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消息?”富难和白高兴一同走过去。
“里面会盟如何了,谁当盟主的呼声最大?”白高兴靠近叶子高。
“你猜。”叶子高故意卖关子。
富难扭头看着呆愣的伥鬼,“别开玩笑,李猜姑娘在这儿呢,怎么可能成为盟主。”
“我说的是你猜。”叶子高纠正一下,然后期待的看着富难,准备看他笑话。
“神巫当上了?”富难说,“那以后巫院不更嚣张…”
“不是神巫,你再猜。”叶子高说。
“酒剑仙?”白高兴在旁边说。
“不是。”
“那就是影城城主燕亭。”富难很肯定的说。
见叶子高又摇了摇头,富难诧异,“难道是剑平生?不应该呀,他人缘很差的。”
“还不是。”叶子高不耐的说:“你大胆的猜,别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嘿,你说谁穷呢。”富难呛他一句,“还大胆说,总不可能是王老大吧,我看你们掌柜当都比他强。”
叶子高一怔,这算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见到叶子高的表情,白高兴和富难倒是一愣,“我去,不会真是王老大吧,这厮乌鸦嘴还能这么用?”
贴着窗户的黑妞回过头,“什么王老大,是大人,你们掌柜的。”
俩人一怔,白高兴微皱眉头,“你们俩别开玩笑,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是真的。”孟婆向他们确认的点点头,推伥鬼一把,“没看她惊喜的还没回过神呢。”
刚说罢,孟婆诧异的看着伥鬼,“虽说你主人是东荒王的儿子,你也不至于激动的浑身发抖吧?”
“什,什么,东荒王的儿子。”白高兴和富难还没消化掉自家掌柜要成盟主事实呢,又被他们吓一跳。
站在台阶旁边的富难向后跌,被叶子高及时拉住了。
“我,我头有点晕,你,再说一遍?”富难说,只是所有人不给他说。
白高兴惊讶的合不拢嘴,回头给富难肩头一巴掌,“咱俩刚才没喝醉吧?”
“没,没有。”富难摇摇头,他觉着自己真的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这他娘哪儿跟哪儿啊。
不理惊讶的二人,孟婆关心的推伥鬼,“你怎么了?”
“怕的。”回过神的白高兴说,当初她也是差点把东荒王儿子给插死的人。
听了白高兴说,孟婆亲切的看着伥鬼,还好,这下她有伴了。
莫说他们听了震惊,在大堂里的余生听见了也很震惊,震惊的都跌倒在地上了。
这才几天,他娘的身份就这么水涨船高了?
清姨翻个白眼,把余生提起来按在椅子上,悄声道:“有点出息。”
余生拭去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这不是有没有出息的问题,他可说过东荒王是丑八怪。
还说过他与东荒王是仇人,甚至前些日还准备雇酒剑仙去杀东荒王。
这要是被东荒王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
“哎?”余生反应过来,我是她儿子,人们不常说虎毒不食子,我怕个啥?
系统在余生念头中悠悠的道:“也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说法。”
“滚,东荒王又不是狼。”脑子乱作一团的余生瞎回应系统。
系统也没纠正,只是说:“那东荒王也不是虎。”
余生又一怔,东荒王貌似是龙来着,那岂不是说…
“小龙人?”系统在余生念头中哼唱起来,“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余生欲哭无泪,他经常唱着这曲儿挖苦黑妞和叶子高,却料不到有一天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小姨妈,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余生觉着要被叶子高知道了会很尴尬。
清姨疑惑的看着他,余生说了三个字“小龙人”。
清姨瞥他一眼,小声道:“我当时拦你了,但架不住你一直唱啊。”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后,又搬起来砸了另一只脚。
余生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好,还好,遗传老余的多一点儿,没有犄角。
老余也是够厉害的。
余生曾以为成为仙的男人已经到头了,这老家伙不只成为了王的男人,还成为了上古神的男人。
他决定了,回去一定要多给老余上柱香,以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
“哎,不对。”余生又怔住了,老余真的死了吗?
应该不会,东荒王能当寡妇?打死余生他娘,余生也不信。
但他当时确实看到老余去轮回了,余生挠了挠后脑勺,脑袋愈发有些糊涂了。
“不行,我得理理。”余生双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脑袋理起思路来。
老余把他最珍爱的笔带走了,按以往的性子,他应该舍不得让它化成灰的。更重要的是,东荒王有镜子让轮回的人复生。
“哎呦,我去,老余的坟不是空的吧?”余生记起了被挖祖坟时,老余坟上的坑。
“诅咒他十八辈祖宗,居然让我跟你的空坟磕头。”余生最后下了定论。
清姨在旁边把余生的嘀咕听的明明白白,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非得把余生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寂静的大堂渐渐有了声息,“啪”,王老大给自己一巴掌最为惹人注意。
王老大决定了,以后坚持乌鸦嘴不动摇。
他只是讥讽一句“他要当盟主,东荒第一城主就是我的”,却不想成真了。
“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以后第一城主彻底无缘了。”王老大悔恨不已。
却忘了,他的乌鸦嘴对余生无效,甚至会反弹的,这一点,王老大很久后才明白。
而那时,他已一屋为城,守了好些年而没有试图去扩张了。
别的城主回过神,全把目光放在余生身上,既有怀疑,又有畏惧,还有一些羡慕。
那可是东荒王的儿子,坐拥四海和仙山,没事还能去扶桑树上逗鸟,海里捉鱼。
投胎真他娘的是个技术活,这孙子怎么投的?
剑平生看着回过神的诸位城主,微微一笑,“诸位,如何,余掌柜,当不当得东荒盟主?”
被影城燕亭事先通过气的城主开始起哄,“当得,当然当得,余公子要是当盟主没当上,不怕东荒王打上门?”
诸位城主听了一激灵,东荒王还真干得出这事儿。
酒剑仙饮一杯酒,也朗声道:“而且东荒王的儿子当东荒盟主,是很顺理成章的嘛。”
他回头看着众人,“诸位,你们还怕东荒王的儿子被饕餮或者那什么疯天神给吃了?”
“当然不会,到时把盟主丢到前面,百事无忧,咱们还操什么心。”与酒剑仙交好的许多城主高兴的说。
余生吓一跳,他娘的,这群人要把我选出去堵兽眼啊。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余生点点头,很快代入了新身份。
直到系统在他耳边说:“人妖!”
被系统直呼为人妖的余生一怔,继而怒道:“你才是人妖,你全家都是人妖。”
系统不生气,只是问道:“你爹是人,你娘是妖,你说你是什么?”
“妖人。”余生脱口而出,同时告诉系统人妖和妖人是有本质的不同。
人妖为阴阳人,为了满足人某种恶趣味而生,而妖人,“指这人某方面天才到了妖孽的程度。”
“算了,我给你说这些作甚,你这系统是不会明白的。”余生惋惜的摇了摇头。
站着的神巫正眯着眼打量余生,见他摇头,微微一怔,“这小子什么意思?”
眼见酒剑仙领着人起哄,直接要把余生推到盟主位子上了,神巫急忙出声。
他招了招手,“诸位,请安静,盟主之位要慎之又慎,我们…”
剑平生不客气的打断他,“怎么,你觉着东荒王的儿子,不够格当这盟主?”
“当然不是。”神巫不假思索的反驳。
他要说是,到时传到东荒王耳朵里,让东荒王找上灵山,灵山十巫非剥他皮不可。
“只是,”神巫看余生一眼,“谁又能确认,他真的是东荒王的儿子?”
“对啊”,诸位城主又渐起喧哗,神巫趁机道:“大家都知道东荒王乃四王之一,怎会轻易有子嗣?”
天道在创造万物时挂上一道枷锁:越高的存在,繁衍后代越难。
因此神以无限生命延续种族,而弱小者以快速繁衍得以延续。
作为四王之一,东荒王忽然冒出一位子嗣,的确值得怀疑,而且很合理,即便东荒王也不能强迫他们相信。
“对啊,或许东荒王用了什么法术,但我们也不知道呀,你总得证明自身吧?”
方才叫嚣的四公子又开始说话了,倒是惊风云安静许多,只是暗自打量余生。
当年传言有东荒王的疯狂追随者追杀他,逼他修改风云榜,直接把东荒王放在榜首。
其实不是,他是被东荒王用剑逼着改掉的。
只是东荒王也要面子,深怕被知道是她亲自动的手,所以让他捏造出一个疯狂追随者来。
现在看来,余生和她还是很像的,特别那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简直一模一样,绝对是东荒王儿子。
因此惊风云机灵的没说话,该从心还是要从心的,为了附和巫院得罪东荒王不值得。
不过其他倒向巫院的诸位城主已经开始叫喊了,纷纷让余生证明身份,不然他们不能相信。
正与系统斗嘴的余生一怔,这可为难他了,他可不知道怎么证明他娘是他娘。
不过这难不住清姨,她微微一笑,“证据么,也不是没有,你们真的要看?”
“当然要看,不然我们怎么放心把盟主之位放在一毛头小子身上。”四公子依旧在为神巫冲锋陷阵。
“好”,清姨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剑伞,“啪”的打开。
一把把形态各异的剑印在伞面上,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剑栩栩如生,稍一转动宛若活过来一般。
四公子道:“这算什么证明,我找把伞把这些剑画上去,就能证明东荒王是我…”
“咳咳”,旁边的惊风云好心踢他一脚,“有些话不能说,万一被东荒王知道了,扒你的皮。”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在假如。”四公子颇有一股初生牛犊的劲儿,让惊风云拉不回来。
清姨不说话,正要进一步证明时,余生忽然饶有兴趣的对四公子说:“其实有个更直接验证的法子,这样,你骂我。”
余生现在明白山膏为什么遭雷劈了,就是因为当时山膏在口无择言的骂他,惹怒了护佑他的人。
现在被人骂一句,然后劈死四公子,余生觉着很值得,反正骂他又不掉肉。
余生现在还记着这小子刚才说什么剑平生看上了小姨妈,正好趁这机会报复了。
“我,骂你?”四公子平生经历了不少怪事,但主动找骂的还真是头次遇见。
他心里想试试,不过上下端量余生,见余生有恃无恐后还是理智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为人正直,从不脏口。”
笑话,万一他娘真是东荒王怎么办?
余生还要再说,被清姨一巴掌拍的把口里的话咽肚子里去了。
清姨瞪他一眼,这小子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当时山膏骂的是余生他娘,不是他。
要骂的是他,清姨早把这当作证明的法子了。
余生委屈的看着清姨,清姨却对他一点儿也不客气,“手。”
“干什么?”余生眨眼看她,这会儿牵手,也不能证明他是东荒王儿子吧?
清姨把他缓缓递过来的手抢过去,然后指甲一切,“哎呦”,在余生疼痛中,把指头上的血滴在伞上。
伞上毫无动静,众人静静的看着清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清姨低下头,在余生耳边轻言几句。
余生一脸为难,“这,这不好吧,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谦虚了?”
“你还知道谦虚?”不只清姨吐槽,惊风云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余生,他差点以为这不是东荒王的种了。
“少废话,快说。”清姨催他。
“好吧。”余生很不情愿的站起来接过油纸伞,然后仰天连喊三遍“东西南北,我娘最美。”
“噗”,在饮酒或喝水的许多城主吐了,余生也一脸尴尬,这么羞耻的咒语,干嘛非得念三遍。
惊风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不过摸着良心说,这咒语绝对是东荒王的风格。
别的城主也信了三分,忍住不让自己笑,以免待会儿遭罪,只有王老大不知厉害,“哈哈”笑出声。
油纸伞这时起了变化。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伞上一把把剑开始浮出伞面,闪烁着寒光,绕着大堂四周快速盘旋。
在经过王老大身旁时,甚至有剑气流出,登时把巫院帮王老大买的新衣给刺的千疮百孔,又成了他刚来时的模样。
盘旋速度越来越快,继而一把把剑成为虚影,接着余生听见惊涛拍打的声音,那剑影带着的尾巴竟在化作水。
“哗”,剑影成浪,把周围都打湿了,只有站余生身旁的清姨毫发无伤。
那浪越抬越高,很快化作一龙头扑向余生,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一道白光乍现,让所有人忍不住闭眼躲开。
接着听见“仓”的剑出鞘声,待众人把目光移回来时,余生手里多了一把剑,海浪消失了。
这把剑很独特,仿若由水打造,目光可以穿过剑身,剑身上有水在不断流动,澈如清涧,发着柔和白光。
不知为何,余生觉着这把剑很亲近。
就好像块磁铁,在吸引这他身体里的另一块磁铁,让余生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剑身,轻轻一弹。
“吼”,随着余生一弹,一声龙吟由剑上发出,接着就见剑身的水里跃出一条苍龙,仰天长啸。
杀气扑面而来,凭空出现一阵怪风,以余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吹过。
“避水剑!东荒王的佩剑。”四公子惊呼,“余盟主,请受我一拜。”
惊风云一看,这孙子转舵挺快的,忙站起来拱手。
二人倒戈之快,莫说神巫了,剑平生等人也措手不及。
只是余生没在意,他这会儿吓坏了,因为在避水剑龙吟时,他的身子也在控制不住的震颤。
就像身子里某样东西听到了呼唤,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来,这让余生心神不宁。
“拜见余盟主!”清姨踢余生一脚,然后拱手向余生行礼。
所有城主已经站起来,在朝着余生拱手行礼,山呼海啸般的“拜见”涌向余生。
只有神巫和司巫还在呆愣着,他如何也想不到,在扬州,居然藏着东荒王的儿子。
努力这么多天,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神巫一时对余生身份,对余生成为东荒盟主的事实接受不来。
在酒剑仙挑衅地向他挑了挑眉毛后,神巫才无奈拱手,以自己听不见的声音道:“拜见余盟主。”
呆呆看着向自己拱手行礼的诸位城主,余生一时难以适应身份的变化,整个脑袋是乱的。
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当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班长,还只当了三天就因为诬陷欺负女同学被撤了。
面对这些举手剑劈西山,踏足踩凡人如蝼蚁的城主,余生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他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清姨身上,想寻求一些帮助,却见清姨微低着头,恭敬的向他拱手。
余生陡然清醒过来,寻思道:“嘿,我是盟主,她是城主,归我管,那以后岂不是为所欲为?”
一想到为所欲为,方才还惶恐的余生,双眼里马上有了神气,嘴角还不经意的露出一丝笑容。
清姨抬头,马上知道余生在想什么,悄悄踢他一脚,让余生很快醒过神来。
“咳咳”,余生看了看众人,“那个,这个,废话我也不多说,诸位城主跟着我,嗯,保准吃香喝辣的有钱赚。”
清姨恨不得踹他屁股,又怪自己当初没让他练练,现在正值东荒危机时刻,说这些没用的作甚。
余生也感觉到了清姨的不满,忙道:“大家先坐下,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见余生颇不适应,酒剑仙一笑,招呼大家先坐下。
余生见小姨妈没凳子,忙去旁边搬一把让她做到自己身边,然后拍手让手下小厮上菜。
外面的叶子高听到了,向等候多时的小厮挥挥手,顿时准备丰厚的饭菜被端上桌。
神巫在坐下后,不甘心的道:“余盟主,吃饭事小,饕餮事大,您看是不是趁诸位城主都在,拿出个主意来?”
为清姨斟酒的余生一听,这可有些为难他了,斟酌的说:“这个,面对饕餮,咱们……”
“直接请王上把它烤了。”四公子说,在这方面东荒王是有前科的,上一头得罪东荒王的饕餮就被吃了。
“这主意不错。”诸位城主纷纷响应,这辈子还没尝过饕餮肉呢。
“呃”,余生一顿,他现在还没见过这便宜老娘呢,如何请她来。
不过余生忽悠人是一把好手,他摆了摆手,“区区饕餮,犯不上把日理万机的王上请来。”
坐在前面桌子上的诸位城主看他,东荒王日理万机?怕是把精力都用在惹事生非上了。
前些年还有传言,说东荒王山寨西王母紫金红葫芦卖不出去后,跑到昆仑丘去借西王母真葫芦去了。
估摸着要敲开仔细研究一下,不过后来没什么消息了,或许是西王母躲开了也不一定。
余生不知,还以为诸位城主看他是在听行动的指示,于是继续忽悠:“嗯,面对饕餮,我们应该智取。”
“怎么个智取?”影城城主燕亭问。
余生瞥燕亭一眼,这城主不是自己人么?
对于方才还是一客栈掌柜的小子来说,问他如何对付饕餮,着实为难他了。
被诸位城主看着,憋了半响的余生道:“嗯,咱们人多势众,可以群殴他。”
燕亭差点闪了腰,倒是四公子拍手道:“盟主好主意,集咱们百位城主的力量,对付饕餮足以。”
神巫还要开口,被清姨打断了,“好了,这事儿以后再从长计议,今天大家相聚,先吃好喝好。”
诸位城主答应,举杯向余生敬酒。
觥筹交错之间,余生很快喝醉了。
待宴席散去时,清姨直接带着烂醉如泥的余生回城主府了。
周大富和身后跟着的周九凤等人扑了个空,只能对着叶子高等人相互感慨一番。
“当初我就觉着你们掌柜不一般,料不到竟然这么不一般。”周九章感慨。
“仙山少主啊,啧啧。”庄子生摇头,“不行,虽然你们掌柜离开了,但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咱们独自庆祝什么?”白高兴不解。
“你笨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平日里对指挥使这么好,那以后……”
富难正说着,被周大富打断了,“你觉着谁是鸡,谁是狗?”
“呃”,富难扫视一周,见众人脸色不善,忙向后跑,只是为时已晚,被众人按住一顿捶。
不过后来,他们还是在摘星楼好好享用一顿。
……
日落时分,晚霞漫天,尤其在东面,一团团镶着红边的云犹如高楼,在渐渐向西推进。
镇子沉浸在黄昏的安静中,偶有鸟儿从竹林飞出,向着湖面飞去了。
百姓坐在客栈前面,晒太阳,闲聊,同时为未来发愁。
怪哉和胡母远坐在客栈前门槛上,忙着手里针线活,不时的窃窃私语和相对而笑。
水牛守在桥头,那名为余的三足鸟站山神旁边,指挥着建牌坊的山神,“再往左点儿,哎,对,再往左点儿。”
山神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三足鸟,“够左了吧?我刚才量过,不应该偏左这么多。”
“让你再往左点儿,就往左点儿,我还骗你不成?”三足鸟的四只眼吊着,一副发怒的样子。
“行,行。”山神相信三足鸟,又把牌坊上的横梁往左移,在三足鸟说好后,才敲楔子固定下来。
山神下了支架,刚要走远看看成果,听三足鸟端量着横木,“嗯,刚才那几句话我还真是骗你的。”
山神回头一看,那跟横木偏到他姥姥家了,回头要揍那三足鸟时,三足鸟已经拍着翅膀上天了。
“余,余”,它不时在头上嘲笑山神。
不理天上的贱鸟,草儿看着门槛上相互依偎的俩人,“你看他们如家似妻,咱们也算完成掌柜的任务了吧?”
柳柳在旁边纠正她,“是如胶似漆。”
“是么?”草儿虚心改正,不过若是余生的话,他一定能为这错误找出龌蹉的理由。
“吱吱”,怀里的球球忽然向东面叫,俩人抬起头,见甄子从街东头走来。
草儿站起来,探头向甄子身后望了望,““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从扬州到镇子,坐普通马车至少半天,虽然她是鬼,隐形后徒步遇不见妖兽,但这也太有毅力了。
怪哉放下手里活儿,急忙迎上去。
“水,水,先来点水。”甄子顾不上解释,她现在口渴的不行,只觉着嘴唇快干裂了。
怪哉急忙让草儿去打水,甄子不忘在后面提醒,“要井水。”
待她“咕咚,咕咚”饮用时,怪哉担心的问:“城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让你回来报信?”
“嗯嗯”,甄子点点头,不舍的放下葫芦瓢,让草儿再来一瓢,“出大事了。”
说起这大事儿,甄子神采飞扬,眸子也有了光泽,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劳累。
草儿也不走了,站在原地看着甄子,见她神秘的道:“城里出了件大事儿,东荒王儿子出现了。”
“东荒王,儿子?”
怪哉被震住了,草儿手里瓢子惊掉在地上,周围聊天的百姓也围过来。
东荒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平日里只存在于传说中。
很满意众人的震惊,甄子又道,“现在估计他已经是东荒盟主了,将带领诸位城主对付饕餮。”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方才还为将来发愁的百姓松一口气,愁着的眉头也松开。
东荒盟主的儿子,那对付饕餮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一切回到正规,不用担忧家破人亡了。
“什么,东荒王的儿子来了?”在头上盘旋的三足鸟大喊一声,把启楔子重新建造的山神也引过来。
倒是卧在桥头的水牛不屑,继续看着斜阳反刍。
“这是什么东西?”甄子刚看到这头三足鸟,被它那长着人头,还有四只眼睛的面孔吓到了。
“你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三足鸟在空中高昂着头,“我乃余,见则天下大旱。”
“那你这法力不成啊。”甄子说,东面乌云正滚滚而来。
被伤到自尊的三足鸟不理她,拍着翅膀喊道:“大水牛,再见了,我去扬州。”
在扬州有更大的腿抱,比在镇上安全多了。
“不过”,甄子看着将飞的鸟儿,还有欢欣鼓舞的百姓,“东荒王的儿子,大家都认识。”
百姓停下来,怪哉和草儿不解的看着甄子,“我们认识?”
三足鸟也不飞了,落在屋檐上不解的看着甄子,完全没看到在屋脊上晒太阳的黑猫和警长俯身,悄悄向它爬去。
虽然体格相差很大,但猫总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那可以在猫史上留名了。
甄子点点头,“是余掌柜。”
宛若晴天有惊雷,众人全被劈到了,惊在原地。
八斗他爹铁匠高四喃喃道:“我为什么觉着,又没希望了呢?”
三足鸟这些天也知道水牛的主人是这客栈掌柜,它低头看着甄子,“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你…”
话说半截,“啊”,三足鸟痛呼一声扑棱翅膀拍打,咬在它身上的黑猫和警长被抖下来。
“臭猫,看我不摔死你!”三足鸟飞起来,伸爪子要去抓两只猫。
“它们主人可是东荒王的儿子。”山神在旁边说。
“算了,大鸟有大量,我不与它们一般见识。”三足鸟收了爪子,飞到了旁边槐树上。
百姓这时回过神,里正道:“甄姑娘,别开玩笑,小鱼儿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是东荒王的儿子。”
“对,对。”五奶奶说,“当时还是我接生的。”
“对,还有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东荒王被鱼给叼走的。”石大爷在旁边补充,东荒王可号令群鱼的主儿。
甄子摆手,“不是我说的,掌柜小姨妈亲口说的。”
“一定是他!”三足鸟在槐树上插嘴道,“他要不是东荒王,如何解的了我的诅咒?”
还有那头将山神制的服服帖帖的水牛,若不是东荒王儿子,客栈何德何能有这么一头神牛?
“狌狌”,站人群里小和尚一指狌狌,“当时被生哥儿救起来时,它喊得不是黄网,是荒王!”
“哗”,众人恍然,怪不得狌狌当时那么怕余生。
里正不可思议道:“咱,咱们和东荒王做过邻居?”
“我,我还教她洗,洗过衣服,蒸过馒头?”五奶奶喃喃自语。
“那老余是什么人?”铁匠高四忽然问,打死他也不信东荒王找一凡人生了个孩子。
五奶奶道:“老余真是我接生的,还是我接生的第一个孩子,当时头尖尖的,还是我揉圆的。”
里正敏锐察觉到了五奶奶话里的问题,“小鱼儿不是你接生的?”
五奶奶一顿,尴尬道:“我一转身,那小子自己就麻溜出来了。”
出来了还不哭,她当时拍打一顿,最后拍到脑袋上,才让这小子哭出来的。
留百姓在惊叹,怪哉看着得意的甄子,“你回来,就为了告诉我们这个?”
甄子饮口水,“当然不是,在扬州我与钗子失去了联系,所以才回来。”
“现在呢?”怪哉问她。
“又有了,而且我感觉我们联系更紧密了。”甄子双手合十,闭上眼念道:“钗子,回来吧,回来吧。”
“昂!”一声兽吼响彻天空,惊天动地,让百姓险些没站稳。
胆颤的向西看,天空中晚霞染红的云朵被撕碎了,寂静的竹林有风来,“啪”的竹子接连折断飞上天空。
风裹着密密麻麻竹叶向东飞来,一时遮住落日,接着平静的湖面起浪,嘶吼着拍打着湖岸。
不待众人回过神,“砰”的一声,山神刚刚竖起来的牌坊又倒下了。
水牛站起来,戒备的望着西面,不出一声。
而在嘶吼中,被惊到的甄子心弦一颤,然后睁开眼,“我,这…”
天地良心,这只是个巧合,绝对不是她的钗子。
没有人顾上理她,槐树上三足鸟拍打着翅膀钻入云中,又同一只鸟一同穿出。
叽叽喳喳几句后,三足鸟仓皇的垂直落下,“饕,饕餮向扬州城来了。”
“什么?”众人慌乱起来,一时有天崩地陷的眩晕感。
三足鸟喘口气儿又道:“不,不到半天脚程,好,好消息是,现在它吃饱停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百姓慌起来,来的可是大胃口饕餮,所有生灵都会被它填进肚子里去。
怪哉站起来,“别慌,大家别慌,小鱼儿一定会回来救大家的。”
“对,大家别忘了,他可是东荒王的儿子。”胡母远帮着安抚百姓。
若只说东荒王儿子为盟主,众人还安心,但甄子说出是余生后,大家忐忑起来。
小鱼儿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不像有打饕餮的本事。
慌乱中,方才在东面天际的厚厚云层,已经越过镇子,向西面去了。
很快晚霞落幕,乌云低沉,滚滚的云雾像浪,一团一团涌动着将天空压向地面。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由东到西,将天空一分为二,接着豆大的雨珠落下来。
……
摘星楼上,白高兴几人饮酒时,窗户忽然脆响,待黑妞移目望去时,一个钗子从头上掠过,又穿窗户离去了。
不待黑妞说这奇观,一声兽吼惊得摘星楼颤抖,桌子上酒杯也倒了。
正饮到酣畅处的周九凤一惊,卜小妹率先开口,“来自西面。”
“饕餮?!”周九凤脱口而出,震惊的看着卜小妹,穿越东山的饕餮能去任何城,怎么就选中了扬州?
“坏了,我该去镇上的。”周九凤醒悟,白天一高兴,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转身推门出去,庄子生刚要拦,“轰隆”一声惊雷,让周九凤停下脚步。
这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
城主府,八咏楼。
窗外,云如墨,雨不停,兽吼刚刚消失,地面还在微微震颤中。
“饕餮来了。”城主站在窗口微微叹息,又望一眼铺满黑云的天空后,关上了窗向床走去。
床上躺着余生,烂醉如泥的他刚刚消停一些,火鼠织就的华衣被褪去,只穿一身白色中衣。
有些人天生酒品不好,余生就是如此,在客栈时已经领教过了,照姑娘万没料到他现在居然变本加厉。
回来时,本打算把他丢客房的,不过一直胡言乱语,说着睡觉浪费生命,修仙从不睡觉之类的话。
为方便照顾他,城主只能把他带到八咏楼。
刚走到床前,就听见余生在喊“小姨妈”,清姨以为他醒了,走过去却见他把枕头抱在怀里,还狠狠亲了一口。
清姨记起了他那番权势压人,为所欲为,试图让她陪睡的话语,忍不住举起手。
幸好老余夫妇把他从小丢在镇子上,不然这小子绝对会成为仗势欺人的纨绔。
不过看到余生带着两个黑眼圈,睡的还很香的恬淡样子,清姨最后还是放下了手,“这次就饶了你。”
外面响起脚步声,王姨带着侍女走进来,“小姐,醒酒汤好了。”
“放床头吧。”余生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可不准备再把他弄醒。
看着王姨戏谑的眼神,她就记起了方才这小子往她怀里蹭样子,还说要当自己小姨夫的胡话。
现在余生躺在床上还能喘气,已经是个奇迹了。
侍女把醒酒汤放下时,看到余生黑眼圈,差点笑出声,幸好把嘴及时捂住了。
“你退出去吧。”王姨让侍女退下,刚要商量正事时,被侍女将要关上的门又推开。
剑灵梳两个朝天辫,穿着一身破布衣回来了,“主人,饕餮离镇子不到半天脚程,明天醒过来寻食怕就到镇上了。”
她看到了床上的余生,“这小子怎么在这儿?”又看到两个黑眼圈,“呦,谁这么大胆,居然把盟主给…”
剑灵很快明白过来,点头道:“揍得好,也让他知道盟主上面还有小姨妈。”
不理剑灵,清姨手在桌子上轻敲半响,才开口道:“传盟主令,让诸位城主做好准备,寅时赶往剑囊镇。”
王姨有些许担忧,毕竟诸位城主选余生是看重他身后的东荒王,现在让他们亲自上去卖命,这恐怕……
“唇亡齿寒,饕餮不灭,很多城池不能幸免,他们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清姨说。
至于东荒王,又不是他们雇的打手,难道给他儿子一个盟主位子,就得帮忙除去饕餮?
王姨点头,退下行事了,留下剑灵大摇大摆坐桌子旁边。
清姨看她,“你还不去歇着?”
“不行,我得守在这儿,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容易让人误会。”
剑灵仰着头,“再说,万一他对你不利呢,我在这儿也好保护你。”
当然,若有些羞羞的事情就更好了,她对这方面还是很好奇的。
“你咸萝卜吃多了?”清姨没好气的说。
“我讨厌萝卜!”剑灵“哼”一声站起来,“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心我去告诉毛毛他娘。”清姨说,“记着你欠它不少钱呢。”
“啊,那个,我淋雨伤寒了,就先去休息了。”剑灵赶忙逃走。
有什么样的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毛毛他娘随主人小气的很,一文钱也能在耳边叫半天。
“哎”,剑灵望雨长叹,“还好我出淤泥而不染。”
“我想削个萝卜。”屋里的清姨说,吓的剑灵落荒而逃。
……
夜到丑时,镇上百姓呆在客栈大堂,桌椅已经搬走,他们打着地铺在等天明。
众人相互依偎着,一颗心吊着,听屋外雨潺潺,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住在客栈的蛇精脸和黄衣人也是如此,白眉老者站在二楼窗边,呆呆望着西面。
“大人,咱们真的不走?等到明儿就来不及了。”断章身后劝老者。
断剑却道:“东荒王的儿子在这儿,镜子唾手可得,若走了,神的魂魄就真找不回来了。”
那头的蛇精脸也是打的这主意,他回头劝说手下,“不必担忧,有镜子在,镇子完不了。”
他又望向西面,“咱们留下来,要确保他们得不到镜子。”
黄衣人若得到镜子,猰貐魂魄得以补全,神智恢复,那两城神的子民又将不得安宁。
唯一还安然的只有何今夕了,他**着妻子的面容,轻笑:“镜子眼看要有了,饕餮又来了。”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一同进入饕餮肚子里倒也快活,总比一个人强。
雨打蕉叶,劈啪作响,所有人静静听着,等待东面消息。
忽然,“昂”的一声穿云裂石之音从西山传来,差点没有震破众人耳膜,牢固的客栈也在声波中抖三抖。
饕餮这一声吼,七分怒气,三分惶恐,很快又一声传来,让客栈簌簌掉灰尘。
这时,已经是五分怒气,五分惶恐了。
站窗边的白眉老者睁开眼,“怎么回事,东荒王出手了?”
答案很快给出来,“咚,咚”,西山上传来沉重脚步声,且越来越近,正向镇子快速移过来。
饕餮居然提前动了,霎时间,所有脸变了颜色,煞白煞白的。
怪哉出了客栈,站守在门口水牛的旁边,在屋檐下向西张望。
“轰隆”,一道闪电打过,西山只有竹林翻涌,竹叶漫天,看不见饕餮的身影。
风把雨吹来,怪哉瑟瑟发抖,不知是雨冷,还是为将来的灾难。
胡母远突然拉住她的手,让怪哉抖着的胳膊缓一些。她不敢去看胡母远,只望着西面。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儿。
“饕餮要来了,东面还没动静。”胡母远缓缓叹息一声,“我们要死了。”他回头看着怪哉。
怪哉也回头看他,见胡母远居然还笑的出来,“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他直直看着她。
“什,什么?”
“我喜欢你。”胡母远认真说,“能活的下去,我娶你;活不下去,来生,我娶你。”
怪哉整个人呆住了,即使轰隆的雷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撼动不了她分毫。
她记起了她娘说过的话,怪哉为人死后怨气所化,被世人所厌弃,无过往,无来生,只在世上悄悄走一遭。
唯有被认可,被人喜欢,才能进入轮回,才能在这精彩的世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被诅咒的怪哉,成妖化人难,被人喜欢更是难上加难。
从来没有一个怪哉进入轮回。
今天,她成功了。
风雨中,怪哉记起了刚成为人时的时光。
初尝人类食物,被狗追咬,徘徊在湖边,遇见对她说喜欢的叶子高和小老头时的疯狂。
慢慢的,泪水漫过双颊。
胡母远伸手揭开她的青纱,看到了她无声流泪的样子。
“对不起。”怪哉想要转身,被胡母远按住了,“为什么要对不起,我喜欢你丑的样子。”
胡母远指了指自己那张脸,“若要看漂亮的,我每天照镜子就可以了,普天之下再无英俊超过我的人。”
怪哉被他自恋的样子逗乐了,胡母远继续道:“我娘说过,相爱成亲,就是在找你人生中缺的那一部分。”
“我走了很多地方,只在你这里找到了。”胡母远说。
“你是在说我世上最丑?”怪哉泪迹未干,眸子中泛着笑,问他。
“我就喜欢丑的。”胡母远说,俩人微微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这时怪哉已经不再冷了。
她记起了余生在他她刚来时说的话:不是所有毛毛虫都将破茧成蝶,但我们可以做最好的自己,静待幸福敲门。
余生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若幸福一直不来敲门,那一定是太丑,太穷了。
“轰隆”,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啊”,怪哉清晰看见,在西山山头出现一长着角的头。
那角像山羊角,双角中间有一层浓密白毛,一直垂在额头,如刘海一般,把眼给遮住了。
至于头的模样,怪哉没太看清楚,但它的大清楚映在脑海里,一颗头甚至比一座山头还大。
那头看脚下镇子时,或许就如狗子在看脚下的蝼蚁。
只是怪哉奇怪,这妖兽是如何看见前方路的?
听到怪哉惊叫的胡母远抬头向西山看去,见原本不动的西山阴影在不断增高,显然是妖兽正踏上山头。
无声的压迫最为骇人,如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人说不出话,只能瞪圆双眼。
阴影很快站在山头岿然不动,不知在做什么。
就在怪哉他们忐忑时,“轰”的一道雷在怪哉俩人心中炸响。
只见一串,大小如圆月,排列如对勾,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眼珠子出现在视野内,直直盯着镇子。
“轰隆”,天空又一道闪电,让众人彻底看清它的真容。
这头妖兽有着羊一样的身子,人一样的面孔,头发挂在脖子后面,像人留长法时的模样。
至于额前被刘海挡住的地方,那里根本没有眼,眼珠子全在肋下。
令人惊恐的还是这头饕餮身形的巨大,山丘在它肚皮下,它高出西山一头,居高临下看着镇子。
“这,这饕餮,真他娘够大的。”站在窗户口的蛇精脸惊讶的说,然后抬头看东面,依旧毫无动静。
蛇精脸上有了惊慌,扬州城的诸位城主不来,那他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白眉老者也被吓一跳,在这样的妖兽面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昂~”探头向镇子,饕餮一声长啸,“轰”的一声,平地起风。
散落在石桥前的牌坊废料被吹走,槐树上预警的钟被枝桠“当当”敲个不停。
直到“咔嚓”一声,树枝断裂,裹着钟向东面滚去,砸破一堵墙,屋顶继而被怪风掀起。
整座镇子在瑟瑟发抖中,只有客栈安然无恙,岿然不动。
“哞”,水牛站街道中央,对飞沙走石视而不见,朝西山上怒吼一声。
“昂”,饕餮仰天长啸后,怪哉看见阴影动了,接着一道雷劈让她看见,只用一步,饕餮已经在半山腰。
高高的竹林,在它脚下,就像一丛杂草。
见它动,水牛也动,为避免饕餮伤及客栈,水牛低头向饕餮迎头冲去。
“小心!”怪哉喊,却见水牛在跑到原来牌坊的位置时,腾空一跃到空中。
“哞~”水牛在空中拖着长音吼着,越来越嘹亮,而在嘹亮中,陡然变作了一头巨牛。
巨牛不及山高,但在饕餮面前已经不是那么不堪一击了,它一头向饕餮撞去。
饕餮步态从容,又走一步后,面对撞来的牛,抬起前右蹄,“砰”的一声,把水牛拍走。
怪哉在电光中瞥见这一掌,饕餮的蹄子如人手,只是要大上很多很多。
牛落在地上震的地面颤抖,一连滚好多圈,把上游树木撞到一大片才稳住,挣扎的站起来。
饕餮贪吃,似乎永远也吃不够,而眼前这头身形只比它小两圈的牛无疑很可口。
它向前走几步,牛后退几步。
见牛似乎想引开自己,饕餮歪了歪脑袋看他,然后一巴掌拍在一棵棪木树上,连根带叶,棪木树向客栈撞来。
“找角落和桌子趴下。”胡母远拉回怪哉,对大堂胆战心惊的百姓喊。
百姓慌乱起来,楼上的白眉老者道:“快,下去帮忙护着百姓。”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高大,粗壮的棪木树摔在客栈屋顶。
在众人捂住头,将承接落下来的厄运时,客栈却只晃动一下,抖了抖灰尘,安然无恙。
胡母远望着楼顶,呆立片刻后喜道:“这是东荒王的屋子,饕餮奈何不了他,只要我们不出去,不会有意外。”
百姓还没醒悟,“砰”的一声,又有一棵树摔在客栈上,客栈晃了晃后又安静下来。
“真的是,怪不得当初黑龙肆虐时,老余也让咱们躲进来。”里正大喜过望。
只是怪哉不乐观,因为客栈若真防得住饕餮,牛又何必上去以死相拼?
她目光穿过窗户看到,退下去的水牛又冲上去,这一次饕餮不再打飞它,而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向水牛脖子咬去。
饕餮的牙口颇似虎,两颗虎牙般的牙柱子闪着寒光,只要被咬住,势必要掉下一块肉。
眼见将被咬到,水牛前面身子忽然停住不动,以两个前蹄为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甩尾。
这一招还是余生教给它的。
当初年少时,余生无马,只能骑牛,作为前世差点上清明山的老司机,余生免不了炫个技。
“砰”的一声,等着用餐的饕餮左脸颊被水牛一屁股甩上去,不由的向右歪去。
但也只是如此了,二者力量相差太远了,饕餮只一偏,很快把头扭过来,照着牛屁股就是一口。
水牛再离开已经晚了,后臀被饕餮硬生生撕下一块肉,血漫天飞。
“哞”,水牛惨叫着,踉跄着逃离。
饕餮不追,先把块肉吞肚子里,然后向镇子踏一步。
有镇子在,不怕这头蠢牛跑掉。
怪哉心疼的看着水牛,它喘着粗气,绝无再战之力,下一次撞上去就是找死了。
恰在这时,挂在窗口的咸鱼睁开了眼,在怪哉惊讶中,听它张口道:“现在,该我咸鱼翻身了!”
怪哉目瞪口呆,小鱼儿虽说过这咸鱼不同寻常,但也不至于说人话,活过来吧?
咸鱼被挂在窗户上,僵硬的抖动着身体,试图脱离而不可得,只能无奈对在发呆的怪哉说:“帮下忙,把我解开。”
怪哉回过神,古怪的看着它,一困住自身的钩子尚解不开,谈什么翻身?
不过在咸鱼要求下,怪哉还是把它解开了,同时抬头向外张望,见饕餮离河岸已经近了。
只需两三步,饕餮就将走到客栈前面,只是饕餮志不在客栈,因此斜眼瞥着水牛,步态从容。
闪电划过天空,只见饕餮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只等水牛送上门让他饱餐一顿。
“那个,再帮下忙,把我丢向那妖兽。”挪动半天后,咸鱼对怪哉说。
怪哉低下头,对这条咸鱼能否翻身存疑,但还是提着跑出门外,提速后把咸鱼向饕餮甩去。
胡母远见怪哉跑出去,也跟出来,听咸鱼道:“姑娘,让你看看什么叫死鱼不怕开水烫。”
“这,这条咸鱼…”胡母远惊讶的说,他一直以为这条咸鱼是装饰用的。
“掌柜的法宝。”怪哉说,在密集雷光中,见咸鱼腾空后身子僵硬的抖动着,在雨中居然像在水中一样游动起来。
三五下后,它高高飞起,在怪哉他们的目光中成为一小点儿,继而消失。
饕餮在逗弄水牛时,见两个蝼蚁从客栈出来,居然向它丢东西。
吃货的尊严不容侵犯,饕餮刚要抬手拍一棵树给他们教训,忽然听到一声龙吟。
饕餮略微一怔,接着惊讶的看见,在与肋下双眼相平的不远处,居然飘着一条小鱼在向它龇牙。
毫不客气,饕餮俯身一口把这条鱼吞进嘴里。
对一个吃货而言,蚊子腿也是肉,何况是一条送上门的咸鱼,虽然有点儿咸。
饕餮低头张口把怪哉吓了一跳,她又觉着罪过,这条咸鱼是被她丢出去的。
“难道这条咸鱼翻身,只是单纯的翻身?”怪哉还莫名其妙,方才咸鱼倒是翻了几下身子。
一条咸鱼不过瘾,饕餮又把目光盯在怪哉俩人身上,人肉也不错,特别是那男的,细皮嫩肉,指定美味。
它刚要小跑一步到客栈,身侧水牛见状,扬蹄向它撞来。
这恰好中了饕餮的计,它在牛撞上来时,身子一个侧移,抬爪按住牛的脖子,同时另一爪子将牛掀翻在地。
“哞”,水牛绝望的嘶吼,仰着脖子试图翻身,却徒劳无功。
“嘿,兄弟,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饕餮俯身去咬断牛的脖子时,听头上有人说话。
它后退一步抬头,肋下的一串眼珠子这才看见飘着一头三足鸟。
这头三足鸟长着人头,还有两双眼。
饕餮的山羊胡子抖了抖,这厮只是眼多了些,不是亲人,可以吃。
看这头鸟还挺肥,味道想来不错,它暗自思量,打着偷袭的主意,好把这鸟给弄下来。
三足鸟见饕餮停下来,紧绷的身子稍微放松,“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绕它一命。”
饕餮晃了晃脑袋,嗓子发出闷雷一般的嗓音,“行,看在你四眼的面子上,我…”
话说半截,饕餮抬起爪子迅捷无比的抓向三足鸟。
纵横大荒,带来干旱无数的三足鸟也不是吃素的,它振翅迅速移位,让饕餮爪子落了空,只带走几根羽毛。
“呸,表面兄弟。”三足鸟愤怒地骂饕餮,在饕餮又抬起爪子时,转身就跑了。
“牛啊,你好自为之,明年我会给你上坟的。”它转身插入云霄时,不忘大声喊。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扬州最为安全。那地方有仙山少主和诸位城主,若城也破了,那东荒算是完了。
有些可惜到嘴的肉飞了,饕餮低下头,露出锋利的獠牙,准备享受眼前的牛肉,丝毫不顾牛的嘶吼。
忽然,天边传来龙吟,饕餮还以为又有咸鱼,抬头却见那三足鸟得意洋洋的飞回来。
“畜生,快放开它,不然我今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它高傲的说。
饕餮不解的看着它,见它甩头指身后,“我的援兵可来了。”
饕餮肋下双眼向天一看,只见密密麻麻飞剑拖着残影向这边飞来。
在乌云漫天,雷电不断的天空下蔚为壮观。
至于龙吟,来自剑阵前的黑龙,只是不知为何,一道道划过天空的闪电,愣是避开了这些剑仙。
“昂”,蹄子压着牛,饕餮仰天长啸,狂风肆虐,向天上卷去,乌云因此而翻滚。
剑阵停下,风吹着衣服猎猎作响。
余生站黑龙背上,上下端量饕餮后怒道:“你大爷,知道那是谁的牛么,快给我放开。”
饕餮唇角不屑一笑,余生见状,自报家门,“告诉你,老子可是东荒王的儿子,小心我把你…”
“嗷”,陡然听到东荒王的名字,饕餮张开血盆大口,朝余生愤怒的吼起来。
劲风吹过,余生一个没站稳,险些栽下龙背去,“看来东荒王的名头也不怎么有用。”余生寻思。
“打就行了,跟它说这么多作甚。”同在龙背上的燕亭稳住余生,朝饕餮丢下四五张皮影。
那皮影迎风变大,鼓起来,继而成为同燕亭一模一样的人儿,分五个方位站在饕餮头顶。
至于龙背上的本体,燕亭的长袍鼓起,托着他浮在空中,站在五个方位的最中央。
站在飞剑上,位于剑阵前方的清姨挥了挥手,“散开,摆剑阵。”
刹那间,围在她身后的剑仙展开,将饕餮团团围住。
饕餮丝毫不怯,遮着双眼的面孔面无表情,只是耳朵抖了抖。
饕餮与剑仙之间的战斗,绝不是凡人可以插手的,因此影离开后,黑妞带着众人落在地上。
恐高的余生在脚踏实地后稍松一口气,天上果然不是凡人呆的地方。
见到怪哉,余生问道:“大家都还好吧?”
怪哉点了点头,“那就好。”余生环顾四周,见两棵棪木树被连根拔起,不由的跳脚大骂:“饕餮,我饕你大爷。”
“嗷”,饕餮猝然向余生探头,大吼一声,似乎对余生有着非常大的恨意,那一排猩红的眼更红了。
幸好黑妞挡在身前,余生他们才没被吹走。
“动手”,见饕餮靠近余生,清姨大喝一声,双手交错。
话音落下,银光乍现,一朵花开在清姨身后。
随着这朵花盛开,次第间朵朵盛开。
花次第盛开后,照姑娘身后的花朵错落有致的排列着,似一枝斜里横出来只开花的树枝。
站在树枝下的小姨妈,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儿,正气之中难掩仙气。
余生细看她身后的花朵,乃是由一道道剑组成的,泛着银光,非常美丽。
旁边剑平生的身后也有花,只绽放出一朵很大的剑花,余生上下打量,越看越像花椰菜。
别的剑仙各显神通,一时剑光遮住电闪,让整个天空在乌云下呈现着别样的美丽。
至于酒剑仙,他只是摘下酒葫芦,痛快的饮着酒。
“去”,照姑娘中指食指一指饕餮,刹那间身后树枝上的花宛若风吹落,片片散落,刺向饕餮。
别的城主也出手了,一时剑如雨下,甚至比雨还要密集。
酒剑仙这时停下饮酒,口里含着的酒液向饕餮一吐,丝丝酒液化作剑光快速掠过夜空。
密密麻麻的剑网,将饕餮围个水泄不通,余生甚至看不见饕餮的脸,只有剑影。
饕餮优雅的后退一步,前肢匍匐,仰头望着天空,待剑光来到时,猛然朝天一吼,“哇~”
这声音颇似婴儿哭,却响遏行云,甚至有着很强的穿透力。
客栈窗户“砰”的被震碎了,雨倒灌进去,打湿大堂。
黑妞挡在余生前面,闷哼一声,几片龙鳞落下,身上流出鲜血。
客栈之外的建筑,在饕餮的吼声中或化作齑粉,或者被雨打风吹去,一时遍地断壁残垣。
至于围着它的剑幕,在声音响起时前进不得,然后“啪”的震裂了,无数剑影消失,剑仙被震的身形不稳。
“快躲到客栈里。”看见黑妞龙身上的伤,在客栈门口探头的草儿招手。
客栈窗户虽然被震破了,但里面的百姓不知为何被庇佑了,只能说这客栈真的有妖气。
“你们进去。”余生严肃起来,见黑妞几个人犹豫,劝道:“快进去,把镜子给我掘地三尺找出来。”
诸位剑仙若拦不住饕餮,只有寄希望于镜子。
“你不怕待会儿被饕餮震的遍体鳞伤?”叶子高劝他。
余生犹豫一下,“不用,王老大,王老大呢?”
王老大这厮只会耍嘴皮子,别的全不会,刚才同他们一起乘龙来的,只是一落地就不见了。
“这儿,这儿呢。”王老大向余生招手。
“给个乌鸦嘴。”余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饕餮,“也给它一个。”
王老大打了个明白的手势,对余生喊道:“让饕餮震你个遍体鳞伤。”
话音刚落,饕餮又是“哇”的一声仰天长叫,让围着他的诸位剑仙不得不后退,而余生安然无恙。
至于王老大,他身上忽然出现许多伤口,王老大欲哭无泪,不带这样反弹的。
他愤怒的朝饕餮喊道:“饿死你个畜生。”
话音刚落,饕餮像人似的打一饱嗝,然后一团红光被吐出,掠向天上剑仙。
“快闪!”影城城主燕亭大喝一声,双手一挥,方才五个皮影化作的身影登时移位,齐齐挡在那团红光前。
“砰”,红光炸裂,宛若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残余的火焰落在地上,沾物即着,镇子登时四处是火。
如此大的动静,堵红光的燕亭自然不好受,五张皮影尽废,有一张燃烧着落在余生面前。
燕亭本体则如遭重击的向大地栽去,饕餮紧追在后面,跃起来向落下的燕亭拍去。
“小心。”清姨大喊,却来不及去救了,只见饕餮的爪子狠狠拍在燕亭身上。
“嗤”的一声,爪子闪过,留在空中的不是预料中燕亭血肉模糊的身子,而是一张残破的皮影。
燕亭的身子出现在别的地方,依旧在下落,而且在尝试稳住身子。
饕餮不甘心,转身跃向那道身影,谁料拍去后又是一张破皮影,燕亭又出现在别的地方。
“嗷”,饕餮愤怒一吼,转身再扑向那第三个身影时,在它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两个燕亭身影。
其中一个身影展开臂膀,将跌落的燕亭身子稳住,然后消失掉了。
被稳住身子的燕亭,双手一抖,手中出现一道银光,迅捷无比的向饕餮头颅扎去。
扑向第三个影子的饕餮猝不及防中了招,只能放弃追击,“昂”的一声痛呼,让山林为之震颤。
只是三尺青锋太短了,扎在饕餮额头上犹如一根小刺扎在脑袋上,虽痛,却伤不到要害。
疼痛的饕餮前身抬起,迅速向头上的燕亭拍去。
躲闪不及的燕亭眼看将要命丧敌手,躺在地上,被放开的牛“哞”的一声向饕餮支撑腿滚去。
饕餮身子稍微晃了一晃,还是击中了燕亭。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到身影依旧化作皮影。
饕餮迷糊了,余生也迷糊了,直到他看见第三道身影的燕亭稳住身子,擦了擦嘴边血渍。
原来,在方才跌落时,他就又丢出了五张皮影。
神乎其技!余生忍不住为他拍手交好。
这一手玩的端的精妙,难怪在诸位城主中,他成为盟主的呼声最高。
被戏耍的饕餮怒不可遏,抬腿把脚下挡路的牛踢到竹林,收拢小腹,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这次出现不是一团红光,而是三团红光,分三个方向打向天上的城主。
刚站稳身子,已经准备后出击的诸位城主急忙向后退。
两团落了空,一团落在湖里,翻起巨浪;一团落在东面山林,火光眨眼间烧起。
余下一团炸裂在清姨所在方位的头顶,清姨只能用剑影挡住。
占得上风的饕餮攻势毫不停歇,饱嗝不断打出,让诸位城主连连后退,燕亭也不敢再硬接。
“必须打断它的攻势。”余生仰头,朝天大喊,“老四,准备出手了。”
游离在剑仙之外,踏着一根银枪的四公子听到,朗声道:“请叫我小四,还有,我准备好了。”
“小四带个小字,容易长不高。”余生嘀咕一句,回头招呼王老大,“快,加乌鸦嘴。”
王老大还在为方才帮倒忙自责,闻言朗声道:“这一枪,一定投不中!”
话音刚落,四公子手里银枪投出,一路带着火花,迅捷如雷刺向还准备打饱嗝的饕餮。
余生心里忐忑不已,饕餮境界在四公子之上,这一枪投不中的概率非常的大。
只希望加上王老大的乌鸦嘴后,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饕餮看到了这柄银枪,红光来不及吐,只能向左一个横跳,期望躲开这一枪。
岂料银枪跟着一个横跳,在饕餮错愕中,“噗嗤”一声,扎入它肋下。
那里正是饕餮眼之所在。
“哇哇~”饕餮惨嘶,痛的在地上打滚,让世界地动山摇,它的呻吟又颇似在喊“妈妈”。
余生松口气,这组合技还是很强的。
只不过饕餮有一串眼睛,伤掉一个,只会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
饕餮在翻滚时,天上诸位城主趁机施展神通。
在照姑娘身后,夜放花千树,照亮半截天空,在她手一指之下刺向饕餮。
诸位剑仙也一起动手,一时剑影由上及下,搅动黑云,组成一道漩涡,而漩涡中心正是打滚的饕餮。
剑纷纷落下,在饕餮身上溅起血花,让痛苦的饕餮醒悟,这时若不反抗,只有坐以待毙了。
饕餮陡然站起,身子微趴,肚腹之间一鼓一鼓的,颇像一只蛤蟆。
又一轮剑影落下时,“哇!”的,饕餮仰天长啸。
在璀璨的剑光下,余生看见,随着饕餮这声长啸,一道无形的墙出现在它的上空。
剑影落不下,瓢泼的雨丝为止一顿,居然在半空中汇聚成溪,并打起漩涡。
饕餮长啸久久不歇,剑影停下,被漩涡的水裹住,形成一道恐怖的奇观。
诸位城主知道,只要相持不下,直到饕餮气歇而止,或加把力冲破这道墙,饕餮必然将亡。
于是剑平生将手里剑一抛,艰难的捏两道剑诀后,长剑在他头顶旋转起来,分出道道剑光,像一倒放的花椰菜。
随他手一指,花椰菜旋转着,层出不穷的剑影向饕餮刺去,像一个机关枪,不断冲击着饕餮的的防御。
只是饕餮气息不见停,依旧不断的长啸着,以一己之力对抗着诸多城主。
直到长啸的音再次拔高,发出一阵刺耳颇似婴儿哭的声音,震得众人心神不宁,耳朵发麻。
“啪”,雨水裹挟着的球破裂了,剑影被推着向天上的诸位城主刺去。
“撤”,燕亭急忙喊道,只是为时已晚,密密麻麻的剑和雨水打在城主身上,让他们丢盔弃甲,或中招或被震退。
站在队伍前方的清姨也中招了,脚下剑灵极力才稳住她的身子,饶是如此,清姨也吐出一口血。
这时,清姨才记起饕餮的另一个名字,一个由造字圣人赋予它的名字——狍鸮(páo xiāo)。
饕餮的咆哮最为厉害,只不过因它好吃,后来被饕餮的名字取代了。
诸位城主当然不会忽视饕餮的咆哮,只是想不到如此厉害,竟能挡下诸位城主集中全力的一击。
随着剑阵被破,清姨知道以城主的力量至多与饕餮相持不下,这让她想起了龙伯之战。
当年东荒人类仙人不是这么不堪的,拥有上仙至少在两位数以上。
只是龙伯之战后,大多殒身了,只有巴掌之数上仙活下来。
这几位上仙自然不在这些城主中。
一来是因为他们的城池远离东山,二来是巫院不曾邀请,以免他们来夺了盟主的位子。
余生见小姨妈吐了血,整个人气的双眼都红了,只恨自己不能飞,或者不知如何飞。
“镜子,镜子找到没有?”余生朝客栈里面喊,同时关心的看着天上的清姨。
“没有”,甄子探出头,对余生喊道:“你可以试试心想事成大法,或许有用。”
“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余生正说着,见甄子从头上取下一枚铁木上有金银雕花的簪子。
“我成功了。”甄子说。
余生一怔,他居然无意中创造一门法术,不愧是东荒王的儿子。
“跟我学”,甄子对余生说。她双手合十,“在脑海中勾勒出镜子的模样。”
余生上次跟着学过,不过被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吓退了,现在或许是急病乱投医,余生跟着甄子双手合十。
刚闭上眼,那面巴掌大,雕龙又刻着很丑妖兽的镜子钻入余生脑海,害怕和胆颤由心而生。
“不要放弃。”甄子见余生皱眉,身子微微晃动,急忙提醒他。
在他闭眼时,把诸位城主逼退的饕餮不再管他们,而是把目光落在余生身上。
它听的很清楚,伤他那只眼的银枪是这小子下令投的。
现在旧恨填新仇,唯有生吞活剥方解心头恨。
饕餮一脚踏到河边,向余生袭来。
燕亭大惊,随后见饕餮艰难的挪动后腿,方松一口气。
“饕餮什么时候被伤到后腿的?”他心里疑惑。他们现在只伤到饕餮两次,那伤是谁做的?
清姨顾不上想这些,饕餮太大了,虽然后腿不便,但只要向前挪两步,头就将在余生头上。
“小鱼儿,快闪!”清姨喊道。
余生什么也没听到,他沉浸在存放在脑海里的很久之前的记忆中,维持着与镜子的联系。
他看到了那面镜子,小而精巧,只是封存于记忆中的恐惧让他不敢直视。
被饕餮杀的丢盔弃甲后,别的城主还未重整旗鼓,眼看再有一步余生将到饕餮口边,清姨再也顾不上别的。
她双手手腕艰难交错,微微颤抖着,额头上沁出汗珠,咬着牙强行捏出一道剑诀。
在她身后登时出现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在清姨艰苦支撑下,有序的绽放。
只是清姨撑不住了,在花开半开,剑将失控时,一声大喝“去!”
组成牡丹花的剑瞬间向饕餮头顶落下。
饕餮起初不以为意,但很快,每道剑光一生二,二生三,刹那间化作一朵更大的牡丹,将饕餮裹住。
清姨捏着剑诀,脸色苍白如纸,见黑妞冲出去拉余生,才放下一些心,但丝毫不敢放松剑网。
“啪啦”,好像玻璃破碎的声音,牡丹剑网被饕餮吐出来的红团打碎了,甚至有一颗打向高空的清姨。
小姨妈本已是强弩之末,身子动不了分毫。
幸好脚下踏着有灵之剑,载着她瞬间移开。
饶是如此,红团炸裂的余光也波及照姑娘,让她从剑上栽下来。
还有红光火苗落在她身上,静静燃烧着。
饕餮脚下的余生,在念头里强迫自己看着那面镜子。
在心惊胆颤中,镜面上浮现一具只见筋骨、脏腑、白骨的怪物,甚至可以看到血淋淋的心在跳动。
这是余生要找的镜子,与说书人的传说一模一样,也与储存在余生幼时记忆里的镜子一模一样。
余生下意识的又想丢掉,但勾起一段回忆让他坚持下去。
“哇,哇”,记忆中,有婴儿在哭泣。
“哪有你这么当娘的,居然用这镜子逗你儿子。”清姨的声音响在耳畔。
“这你就不懂了吧?阿婆说过,这小子生下来就不哭,别有什么毛病,我得好好练练。”一妇人强词夺理。
她的脸很模糊,余生记不起她的模样,倒是清姨的面孔清晰无比,同现在一模一样。
“我造个儿子容易么,自然得让他毫无瑕疵。”妇人继续说。
她又把镜子塞到婴儿手里,“再说,这镜子还治病,别人想照还照不到呢。”
“啪”,镜子被丢掉,婴儿哭声更大。
“我看你就是觉着好玩吧?”清姨俯身把哭泣的婴儿抱起来,“乖,不哭……”
妇人捡起镜子,兴致全无。
见婴儿在清姨怀里笑起来,她吃醋道:“别人常说有奶便是娘,怎么到他这儿就反了?”
清姨白妇人一眼,嘀咕一句“老没正经”,然后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把婴儿的小手拍下去。
“要不以后你当他媳妇吧。”妇人心血来潮一说,然后觉着这主意很不错。
她一拍双手,“就这么定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我儿子这么英俊,配的上你。”
清姨看怀里的婴儿一眼,这算得上英俊?
她把婴儿丢给妇人,“谁是肥水?我懒得理你。”
清姨走了,留妇人手足无措的抱着,好不容易抱妥当后,又把手里镜子放婴儿面前。
“唯有破除恐惧,才能解除封印。”妇人对着襁褓里的婴儿说,“看着它,大胆的看着它。”
这句话萦绕在余生耳旁,久久不歇。
余生于是在脑海,坚定不移的看着镜子里的骷髅。
直到“啪啦”一声,余生脑海里的镜子碎掉了。
在脑海里镜子碎掉的刹那间,正是饕餮冲破剑网,一团红光打向照姑娘的时刻。
走出剑网,踏出一步,不理天上的诸位城主,面对脚下的余生,饕餮抬脚狠狠地拍出一爪。
饕餮的爪子如人手,不过要大上很多很多,甚至比余生身子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从剑上跌落的清姨睁大双眼,看着爪子下面的余生,见他睁开眼,抬头看着那一爪,然后伸出拳头。
余生的胳膊作鱼游,倏忽间拳头向前,打在斜压在头顶的饕餮爪子中央。
“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汇聚成溪,流经余生的雨水溅起,以余生为中心绽放出一朵水花。
处在花心的余生安然无恙,饕餮的爪子再进一寸而不可得。
余生抬头望着饕餮,饕餮低头惊讶的看着如蝼蚁般的余生。
一时间,四周很安静。
诸位城主在天上看着,雨水在地上哗哗的留着,只有清姨在坠落,身上火苗依旧燃烧着。
在诸位城主目瞪口呆时,眨眼间,饕餮拳头下的余生在他们的视野内消失了。
再出现时,余生已经停在空中,怀里抱着坠落的照姑娘,手轻轻一挥,将烧在她胸口的火苗掐灭。
清姨身上穿着乃是火鼠织就的华衣,不虞被火烧伤,而且这样还算是浣洗衣服了。
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姨妈,见她因他掐火苗的动作而脸色羞红,余生正色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从何说起?照姑娘正疑惑时,不甘心的饕餮跃向余生。
余生身子瞬间后退,左手作刀向前虚空一划,滂沱大雨中出现一柄十余米长的水刀劈向饕餮。
东荒王掌四海,归墟,对水中万物的掌控乃余生生来的本能,把雨作刀,轻而易举。
饕餮见刀来,不敢大意,俯身“哇”的一吼,音波把雨刀震碎了后,它再次向余生袭来。
余生抱着小姨妈瞬间移开,左手握拳,在饕餮上空落下的雨珠化作冰刀扎向饕餮。
被伤到的饕餮,终于重视起了面前这小子的实力,不再追赶余生,而是故技重施。
身子微趴,肚子一鼓一鼓的,饕餮在酝酿咆哮。
余生浮在半空中,低头见擦掉了小姨妈嘴边的血渍,为她理了理乱发。
“哇!”饕餮朝余生长啸。
尖锐声顿起,雨水被音波裹着向余生拍打过来,同时在两之间形成一道没有雨的空间。
待音波来时,余生眉头轻抬,登时出现一道水做的幕布,拦住音波。
饕餮不放弃,持续长啸着,然而咆哮的音波在幕布上被流动的水化解。
见状,饕餮抬高一个音阶,水幕这才起了波澜,只是依旧破不掉。
在天上,酒剑仙和影城城主燕亭站在一起,看着那承受着咆哮的水幕,“这就是神的力量?”
“不,这是神的道,与生俱来的道。”酒剑仙抬头望向天上的乌云,这阵雨显然不是巧合。
在河里,海里,湖中,雨中,绝对的王者只有一位——东荒王。
话是如此,奈何余生不是东荒王,才领悟一点点皮毛,暂时还不是饕餮的对手。
待饕餮又抬高一个音阶时,幕布上的水像潮一样涌动起来,让余生把握非常困难。
在长啸末尾,饕餮又抬高音阶后,幕布终于支撑不住,“砰”的破裂了,决堤的水扑向余生。
余生护着清姨从水中穿过,毫发无伤。
饕餮或许也知道水伤不到余生,接着补了三四个红团,分别打往不同方向,身体同时跃起向某个地方拍出。
任何移动都是有迹可循的,方才饕餮已经观察出了余生移动的方位。
待余生躲避时,正好出现在饕餮拍起的爪子下。
避无可避,余生只能仓促间出拳,依旧是那一招,只是这次饕餮有了准备。
一爪一手相碰,余生跌飞出去,直落到客栈顶上的阁楼才停下来。
自余生上天后,草儿她们就在阁楼上探看外面。
余生把昏过去的清姨交给草儿和黑妞,抽出她腰间挂着的剑伞,单枪匹马冲出阁楼。
刚出阁楼,两团红光与余生擦肩而过,接着一道劲风迎面扑来,饕餮一爪子拍到。
余生手上剑伞打开,硬接住这一招,然后又被拍飞出去。
幸好老娘给的身子结实,又有米粒之珠的加持,让余生不至于五脏六腑翻山倒海。
只是饕餮瘸着一条后退,又伤一只眼,还如此勇猛,就不得不让人感叹,不愧是上古凶兽。
余生揉了揉被震痛的虎口,见饕餮一步步向他走来,“小子”,饕餮说,“知道被你娘烤熟的饕餮是谁么?”
“我大爷。”不待余生疑惑,饕餮直接作答,“现在遇见了你,正好我也尝尝神的滋味。”
饕餮如此能吃,一族香火自然不旺,几乎所有饕餮都是沾亲带故的,余生倒不觉着奇怪。
“原来是你大爷,我觉着你应当庆幸,至少别人骂你‘你大爷’时,你可以心安理得说个干吧。”余生说。
“有道理。”饕餮络腮胡的唇角微微一笑,忽然“啊”的一声朝余生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