱们占了什么便宜不成?”周九章也说。

    “要是余掌柜喜欢胸大的,咱们还可以用小妹施个美人计,可惜他不好这口,那……”

    “闭嘴!”周九凤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震得天上飞过的鸟拍翅膀频率也加快了。

    周九凤指着他们,“刚才那些话,足以让你们掉脑袋了。”

    她喘一口气,道:“你们以为我憋一个多月不说的秘密是小事?”

    “一个多月不说?”众人肃然起敬,周九凤能守口这么长时间,简直是奇迹。

    “当然,把耳朵竖起来,我要说了。”周九凤高傲的抬起头,招手让所有人把头探过来。

    她则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听城主亲口说的,余生他娘是,东!荒!王!”

    “噗通”,不知是惊讶,还是脖子伸的太长,凳子失去了平衡,卜居,周九章几个全栽倒在地上。

    同周九凤坐在一起的庄子生还好些,“你,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现在摘星楼的那些城主怕全知道了,城主还准备推他做盟主呢。”周九凤说。

    庄子生呆呆的,“你,你让我缓缓”,他用筷子去夹一块鸭骨,“嘎嘣,嘎嘣”嚼着。

    “让我缓缓”,卜小妹则直接提起酒坛,仰头大口吞起来。

    她是见过余生的,当时在街上,以为只是以卖粥的小贩,谁料转眼间已成高不可攀的人。

    倒地的楚生站起来小声道:“那个,你们觉着那美人计,咱们……”

    “咳咳”,卜小妹马上被噎住了。

    周九凤拍着小妹后背,瞪着楚生,“说什么胡话呢,想去打扫猪圈不成?”

    庄子生把骨头吐出来,也警告他:“这话说不得,小心城主扒了你的皮。”

    这时周大富站起来,转身就往楼下跑。

    “你去干什么?”周九凤喊。

    “去找余掌柜,这条大腿得…”话说半截,周大富被小二撞了下腰,摔了个狗啃泥。

    被闪了腰的不只周大富,还有叶子高,他扶着墙,用手摸着胸口顺着气。

    黑妞看着孟婆,“这就是你说的权宜之计?”

    谁他娘用东荒王儿子来做权宜之计,难道不想活了?

    当初上古巨人一族的龙伯城主就钓了东荒王两头龟,现在坟头的树已经成参天森林了。

    这要把她儿子给整了,黑妞毫不怀疑,所有人要被送到扶桑树下被三足乌烧烤。

    黑妞现在恨不得飞雁传书给她娘,告诉她“人傻,腿粗,速来”。

    记着初见面时,她只觉着大人身上有一股高高在上的龙威,却没想到余生居然身具万龙之王的血脉。

    是的,在龙族中,她被尊称为万龙之王,东荒王的名头被世人熟知,是在那很久以后了。

    至于万龙之王的来历,那已经是上古的传说,古老到很多龙都弄不清了。

    有传说记载,她是天道之下第一条龙,也有传说记载,在盘古开天辟地时,她已经存在。

    被黑妞看着的孟婆这会儿顾不上尴尬,喃喃自语道:“我,我得罪的客栈老板娘是东荒王?”

    “嘶,我居然骂过东荒王,我太佩服我自己了。”孟婆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她后怕的身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就像又死了一回。

    随之有庆幸起来,现在看来,区区一诅咒的惩罚算是轻的。

    “我还真是厉害,随便打个杂居然给东荒王儿子打杂去了。”叶子高这时顺了气。

    他拍拍额头,又把头贴在窗户上,非常期待里面诸位城主的反应。

    只是大堂里很安静,针落可闻,诸位城主似乎还在震惊中。

    倒是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白高兴和富难一同走过来,他们看到了叶子高,“你在做什么?”

    叶子高抬头招呼俩人过去,“来,小白,小富,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