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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亭这么一说,顿时让余生瞪大双目,不因什么刑天一族,只是被燕亭画出大饼诱惑住了。

    若真的成功,余生则觉着将客栈打造为天下第一指日可待。

    若西山有一条通向外面的要道,还愁缺少客人?

    “我们马上去查探。”余生说罢,手里皮影没了动静。

    “把皮影挂在墙上。”余生随后递给白高兴,让清姨眉头一挑,这挂人的毛病也会遗传?

    狌狌匍匐着身子,步伐踉跄的悄移到客栈门口,只差一步就跑出去了。

    “站住,不许走!”余生大喝一声,狌狌惊叫着抬脚就走,小和尚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生哥儿,喏。”小和尚扒着眼皮向余生做个鬼脸,追了出去。

    吓到狌狌的余生得意的笑,被清姨没好气的用指头点了点头,“孩子气。”

    余生转过身,“对了,我的奖励呢,能不能预支一下。”他指了指清姨手中临摹的大字。

    清姨把纸张一收,“快去收拾一下,明天一大早我们前往东山。”

    “我还不知怎么回事呢。”余生说,这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要去东山探路了。

    清姨站住,“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答应燕城主尽快去?”

    “哈哈”,余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笑一下,他被燕亭画的大饼给诱惑到,不由自主就答应了。

    他感慨道:“我余生这辈子,只有钱是最大的敌人。”

    清姨一撇嘴,觉着这话改成“你们母子俩这辈子”才对。

    “我们俩要去很久,你把客栈安排一下,再准备些干粮和酒。”清姨说。

    余生摆手,大言不惭的说有神厨在,准备什么干粮,权当去野炊了,保证小姨妈吃好喝好。

    “等等,只有我们两个去东山?”余生突然醒悟,这岂不是说,两个人将在东山呆很久?

    为所欲为!

    一个词刚在余生脑海里浮现,额头就被清姨敲一记,“在胡思乱想什么,还不快去忙。”

    “谁说我胡思乱想了。”余生同清姨耍贫嘴,“我这顶多叫想入非非。”

    说罢,余生转身去后厨,口里哼唱着“你是风儿,我是沙”,至于后半句,暂时还不敢在清姨面前唱出来。

    不过小姨妈皱起了眉头,你是凤儿,我是傻?

    她察觉身旁有东西走过进了后厨,估计是凤儿,清姨于是也跟进去。

    留下黑妞几位呆呆的望着俩人背影,“现在他们已经不避着咱们了。”白高兴说。

    “哎,以后是不是得叫指挥使城主夫人啊?”富难说,不过那样一来指挥使位子就空缺了,那他岂不是……

    “我还是个孩子。”草儿坐凳子上摇摆着双腿,“有没有人管管他们。”

    黑妞道:“东荒小王爷,谁敢惹,万一被东荒王扒皮抽筋怎么办?”

    她说着目光落在叶子高上,见他手托腮,目光失去焦点,唇角挂着邪恶的笑。

    黑妞推他,“你在想什么?”

    叶子高把手收回来,收起唇角笑容,“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儿。”

    “肯定不是好事。”白高兴很了解他的为人,起身出去伺候牲口了。

    现在一头雷龙,一头牛,食量太大。

    不过幸好有刀疤脸兄弟们在,现在吃的草料他们不仅割回来,甚至过冬的草料已经在帮余生准备了。

    余生也没想赶他们走,到时镇子重建,客栈扩张,乃至以后的护卫,全少不了用人。

    这刀疤脸虽做过剪径的勾当,但山狼来时舍身救人的敬业,还是感动了余生。

    毕竟有几个能舍得性命名堵枪眼的伙计,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譬如叶子高以前那头猪。

    黑妞对叶子高想的事儿很好奇,摇着他胳膊追问,叶子高最后不耐烦才道:“好了,我刚才在想菲菲是谁?”

    黑妞,富难和草儿全是一怔,倒是柳柳若有所思,掌柜的似乎刚说了个“想入非非”。

    黑妞很快明白过来,“哈哈”,她大笑着拍叶子高肩膀,“太,太邪恶了,我喜欢。”

    “一丘之貉。”草儿拉着柳柳出去了,都说过了人家还是个孩子。

    只不过一脚刚迈出台阶,草儿就被后厨一声痛呼留下了,清姨掀开帘子喊草儿,“某人切指头了,快来止血。”

    “掌柜的?”草儿问。

    “还能有谁?”清姨翻个白眼,刀工练的出神入化,居然还能切了手,心理不行。

    草儿刚收回脚步,富难“唰”的向后厨奔去,“掌柜的,让我看看。”

    草儿瞪圆双目,什么情况,富难这孙子居然戗行,“真当姑奶奶是素的?”草儿气鼓鼓的向后厨走去。

    “不是,是吃素的。”柳柳在身旁提醒。

    “哦,对,是吃素的?”草儿掀帘进去,严格来说,她还真是素的。

    后厨里,余生捂着出血的手指,富难站在余生旁边,前有左右探着身子,试图看清余生伤口。

    “没切下来肉吧?”草儿问,得到肯定答案后,她从怀里取一根草,“嚼碎敷在伤口处很快就止住了。”

    草儿刚要嚼,“哎,等等,让小姨妈来。”余生说,“全怪她让我分神。”

    在余生切几块饕餮肉做路上干粮时,清姨忽然来了句“你惦记凤儿?”,然以后余生就切手指了。

    “来就来。”清姨接过草,咀嚼后小心的敷在余生伤口上。

    这时富难看清了余生的伤口,失望的摇了摇头,余生正在享受小姨妈的温柔,没理会他。

    黑妞和叶子高掀帘进来,“掌柜的,切下肉没?”叶子高也打量余生伤口。

    余生不满:“怎么个意思,你盼着我切到肉啊。”

    “不是,我们好奇。饕餮死前说四王的肉尝之可得永生大道。”黑妞说,“或许你的肉得半个大道呢。”

    “去你大爷,滚你大爷。”余生抬脚把俩人踹出去,“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狐朋狗友。”富难补充一句,然后被余生也踹了出去,“你也是。”

    “掌柜的,我们不是妖兽,还吃你不成?”叶子高在外面笑着说,“或许还能帮你发现条财路呢。”

    他们将来要上仙山,仙山上令人长生不死的灵物有的是,方才真的只是好奇。

    “我真的是妖兽哎。”黑妞忽然说。

    莫说他们了,余生也在好奇,他伸出手指。“我要不咬一口试试?”

    这要真的能成,余生觉着南荒王将让位了。

    当然,除非南荒王也做这生意。

    不过只是想想,手上切伤在疼,余生才不去做傻事。

    “那和卖肉有什么区别?”他对清姨说。

    唐僧为甚在取经路上不舍妖怪一口肉,换取畅通无阻奔西天?

    就是因为有职业道德的和尚不做皮肉生意。



    前世一位作家说过,通往男人的心是胃,至于后半句,余生没记住。

    不过余生会举一反三,想胃既然能通向男人的心,想必也能达到照姑娘的心。

    以清姨整日不爱女妆爱男装,打扮着衣追求城主威严,有些许英气的姑娘而言,应当错不了。

    因此余生决定借去东山之机,好好抓住照姑娘的胃,进一步拉近关系。

    不过他在准备什么上犯了难,茫无头绪的时候,索性坐在门前逗弄起狗子。

    他手里抓着一根骨头,在狗子面前晃了一晃,作势向石桥方向丢去,虚晃一枪快速藏在身后。

    狗子不知,扭头看着石桥方向,以为骨头过去了,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跑过去。

    挺着鼻子嗅半晌,狗子一直没找到骨头,甚至最后忘记寻找骨头,转着圈追咬起尾巴来。

    在阳光下晒太阳的黑猫和警长双眼眯成一条线,高傲的看着狗子,对它的傻嗤之以鼻。

    直到余生亮出骨头,喊狗子一声,狗子这才记起了骨头,吐着舌头快速奔到余生面前。

    在余生故技重施后,狗子又跑到石桥方向找骨头。

    如此周而复始,狗子终于学聪明了。

    在余生再次把骨头丢出去后,狗子白眼斜看余生,朝着他“汪汪”两句,还“嗷…呜”一声。

    后面这句明显不是好话,“狗胆包天了你。”余生踢狗子一脚。

    他刚要再补上一脚,一声暴喝响在耳际,“住手!”惊的余生手里骨头都掉了。

    余生转头看去,见石桥上走来一群人。

    他们腰间挎着刀,为首的一位戴着一顶斗笠,斗笠里用布包着头,只看得见双眼露在外面。

    他目光凌厉的看着余生,义正言辞道:“狗为你们的好朋友,忠诚的伙伴,打狗是不对的,你快向它赔礼道歉。”

    余生一怔,这人有病吧?

    狗子这时终于把骨头叼在口中,远离余生后敬业的朝石桥上来人敷衍的“汪汪”两句。

    “不必…”,为首斗笠人亲切向狗子招手,然后看清了狗子的容貌,“呃,谢。”

    身后不戴斗笠的人也被狗子的绝世狗颜惊道了,一人情不自禁道:“嗬,这狗……”

    许是顾忌斗笠人,被人拉了拉衣袖后,这人道:“真够不好看的。”

    “你眼瞎呀!”斗笠人回头就是一巴掌,“这是狗?这是狗?这明明是狼。”

    “是,狼。”几个不戴斗笠的人恭敬低头应道,被拍一巴掌的人毫无怨言,仿佛斗笠人说的是真理。

    斗笠人这才满意的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余生说:“嗯,既然不是狗,是狼,你就不用道歉了。”

    余生看了看不远处啃骨头的狗子,不悦道:“你眼瞎啊,这是狼,凭什么给我们狗子改祖宗?”

    作为余生忠诚的伙伴,见他对来人不喜,狗子放下骨头,也朝斗笠人叫起来:“嗷…呜”

    “嗷你个头呀,这时候嗷什么嗷。”余生打断它,太他娘丢人了。

    狗子一时茫然,不知那里做错了,但惹不起躲得起,叼起骨头直接向更远处跑去。

    同时不忘回头迁怒于来人,放下骨头“嗷…呜”一句,叼起来继续跑,然后在放下叫。

    “我就是说狼,怎么样?”斗笠人回头看着手下,又对余生说,“怎么样?”

    余生无言以对,决定不逗狗了,还是逗黑猫和警长两只猫好,不过它们太狡猾了,不好戏弄。

    斗笠人看着狗子,讲真,这狗真够丑的,丑到让斗笠人都不好意思承认他是犬封城的人。

    不过那条丑狗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给狗族脸上摸黑,自行学起了狼叫。

    保住面子的斗笠人见余生不说话,觉着他有打狗倾向,趁机走近教训道:“年轻人,对狗要好一些。”

    “幸好你刚才欺负的不是我们城百姓养的狗,要不然赔钱是轻的,把你剁成人肉都很正常,他们最擅长做人肉包子。”

    “每个生命都值得温柔以待。”他语重心长的说,同时伸手拍余生肩膀,不过被余生躲开了。

    斗笠人不以为意,说起人肉,他还真有些饿了,于是越过余生向客栈走进去。

    “小二,来一盘猪头肉,再来一坛好酒。”斗笠人的手下招呼,事已经办完,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叶子高起身要去招呼,余生从外面探进头,“不刚说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温柔以待?”

    刚坐下的来人一顿,齐齐把目光看向斗笠人,手握住刀把。

    见斗笠人不说话,一手下一拍桌子,“小二,怎么做生意呢,别让一些人坏了我们的兴致。”

    叶子高不高兴了,转身冷笑,“呦嗬,好大口气,你别坏了我们爷的兴致,不然让你横着进来,竖着出去。”

    “说错了。”黑妞提醒他,“是走着进来,滚着出去。”

    “来的都是客,怎么回事?”清姨从木梯上走下来,她刚去把后面几天城主府的事儿用信交代一下。

    斗笠人抬头看向清姨,“你是掌柜的?小二有些不懂规矩,不过没什么。”

    “那是掌柜小姨妈,掌柜的在等你解释‘温柔以待’呢。”余生倚靠在门口,看着斗笠人。

    尴尬!

    “咳咳,这个,狗为人的朋友而生,猪为盘中餐而生。”斗笠人抬头看向余生,“对生命的最温柔莫过于死得其所。”

    “谁说猪为盘中餐而生的?”经过的猪肉九正好听见,忍不住进来出口反驳,“我还是说你是为猪生的。”

    在扬州拜师时,他的师父朱屠户说过,尊重刀下每一头猪,是它们为咱们带来了营生。

    斗笠人吃肉就吃罢了,居然还找个这理由,猪肉九忍不住有些怒气。

    “用你的话说,我还觉着猪才是人的朋友呢。”猪肉九愤愤不平的说。

    “我师父曾经说过,狗全都崇拜地看着你们,猫全都蔑视地看着你们,只有猪把你们看作是和它们平等的。”

    猪肉九侃侃而谈,让余生目瞪口呆,只差回扬州把他师父剥皮切片,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个带“丘”的灵魂。

    “唯有平等才是朋友,狗还算不上人的朋友,要不有狗肉朋友一说,你……”

    猪肉九还要再说,“砰”的一声被打断了,“你敢说狗肉,我杀了你!”眨眼之间,银光一闪,斗笠人手里武器出鞘。

    “怎么着,想打架?”余生把猪肉九挡住,“知不知道外面饕餮是怎么死的,我打死的。”

    “外面是饕餮?”斗笠人“当啷”把手里武器惊掉了。

    来时见骨架多半边,有人在余下的剥肉,他以为是什么食草的大兽被杀死了。



    况且,东荒什么时候有饕餮被杀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也不想想,所到之处不是寻找盘瓠武器,就是在教训不善待狗的人。

    即便真有人在他耳边谈论,因为饕餮名字不带狗字,他也自行略过了。

    不过旁边手下有个时常开小差的人,倒是在姑苏城听到过饕餮将来东荒,诸位城主在扬州会盟的事儿。

    他站起身悄悄在斗笠人耳边说了,斗笠人又穿过窗户看了眼兽口的牙,捡起武器后安静坐下来。

    “那个,我们不吃猪头肉,我们用素食。”斗笠人语气平和,与方才动则拔刀的判若两人。

    但草儿不依了,怎么的,俺们花花草草就不是生命,就温柔以待了。

    “住口,敢说吃素,小心我杀了你!”草儿为了增强声势,甚至站在凳子上。

    “平日吃菜我就不说了,但你既然对生命温柔以待,却把花草抛弃,这我就不服了。”

    草儿抱着球球张牙舞爪的说:“它们不能走,不能说就不是生命?我是草儿,我今儿要给它们讨个公道!”

    “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那一样与它们没有关系,凭什么就不值得温柔以待了,凭什么!”

    “它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它们不言却撑起整个世界。”草儿慷慨激昂,球球在怀里双目瞪着,别说还很有气势。

    “不是,我”,斗笠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我们吃鱼,吃鱼总行了吧。”

    “什么!”身为四海少主,所有水族的王,余生不答应了,这个公道若不讨,如何当东荒未来的王?

    “凭什么吃鱼!”余生吼了一句,忽然找不到要说的话了,但要是弱于草儿,岂不丢面子?

    幸好余生灵光一闪,对着坐的几位客人吼道:“你们知道鱼有多努力吗,你们了解过它们吗?”

    这下斗笠人和手下彻底懵了,什么情况这是,这一客栈神经病吧。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吃它!”余生继续说,一吐为快后心想,不愧为前世万能用台词。

    “那,那我们吃牛肉或者驴肉?”斗笠人小心翼翼说。

    “不许吃牛和驴!”众人异口同声。

    大水牛刚刚救过镇子百姓的命,而驴已经登在扬州城锦衣卫的衣服上,成为象征了,更是万万吃不得。

    “那我们吃,吃什么呀,喝,喝水总行吧?”斗笠人被众人气势所慑。

    “喝水”,余生刚要反驳,觉着也没什么理由了,“行吧,给他们来碗水。”

    斗笠人这才松口气,心有余悸的将手中武器用布包裹起来,平日里全是他这么教育旁人,没想到在这儿栽了。

    不过这地方刚倒下一头饕餮,脚下这间客栈还安然无恙,想来里面的人肯定有一番本事。

    因此这群人狼狈为奸戏弄他,他也不敢放肆。

    “这是乂(ài)勾,你是犬封城的人?”见他颤颤巍巍收武器,清姨忽然说。

    刹那间,斗笠人把手里的武器握紧了,深怕她出手抢自己的武器。

    他的手下也握紧刀柄,只要清姨轻举妄动,立即会有六七把刀向她招呼。

    “乂勾啊,多少人借你之名,占道德之地,行狼狈为奸之事。”斗笠人戒备的盯着清姨,默默的想。

    绝不让能乂勾落入别人手中,就因为这把武器,现在整个犬封城已经四分五裂了。

    余生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武器的样子,这把武器很特别,形如乂字,像是一把剪刀,但相交的两面全是刃,尽头为勾。

    乂字大约有惩创,惩戒之意,余生隐隐约约觉察出这把武器大概的用途了,应该是什么象征。

    清姨才不屑于这把武器,她坐长桌旁边,为自己倒杯茶,“我乃扬州城主,很久之前受过你们城主一些恩惠。”

    当年一行人逃难,若无犬封城主相助,怕是还逃不出中原。

    说起犬封城,这位城在北荒的犬封城主盘瓠与中原还颇有渊源。

    当年一伙儿巨人打到长安城,夺走了长安城粮食,烧毁了良田,同行还把城主抓走了。

    在群龙无首之际,城主夫人站了出来。

    她广贴榜单,召集天下英雄,称谁若杀死巨人头领,救回城主,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当时盘瓠从北荒来到中原游历,正遇见此事,于是揭榜后摸黑潜入巨人盘踞的地方,用乂勾绞断了巨人那族首领的头。

    巨人首领一死,在清姨看来比余生智商差些的巨人,登时乱了阵脚,盘瓠趁机救出了城主。

    城主既然救出,答应的事自然要兑现,不过城主夫人却有些想悔婚。

    原因无他,盘瓠此人乃狗头人身,为北荒一头龙犬成妖。

    不过城主夫人的女儿却深明大义,最后劝说爹娘同意了这门婚事,嫁入了犬封城。

    后来神圣之战,犬封城碍于北荒王选择中立,不过在长安城破时,盘瓠还是帮助长安城百姓逃出了中原。

    思虑到此处,清姨又想起了长安,当年城主建城时,取长治久安之意,奈何天不遂人愿。

    整座城主府无一人生还,身为城主左膀右臂的李家,也只生还一人。

    长安不同于洛城,没出过圣人,却不知为何遭到诸神嫉恨,灭城不解气,还引大河之水,让废墟永远沉到湖底。

    长安城这个名字从此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甚至在太史城的史书上没留下一点浪花。

    至于盘瓠,早已经陨落很多年。

    听说得乂勾者为城主,奈何盘瓠后人平庸且贪,争来争去最后把乂勾弄丢了。

    不知清姨为何陷入沉思,余生道:“哦,原来还是自己人,那让虫儿姑娘稍微做点吃的让他们填补下肚子。”

    他们城主既然帮助过小姨妈,余生觉着还是不要太小气的好。

    斗笠人庆幸,终于不用饮水饱肚子了。

    他把脸上斗笠取下来,露出了脸上狗头,余生仔细端量,说实话,也就比狗子好看一点点。

    狗子叼着骨头走进来,见到顶着狗头的人后,又默默把骨头叼出去,又进来叼走了狗盆。

    离开时,还戒备的看着斗笠人,发出护食的声音。

    斗笠人狗眼跳动,谁他娘吃你的骨头呀,没一点儿肉。

    不过余生倒记起来了,举手招呼怪哉:“把剩下的几根骨头炖一炖。”

    斗笠人张开欲言,不过还是忍住了,很久没啃过骨头了,磨磨牙也好。

    “盘瓠城现在怎么样了?”清姨从沉思中回过神随口问一句,她很久没听到过盘瓠城消息了。

    “温和一派妇人之仁,任人欺凌,我们激进派将携乂勾回去重现盘瓠辉煌!”



    “现在犬封城百姓对龙犬贵族越来越不敬重,不拿龙犬贵族当爷看了,这全是温和一派酿下的错。”

    一说到犬封城近况,斗笠人义愤填膺起来,“不只如此,这些百姓还仇恨支持龙犬贵族的平民,污蔑他们是狗奴!”

    斗笠人拍着桌子,“要是再被温和一派执掌大权,不只犬利将旁落,甚至普通百姓都快与我们龙犬贵族平起平坐了!”

    “这是我们激进派绝不容忍的!”斗笠人又一拍桌子,“好在找回了乂勾,时机已到,回去我们就将发起一场变革。”

    “我们将发布各种可怕袭击,让温和派一切温和举措付之东流,让沉睡的龙犬贵族苏醒和聚集起来。”

    “但凡不尊龙犬贵族,以下犯上者,一律端蒸笼里清蒸做人肉包子。”

    斗笠人把这场变革行动未来在历史上留下的称呼都想好了,就叫清蒸变法。

    或许这些是斗笠人一直以来的渴望和梦想,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仿若胜利近在眼前。

    他慷慨激昂,手下的人也跟着激动起来,扭头咬住鞭子,似狗咬尾巴一样,还举手喊口号:清蒸!清蒸!

    余生斜眼相看,一狗头人在这儿狂妄就行了,你们这群平常人喊什么喊,真把狗头人当爹了。

    “我们将回到盘瓠(hu)城主在时的正轨。”狗头人饮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后继续对清姨说。

    怪哉这时把盘子端出来,刚掀起帘子就见余生在摆手。虫儿不知掌柜的主意怎么又变了,但还是悄悄退了回去。

    余生则站起身出了门,在台阶上找到正在啃骨头的狗子,“狗子,过来。”余生招手。

    狗子抬头看余生一眼,又看了一眼被口水沾过的骨头,确定余生不会抢后才摇着尾巴跑过来。

    “去把镇上的狗叫过来,咬里面那人。”余生指了指客栈大堂的狗头人。

    奈何狗子听不懂,摇着尾巴以为余生要喂它别的东西吃,顺便转到身后看他有没有藏骨头。

    余生无奈,正好见镇上一狗在远处晒太阳,于是指了指它,然后嘴作咬状指了指里面的狗头人。

    现在狗子明白了,不过它有点儿犹豫,那样岂不是骨头要分给别的狗了?

    见它往狗盆里面看,余生立刻明白它在想什么,威胁道:“你要不去,以后可就再也啃不到骨头了。”

    狗子一听,撒腿就朝远处跑去,很快传来召集群狗的狗吠声。

    余生转身走进去,见斗笠人依旧振振有词,清姨颇不耐烦,若不是看在盘瓠面子上,早把他收拾了。

    越说越激动的斗笠人早忘了身子何处,他转身向余生招手,“我的饭呢。”

    “快来了。”余生向外探头后赶忙闪开,接着狗子冲进来朝着狗头人龇牙。

    在狗头人莫名奇妙时,外面镇子上的狗一拥而上,怒吼着向狗头人咬过去。

    也不是真咬,而是扯着他的裤腿和衣袖,嘴里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让开,让开,你们干什么?”狗头人急了,一脚踢开一条狗。

    “住手!狗是你们的好朋友,忠诚的伙伴,打狗是不对的,你快向它赔礼道歉。”余生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狗头人这时那还顾上这个,见一条狗直接朝上身扑来,赶忙遮住上身,狗子则趁机朝他胯下撞去。

    “哎呦”,狗头人猝不及防中招,腿被凳子一绊,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幸好被手下扶住才没跌倒在地。

    另一个手下把手按在刀柄上,刚要驱赶一步不退的众狗,被余生随后丢过去的一根筷子打在手背上疼的松开了。

    “狗是我们好朋友,你们想干什么!”余生佯怒,“告诉你们,谁伤我的狗,我砍谁的头。”

    说罢,手里的一根筷子出手,打在狗头人踢狗的腿上,一股钻心的疼顿时涌上来。

    “哼,每个生命都值得温柔以待,这可是兄台刚才说的,违反了别怪我不客气。”余生手里还有一把筷子。

    狗头人现在明白过来,这群狗是这小子故意招过来的。

    既然狗打不得,那就只有逃了,他拨开一头跳起来扑向他胸口的狗,吩咐手下,“走,快走。”

    话音刚落,狗子已经一口咬在他屁股上,呲喇一声撕下一块布,顿时一股清凉从后面涌上来。

    “哎呦”,狗头人急忙用手遮住屁股,奈何狗子咬住布条不松口,直接扯到裤腿上。

    余生一见,瞬间移步到清姨跟前,在清姨错愕中把她揽在怀里,遮住双眼,“太恶心了,居然露屁股。”

    “滚开,滚开。”狗头人甩着袖子驱赶着群狗。

    幸好狗子召集起来的全是些乌合之众,他们很快顺利的逃到客栈外,不过狗子领群狗在后面紧追不舍。

    待余生走出去时,他们已经过了石桥,在大道上朝北向妖城仓皇逃去了。

    正在收拾饕餮尸骨的刀疤脸惊讶的光屁股的狗头人,“这妖怪,喜欢光屁股?大白天也忒不知羞了。”

    狗子它们追出石桥后就停下来,狂吠几句后站在饕餮尸骨下晒太阳,望着骨头发呆。

    余生急忙把它们喊回来,那骨头他要当客栈门面的,可不能让这几条狗给啃了。

    “哎,这…”白高兴忽然见地下有一布裹的武器,捡起来一看,“这不是那人的宝贵的那什么,乂勾么?”

    余生回头一看还真是,方才那狗头人在招架群狗时,忘记携带这把武器了。

    他把武器取出来,双手握着手柄剪了一下。

    叶子高在旁边道:“别说,这东西还挺适合掌柜那绝户少侠名头的。”

    “滚,小心我给你剪了。”余生把这武器在叶子高面前虚晃,“挂起来,他要回来寻,让他们破费一下。”

    权当作方才对耳朵乃至精神的污染了,还有讨厌费。

    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余生赶忙到后厨,继续收拾远行将要带的东西。

    也不忘细细查看一下系统,看里面有没有外出远行时用得到的。

    相比于刘掌柜的两万功德值,系统在饕餮倒下时,直接给了他八万点功德值,现在的余生不差功德值。

    奈何系统里面不是与厨房有关,便是客栈用得到的东西,只有一样外出用到的东西。

    余生最后只能选择自制一顶帐篷,正好容得下两个人从容休息。



    东山很大,若想尽快赶过去,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因此东方天微明,余生就起床洗漱了,把早饭准备好后,才上阁楼喊醒照姑娘。

    身为城主,王姨觉着照姑娘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像城主,那就是好睡懒觉。

    在喊她不醒后,余生只能把头探到前面,吻住她的嘴不松口,用舌头轻轻叩响银牙把守的大门。

    这下照姑娘睡不踏实了,在迷迷糊糊中用舌头回应了一下,然后脑子恢复清明,银牙合上了大门。

    “哎呦,疼,疼。”余生痛的含糊的喊起来,舌头被照姑娘挟持了。

    “哼,让你大早上作怪。”清姨松开,高傲的冷哼一声后,翻个身背对余生想继续睡觉。

    “快起床了,不然就晚了。”余生还是很期待远行的,不只因为他最远只去过扬州,也因为他刚会飞。

    平日里飞不尽兴,现在进入东山远行,可以好好过一把瘾了。

    清姨无动于衷,余生随手一拍然后愣住了,挺翘的部位给手掌以细腻而诱人的手感。

    余生差点沉迷下去,幸好扑面而来的杀气救了他。

    余生迅速变幻身子,眨眼间出现在阁楼门口,回头看着瞪他的清姨,“这,我,手误,真的手误。”

    见清姨杀人的眼神盯着不松,余生举手向天,“对东荒王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然天打雷劈。”

    清姨随手把枕头丢过来,“东荒王是你娘,还雷劈你不成?”

    “哈,那个,那别的神明也管不住我了。”余生小心向小姨妈靠近,不把这怒气压下去,今儿怕不能启程。

    至于天道,只是一整套规则在束缚着整个世界,余生从没听说过天道有自我意识。

    余生刚一靠近床,耳朵就被小姨妈揪起来。

    余生忙按住她的手,让她缓缓松开,“无知者无罪。”

    再说迟早要摸的不是么,现在权当打个招呼了,当然这句话余生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清姨现在彻底睡不下去了,起床洗漱后让余生盘弄头发,不过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余生在整理头发时,很严肃的道:“以后只许我给你做头发。”

    清姨手托腮撑在梳妆台,打一个呵欠后懒懒的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从今以后只有我能帮你盘头。”余生霸道的说,同时捏了捏照姑娘精致的下巴。

    话说余生前世之所以学会这手盘发的本事,就是为了亲自给媳妇盘头,绝不是为别人媳妇盘头。

    “行,你是盟主,你说了算。”清姨拍掉余生的手,起身看一眼镜子,对里面的妆容还算满意。

    穿上白色长衣,刚打开客栈的门,天边就划过一道银光,逼近阁楼时化作清姨的模样。

    余生不满,“你能不能换个样子,你这模样总让我有一种万一亲错人的担忧。”

    这事若真的发生,余生觉着后果不设想,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将错误杜绝在萌芽中。

    剑灵不以为然,“剑灵随主人有什么错,你的狗子不也随你。”

    “嘿,你一把破剑居然敢骂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余生不能忍。

    居然说狗子随他,世上还有比这更狠毒的话?这从智商和容颜上,全把余生给骂了。

    “主人的外甥,按理来说,你也得喊我小姨妈。”剑灵得意的说,“来,快喊,小姨妈给糖吃。”

    “你见过这样的外甥?””余生呛剑灵一句,迅速回头亲小姨妈一口,“日后我……”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小姨妈踹出去了,直接碰到美人靠上,剑灵趁机一挑余生的腿,让他一头栽下去。

    身子消失后的眨眼间,余生就浮空出现在阁楼前,“日后我将是你主公,你这是大不敬,小心我用你削萝卜皮。”

    剑灵露出讨厌的表情,“我是主人的爱剑,岂是你想削就削的?”她趁机挽住主人胳膊讨好。

    清姨虽听余生“主公”之类的话有些欢喜,但还是表里不一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哼”,余生双手抱胸,头发被湖风吹拂,冷冷道:“我不行,还有我闺女,外甥女,总有一天用你削萝卜皮。”

    他傲然抬头,“告诉你,以后这是要写进余家家训的。”

    这下剑灵觉着即使有主人护着也不行了,不由的忧郁起来。

    “行了,别斗嘴了,天快大亮了。”见余生把孙子辈都搬出来了,清姨忙打断他。

    于是剑灵化作剑的模样,被清姨提着,俩人一同下楼用早饭。

    叶子高他们也陆陆续续下楼送别,三足鸟趁机跑进来蹭吃蹭喝。

    嚼着灌汤包,黑妞道:“大人,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去?这样也好有个帮手。”

    叶子高踢她一脚,“客栈还要你保护呢,万一狗头人回来,你不得多讹点儿钱?”

    说罢,叶子高向余生眨了下眼,有鼓励也有自我邀功之意。

    不过这借口虽是随口说的,却正中黑妞下怀,“也对哦,那掌柜的还是你们两个自己去吧。”

    对黑妞来说,抢钱这事更有乐趣。

    用罢饭后就要启程了,不过空着双手的清姨见到余生那比他只低一些的背包后,被吓住了。

    “你这是要搬家?”清姨说。

    “搬什么家,一去十天半个月,不得带上吃穿和住的?”

    余生拍了拍背囊,“里面应有尽有,准让你在荒外休息时,如同在客栈一般温暖惬意。”

    “没喝的?”相比于余生说的那些,清姨更关心这个。

    “有,上好的酒有的是,还有几样新菜呢。”余生说。

    黑妞和叶子高在旁边听着,忽然有了跟着一起去的冲动。

    “还是太重了,会成累赘的。”清姨又看一眼背囊,飞剑带不了这么多,余生又从未远行,还不知脚力如何。

    白高兴看了眼抢狗子灌汤包的三足鸟,“要不你们带个会飞的东西帮你们背上。”

    刚得手的三足鸟突然觉着空气安静,抬头见众人全在看着它。

    “这个,那个”,三足鸟抬头望楼板,“我被饕餮一吼受了伤,眼睛聋了,耳朵瞎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余生走过去把背囊往三足鸟背上绑,正好不影响它的飞行,“就你了,我们走吧。”

    余生拍了拍手,招呼清姨出客栈。

    三足鸟慢腾腾跟在后面,“我记你一辈子”,它对白高兴说,扑扇着翅膀上了天空。

    清姨踏剑而去,余生向众人告别后也很快浮空起,跟了上去。

    两人一鸟,背着初升的朝阳,很快化作三个黑点儿,消失在西面竹林的上空。



    客栈刚刚在视野中消失,还来不及赶上跟清姨说句话,余生就见小姨妈向竹林里落下了。

    余生招呼扇着翅膀向前飞的三足鸟一声,跟着向小姨妈向竹林落去。

    待离得近了,余生才在竹影婆娑间见到竹屋,记起他在这山林里还有一套房产呢。

    落在等他的清姨身边,余生望着林中竹屋叹气,前世一套房不可得,现在多的住不过来了。

    “客栈,竹屋,城主府,还有摘星楼,房子太多了。”余生幸福的烦恼着。

    若是在前世就好了,转手还可以卖出去,然后整天和小姨妈在被窝里数钱,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吗?

    听到余生的嘀咕,站在清姨身旁的剑灵不悦,双手插腰道:“不要脸,城主府什么时候也是你的了。”

    余生不屑的看着她,“我的就是小姨妈的,小姨妈的……”

    被清姨瞪一眼后,余生忙改口,“还是小姨妈的,我生是小姨妈的人,死是小姨妈的鬼。”

    清姨不悦,眉毛一挑,“活着烦我就算了,死了还不放过。”

    见主人帮腔,自觉占得上风的剑做鬼脸,“就是,再说世上除你之外,哪有处心积虑当自己小姨夫的外甥,不知羞。”

    她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忽然脸上一僵,“主人,你……”话说半截,剑灵化作一把剑,被清姨提在手中。

    “聒噪。”清姨若无其事,目不邪视的向竹屋走去。

    在竹屋篱笆前的竹林里,草木一片狼藉,与余生上次来时已大不一样。

    被余生留下看门的蛇和大竹鼠已经不在了,余生很怀念它,不知道是不是进了饕餮的肚子。

    若真进去的话,余生已经为它们报仇了,以后将被咽到肚子里的饕餮肉或许有它们的一份儿。

    这么一寻思,余生不是很想念它们了。

    柴扉前有一巨兽踩下的脚印,两个余生躺下去都不及这脚印大。

    估摸是饕餮的,因为余生看到了血迹,他记着饕餮说过它在竹海的竹屋受了伤。

    见竹屋安然无恙,余生有了安全感,即便猰貐真的来到扬州,余生也有退路,大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不只如此,客栈现在人多眼杂,以后想和小姨妈寻个安静地方亲密一下,小楼也是很好的地方。

    “把门打开。”清姨站在门口,回头招呼余生。

    这便是竹屋的好处了,若无余生允许,谁也进不去,这让余生心生喜欢。

    试问世上哪个男孩不希望有一个谁也不发现不了的地方,以便隐藏自己的秘密?

    余生把柴扉推开,后面三足鸟要进来,被余生拦住了,“你守在外面莫闯,这里的法阵可是把饕餮也伤到了。”

    三足鸟一听果断后退,远离这道篱笆。

    余生转身拉住小姨妈挣扎的手,现在再无旁人,堕不了城主威严,余生得把握这难得亲密的机会。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余生问的同时四处张望着。

    上次来时带走一把剑,一枕头,全是罕见的宝贝,这让余生对再发现一件宝物充满期待。

    屋檐下的缸依旧在,缸里荷花同池塘荷花依旧盛开正艳,金鲤在荷叶下钻来钻去。

    “你要找的双生莲。”清姨指了指池塘中央,一株一蒂双花的莲花。

    “我要找的是仙山双生莲,这普通……”余生停住了,他记起了这竹屋是谁所建。

    “池里莲花不衰不败,是你娘亲自从仙山移栽来的,池塘里的水也是仙山之水。”清姨说。

    余生不由得高兴起来,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一脚抬起,平静的池塘水面上涌出一朵水做的莲花,稳稳拖住余生的脚。

    待要抬起另外一条腿时,余生被清姨拉住了,“回来再摘,现在采来你也酿不了酒。”

    余生这才忍住激动收回脚,不过那朵水莲花不曾消失,被余生伸手摘下来,由水花成为冰花。

    他轻轻一抖,冰莲花变小一些,被余生伸手插到清姨的发髻上,“漂亮极了。”

    “尽玩一些华而不实的。”清姨口上这般说,身子却不听使唤的走向池塘,望了望水面上的倒影。

    在余热尚在的初秋时光里,莲花久久不化,戴在头上分外美丽。

    在竹屋略作停留,只是为了查看一下池塘里是否有双生莲。

    现在得到满意答案后,出来招呼一声三足鸟,他们又继续上路了,余生终于畅快的飞翔一把。

    脚下竹林随山丘起伏,如波浪在脚下铺开,清晨薄雾在竹林上空尚未散去,令人如临仙境。

    一时新鲜的余生不滞于外物,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追逐鸟儿,时而同三足鸟赛跑,被阳光追逐。

    差不多在半个时辰后,余生失去了新鲜感,整个人蔫下来,一个时辰后彻底累了。

    他移到清姨身后拽住她的衣袂,气喘吁吁的说:“飞,飞不动了,载我一程。”

    清姨早有预料,让开一个身位,把他拉到宽大的剑上。

    “才走一个时辰就成这幅模样了?我们还没到竹山主峰呢。”清姨回头说。

    “我才刚学会飞,不得一点,一点练啊。”余生双手抱住清姨的腰,额头上的汗不住往下滴。

    清姨没再说什么。

    在出来时,她本就希望借这次出行让余生能有些长进,因此在启程时不曾劝他分配体力,好让他长个记性。

    剑灵见身上一沉,有些不答应了,微微抖动着身子表示抗议。

    “乖,待会儿让他给你做好吃的。”清姨安抚一句,剑灵这才安静下来。

    余生在歇息许久后重新飞翔,倒是学会了合力分配体力。

    又飞半晌,阳光渐渐追上他们到了头顶上空,于是他们落在一座有小瀑布的山涧准备休息用午饭。

    山涧中有硕大无比的游鱼,而且凶狠,待余生刚落下去洗脸时,从水中跃起想要尝尝余生肉的滋味。

    不过刚跃起,这条鱼就后悔了,因为在余生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吓的游鱼急忙翻出死鱼眼装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鱼虽不说,余生却隐隐约约听到出了它心中紧张的嘀咕。

    余生已经见怪不怪,当初被饕餮喊落湖时,他已经隐约可以与鱼交流了,而且越有智慧越清晰。

    当初那头蛟龙就是这么被余生驱使,顶着他浮出水面的。

    天道赋予东荒王水中之王的地位,绝不只是称号,而是掌管着水中诸多规则,这也是余生余生俱来的天赋。

    不过当初觉醒后,余生在得意之余还有些不满。

    前世无论外邦水行侠,还是中国海龙王,全是弱的被人欺负的货。

    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水。



    余生双手一握,将游鱼裹在水球中。

    他上下端量,见这条鱼真的怪,头大的像个锤子,还有一排锋利的牙齿细而紧密的排列在唇里。

    余生舔了舔双唇,心说祖训难违,要不然直接就可以烤鱼了,还用费尽心思整别的?

    水中鱼见余生居然舔舌头,惊恐的“吱~”的一声,惊的余生直接把它丢在水里。

    “什么鬼东西。”余生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见清姨在身旁,趁机占个便宜,故作惊恐的揽她腰肢挡在身前。

    “妖怪!”余生说,不过心里的惊还是有的,试问一条鱼发出猪在被宰时的声音,不是妖是甚?

    “大惊小怪,这是大头鱼,又名杀猪鱼。”清姨把余生在腰间摩挲的手拍开。

    余生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把刚才装作无意,“我看应该叫锤子鱼。”

    他转身去打开背囊,至于三足鸟,早被他打发去寻找猎物了。

    饕餮作为山一般大的怪兽,虽然吃得多,但走过之处也不是鸡犬不留的,毕竟兔子之类对它而言太小了。

    见余生从背囊倒一些木炭出来,小姨妈睁大了眼,蹲在旁边看着余生,“出远门,你背了一大包炭?”

    余生答应一声,清姨望了望山涧中到处散落的枯树枝,对余生的聪明有了进一步认识。

    百忙之中回头,余生见她忧心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他闪电般亲她额头一下,“想什么呢,我岂是笨人?”

    他把木炭放到准备好的炭炉里,“看好吧,待会儿你就知道我要做的美味了,非炭不行了。”

    余生这木炭不同寻常,乃是被饕餮连根拔起的几棵棪木烧制而成,不只无烟,而且有一种水果的清香。

    准备妥当后,把木炭点燃,余生把备好的饕餮肉放在炉架子上,由于为凶兽之肉,得让炭火慢慢烤。

    清姨在野外吃过烤肉比余生吃过的肉还多,但像余生这般讲究的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低头端量余生手上的动作。

    烤上饕餮肉后,余生又从背囊里取出已经整治好的落苏,也就是俗称的茄子,放在木炭上烤。

    当然不止这些,背囊里还有余生从草儿的药圃里悄悄割来的洗肠草,也就是韭菜。

    “客栈有个郎中真不错,不只能治病,还可以种菜。”余生说着抬起头,见小姨妈津津有味的看着炉上烤的食物。

    她微微俯身,领口处的白皙皮肤,让余生对里面的沟壑遐想翩翩。

    虽说胸平,但不意味着无沟,就像鲁迅先生家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清姨若有所觉,回过头时见余生老实低着头收拾手里的洗肠草,同时在饕餮肉上撒盐。

    “咳咳”,余生见清姨盯他,随手从背囊里取出一酒葫芦,“给你,待会儿就着烤肉下酒最好了。”

    火候差不多后,余生把提前拌好的蒜泥酱料均匀铺在烤软的茄子开口处,然后继续慢烤。

    这时韭菜也被余生放在火上烤,刷了一遍油,待韭菜变软时,又撒上从系统处兑换来的调料。

    在系统中兑换烧烤的菜谱后,此时的余生像个老手,手法娴熟的将韭菜来回烤,让每串韭菜都烤制均匀。

    随着烤架“滋滋”作响,最后烤的韭菜最先散发出香味,呆在剑囊里的剑鞘忍不住了,又化作人形出现在面前。

    “让我尝尝,让我尝尝。”她一出现就咋咋呼呼,模样又似清姨,让余生心里对未来女儿忽然有了些许担忧。

    “尝你妹啊,一点礼数也没有。”余生拍掉她伸向茄子的手,递给她一串烤韭菜,又递给清姨几串。

    剑灵尝了一口,鲜香爽口,就着下酒正好,于是看向清姨。

    清姨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小姨妈酒也有限,于是把她视而不见,任由剑灵哀求也不松口。

    得不到酒的剑灵只能把这一切怪罪到余生头上。

    “自从跟了你后,主人都学坏了。”剑灵咬一口韭菜,仿佛那是余生。

    “关你什么事?”余生不屑一顾,随手在茄子上洒些黄酒以提升鲜味。

    “跟你学坏后,就会把我带坏,这还不关我的事?”剑灵振振有词。

    这时三足鸟抓着一只兔子飞回来,闻到余生这边香味后,舍弃生吃兔肉的想法,扇着翅膀扑出来。

    余生又在茄子上洒一些孜然与辣椒面,随着火候渐渐快到,香气越加浓郁,三足鸟甚至流出了口水。

    “慢慢来,别猴急。”余生稳住剑灵,撒上葱花后,抓住烤好的递一串给清姨后才道:“成了。”

    剑灵眼疾手快,在余生话音刚出时已经抓住竹签串的两块,至于三足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它没有手,嘴去上面叼,即使不被烫嘴,也会被余生拍走的。

    “大人,好,好歹也是我背来的,你看,这……”三足鸟四只眼泪汪汪的看着余生,装着可怜。

    余生忍着烫意把手里的那串丢给三足鸟,然后伸手再去取时发现已经没了。

    他愕然回头,见剑灵啃着一根也就罢了,手里居然还紧紧攥着三四串,见余生目光袭来忙闪到一边去。

    不过她终究逃不出清姨的手掌心,被清姨拉过来后,剑灵割肉般的还回两串。

    烤茄子在手,软糯的茄子蒜香四溢,焦黄中有红有绿,诱惑着余生迫不及待尝一口,险些把舌头烫掉。

    相比之下,清姨就吃的优雅许多,一口茄子,一口酒,蒜香,茄香伴着黄酒,成了她行走荒野时最美的记忆。

    饕餮肉这会儿也有七分熟了,余生把料粉洒在肉上继续烤,很快随着肉汁和料粉的混合,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咬着烤茄子,闻着这股浓香,成了最好的享受。

    “快好了。”余生见所有人目光在肉上,安抚大家一句,只是话刚出口,剑灵就伸手捞起两串。

    一把剑,不允许在一个地方犯三次错误,剑灵也不允许余生戏耍她三次。

    她举起肉串就咬一口,却见余生取出一份酱油和蚝油混合二成的酱汁,均匀的刷在肉串上。

    剑灵略有些尴尬,不过肉吃在口中倒也挺美味的,“这样吃就挺好。”她行家模样的对清姨说。

    这倒是真的,余生自傲道:“你看不看看谁烤的,就是什么也不放,那也很美味。”

    片刻后,饕餮肉彻底好了,外表皮烤成褐色,同时略有些脆。

    在余生用刀切开后,里面温度恰到好处,保持着柔嫩和多汁,显示烤制的火候刚刚好。



    余生把一串饕餮肉递给清姨。

    小姨妈一手握酒提防剑灵,一手握着茄子尝美味,无奈之下俯身顺着竹签咬下一口。

    饕餮肉外脆里嫩,满嘴生香,配上黄酒别有一番风味,让清姨直接把手里半截茄子递给余生,专心对付起了饕餮肉。

    清姨不避讳,余生也不在意,舌头都尝过了,半截茄子算什么,直接咬了下去。

    剑灵一看还能这样,用手里半截不刷酱料的肉串在余生面前晃一晃,“要不,我这半串也给你?”

    清姨抬脚踢向剑灵,“吃你的。”

    剑灵灵敏的躲过去,调皮的向清姨眨眼,“我就知道。”

    三足鸟在旁边也不安生,拍着翅膀要尝尝饕餮肉的滋味,余生只丢给它两串,然后就不给了。

    “小心你晚上睡不着觉。”余生说。

    随后余生又烤一些吃的,不过剑灵是个大胃王,三足鸟也不遑多让。

    在余生和清姨酒足饭饱后,俩人依旧不尽兴,自己摸索着把三足鸟逮回来的兔子给烤了。

    余生任由他们胡闹,约清姨沿山涧小河散步,一直向瀑布走去。

    河水清澈见底,水中有不少锤子鱼在游来游去,也不知它们平日里以何而生。

    这些鱼听见岸上脚步声后纷纷跃出水面,张开锋利的牙。

    不过刚跃出就被薄冰裹住了,同时凝住化作冰的还有被鱼打起的水花。

    一路走去一路有,看上去就像河面在不断结出冰花。

    “漂不漂亮。”余生让清姨回头看岸边一朵朵冰花。

    清姨望着,漂亮是漂亮,不过若让东荒王知道控水的神通被用来做这些,不知会不会气死。

    不过仔细一想,以东荒王不正经的性子,估计气不死,或许会高兴死,还会夸余生会讨姑娘欢心。

    “不好看?”清姨被余生唤回神,才发现左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余生右手握住了。

    至于那些在河面上绽放的花,随着余生左手打一个响指,又化为水带着锤子鱼落在河水里。

    挣扎而不可得后,俩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走到瀑布前,见瀑布之上有一道彩虹。

    ……

    大半个兔子下去后,剑灵躺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不时摸着肚皮。

    许久不曾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这小鱼儿也算有本事,一些东西经他一摆弄,好吃的不得了。

    还有一手酿酒的本事,难怪主人会喜欢上这小子,毛毛他娘若是人,也会喜欢上这小子的。

    毕竟毛毛他娘眼比较瞎,比主人还不在意颜值。

    正瞎寻思,剑灵一歪头,见主人和余生牵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回来。

    余生还停下来,帮温顺的主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啧啧”,剑灵对主人的变化很是可惜,“哎,主人堕落了,被一小子耍的团团转。”

    清姨很快见到了剑灵,一抖挣脱余生的手,脸色一板,显出城主威严的走过来。

    余生起初不解,看到剑灵后明白过来。

    他向剑灵走来,见她拍着肚皮,笑道:“怎么样,我的午饭还不错吧?”

    “凑合,凑合。”剑灵口是心非的摆摆手。

    “那你晚上是不想再吃咯?”余生摇摇头,叹口气,“可惜呀,我还有许多绝活不曾使出来。”

    “其实还不错。”剑灵急忙改口,“晚饭再让我见识下你的本事,或许会给你个高评价。”

    “还不错?那看来我的蒸羊羔、蒸熊掌…”余生吐出一大串菜名,让还撑着的剑灵觉的有些饿了。

    “看来我的这些保留菜式得继续保留了。”余生遗憾的说。

    “挺好,挺好,真的很好。”剑灵忙说,“晚上就做你说的这些。”

    余生坐在她旁边,“荒山野岭的材料不全,等回去吧,不过你要想吃到那些,你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儿?”剑灵眨眼看着余生。

    “以后用罢饭,你马上变成剑从我面前消失。”余生承诺,只要她办到了,不只有好菜,还有好酒。

    剑灵起初犹豫,听到有酒后,马上大方一摆手,“算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由你了。”

    “不过”,剑灵补充一句,“你也注意点儿,别弄出人命来。”

    “放心,小姨妈舍不得杀我。”余生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

    剑灵站起身上下端量余生,不知这小子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因为主人舍不得,我才担心。”

    余生一怔,脑子慢悠悠转过来。

    “我很纯洁好不好,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禽兽。”他对剑灵背影说。

    “你是禽兽不如。”三足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石头下,接茬贱兮兮的回一句。

    “闲暇时你也给我滚远点儿,打扰一次我把用你做烧雏鸡。”余生不悦的说。

    “我允许你把我做鸭,但不许做鸡。”三足鸟躲开余生脚踢。

    它拍着翅膀义正言辞说,“更何况还一只雏鸡,你才是雏儿呢。”

    “我这就把你烧了信不信?”余生一举手,三足鸟拍着翅膀飞走了。

    或许是饕餮肉的作用,重新上路后,余生飞行持久许多,直到日到西山才站在清姨身后。

    这时霞光落满肩头,剑一直奔向夕阳的方向,脚下层林尽染,更有百鸟归巢,情景交融,说不出的美丽。

    他们飞的很低,和风吹拂,将照姑娘的头发打在余生脸上。

    余生由单手换做双手,环抱着清姨的腰,把脚下竹林当作大海,大喊一声:“你跳,我也跳。”

    清姨回头看着他,“有病,跳什么?”

    “某个地方‘生死与共’的另一个说法。”余生很可惜,有许多东西是余生注定难遇小姨妈分享的。

    他指了指周围壮观的景色,红云在头,巨大红日在前,周遭是烧红的竹林。

    “良辰美景在前,我们是不是做些值得纪念的事?”余生饶有兴趣的说。

    “什么?”刚问,照姑娘就见余生的脸贴上来。

    后面的三足鸟一看,“为了不做鸡,拼了”,快速扇着翅膀超越二人向远处去了。

    一直到日落,余生他们依旧没有走出竹海,换言之,他们还在东山以东外围的外围。

    不过竹山已经在望,过了那座山头,就要进入茫茫大山了。

    晚饭依旧由余生操持,烤了一头三足鸟捉来的大竹鼠。

    虽不及白天烧烤美味,但在佐料烘托下,已经很难得了。

    至少经常与主人出行的剑灵,从不曾吃过这样的美味。

    是以,她尝够就回了剑鞘,三足鸟也飞上树梢去警戒和睡觉了。

    余生把帐篷支起来,躺在里面招呼望星空的清姨进去,只是清姨还没答应,余生就已经睡着了。



    帐篷足够大,望星空半晌后进去,清姨才发现余生早已经睡了。

    他和衣而卧,外衣只解一半,呼吸之间发出因劳累而粗重的鼻息。

    于余生而言,今天走的路太远了。

    清姨帮余生解了外衣,又把毯子盖在俩人身上。

    帐篷仅有一顶,毯子只有一个,不用说,这些全是余生故意的。

    清姨手指轻描着余生的唇鼻,最后捏住他的鼻子,得意地说,“让你为所欲为。”

    睡梦中的余生挣脱一下后面向清姨,继续在睡梦中,唇角还有笑,只差口水留下来了,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外面促织聒噪不已,衬托着林子的安静,清姨拨动余生额前的长发,发一会儿呆后慢慢沉入梦想。

    在梦中,她回到了长安城破前,置身于星灭之下,看着流星将长安砸下去。

    河水倒灌,长安不在,她孤苦无依的在水中长安城的废墟中挣扎,被黑暗和孤寂围绕。

    无尽的寒冷向她袭来。

    这是梦,清姨在梦中不断提醒自己,因为她在星灭砸落时已经逃了出去,她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千百年的梦回,即使在梦中也有了警惕。

    饶是如此,清姨依旧醒不过来,恐惧和忧伤包裹着心,让绝望淹没一切,让她在水里喘不过气。

    忽然,梦中的自己脱离了身子,一直向上漂浮,慢慢看到了水中飘荡的躯体,幼小,散发,白衣,脸色苍白。

    她看着幼时的自己,在黑暗水中孤独的一动不动的浮着。

    在水中,废墟之间传来清冷的独唱:“人去高楼雁杳。叙别梦,扬州一觉……”

    “细织就,霜丝多少……”梦中的清姨跟唱着,“向长安,对秋灯,几人老。”

    “你,真的忍心它永远沉睡在冰冷的水底,你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吗?”

    在清姨哼唱时,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冰冷的水在刺着骨头。

    在清姨惊慌时,水中飘着的幼时的照儿豁然抬头,双眸空无一物,对着她轻轻说:“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不,我…”清姨摇头,倏忽间又回到小女孩的身体,在水里拼命挣扎着,期望逃脱梦魇,却只是徒劳。

    直到冰冷的水慢慢变暖,清姨才发现,她浮出了水面,周围明亮起来,有鸟飞过,岸上春暖花开。

    一直水中飘荡着,飘荡着,清姨又陷入沉睡,一直到清晨,听着竹林清脆的鸟鸣才缓缓苏醒过来。

    睁开眼时,一堵胸膛在她面前,这时清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被余生抱在怀里,一直安睡到现在。

    惺忪的清姨一时不想离开,呆到彻底清醒后才小心抬起余生抱着她的胳膊,准备悄悄起床。

    不过余生的胳膊刚抬起,清姨就见他睁开了眼,双目清澈的看着她,一时呆呆的。

    这让清姨记起了幼时余生的呆滞,真傻,那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小子智商随他娘的。

    余生这时明白过来,胳膊一收把清姨又拉回怀里,“占了便宜还想跑,没门。”

    “鬼才稀罕占你的便宜。”清姨推他一下,“明明是你晚上不老实。”

    这时,清姨记起了昨晚做的噩梦,“我昨晚是不是说什么梦话了?”她从余生胸口抬起头望着他。

    余生把头低下,静静的望着清姨,对视片刻后,余生忽然一笑,“梦里说喜欢我了,怕我听到?”

    “小姨妈才不说这样的话。”清姨拍余生胸口一下,同时松口气。

    家,已经回不去了,不如就埋在心底,永远不要让它浮出水面。

    人一出生,未来已经被天所决定。

    东荒王说过,天道不高高在上,它在每个人身旁,天赋就由天道决定,在轮回时赋予每个新生命。

    至于汗水和努力,乃所有成仙者所必须具备的。

    中原人族在万年前的圣人辈出,就得益于那些年天道抽风般把逆天天赋赐予人类,诞生一批经天纬地的圣人。

    然而清姨的天赋并不高,在东荒王帮助下才悟得剑道,得道后依旧悟的很慢,以至于燕亭这些城主后来居上。

    她的天赋决定了,毁灭长安城的那些神,不是她能对付的,以她的天赋,再有百万年,也找不到城池被星灭的答案。

    因此千百年的时光,她唯一领悟的只有向前看,逝去的不可追,失去的难再回。

    “放下沉重的包袱,一身轻松向前,这也是你的父母所希望的。”余生他娘说。

    “又不是亲的,再说咱们这是娃娃亲。”

    余生的话让清姨回过神,呆呆望着余生,“什么,你说什么?”

    望着清姨呆愣的样子,余生身子一侧把她压在身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说,我好爱,好爱你,爱到……”

    余生停一下,把头移到她面前,望着她的双唇,“爱到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说罢,余生吻了下去,让清姨忘记了兴起的疑惑。

    在忘情时,清姨忽然睁开眼,双眸狠厉的看着余生。

    余生脖子一缩,尴尬的笑道:“哈哈,那个,早上么,万物复苏,一些地方不由自主的就想活动。”

    正解释着,见清姨双眼杀气袭来,余生瞬间移开,“我做早饭”,转眼间人已在帐篷外。

    不一会儿,照姑娘也出来了,脸上羞恼交加,看余生的目光里还带着属于余生独有的杀气。

    早饭是余生用紫菜熬的汤,这些全是在系统里兑换出来的,鲜美异常。

    从来不用早饭的剑灵,甚至被诱惑着出来喝了两大碗。

    用罢早饭后继续赶路。

    常言道望山走倒马,竹山虽已经出现在目光中,但一直到中午,众人才赶到竹山。

    竹山名为竹山,却一棵竹子也没有,甚至花草也很少,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嶙峋而立,满是峭崖和陡壁。

    山峰高出竹海中的山丘许多,算是竹海的一道屏障,自它再向西,就全是别的树木,再无一根竹子了。

    此外,在竹山山顶却有一眼泉,出水量很大,直接喷了出来,然后在山顶形成一方池塘。

    塘水碧绿,里面无鱼,岸边长满青苔,溢出的水顺着一天然水沟向东南流下,浇灌整片竹海。

    这个中午,他们在这儿停留时间略长,清姨站在山头向东,用笔在纸勾画着什么。

    把三足鸟赶到别处后,余生沏一杯茶,端着走到清姨身后。

    “仙子,请你喝一杯茶。”余生身后抱住她,把茶递到前面。



    停下手中笔,清姨低头看一眼茶杯,无奈一笑。

    “背囊里你都背了些什么,怎么茶壶,茶盏这些都有?”她伸手把茶盏推走,继续用笔勾画起来。

    这些易碎的东西,真不知余生如何费尽心思保存的。

    “我前世属猫的,人送外号机器猫。”余生得意说,“我那背囊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没有的。”

    系统这时若被允许,听到后必然不屑一顾,这些东西全是系统租给余生的。

    用系统的话说,但凡能挣功德值的,系统什么生意都做。

    “是么,那有地形图吗?”清姨指了指眼前竹海,未来若真的要横穿东山山脉,路线必须得提前规划好。

    余生不说话了,地形图这东西不属于客栈里的,系统还真兑换不出来。

    又勾画一会儿,清姨转身把余生手里的茶喝了,“走吧,现在我们正式要进入东山深处了。”

    再启程时,脚下景色已大不同。

    一道山脉有一道山脉独有的东西,几乎一山一景,有的绿树成荫,有的一无所有。

    有的山脉有水向北流,有的无草无水,光秃秃一座山,了无生机。

    也有让余生欣喜的,许多山头上有各种金属矿,甚至有各种玉石,若不是清姨拦着,余生非下去敲上一块背着不可。

    山一程,水一程,一日接一日,若不是有清姨记着,余生早忘记飞了多少天。

    这些天也有收获,余生长进飞速,一天前体力已经足以支撑他飞上一天了。

    不过余生不放弃与小姨妈相处的机会,时常到飞剑上歇息,同清姨谈谈情,说说爱。

    路上也不全是枯燥的赶路,偶尔会遇见一些妖兽,让余生驻足逗弄。

    譬如模样似狗,却长着六只脚的妖兽,余生起初以为是狗妖呢,听到它们“从从”的叫声后方知不同。

    当时余生特意围着这群妖兽转了很多圈,让从从们如临大敌,然而余生最后还是没找到一头比狗子还丑的。

    路上有时还可以遇见回归家园的鸟儿,其中有一只模样像鸡的鸟。

    本在缓缓飞,不时回头同清姨说话的余生被这头鸟超了车,顿时觉着尊严被冒犯了。

    “抓住那只鸡,明天中午咱们吃烧雏鸡。”余生大喊一声,让三足鸟向那只鸟奋起直追。

    那只鸟慌了,叽叽喳喳喊起来,三足鸟回头向余生喊,“它说它不是雏了。”

    “那就吃叫化鸡!”余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三足鸟现在对余生的厨艺五体投地,听到追到有叫化鸡,再也不吝啬体力的向鸟追去。

    只不过一只鸟落后是丢命,一只鸟落后丢的是美食,是以前面那只鸟很快拉开了与三足鸟之间的距离。

    余生不理前面,转身倒着飞,“咳咳”一声,一本正经的对清姨说:“要不,晚上咱们脱了雏儿的帽子?”

    见前面的鸟越来越远,三足鸟正要放弃,忽听身后传来哭天抢地的痛呼,接着就见余生一阵风掠过了它。

    不待三足鸟明白过来,剑灵载着城主也掠过他。

    城主手里拎着一根竹子,“余生,你给我站住,不然待会儿追上了我打断你的腿。”

    “傻子才不跑,现在被逮住,断的可就不只是腿了。”余生在前面说着,很快与那只鸟齐平。

    鸟儿一见,更加慌张的拍打起翅膀,余生见清姨紧追不舍,也丝毫不落后。

    一直飞了很久,最后鸟儿累了,扭头向与它并行的余生叽叽喳喳叫一通。

    余生不懂,让身后勉强跟着的三足鸟翻译。

    “它,它说,为,为了一只鸡至于么?”三足鸟气喘吁吁。

    余生早看清这只鸟具体模样了,模样虽似鸡,却长着老鼠一样的毛,这不清不楚的东西他才不吃呢。

    “它这丑模样,值得我追么?”余生不屑的摆摆手。

    一听不是追它的,这鼠毛鸡大松一口气,扇翅膀的频率降下来,落在余生身后。

    紧追而上的清姨对它视而不见,让鼠毛鸡彻底放松了。

    然而在离三足鸟近时,“啊”,三足鸟大叫一声,惊的鼠毛鸡身子一哆嗦。

    “?(ci )鼠!”三足鸟羽毛炸起来,鼠毛鸡也认出了三足鸟,登时翅膀又快速扇起来。

    余生正飞着呢,余光瞥见那鼠毛鸡又追了上来,甚至要超越他。

    这让前世被传染路怒症,却因不会开车而一直不得发泄的余生大怒,“你这贼鸟,不吃你,你还自己找上门了。”

    鼠毛鸡不理余生,小翅膀扇着只剩下残影了,很快把余生甩在身后。

    不待余生追上去,身旁又有翅膀扇动的声音,余生向左一看,三足鸟追了上来。

    “你不是追不上?”余生说。

    “现在有动力了,看我不追上去喝他血,吃他肉。”三足鸟说。

    这让余生弄不明白了,“至于么,他抢你媳妇了?”

    “比抢媳妇还可恨。”三足鸟咬牙切齿。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它三足鸟出现的地方,方圆百里大旱,而这?鼠出现的地方,同样会发生大旱。

    “那不挺好的,你们可以狼狈为奸,难道是因爱生恨?”为了听八卦的余生,努力跟上两只鸟的步伐。

    “呸”,三足鸟唾弃后向余生解释不是对他,然后才说:“一山不容二虎,一石不能二鸟……”

    “我读书挺多的。”余生提醒它。

    三足鸟顿了一顿,“正所谓负负得正,是以有我余的地方,就不能有?鼠,要不然就乱套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相杀的,觉着无聊的余生放慢速度,让追上来的清姨消气。

    日落西山时,?鼠还是跑掉了,这让三足鸟恨得咬牙切齿,待扎营时不知去哪儿抓了一只野鸡来解恨。

    余生用刀剖了鸡的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后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块,生火烤起来。

    三足鸟在旁边蹲着,“这算什么吃法,待会咱们要啃泥?”

    “可以啊,你要想吃土,我也不拦你。”余生又着手准备别的食物,把饕餮肉放在炭上烤。

    现在余生发现了饕餮肉的妙处,肉中灵力对补充体力非常好。

    这些天若不是有饕餮肉,余生的身子早就乏了,更不用说飞行更长的时间了。

    出去转悠的清姨和剑灵在天黑前走回来,手里捧着许多野果,最多的是桑椹。

    “快倒姑儿山了。”清姨把果子递给余生,在笔记记载中,姑儿山附近桑树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