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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处于音波中心的余生被喷个正着,整个人向客栈后面湖里跌去。

    “你大爷,我还会回来的。”猝不及防的余生大喊一声,“砰”的栽进水里。

    “干吧。”饕餮微微一笑,唇角挂着不屑。

    他蓦然回头,看着集结完毕的准备再出手的诸位城主,“若非吾在竹林小屋受重伤,会容你们在此撒野!”

    竹林小屋?诸位城主一怔,那里面有什么,居然重伤了饕餮。

    被挂墙画的妖城城主自然知晓,“是,是东荒王在此暂居时的屋子。”

    当时上山的路还是他一石板,一石板铺成的,以为借此可以活命了,谁料东荒王是个过河拆桥的家伙。

    被质问的东荒王还理直气壮:“桥这东西防谁的,不拆它留着过年?”

    “东荒王?难怪。”饕餮一笑,回头望着湖,“结下的怨今天一起报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狍鸮(páo xiāo)一族中有传说,称四王的肉尝之可得永生大道。”

    诸位城主咋舌,真不愧是饕餮一族,居然还记载着啖荒王血肉的传说。

    “难得遇见这半人半神,具有王的血脉却不堪一击的家伙,今天我倒要尝尝。”饕餮双目盯着湖面。

    话虽如此,它却不觉着饿,这让饕餮很奇怪。

    他今天只进食一块牛肉,一番打斗下来,按理说早应该饿了。

    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因为湖面上有动静了。

    “砰”的一声,水面被打开,余生站一头黑色蛟龙背上跃向天空。

    “畜生,你掉湖里两个大爷,一个是去你大爷,一个是死你大爷,请问,你要哪个?”余生站龙背上,双手抱胸。

    他很狼狈,一身火鼠皮做的华衣已被撕裂,头发散乱,额头上还有血迹,这些全拜方才那咆哮所致。

    “我要…”饕餮慢条斯理的说着,忽然长啸,“去你大爷!”

    音波再次袭来,余生脚下的蛟龙跌入水里,溅起的水花被余生一指,化作万把刀朝饕餮刺去。

    “噼里啪啦”一顿响,水刀化作水,却成功削弱了咆哮的力量。

    余生在咆哮余波来时瞬移躲开,“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去见你大爷。”

    他闭上双眼,摊开左手,饕餮见是机会,微微蹲下身子后,肚皮再次鼓起来,准备来一波长啸。

    “封印,破!”余生左手握拳,只听客栈后院“啪”的冒起一阵白烟。

    顾不上理会这些,饕餮最强一招呼啸而出。

    见他不闪不避,快要死于非命,饕餮微微一笑,“神之子,也不过如…什么!”

    饕餮只见一头硕大无比的三足龟,刹那间出现在余生身前,龟壳正好把这一击挡住。

    三足龟嘴里衔着一枚巴掌大的镜子,乖乖放在余生手里。

    “镜子,是镜子!”站在客栈窗户,仰头观望这场争斗的黄衣头领白眉老者激动起来。

    他乐的像个孩子,紧握着断章的手,不停地抖动,让断章恨不得取代被饕餮追打的余生。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断章抽出自己的手,按住白眉老者,“大人,您别太激动…”

    “什么,别太激动?我怎么能不激动,这可是我们神醒过来的希望,整座神城的希望!”

    白眉老者热切的望着余生手里的镜子。

    “不是,我是说您小心身子骨。”断章说。

    见白眉那老者还激动,断章忙错开话题,“我觉着要得到镜子,断剑得去找余掌柜道个歉。”

    在旁边跟着高兴的断剑一怔,“我去道什么歉?”

    断章一笑,“谁在来时讥讽余掌柜,说‘小子,这镜子可不是你娘的梳妆镜,不是你想找到就能找到的’。”

    断章学着惟妙惟肖,断剑尴尬,“我说过?”

    “你说呢?”

    “你丫这倒记着清楚,怪不得在神城时别人给我寄情书,却给你寄刀片。”断剑恼羞成怒,也不管之间有没有关联。

    断剑一仰头,“那是因为我家祖传卖刀。”

    离他们房间不远的蛇精脸听到了白眉老者的大吵大叫,皱眉道:“一定,一定,不能让他们得到镜子。”

    望着余生手里的镜子,蛇精脸叹息,“若不然,两城争斗又将不休,危大人那就白白牺牲了。”

    神之间的战争,少则绵延千年,多则不死不休,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

    当年,他们神城的大臣危,有感于两座神城之间不间断的战争致使生灵涂炭,于是挑唆天神贰负杀了猰貐。

    后来猰貐城的神侍为他们的神报仇,与他们敌对很久。

    不过对方要顾忌他们的神,双方白热化的战斗相对很少,损失远不及两神都在时的大。

    一直呆在房间的何今夕也看到这面镜子。

    他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低头对棺材里起的妻子说:“怎么样,我这次赌对了吧?”

    大堂的百姓也在恭喜盲眼说书俩人。

    里正忽然捶了捶背,“哎,我要有点酸,若有机会,让小鱼儿给我照照。”

    他一开头,别的百姓也议论起来,唯有铁匠高四低头看了看裆下。

    余生握住镜子,咬破指尖抹在镜子后面很丑的妖兽上。,

    他同时对三足龟说:“你后辈早知你在井底,不过为了寻花问柳,把你给忘了。”

    三足龟顺着余生所指,看向龟仙人所在的方向,三条腿一蹬离开余生。

    三足龟一去,护着余生的龟壳也消失了。

    准备多时的饕餮,它的肋下众多眼珠子瞪着余生,“小子,这是你找死!”

    说罢,他朝着余生长啸,直接飙出最高音,余生身下湖里的鱼都被炸出来了,水更是溅起几丈高。

    如此大的威力,却奈何不了处于中心的余生。

    只见那面镜子浮在余生头顶,射出一道光罩住余生,音波伤不到一根汗毛。

    饕餮大惊,余生却得意的很,刚要开口嘲讽几句,听镜子里传来声音:“余生,余生,谁是天下最美的人?”

    余生一怔,这话不应该是他问?当初清姨说过,能回答上这问题的,一定是要找的镜子。

    “快回答,这还要犹豫!”镜子怒道。

    “我娘?”余生迟疑的说,还是说东荒王正式些?

    “很好,来吧,让为娘…咳咳,镜赐予你力量。”镜子含糊的说,然后光芒大涨。

    伪娘精!余生心里惊讶,这镜子成妖后的妖精难道是女装大佬?

    这念头一闪而逝,光芒下的余生只觉身子很暖,身上有着使不尽的力量,许多用不出来的神通也觉得心应手了。

    饕餮又吼一声,撼动不了余生分毫。

    余生踏出镜子的光芒,手里的伞剑一抖,化作一条水龙在余生周身盘旋。

    余生手一指饕餮,“让我送你去见……”

    话说半截,余生五道身影出现在饕餮头上不同方位,后面“你大爷吧”四个字从这些方位同时

    饕餮抬头看着,见五个余生周身各有水龙盘旋。

    待话音落下后,水龙长吟,缠在余生右胳膊上成为一把剑,斜指饕餮。



    大雨一直下,模糊了饕餮的眼,让它一时弄不清究竟哪个是余生真身。

    它抖了抖身上雨水,让猩红的眼睛愈加明亮后,依旧辨不清哪个是真的。

    这让饕餮不敢轻举妄动。

    他趴伏着身子,戒备的望着五个余生,做好见招拆招和反击的准备。

    踏着剑来到影城城主燕亭身边,酒剑仙问道:“这一招与你方才那招相同,你觉着哪个是真的?”

    燕亭望着浮在空中的余生,“五个全是真的。”

    “分身术?”酒剑仙惊讶,东荒王喜欢打打杀杀喜欢直来直去,难道她血脉传承里还有这等法术?

    燕亭摇了摇头,指着余生身旁边雨水落下的痕迹,“看到了吗,雨水改变了落下的轨迹。”

    “所以?”酒剑仙还是不懂。

    “速度,让余生同时出现在五个地方。”燕亭说,只是速度,不带有丝毫障眼法。

    “也是,以东荒王的性子,才懒的去领悟什么法术。”酒剑仙说。

    四荒王之中,东荒王以蛮力称雄,这也是大荒上流传着东荒王不够聪明传言的原因所在。

    别的王中,西王母统领天下妖兽,山神,与诸位天神,上古神交好,为王行事进退有度。

    南荒王一心钻到了钱眼里,变着法敛财,聪明自然是必备的。

    至于北荒王,在世人心目中,那更是一个阴沉而智力近妖的家伙。

    酒剑仙说罢饮一杯酒,见五个余生全动了。

    余生抬起手里的避水剑,剑牵引着雨水,在雨中一笔一划,带着水划出几道肉眼可见的痕迹。

    “这是…”酒剑仙停下手里的酒葫芦,望着半截字,“剑?”

    燕亭点点头,托着下巴欣赏着那五个由雨水写成,立在虚空的剑字。

    不等余生收笔,燕亭就赞道:“好字!想不到余盟主练了一手好字,这绝不是传自东荒王。”

    东荒王虽会写字,而且写的还很不错,但绝不是一位好老师。

    燕亭觉着,但凡被她教过的,写出来的字一定带着恨,绝不像余生字这般儒雅,颇具大家风范。

    “或许跟他父亲学的。”酒剑仙说,“我倒挺好奇余生父亲是谁。”

    燕亭认同,不止他们,东荒王有儿子的消息传出去,估计所有人都会好奇余生父亲的身份。

    镜子依旧浮在空中,离燕亭他们很远,不知怎么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清晰传到他们耳边一声“哼”。

    站在燕亭身后的惊风云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目光泛起惊悸的神色,悄悄瞥着远处的镜子。

    同他一同看向镜子的还有妖城城主,在心有灵犀相看一眼后,妖城主走近惊风云。

    “我觉着你的风云榜应当改一下。”妖城主说。

    惊风云心领神会,“嗯,东荒格局太小了,改为大荒风云榜才大气,绝色榜首我都想好了,你觉着东荒王怎么样?”

    “我觉着不错。”妖城主惊讶的看他一眼,这人不是抢功么?

    俩人谈话时,饕餮正在迷惑,它望着浮空中由雨水组成的潦草字迹,不知余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饕餮没有轻举妄动。

    它不识字,这小子若故弄玄虚来迷惑它,让它露出破绽,那可就遭了。

    余生把剑字一挥而就,望着戒备的饕餮,微微一笑,左手把“剑”字前一推,“去!”

    一声龙吟,五个剑字变成五把长而醒目,甚为骇人的大剑,同时刺向饕餮。

    饕餮不敢大意,趴伏的身子朝天一吼,直接飙到高音,由左至右喷向飞来的剑。

    音波来袭后,五把大剑上的水纹同时被震碎。

    但剑不消失,犹如被剥去了蛋壳后的鸡蛋,剑在水退去后显露出剑的本来面目,五道剑在音波中不可阻挡的刺向饕餮。

    “这,这是…”酒剑仙一愣。

    他万万想不到,这水剑之内还裹着另一种剑,而且不是剑仙用仙力和剑气射出去的剑影。

    无论剑气还是余生信手结成的水剑或水刀,全有形,被音波一击打后会被削弱和消散。

    但这把剑不是,在音波中如丝毫无阻,快速刺向饕餮。

    “这是余生写下的‘剑’字所幻化成的。”剑平生走上来说。

    “剑”字,乃是造字圣人取世间剑之形神而造,束缚了剑的本源,把剑的真意束缚在字中。

    换言之,余生由“字”化出剑,为天地间剑之真意,不是剑气,也不是别的物体,而是更高一层次的规则。

    因此,音波奈何它不得。

    浮在虚空中的镜子传来惊咦声,“这手玩的妙,这小子现在书法这么利害了?”

    这声音很粗,为一男子的声音,余生若在旁边,或许可以识破他的身份。

    “废话,你也不看看谁生的。”一声音轻柔的女子说,“好歹也是我肚子掉下来的肉。”

    男子道:“话不能这么说,至少我出了一半的力。”

    “有吗?我记着那晚我出的力最多,你…”女子疑惑。

    只是话说半截就被男子打断了,“胡说些什么,至少这书法天赋传自我吧?”

    “嘁”,女子不屑,“天生绝对字感,你有么?转世轮回多少次了,一次也没有,若不是你灰心,怎会有我儿子。”

    男子不说话了,至少女子这方面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要想重现造字圣人的辉煌,只有绝对的天才方能达到顶峰,普通的天才远远不够。

    剑不会因他们的争执而停歇,五把剑倏忽之间来到饕餮身前,饕餮只能向后退。

    不过刚后退一步,“噗哧”一声,饕餮屁股传来一阵刺痛,痛的它仰天长啸,“昂!”

    站在头顶看热闹的诸位城主被余波扫到,被震得的东倒西歪,好在这不是攻击,他们很快又站稳身子。

    这时,他们见五道余生的身影消失了,他出现在饕餮身后,手里避水剑正刺进饕餮的屁股。

    “不怪我,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余生在饕餮身后很无辜的说。

    饕餮的眼睛在肋下,臀后的视野不在它的目光内。

    这导致余生出现在饕餮身后时,它的目光扫不到,听力也因五把剑的袭来而忽略了身后。

    痛着的饕餮也没躲开五把剑,正当它以为命将休时,“噗噗”,长而醒目大剑只堪堪刺破它的皮毛。

    “白夸这小子了,原来中看不中用。”镜子的男子恨铁不成钢。

    “他才学多少天,至少比同样年纪的你强很多。”女子抬杠。

    她继续道:“而且知道迷惑敌人,凭这聪明劲儿,一看就知道遗传我多点儿。”

    “嗯,老娘甚慰。”



    到了这个地步,饕餮如何不知被余生给骗了。

    “哇”,它愤怒的转身,一爪拍向还在他身后的余生。

    只是他忘了,余生的剑还在它臀部。

    于是随着它转身,剑由臀部划到了臀部之间,扎到了一不可描述的部位。

    余生急忙收剑,虽不算晚,但那地方算是留下伤痕了。

    剑上的血迹很快被冲刷掉,余生却欲哭无泪,难道这绝户少侠要升级为绝户王子了?

    “昂”,痛着的饕餮转身对余生就是一咆哮,不过它动作慢许多,让余生很轻松躲开了,

    余生以为得到镜子力量后,自己的动作快了,他不以为意。

    待饕餮趴伏下身子,余生望着它很无辜的说:“这真不怪我,全是你自找的。”

    余生这话无半点虚言,当时他撤去五个余生身子,刚挺剑到它身后,饕餮就撞上去了。

    饕餮怎肯信他,仰头又是长啸,不同的是在长啸途中情不自禁打一饱嗝,吐出一红团来。

    余生急忙躲开,饕餮紧追不舍,咆哮中带着饱嗝,攻击不带停,而且只要余生身子一消失,它就马上转身喷臀后。

    一人一兽打着转,慢慢余生发现了,是饕餮转身越来越慢,而且气息越来越短。

    细看之下,余生发现,饕餮整个肚子鼓胀起来,已经不能一鼓一鼓的蓄气了。

    它只能不断的打着饱嗝,然后在饱嗝中夹上一记短咆哮,然后拖着身子应对不断移动的余生。

    余生惊叹,不愧是饕餮,喝雨水都能喝饱,同时有了拖垮饕餮的主意。

    又周旋很久,饕餮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你,你,你为什么老对我屁股过不去!”

    “这话说的,好像我喜欢你屁股似的,我只是给你个回头是岸的机会。”余生说。

    “呵,若非我在竹屋伤了脚,你早进我肚子里了。吾族有言,东荒王的肉妙不可言,儿子想来也不差。”

    饕餮说着舔了舔舌头。

    “怪了,我的肉好吃?”镜子的女子似乎在端量,“不过饕餮肉真不怎么样。”

    余生自然听不到镜子里的话,他横剑,“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余生一跃上前,正面迎敌,当头一剑向饕餮砍去,洗刷绝户之名就在这一战了。

    不过余生很快退了回去,因为饕餮一连打了近十个饱嗝,团团红光扑面而来,让余生只能躲。

    正面不行来侧面,只要不来后面一切好说,余生又转身向饕餮身侧劈去。

    饕餮身子行动不便,脖子却灵活的很,扭头就是一串红团,让余生只能躲开。

    而在余生躲开后,饕餮的饱嗝也不停歇,一时红团罩住了他,余生若动手,只能从后面。

    “天意啊。”余生仰天长叹,这击杀饕餮之后,绝户王子之名怕要名扬四海了。

    余生刚要转到身后动手,饕餮惊慌起来:“怎,怎么回事,我,我怎么打嗝停不下来了!”

    余生这才注意到,饕餮精神已经萎靡,毕竟红团为力量,打多了也不好。

    不过饕餮不至于这样就被拖垮吧?

    正疑惑不解时,余生见饕餮的肚子更大了,肚皮薄的可以看见里面有东西,貌似有一条很大很大的鱼。

    余生挠了挠头,这饕餮究竟吃了个啥。

    诸位城主在天上,见余生居然收了手,焦急起来,“快,杀了它!”

    身为盟主,岂能听手下吩咐?余生本要动手的,马上犹豫一下。

    这时的饕餮,已经吐不出红光来了,只是一下一下的打着嗝,甚至翻起了白眼。

    终于,它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砰”的跌倒在地上,徒劳的喘着气儿了。

    “今,今天吃的太多了。”饕餮肋下的眼看着余生,嘴角扯出苦笑。

    白天吃了一整天,本想入夜后休息消化的,却被竹屋伤到,饕餮只能逃出山,却不想最后栽倒在镇子前。

    “我,我应该是最丢人的一头饕餮了,居然是撑,撑死的。”它喘着粗气。

    “我大爷,至,至少为尝东荒王的肉而死的。”

    余生一怔,“呃,嗯,你大爷不只胃口好,胆也好。”

    “不过你也不差,至少死在了他儿子手上。”余生好心劝它,“爷死娘手,侄死儿手,很合理。”

    “你大爷。”饕餮喘着粗气,“行了,动手吧,就捅肚子,饕餮只有饿死的,没有撑死的。”

    “行吧。”余生走近,一剑刚要捅进饕餮的肚子,饕餮翻动了身子,“砸死你更有尊严!”

    余生瞬间后退,信手让雨水成刀,劈在饕餮的肚子上,待站稳身子时,才见饕餮身子只是晃动一下。

    “哈哈”,饕餮得意的笑,然后戛然而止。

    刀划破肚皮后,它的肚子就像决堤的洪水,“哗”的喷出一堆东西来。

    余生急忙飞高,以躲开里面刺鼻的味道,然后低头看见了那条鱼。

    “咦?”余生挠脑袋,这条鱼很眼熟啊。

    “那条鱼!”饕餮苦笑,“老娘说的对,狼吞虎咽不咀嚼对身体不好。”

    “你娘说的不错,比我娘强多了。”饕餮命不久矣,余生顺口安慰它。

    不过也没说错,他娘只会用镜子吓哭他。

    “你别拦我,别拦我,我要回炉重造…”浮在空中的镜子抖动起来,“哎,是不是你儿子,你还真不拦我?”

    “夫人,息怒,息怒,你不错了,我照顾他这些年,还整天被埋怨呢。”镜子里男的劝。

    “哦,那还差不多。”女子心里平衡些,继续听饕餮与余生的对话。

    “现在觉着,你这小子还不错。”饕餮虚弱的笑了笑,然后静静的闭上眼。

    “吁”,余生吹口气,让额头上的头发飘起来,自觉潇洒。

    他收剑变为油纸伞,身子里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不知何处起,让余生对身子越来越不了解了。

    查看全身而不知后,余生只能罢了。

    他刚要去取镜子治疗水牛,见饕餮身旁的鱼身子一翻,一缩,一抖,向余生跃来。

    “见,见过少主。”咸鱼高兴的说,现在终于不用隐藏身份,被两只猫惦记了。

    “咸鱼!”余生惊讶的后退,“你,你……”

    “你”了半天,余生挥手,“先去洗洗去。”

    他望着咸鱼的背影咋舌,饕餮居然被这么一头咸鱼给撑死了,太丢人,不,丢饕餮面子了。

    这咸鱼还喊他“少主”,难道东荒王派来的?

    余生疑惑着,漫不经心的取了镜子,来到竹林旁。

    这时水牛已经缩小了,倒在竹林里孤零零望着余生。

    余生摸了摸它头,用镜子照着它伤口,神光照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余生在竹林时,客栈的白高兴和叶子高在打量王老大。

    这乌鸦嘴威力也太大了,诅咒饿死,饕餮就被撑死了。



    大雨冲刷掉一切血迹,灭掉火光,只在镇子上留下断壁残垣。

    东方天空慢慢亮起来,新的一天已经到来,诸位城主望着倒下的饕餮,心松一口气。

    他们看余生的眼神也恭敬起来,再不是因他的身世而表面恭维。

    今天这一战,余生成功的证明了自己,虽余生压根没想过向别人证明自己。

    诸位城主陆续向余生告别,回摘星楼休息去了,余生也疲惫的很,不过还是一步踏上阁楼。

    草儿同黑妞站在阁楼外,见余生上来,对他道:“清姐无大碍,只是逞强驾驭不住剑意,造成了身子虚弱。”

    余生点了点头,刚要推门进阁楼去看看,见黑妞欲言又止,有话要说。

    “怎么了?”余生奇怪的看着她,“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独孤黑妞的风格。”

    这名字如此霸气,行事岂能如此扭扭捏捏?

    黑妞不再犹豫,“大人”,黑妞从身后取出一片龙鳞,“碰见你娘的时候,能不能让她题个字?”

    “行啊,要不我先给你题个字,我的字也不错。”余生积极建议。

    “不用,不用…”黑妞忙摆手。

    余生不悦,“怎么,看不起我?告诉你,以后东荒王的家当全是我的。”

    “现在讨好我,以后还可以给你个丞相当当。”余生说。

    黑妞古怪的看着余生,以东荒王的本事,余生想要继承王位怕是痴心妄想。

    待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黑妞解释道:“不是,龙鳞有限,先要东荒王的。”

    “有限?”余生不解,“你一身龙鳞,不缺呀。”

    黑妞苦着眉头,心有余悸的说:“等你长出龙鳞就知道了,拔一片扎心疼,这一片还是饕餮打下来的呢。”

    “算了,我还是不要长出龙鳞的好。”余生忙说。

    一想到脸上,身上密集的长着鱼鳞一般的东西,他就浑身不舒服。

    待余生接过龙鳞,答应遇见东荒王让她题字后,黑妞拉着草儿满意的走了。

    “哈,光耀龙庭在此一举,到时在家门口挂上东荒王的题字,我看哪条龙敢抢我水府。”黑妞神气的说。

    “我记着你掉下三片龙鳞,怎么说…唔。”草儿话说半截,被黑妞压着肩膀捂住了嘴。

    离开阁楼走廊,黑妞才放开,“这话要被大人听到,以他的小肚鸡肠,非拔我龙鳞。”

    草儿挣扎着,“别压我肩膀,到时候更长不高了。”

    以前还有个余生作伴,现在只有她矮,这让草儿最近神经高度紧绷,不许任何人把她往下压。

    “我全听见了。”余生朝下面喊一声,让黑妞踉跄险些跌倒后,推门进了阁楼。

    清姨和衣而卧,身上盖着的被子被踢开了,眉头微皱,不知在担心什么。

    余生坐在床边,怕她躺着不舒服,伸手帮她把外衣解下来,还小声嘀咕着:“还是这么小,长进不大呀。”

    话音刚落,小姨妈身子动了。

    余生以为被她听到了,吓着瞬间移到阁楼门口,回头见她只翻个身才松一口气。

    “我又没做贼,心虚什么?”

    回过神的余生又走到了清姨身旁,继续帮她解衣服,留下中衣。

    后面的几粒口子很难,余生费一番周折才解下来,“以后还得练,争取早日成为善解人衣的好外甥。”

    帮清姨把被子盖上后,余生坐在床边,认真打量着小姨妈,用手抚平她皱着的眉角。

    手刚放开,清姨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唇角上勾,微微一笑。

    余生趴在床沿,清姨留下的空间足以让他躺下,“梦见我了?”他用手指轻抚她的眉角。

    微笑很快消失了,眉头又在皱起,似乎被余生方才那句自恋给恶心到了。

    余生捏她鼻子一下后,躺在旁边望着小姨妈的面庞,很快闭上双眼睡过去了。

    昨天从一介掌柜登上盟主之位,又半夜酒醒,从扬州到镇上激斗饕餮,余生经历很多,早已经累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以至于余生醒来时,觉着睡到了地老天荒,世界将他抛弃了。

    他抬起沉重的眼脸,入目的是清姨的面庞,她还在沉睡,不过已经安稳许多,脸色也好了。

    微微转过头,外面天晴了。

    时近黄昏,斜阳穿过窗花,落在清姨床头,在俩人的身上跳跃。

    睡梦中,不知何时,余生也盖上了被子。

    外面有些乱,百姓在忙碌。

    阁楼里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俩人贪婪的享受阳光灌溉的声音。

    昨日雨中大战,被枯竭的身子,正在阳光中复苏。

    余生伸出手触摸光线中的微尘,只觉昨天和今天,隔着一条称为梦的雾墙。

    顺着阳光,余生又转过身,面对依旧在睡梦中的小姨妈。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看着心爱的人躺在你身边,被安静的阳光染红脸颊。

    余生有些醉了,他爬起来靠近清姨,看着清姨尝长长的睫毛,低头朝着红唇轻轻吻了下去。

    不同以往占了便宜就走,余生吻得很入神,采撷着唇上香嫩和柔软,用舌头轻叩着牙关。

    睫毛微微颤抖,余生见清姨在余晖下睁开眼,迷糊之中呆呆的看着余生。

    余生不松口,手到她的背后,轻轻的**着她的背,直到清姨双眼恢复清明,松开了牙关。

    时间慢慢地走,阳光缓缓地退,俩人吻吻停停。

    直到收回最后一缕阳光,余生才松开,望着她的双眸,“余生,请你指教。”

    “好啊。”清姨一笑,一脚把他踢下床,然后整了整衣服后面,被弄乱的的下摆。

    “咚”,余生重重摔在地板上。

    他捂着头站起来,“嘶,太狠了,你又不是老虎,我聪明的脑袋迟早毁在你手里。”

    清姨捡起枕头向他砸来,余生站在原地不动,在枕头经过刹那间躲开,又瞬间回来。

    这招端的妙,看在眼里似乎枕头穿过了他的身子。

    “有本事,你别毁在我手里。”手边只有夜明珠的清姨,在举起后又收了手。

    这东西打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子,回不来了。

    “别,天尚且妒英才,那我毁在谁手里不是毁……”余生还要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掌柜的,你们醒了?”白高兴在外面说。

    照姑娘挑眉,这个“们”是什么意思,她死死盯余生一眼,这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醒了”,余生对小姨妈的目光视而不见。

    “有客人等候多时了,你和城主得去见上一见。”白高兴说。

    余生正和照姑娘切磋感情呢,“谁这么大的面子,还让我和城主一起去见上一见。”他摆起了盟主的谱儿。

    白高兴知道自家掌柜,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当个盟主就敢篡他娘位子。

    不过他自有简单而有用的解释,“来给你和城主送钱的。”

    “快,给客人上茶,上好茶,让他稍等片刻。”余生登时有了兴趣。



    招待送钱来的客人,一定要郑重,因此让白高兴下去招待后,俩人在阁楼里收拾。

    清姨坐梳妆台前,余生帮着她把头发简单扎起来。

    这还是余生第一次帮恢复本来面目的清姨梳头,待拍拍手收工后,清姨摇了摇头,“不好。”

    “怎么?”余生端量着镜子里的清姨,螓首蛾眉,一颦一笑皆可成诗,婉约的余生心都要醉了。

    “我是城主,城主,威严,威严呢。”清姨揪住余生的衣领,不悦的说。

    “好好,换。”余生挣脱她的手,又把头发打乱,“城主了不起啊,我还盟主呢,也不见有威严。”

    清姨回头看着余生,“你还想要什么威严?”

    余生把她头扭前去,手上梳理不停,嘴里道:“譬如……”

    “不许说为所欲为。”清姨打断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余生惊讶的看着清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打什么鬼主意,我一清二楚。”清姨得意一仰头,昨天余生说的醉话历历在目。

    “我从来不打鬼的主意,我只打你的主意。”余生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低头亲一下额头,“怎么样?”

    清姨看着镜子中的人儿,眉目如画,英气十足,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同余生一起下楼。

    对财神爷的模样,余生想过任何可能,但万万没想到,来送钱的居然是位鸟人。

    在看见转身站起来的来人后,余生一下子愣住了。

    清姨对来者很熟悉,笑着拱手,“难怪禀告说有人来送钱,原来是苗庄主来了。”

    这位苗庄主长着长长的鸟喙,在胳膊下面的肋骨处长出灰羽的大翅膀,大到足以裹住身子,密不透风。

    苗庄主客气着向城主行礼,然后拱手看着余生,“这位想必就是余盟主了,扬州钱庄苗世仁拜见盟主。”

    见余生惊讶的看他身后的翅膀,苗庄主微微一笑,“在下乃南荒欢城人。”

    余生恍然,赶忙拱手回礼。

    欢城位于南荒,为南荒王所辖,这一城的城民与常人不同,长有鸟喙和翅膀,但不会飞。

    传说他们是折翼的鸟妖与人所生,也有传言说他们本就会飞,只是被诅咒失去了飞的能力。

    大荒之上,所有钱庄为南荒王的产业,当家的为长翅膀的鸟人也就不奇怪了。

    请他坐回到位子上,在清姨与他寒暄时,余生悄悄打量苗世仁身后护卫,也在猜测这位钱庄庄主的来由。

    这位钱庄庄主在扬州城很神秘,若无生意需要,绝不出现在人的面前,以至于余生还不知道他是欢城人。

    寒暄几句,苗世仁扭头见余生盯着身后的护卫,笑道:“余盟主,他们全是穿胸城的武师,让大人见笑了。”

    余生挥了挥手,“哪里,是我唐突了,因为有些好奇,所以多看了几眼。”

    这些护卫的剑不是挎在腰上,也不是背在身后,而是穿胸而过。

    他们的打扮也不同寻常,衣服穿着很宽松,胳膊,脖子上戴着金银,在灯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这对于一个贪财的人来说,不多看几眼只能说是瞎了。

    清姨饮一杯茶,笑道:“苗庄主无事不登城主门,深怕别人找你借钱,说吧,这次有什么事?”

    扬州建城数百年,清姨见到这位苗庄主的次数屈指可数,唯有在仰仗城主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苗庄主“哈哈”一笑,“城主这可冤枉我了,我替王上管钱的,不是想借就能借的。”

    城主不搭茬,慢悠悠的饮着茶,苗庄主略微一顿后,继续道:“不过这次我还真是来借钱给城主和盟主的。”

    “借钱?”清姨不淡定了,这是铁公鸡拔下毛,稀罕事儿啊。

    “对”,苗庄主说一指客栈外的断壁残垣,“整座镇子被毁了,重建需要不少钱,我正为此而来。”

    “息金多少?”余生出口问道,本来聚在大堂的里正向这边望来,镇子重建的确需要钱。

    “本金之外,分文不收。”苗庄主笑着说,“当然,用粮食还账也是可以的,价格就按现在的粮价。”

    清姨意外的看着堆一脸笑,笑着像个铜板的苗庄主,总觉这事儿有点儿不可思议。

    南荒王爱财,恨不得把全天下铜板儿堆到南荒去,如何有白借出去的道理。

    或许是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苗庄主认真道:“身为扬州城的一员,钱庄为城主做这点小事是应当的。”

    他看向余生,“南荒东荒又同气连枝,看在余盟主的面子上,这点儿小忙是一定要帮的。”

    “而且与盟主交好,在东荒的生意也好做不是?”苗庄主以玩笑的语气又对余生说。

    余生暗自撇嘴,两王若同气连枝就怪了。

    东荒王曾打劫过南荒王的钱库,南荒王不知怎么恨东荒王呢。

    不过清姨左思右想,苗庄主这么做也就能得到这点儿好,刚要准备答应,余生一拍她的手拦住了。

    “苗庄主和南荒王的好意,我替城主心领了,不过还是不用麻烦钱庄了,我……”

    “这怎么是麻烦呢。”苗庄主急忙说。

    “听我说,若缺钱,一定是会找你借的,不过现在城主府还真不缺钱。”

    余生瞥清姨一眼,“前些天城主会盟,摘星楼也挣了些钱,不多,堪堪万贯,重建镇子足矣。”

    苗庄主一怔,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最后果然如他所料。

    “这些钱还放在钱庄呢,苗庄主早点儿帮我们取出来就好了。”余生笑着说。

    苗庄主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起来,“那个,余盟主,万贯取出来有些难,得给我些时日,还得从别处调钱。”

    “那就有多少算多少,有劳苗庄主了。”余生代城主拱手。

    又寒暄几句,苗庄主带着不甘心的笑向余生作别。

    临走时余生好心提醒他,“苗庄主,你这名字真不适合做生意。”

    苗世仁干笑几句,匆匆离开了。

    余生回头,见清姨上下打量他,“怎么了,我又英俊了?”余生低头打量自己。

    “昨天被饕餮打糊涂了?”清姨说,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她有点怀疑面前的是不是她外甥了。

    余生昂着头,“咱们做人要有原则,送来的钱不能要,捡来和抢来的才能要,钱这东西,要得到的心安理得。”

    清姨狐疑的看着他,余生很快坚持不住,“好吧,其实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苗世仁,到底是藐视人还是黄世仁他亲戚?

    有杨白劳在前,余生觉着这名字值得警惕。



    回到客栈,刚坐下,余生见所有人望着他。

    “看什么?”余生现在成了丈二和尚,环顾四周,见镇上百姓在油灯下全很精神。

    “掌柜的,你头上有东西,我帮你取下来。”叶子高走上来,让余生明白了大家看他作甚。

    余生低下头,让叶子高碰的到,岂料叶子高摸一把后跳到远处,“哎,头上犄角呢,我怎么没摸到?”

    叶子高不曾忘记余生前些天对他还没冒出来的后代,一直唱着什么小龙人的歌儿。

    “椰子糕你胆儿肥了,敢取笑本掌柜,扣钱,扣月钱。”余生恼羞成怒。

    “那也值了,摸一把东荒王儿子的头,我这一辈子已经圆满了。”叶子高说。

    老虎的屁股尚且摸不得,东荒王儿子的头更是万万摸不得,区区一个月工钱,叶子高觉着很值。

    日后儿子出生了,他也可以摸着儿子犄角,向他吹嘘,“你前辈知不知道,东荒王的儿子曾乖乖让我摸他头。”

    “值你妹。”黑妞在后面踹他一脚,世上还有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叶子高悻悻然的拍拍屁股,你们龙家厉害,惹不起我躲得起。

    富难挨着余生,静静的看着他,有话想说而不敢说,直到余生无奈道:“有话直说。”

    “指挥使,你看,我有个不情之请。”富难扭扭捏捏,一点儿也不像从前。

    “要钱没有,别的都好说。”余生提前说好。

    “钱是小事,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指挥使,你看那仙山是你家的,能不能把我带上去?”富难看着余生。

    余生一怔,“哎,仙山是我家的?”他刚回过神,“怪不得酒剑仙这厮说我指定上仙山。”

    余生回头看着小姨妈,“当时还让我给他偷酒,你怎么不拦我?”

    “我没拦吗?”清姨翻个白眼,“我不拦,你都让他刺杀你娘去了。”

    “全怪你们,整天说些谎话。”余生一窘,随后挥了挥手,“算了,反正死马难追。”

    “不是,掌柜的,指挥使,身为镇鬼司唯一的锦衣卫…”旁边的富难着急了。

    “我忠心耿耿,我掏心掏肺,我死而后已,我鞠躬尽瘁呀,你不能不带我上去。”富难摇着余生。

    “停,停,我答应,我答应。”余生再不答应头就晕了,“说出这么多成语还没说错,真难为你了。”

    白高兴虽矜持,但还是抵挡不住这诱惑。

    这可不是开玩笑,身为仙山少主,带人上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登上仙山,那就是一脚踏进了仙门。

    要知道,扬州建城这么多年,悟道者很多,但成为剑仙的无一个,如此可知仙山对梦寐成仙者的诱惑了。

    “掌柜的,你看我…”白高兴矜持的说。

    “上,上,你也上。”自己还上不去的余生,就在开空头支票,见叶子高也来凑,“不过,叶子高留下来。”

    “凭什么呀?”叶子高不高兴了,同样在客栈被剥削,为什么他俩就能去。

    “你说呢?”余生摸了摸自己脑袋。

    这报应来的也忒快了,叶子高小心走近余生,“要不你再摸回来?”

    “敢戏耍本盟主,哪有那么容易。”余生不屑一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唱十遍我头上有犄角。”余生说出口后又觉着太轻了,“再扣两个月月钱。”

    “后面倒是成,就是前面的,我也没犄角啊,要不唱我儿子头上有犄角?”叶子高提议。

    余生一想也是,“行,那你…”话说半截,清姨把他头拍桌子上,“傻呀你。”

    起初余生不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太阳你大爷,叶子高,你一辈子别想上去了。”

    叶子高一头雾水,“不是,我…”

    白高兴拍拍他肩膀,“椰子糕,你胆够大的呀。”

    黑妞推开他,“去,面壁去,还不如唱你媳妇头上有犄角。”

    叶子高委屈的面壁去了,留下草儿站凳子上看着余生。

    “看在我作为客栈最矮,一直为你撑腰份儿上,你不带我去?”她俯视坐在凳子上的余生。

    “你先下来说话。”余生摆手。

    “哦。”草儿抱着球球跳下凳子。

    余生见她站着不如坐着高,叹口气,“算了,别人不去你也得去,万一能长高呢?”

    被嘲讽的草儿亮出白牙,“再取笑我,小心我咬你。”

    柳柳无动于衷,她与伥鬼,不想去也得去。

    余下的孟婆在扬州主持摘星楼俗务,凤儿在余生身旁转来转去,小白狐也在旁边看着他。

    “你去,你也去。”余生一指鬼,一指狐,把她们打发走,让她们从眼前消失。

    仙山不只有仙人,也有一些妖怪和天神,毕竟那地方为福地,再多一妖一鬼也不差什么。

    倒是鸡犬升天中的狗子不知,卧在余生脚边,盯着两只猫,以防它们去叼咸鱼。

    身为一条立了大功的咸鱼,它现在被允许在客栈四处扑腾了。

    “鲲,仙山怎么样,好不好玩。”被余生答应后,富难迫不及待要了解下仙山。

    他很自觉,以自己的资质,即便上去仙山也得打持久战,提前了解和准备肯定没错。

    “噗”,刚饮一杯酒的余生吐富难一脸,“它叫什么?!”余生指着咸鱼。

    “鲲啊。”富难抹去脸上的水,正在高兴处,也不责怪余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现在余生知道咸鱼为什么能撑死饕餮了。

    他招手让咸鱼过来,咸鱼身子一扭,从旁的桌子蹦到余生面前的长桌,“少主人,你找我?”

    “你来自何处?”

    “仙山鱼池,平日里王上常在塘边赏月。”咸鱼摆动着尾巴说。

    “不是,我问你进池塘前。”余生说。

    “北冥之海。”咸鱼说,它们一族因在北冥寻找岱舆,员峤两座仙山有功,后来被允许迁到了仙山。

    “你不是很大很大么,这身变化的本事?”余生疑惑,难道这条咸鱼还能大能小。

    “这个,我,我”,咸鱼停止摆动尾巴,在余生目光逼问下,小声道:“我盗了九重之渊骊龙之珠。”

    现在最后一丝疑惑也解了,有骊龙之珠在,难怪有这样的神通。

    见余生不在意,咸鱼又摆动起尾巴,“你又不是狗,摆什么尾巴?”余生说。

    “这样才能证明我还活着,不然和一条死鱼有什么区别?”咸鱼振振有词。

    摆手让它离开,因为何今夕下楼了。

    他见余生已经醒过来后,高兴的大步走过来。

    后面的两位说书人看见,也跟在何今夕与后面靠近余生。

    “余掌柜,我妻子……”不待走进,何今夕就迫不及待说。



    寻回灵魂,苏醒妻子乃是何今夕一直以来的愿望。

    为此,他不惜背着棺材千里奔波,从南荒到中原,再由中原到东荒,直到在客栈住下来。

    现在镜子近在眼前,余生沉睡一天对他而言已经是煎熬,现在见到余生,再也顾不上别的了。

    甚至二者之间的距离,何今夕都恨不得它缩短一些,这样就能早点抓住余生了。

    何今夕激动的一把手抓向余生的衣领,深怕他跑掉,失去让妻子苏醒的唯一希望。

    不过他的手落了空。余生就在原地,似乎不曾离开,手也抓到了位子,但何今夕就是没抓到。

    何今夕着急没在意,倒是让旁边的富难和白高兴一惊,差点以为余生练成了什么法术。

    “何大侠,别着急,我跑不了。”他笑着把何今夕僵在空中的手按下去。

    何今夕也觉着不妥,“抱歉,余掌柜,我太着急了,你……”

    睡一整天了,余生也养足了精神。见何今夕心急,他站起来,“以我现在的神力,只能帮你找到魂。”

    至于还魂,甚至起死回生,这些还不是余生的能力能达到的。

    这些不仅得需要更多的神力支撑,还得窥视天道,穿越轮回,这些只有东荒王亲自出手才办得到。

    何今夕一听,心里忐忑不已,余生安慰他:“何大侠放心,你夫人只是失了魂,肯定不会进入轮回。”

    魂只要还在世间,知道她在何方,就有的是法子喊回来。

    何今夕这才松口气,恭敬的请余生上楼。

    在他身后是说书男女,见余生目光看来,女子说:“余掌柜,救人要紧,我们不着急。”

    余生向他们拱了拱手,跟着何今夕上楼推门走进他住的房间。

    棺材摆在旁边,她的妻子双眼紧闭,安详的躺在床上,脸色枯槁,如死人无异。

    余生取出随身携带的镜子,咬破手指涂抹在镜面背后。

    这次镜子直接冒出金色光芒,没有再询问余生乱七八糟的问题。

    光芒顺着余生所指落在床上人身上,接着在镜面背后雕刻着的龙和丑陋的凶兽翻滚,射出一道光在楼板上。

    余生仰头望去,镜子搜魂时会在背面直接投出光影指出魂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俩人抬头看去后大吃一惊。

    只见光影里显现出的人影纤毫毕现,同床上躺着的人一模一样,甚至睡姿也无不同。

    余生不信邪,又试一遍,依然如故,于是咬破手指,又抹在镜子上,让镜子后面的雕刻合上。

    “取一面镜子来,放在何夫人旁边。”余生吩咐何今夕。

    何今夕顺手拆了梳妆镜,把铜镜摆在他妻子身边,让余生一阵心疼。

    不过想到何今夕给了那么多夜明珠,拆个铜镜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借助何夫人身边铜镜的折光查看手里镜子内的景象,惊见自己的骷髅头,幸好余生已经除了这心魔。

    他调整角度,看到何今夕夫人身子化作的骷髅在镜子里的景象,依然可怖。

    余生忍着不适认真查看许久才收了镜子,何今夕也察觉出了异常,他小心看着余生,“余掌柜,这……”

    余生走近床,把镜子去了,伸手探何今夕夫人的脉搏而不见,真的就像死过去一般。

    不死城的百姓参悟长生不死之道,据何今夕说,得道者身子不死,即便魂离体,身子也会一直活着等魂回。

    但何今夕的夫人,的确有些奇怪了。

    “据镜子所查,何夫人的三魂全在体内,不曾离去。”余生皱着眉头说。

    参悟长生不死后,身子是不死的,所以何今夕一直以为妻子魂离体后不回才长睡不醒。

    现在听余生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意外和惊讶,“那这……”

    “她七魄不全了。”余生说,这是在查看骷髅时得到的答案。

    何夫人的魄却不知被谁用什么手段直接抽走了,这也是练就不死身的何夫人为何身子枯槁的原因。

    “七魄不全?”何今夕呆呆的看着余生,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答案。

    余生点头,“你与她谈话,她是听得见的,只是身子不由她控制。”

    何今夕听余生这么说,眸子中闪过一丝温柔。

    他轻轻地握住妻子的手,“何夕,我一直以为是我一个人在承受,原来你一直在身边。”

    何今夕把头埋在妻子的掌心,静静的呆着,似乎想感受到她的存在。

    待他再抬起头时,余生甚至见到他眼里有晶莹的液体。

    那眼泪,不是悲,不是喜,而是一人孤苦走过荒野,四处寻医问药后,得知有人一直陪在身边的欣慰。

    “能找到失去的魄吗?”何今夕回头看着余生。

    余生摇了摇头,“人死七魄先散,唯有魂才漂泊人间,寻找魄很不容易。”

    后面还有句话余生没说,那就是魄离体后,若无别的原因,很快就会消散。

    余生不说,何今夕也知道。

    顿时,他整个人垮下来,抱着妻子的手,把脸埋在她的衣襟里,“夕儿,我该怎么办?夕儿…”

    对于不死城的百姓而言,不死意味着不生,意味着对方是生命的一切。

    见余生得到镜子后,何今夕激动的从昨天晚上到今晚都没睡觉。

    半个时辰前,何今夕见到余生时,还以为妻子快醒了,日子熬到头了,

    现在余生却告诉他,原来方向压根是错的,甚至妻子醒来的希望更渺茫了。

    这样的噩耗,也难怪何今夕这般铁打的汉子熬不住,慢慢的传来啜泣的声音。

    余生在桌子上倒一杯酒,走过去拍了拍何今夕的肩膀。

    “她被困在身子的樊笼里,你的所言所语她全听得到,你这样只会让她也跟着悲伤。”余生说。

    何今夕埋着头渐渐收拾了情绪,然后抬起头接过余生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说的不错,而且至少现在我知道,她一直在,从不曾离开。”何今夕笑比哭还难看。

    余生看着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想的那个法子说出来:只要杀了她,灵魂就会解脱,余生自有法子让他们相见。

    余生同时也在疑惑,究竟什么人,居然抽离人的魄,他的图谋至少与不死之身脱不了干系。

    “当初何夫人究竟被谁所害?”余生坐在把镜子收起来,好奇的问。

    若是巫院普通的巫祝,自有法子抽离人的魂,但抽离人的魄,那就绝不是普通的巫祝。

    余生甚至觉着司巫也没有这般本事。



    何今夕抬起头,一脸恨意,“神巫,巫阳!”

    “我的娘。”余生被吓一跳。

    他后退几步惊讶看着床上的何今夕夫人,见她身上无别的异样后才松口气。

    作为知名的女神巫,巫阳不在灵山十巫之列,但名头一点儿也不比灵山十巫小,甚至还要可怕。

    作为诅祝的老祖宗,巫阳一手蛊术玩的出神入化,毒也顺手。

    巫阳还有一手救命的本事,即将来到东荒,发了疯的远古神兽猰貐,救活它的六位巫祝中就有巫阳。

    擅蛊术的女人不可怕,医术高明的女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擅长蛊术又医术高明的女子,救人死人只在一念之间。

    这样的奇女子,她会把人玩的生不如死。

    只不过神巫巫阳寿命与他一般,几乎与天齐,抽离何今夕夫人魄,研究不死之身又有何用?

    认真不过三秒,到了此处,余生的思路转了弯,“我余生居然也长生不老了?”

    昨晚到今天,不是在醉酒,打架就是在占小姨妈便宜,余生现在才真的体会到身为东荒王儿子的福利。

    昨日还遥不可及的长生,今日已经到手了,这让余生不好努力了,那样岂不是不给别人活路。

    系统不屑的在余生耳旁道:“你以前努力过?”

    这是个好问题,余生选择听而不闻。

    不过小姨妈早知余生会有这心思,已经在为余生规划日后的努力计划了。

    知晓仇人为巫阳又如何?

    不只何今夕不是她的对手,不死城城主也不是巫阳对手,对她在城内的犯事只能视而不见,忍气吞声。

    何今夕倒有个向巫阳复仇的一揽子计划,只不过时间太久了,还是远走他乡寻找救治妻子的法子要紧。

    一路相思,一路愁,何今夕有太多的话与人诉说。现在向余生道出后,他打开了话匣子,源源不断的向余生倒。

    余生看着油灯下何今夕忽明忽暗的脸,看着他渐渐舒展眉头,静静听着他的倾诉。

    直到夜过半,何今夕拱手致谢,余生才走出他的房间下了楼。

    在大堂,长桌旁坐着白高兴他们,只有草儿撑不住上楼睡觉去了。

    长桌之外,所有桌子被搬走了,因为房子全等待重建,百姓们暂时在客栈打地铺。

    余生见里正和石大爷也在,忙道:“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张叔,你带老人上去休息吧。”

    “这万万使不得,留着招待客人吧。”身旁围着不少孩子在听故事的石大爷摆手。

    乡亲经常往客栈送菜,送粮食,余生岂能让空着房间让长辈睡地上?

    他坚持,让白高兴把他们送上去,余生特别嘱托道:“把我的房间腾出来,让几位长辈住。”

    “你晚上睡哪儿?”富难问,他现在和叶子高挤在一个房间。

    “我打地铺。”余生淡淡扫了清姨一眼,至于去哪儿打地铺么,那就是个学问了。

    昨晚到今晚,余生还未进食,他看着众人,“你们用过饭了?”

    怪哉和胡母远在咬着耳朵嘀咕,闻言道:“你们下楼时,我们就已经用过了,只有清姐等你还没吃呢。”

    “谁在等他,我只是不饿而已。”清姨饮一杯酒,淡淡的说。

    怪哉向余生作怪的摇摇头,同胡母远上去休息了。

    叶子高作为情圣,又刚得罪余生,知道余生现在想要什么,向黑妞眨了眨眼也要上楼。

    不过回头见到富难还笑呵呵的看着余生,叶子高又折了回来。

    “滚上去睡觉。”叶子高踢他一脚。

    “你上去睡就好了,踹我作甚。”富难不悦的说,他挺喜欢大堂气氛的。

    诸位友人和衣而卧,伴着油灯说一些闲话,在聊天中睡去,这让他想念起了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光。

    “我怕你打呼影响到我。”叶子高找着理由。

    这厮呼噜也确实挺响的,叶子高刚听到时还以为有妖怪来袭,睡梦中掀起被子就跑路,还踩到了狗子尾巴。

    富难就这样被推了上去,见周围清静下来,余生走过去摸清姨头,“是不是在等我?”

    “啪”,清姨嗔怒的踹余生一脚,好歹也是城主,在百姓面前不要尊严呀。

    余生痛呼引来百姓目光,他忙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走,小姨妈,我给你下面去。”

    余生走进后厨,清姨又饮一杯酒,才提着酒坛子慢慢走进去。

    她倒不是等余生,只是怪哉做的饭不合她的胃口,她喜欢余生做的。

    掀帘刚进去,不待看清里面景象,一道阴影扑面而来,双臂把清姨壁咚在墙上。

    “干什么,本事大了了不起呀。”清姨不满的踢余生一脚。

    身为剑仙,防备一般人的袭击轻而易举。

    奈何眼前是解开初道封印,刚刚得到东荒王一点传承的余生,不说旁的,一手神移就让她就很难招架了。

    “只是有些饿了。”余生说罢,俯身贴向照姑娘双唇。

    上面有酒的清香,让贪婪的余生这才发现自己酿的酒居然如此美味。

    或许是何今夕与妻子的相隔,让余生格外珍惜相聚时的时光,这一吻,时间很长。

    直到清姨推开余生,“外面来人了。”

    身为城主,威严必须有,余生只能不舍分开,转身要去做饭,被清姨拉住整了整他的衣领。

    俩人刚分开,说书女子挑帘走进来,“你想吃什么?”余生背对着门口,挑拣着桌上的材料。

    “来点儿有新意的。”清姨整了整衣领,心虚的对余生说,然后把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说书丑女脸上也带着青纱,不过要比怪哉薄一些,隐约可以看见脸上的疤痕。

    看着面色红润的城主,说书丑女有些拘谨,低声向清姨和余生行了一礼。

    “快请坐,”余生转身招呼,为她倒了一杯茶,“为了治病的事儿来?”他委婉的笑着说。

    “不是,不是。”说书丑女深怕余生以为她急不可耐,急忙摆手,但很快又停下来。

    她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我,我知道掌柜有些累了,我,也不是为了治病,就,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你付了钱,我办事,有什么好拘束的,客人是东荒……”话说半截,余生自打一巴掌。

    这话同“顾客是上帝”差不多,只不过现在东荒王成了他娘,余生再说这话,就是到处认娘了。

    说书丑女见余生自扇嘴巴,一时心情放松许多,“不是着急治病,我,我就是希望余掌柜治病时,能不能先医我。”

    收拾葱的余生怔住了,以说书男女的感情,他以为丑女着急过来是请他快点儿医治盲眼说书男呢。

    难道是他高看他们感情了?



    见余生一脸意外,清姨恨不得把自己的智商匀给他点儿。

    不过也只是想想,若真平均匀给他,小姨妈会觉着自己智商不够用的。

    “女为悦己者容。”清姨坐在桌子对面,提醒余生后取一杯子为自己倒酒。

    “不,不全是。”说书丑女低下头,声若蚊蝇,“我脸上的伤,在救阿哥时留下的。”

    当初还是师兄妹,随师父一起说书学艺时,丑女因救差点跌入灰池的说书男而被灰池毁了容貌。

    “他一直不知道,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说书丑女掀开面纱,把脸看向别处,“我,我怕他心疼。”

    女为悦己者容固然不假,但说书丑女更怕的是说书男看到她脸上伤痕时的愧疚。

    余生手里提着锅,料不到丑女出于这样的理由,“好,我答应你,要不然现在就……”

    “不用,不用。”丑女看着余生手里的锅,感激的摆摆手,“你们先用饭。”

    说罢,丑女放下面纱,恭敬的出去了。

    目送丑女离开,余生把锅放灶上,倒入一些油,然后在暗处取出一洋葱切块。

    “你要做什么?”余生做面次数不错,但小姨妈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烧油的。

    “你不说来点有心意的。”余生头也不回,“那我就做一份葱油拌面。”

    葱油拌面?清姨不曾听过,这倒是有新意的一道面,她饮着酒,有些期待起来。

    余生把八角,桂皮、花椒之类调味丢进油锅,然后把切好的洋葱丝放锅里,用小火慢慢熬,以让葱油变的更香。

    把这些收拾完毕,余生回头从桌子下面取出采来的小葱,把它们一根根清洗干净,留着葱须和葱白,让葱香更浓。

    饮酒时的清姨抬头,见余生看着她笑,不由的纳闷道:“笑什么?”

    余生低头,认真的说:“以前我很喜欢吃葱油拌面。”

    这个以前,余生指的前世,清姨因此略微不解。

    当时的余生很喜欢楼下夫妻店的葱油拌面,店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老板木讷,他们感情很好。

    老板最拿手的是葱油拌面,当时还是单身狗的余生羡慕他们的爱情,沾上葱油拌面的味道。

    后来余生就有了一个梦想,“我梦想开一家店,一家充满人情味的小店。”他对清姨说。

    店面积不必很大,但一定要明亮,阳光洒进来把碗碗盏盏照亮,朴实的桌椅,几盆绿植,还有一两只懒洋洋的猫。

    “进来的都是相熟的客人,和他们叙叙家常,聊聊天气,整日与爱的人厮混,为她做葱油拌面。”

    葱油拌面,一蔬一饭,简单至极,但又不孤单,因为有爱人,有葱油熬到极致的香。

    这样的生活一定是悠闲的可以追逐夕阳的,让一天在安静中过去,即便做梦也应该是安稳的。

    清姨听余生叙说,心想这算什么梦想,不是早已经实现了?

    细一思索,清姨明白了,不就差个“与爱的人厮混”?她瞪余生一眼,整天秀恩爱,让她猝不及防。

    余生不知清姨的目光何意,他只是满足的叹息一声,现在这愿望实现了。

    虽然脚下不止有两只猫,还有一只转着圈咬自己尾巴的丑的要命的傻狗。

    余生踢它一脚,“笨死了,你别老顺时针转,你逆时针不就咬住尾巴了?”

    清姨抚额,她现在是真的很担忧,万一以后儿子是个傻子怎办?

    余生回头,见锅里的洋葱蔫了后把调味和洋葱全部捞出来,然后把葱放进去,再慢慢的熬。

    熬制时余生继续收拾面。忙碌中他回头,见清姨愁眉不展,饮酒的兴致也没了。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余生问她。

    “在想……”清姨一停,“没想什么,饭做好了?”

    “没呢。”余生也没追问,只是向她求证,“小姨妈,虾不算鱼吧?”

    不待清姨回答,余生转过身看着她,“我可记着东荒王卖鱼抵债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吃鱼?”

    书店的妇人鬼在寻味斋花园里告诉过余生,东荒王曾抢南荒王钱库,后来被迫卖鱼抵债。

    “你娘那是缺心眼,你也缺…”清姨停住了,完了,这东西貌似真的会遗传。

    余生在继续追问,正愁着的清姨不耐烦的摆摆手,“到时你问他们去,我怎么知道。”

    “那我吃虾?”余生问,葱油拌面里加入开洋,味道的鲜味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等等。”清姨打断他,“到时你与水里百族交流无阻,不怕有不适?”

    当时余生看到朱屠夫杀猪,回来还不适的与清姨诉说一番。

    余生犹豫了,好歹以后也是水里小王子,被虾兵蟹将追杀就不妙了。

    “那岂不是蟹也吃不成了?”余生郁闷,绍兴酒与螃蟹,简直绝配。

    这时葱油已经熬好了,余生倒出来放一碗里保存,又烧水,把备好的面条煮熟,然后用凉开水冲一遍沥干。

    再把油锅放灶上,放了几勺方才做好的葱油,少许猪油,加入生抽,老抽之类调味混成酱汁。

    然后倒入面中,用少许葱花点缀,一大碗端在清姨面前。

    “这么多?”清姨望着面前的一碗面,虽然闻着很美味,但也太多了吧?

    “我也吃呢。”余生取两根筷子,见清姨看着他,解释道:“多个碗还得洗碗不是?”

    “够了啊,待会儿我洗。”清姨让余生取一个碗,整天亲昵,城主的尊严何在?

    想她扬州城主,当年也是一把剑,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让群妖俯首签下白天不侵犯条约的主儿。

    儿女情长只会让她英雄气短,磨掉锐气。

    余生取一个碗,清姨挑给他半碗多,然后才期待的尝一口。

    “唔。”最喜欢面食的清姨惊喜般的感叹一声。

    葱香、油香与调味的香和鲜有层次地交织在一起,让面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香喷喷的好吃。

    这一蔬,一饭,一油的结合,竟让她这个从小对面食就不陌生的人,突然对面有了巨大的新鲜感!

    清姨抬头,意外的看着余生,这么简单的食材做出这么香的面,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见余生得意的一挑眉,等着被夸的样子,清姨不再理他,埋头享受起这碗面来。

    整个屋子现在荡着葱油香味,狗子停止了咬尾巴,两只猫更是“喵喵”不停地的朝余生叫。

    小白狐被惊醒跑进来,然后从什么地方拖出了自己干净的餐具。

    被打扰的余生叹道:“我的梦想错了,那两只猫应该剔除掉。”

    葱香飘到了大堂,里正翻个身,迷糊间吞口水,“小鱼儿,太缺德了,这不是半夜放毒么。”



    “我要上仙山,我要上仙山,仰望生死两茫茫…”

    被余生应允后,富难昨晚一夜不曾睡好,大早上又极有精神的早早起床了。

    作为未来的仙人,富难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决定在指挥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现在想想那些为了统领位子而奔忙的锦衣卫同袍,富难就觉着可笑,爷可是要成仙的人。

    想着这些,富难搬动桌子,好搬回原来的位子,让客栈重新开张。

    “哎呦。”脚下忽然传来痛哭的声音,富难低头见余生从一毯子下面钻出来。

    “指挥使怎么在这儿?”富难疑惑的看着。

    “踩我手了,踩我手了。”余生左胳膊打着富难呆着不移动的脚。

    “哦,哦。”富难急忙往后退,一不小心又撞到了余生的腿,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脚上。

    “啊”,余生痛叫一声,把富难推走,“富难,我跟你有仇啊,告诉你,我这可是龙爪手。”

    余生抖着手,又摸着被富难压倒的腿,这龙爪手名副其实,可不是什么功夫能媲美的。

    “掌柜的,指挥使,我不是故意的。”富难急忙摆手,“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说我打地铺了。”余生没好气的站起来,火红的朝阳刚刚穿过窗子落在墙上。

    他迎着光伸展一下身子,打地铺对身子,尤其是腰很不少,余生决定晚上为大家铺些草。

    “不是,你不应该在上面打地铺?”富难指了指阁楼的方向。不聪明如他,也知道余生昨天打的什么鬼主意。

    “别以你那龌蹉之心,来度我这大君子之腹。”余生一脸正气。

    富难暗自撇嘴,还君子之腹,估计是被赶出来了,不然谁敢让仙山少主在大堂里打地铺?

    瞎猫碰见死耗子,富难还真蒙对一次,余生昨晚的确被小姨妈赶出来了。

    昨晚用罢晚饭洗簌后,余生死皮赖脸的跟着回到阁楼,小姨妈本来已经答应让他在床下打地铺了。

    只是忍不住对清姨进行一番人工呼吸后,余生手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好死不死说了句“有点小”。

    然后余生就被赶出来了。

    “去,抓紧干活,我再去补个觉。”余生说着又上楼去了。

    路经二层时见到叶子高,余生揉着自己腰向他打招呼,“早啊。”

    “早。”叶子高也是一脸惺忪,“掌柜的,那饕餮的尸首怎么办?”

    饕餮尸首倒在对面田野上,看着山一般高,非常骇人,血四处流,把整片田都给浇灌了。

    虽然已经死去,但没有一头野兽敢靠近,百姓们也拿它没办法,全等着余生拿主意呢。

    只是昨天余生在睡觉,醒来时天又已经晚了,叶子高深怕再耽搁,遇见索性直接问了。

    余生停下略一思索,“找人把肉剥下来,送到摘星楼。”

    那些城主早就说想尝尝饕餮肉了,现在有机会赚大钱,奸商余生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但凡前天晚上共同御敌的城主,收个成本价就好了,那些不曾来的,给我狠狠的宰。”余生不高兴的说。

    叶子高道:“掌柜的,不曾来的也就巫院的神巫,以及铁杆支持他们的城主。”

    “我说的就是他们。”余生说,但凡不跟他余生混的,余生一定让他们眼馋。

    叶子高答应一声,建议道:“掌柜的,咱们是不是留一些?”

    饕餮这等凶兽的肉,含有的灵力和药性不言而喻,对练武,修道之人乃大补之物。

    摘星楼的城主都想尝尝,莫说他们这些平常人了。

    “留,留,够你们吃了,山那么大一堆呢。”余生摆了摆手,“对了,把骨头给我完整留下。”

    听到余生的叮嘱,叶子高不解,留骨头作甚?

    “本掌柜的伟大志向是什么?”余生斜眼看着叶子高。

    叶子高一头雾水,这倒是问住他了,平时懒惰的余掌柜,还有伟大的志向?

    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叶子高很快明白了,“哦,我知道了,迎娶小姨妈,走上人生巅峰。”

    “去,那是第一个伟大志向。本掌柜第二个伟大志向是成为天下第一客栈的掌柜!”余生傲然道。

    系统在余生耳旁叹息,冰冷的声音道:“苍天啊,他终于记起来了,我以为他在成为小姨夫的路上回不来了。”

    余生撇嘴,肤浅,他余生岂是被情情爱爱绊住的人?

    “不,你不是。”系统欣慰的说。

    “那当然,我余生是被情情爱爱绊住的龙。”余生在念头中得意的说。

    “你大爷!”系统冰冷的声音在余生耳旁久久回荡,以一机械的声音,表达出了无限的愤怒。

    余生觉着这情绪的表达,远超他这个小鲜肉演技派了。

    “这,这和饕餮骨头有什么关系?”叶子高望着余生,很是不解。

    “谁家客栈在门前摆一整具饕餮白骨?只有天下第一客栈才有这魄力。”余生说,“那白骨就是咱们的门面。”

    以后饕餮的大口就是客栈门口,欲入客栈者,先尝尝被饕餮吞噬的滋味,这才是真正的有妖气。

    余生觉着,以后这等体验卖门票估计也挣不少钱,毕竟能活着从饕餮嘴里出来的只此一家。

    另外还安全,诸多妖兽见到门前饕餮白骨,不落荒而逃,余生跟他娘姓。

    “呃”,叶子高被余生的打算给弄晕了,“那,那么大的骨头,咱们客栈门口放不下吧?”

    “笨,居然让本掌柜让指点你,你没救了。”余生叹息,让叶子高不知该悲还是喜。

    喜的是自家掌柜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悲的是他居然被掌柜的在智商上压制了。

    “客栈以后肯定要扩张,我都想好了。”余生借着窗户指了指西面的竹林,“从山一直到竹林小屋,全是客栈。”

    “嗬!”叶子高惊叹,那可真够大的,快有多半个扬州城了,堪称是一城一客栈。

    “跟我混,有前途。”余生得意的摆摆手,“行了,你去忙,我去补个觉。”

    “嘶,我的腰。”余生呻吟着,径直上阁楼去了。

    留下叶子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自诩为情圣的叶子高,第一次对余生有了甘拜下风,高山仰止的感觉。

    望着余生走向阁楼的身影,在打开门时落在身上宛若圣光的霞光,让叶子高自行惭秽。

    “不行,我叶子高不能输给掌柜的。”叶子高点点头,呆在原地下了很大决心,转身向黑妞房间走去。

    疑惑黑妞睡觉居然不锁门,叶子高推门走进去。

    “咔嚓”,里面很快传来骨裂的声音。

    住黑妞隔壁的怪哉出门,向对面推门出来的胡母远微微一笑,向黑妞喊道:“黑妞,怎么了?”

    “我,我,怎么是你呀,我以为是歹人呢。”黑妞不知所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现在叶子高明白黑妞为什么不关门了。龙,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