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孤儿山?”余生觉着起这名字的人一定有故事。
丢一颗桑椹到嘴里,剑灵问余生,“今晚吃什么?”
余生指了指在被火烤的一团泥,“吃这个。”
“打发叫花子呢,吃起观音土来了。”剑灵不高兴,“今晚别想把我挂在外面。”
余生一听急忙拱手解释,这灯泡万万要不得,“泥里面有鸡,这烤制手法名为叫花鸡。”
“是吗?”剑灵好奇端量着那团泥巴,凑过去闻了闻,泥团里已经透出了甜香。
余生在一旁可惜道:“现在在野外,鸡不曾腌制,湿泥要是花雕酒的封泥,味道就更绝了。”
正在就桑椹饮酒的清姨一停,听到湿泥用花雕封泥后,对余生说的叫花鸡期待起来。
她手中的竹枝点在余生额头,让余生看着她目光,双眸不说话,却在无言提醒余生。
湿泥很快干透,余生把泥团取下来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露出白嫩的肌肉,散发着扑鼻的浓香。
余生把鸡一分为四,把鸡屁股丢给了剑灵,鸡翅膀丢给了三足鸟,“缺什么补什么,让你今天飞的慢。”
剩下的全交给清姨了,余生自己只尝几口。
率先接过鸡屁股的剑灵,迫不及待塞嘴里一口,“太好了,叫花子要真每天吃这鸡,那以后我就当叫花子了。”
“一个贱人,当什么叫花子。”余生饮小姨妈的酒葫芦一口酒。
剑灵吃了一嘴油,顾不上理余生,只是含糊说一句,“小心我晚上不回剑鞘。”
“别,我说的贱人是这畜生。”余生随手指三足鸟,同时眨一下眼。
三足鸟见饕餮肉待会多一块,也就默默承受了,反正被骂个贱人不掉肉,而且它还不是人。
清姨吃着叫花鸡,觉着有些寡淡,不过倒是把鸡肉的香烤出来了。
这么简单的一做就已如此美味,她期待起了余生回到客栈后将做的有花雕酒味的叫花鸡。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启程了,在夜晚时露宿姑儿山。
在山上,余生采了不少桑椹,这下路上有零食享用了,但到第二天,余生就把桑椹丢了。
因为桑椹吃多了嘴唇和牙会变成紫色,而嘴唇成为紫色后,余生就无法亲近小姨妈了,唯有丢掉。
“该死的城主威严。”余生把一包桑椹丢到姑儿山的小湖里,里面飘着许多翻肚皮的鱼。
刚来时余生以为死了,后来细细查看方知不是。
原来桑椹每年秋天都会落入湖中,久而久之就有了酒味,这些翻肚皮的鱼全被醉倒了。
在离开姑儿山时,最不舍的是清姨,湖里的酒不干净不能饮,但这好饮酒的鱼若能尝尝就好了。
后面一连赶了很多天路,在十几天后的白天,他们经过一座高大而有茂密山林的大山。
这座山水脉很多,大大小小十余条溪河,在山下汇成一条大河,一直向东流去。
因为带的水已经不多,余生落下去在一条清澈小溪旁取水。
在小溪两岸不远处就是茂密树林,树木挺拔,叶为阔叶,树下还生长着一人高的荆棘和杂草。
这些植物密密麻麻,让脚下的土地不见天日,从溪边往树林里看,如无月的黑夜一般漆黑。
见周围寂静无声,余生蹲下身子取水。
正在水将满要站起时,一阵风吹来,对岸的荆棘杂草忽然散开,一团黑影迅速无比的扑向余生。
这刹那间足够余生反击了,他把手往小溪中一拍,溅起无数水花,同时化作刀刃,刺向越过水面的黑影。
待黑影及面时,余生又迅速一闪,躲过了这一扑。
黑影扑了个空,身子也因被冰刀袭击而泄气,让半截身子落入水中。
余生左手打一个响指,黑影后半截身子立刻被溪水冻住了。
“啊,啊”,怪兽挣扎着却不着力,挣不脱冰冻,只能用前爪苦苦支撑,不让前半截身子也掉进溪水里。
余生这时才来得及打量这怪兽,见它身子像猿猴,却生了野猪一样的皮毛。
若不是当时越水扑余生,导致肚皮下柔软部位暴露,余生的冰刀还真奈何不了它。
余生又绕到前面看它的脸,然后就怔住了,这怪兽长了一张人脸,但与人脸又有很大的不同。
双眼很大,耳垂很大,唇也很厚,整个脸看上去呆呆的,目光中却有着狡黠。
见余生被袭击,天上三足鸟和清姨落下来。
在看到这怪兽后,三足鸟羽毛又炸起来,“吼吼,原来是这畜生,看我不咬死你。”
怪兽看到三足鸟也“啊啊”嘶吼起来,颇像人呼喊的声音。
“你又和它是同行?”余生回头问三足鸟。
三足鸟摇了摇头,“我和它才不是一伙的,我们水火不容。”
“什么意思?”余生不懂。
“但凡这怪兽出现的地方,必然有洪灾涌现。”作为造成干旱的鸟,三足鸟自然对怪兽没有好颜色。
余生却有不同意见,“嘿,这倒是头好怪兽,若天下所有怪兽都这样就好了。”
作为东荒王之子,余生恨不得天下到处有水,这样这大荒就成了他的天下。
什么西荒王,北荒王,南荒王统统靠边站,到时候王只有一个。
清姨翻个白眼,这母子俩,这馊主意居然也能想到一起去。
东荒王曾对清姨说过,说她最大梦想就是让海水淹没大荒,到时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只可惜有天道在,这一切只是妄想,它不允许东荒王的梦想实现。
把怪兽放走后重新启程,又走了近一个月,余生他们终于临近东山深处,山也越来越高了。
这时饕餮经过的痕迹早已经被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覆盖。
而且在狌狌叙述中,饕餮出刑天一族的洞口时外面的景色毫无特色,若想找到那个青铜门犹如大海捞针。
因此他们在来时已经决定了,若找不到青铜门,那就绕过雪山再寻找。
在雪山与雪山的绝谷中寻找路径会更轻松。
“那些巨人也是,来这么深的地方作甚。”余生倒着飞,不断与清姨说话。
“你回头看着点儿路。”清姨提醒余生。
他们现在一片群山中,或者说一片巨大森林中。
这片群山很高,高到让飞翔的余生仰头看不到山顶,只看得到云雾缭绕中垂下来的藤蔓。
这山又不像山,好像一棵棵真正参天的古木组成了一座座山头,因为在青苔山体间,不时垂下树藤。
树藤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话,煞是好看。
“这地方真怪。”余生绕过一根大象一般粗的树枝,继续向前。
现在的他们好似蚂蚁进了原始森林,在这片山林间渺小无比。
山上长满青苔,树枝,藤蔓在山体中横插出来。
山势陡峭,因这些藤蔓和粗壮的树枝,而变的有了攀升的阶梯。
余生抬起头,见头顶上空藤蔓和粗树枝四出,整座山就像一棵高大的望不到顶的树。
在山旁,还有许多不及这座山粗的山柱,从下面的普通树林中生出来,一直插向天际,人在面前极其渺小。
山中见不到阳光,却不显幽暗和闭塞。
山体,藤蔓,树枝间长满花草,不时有兔子站在树枝上的草丛间低头看飞过的人,还有欢快的鸟鸣,一片安详。
“我觉着,这不是山,而是一棵很高大的树。”绕过一根藤蔓后,三足鸟对余生说。
余生虽有这样的错觉,但为了特立独行,还是与三足鸟意见不一致,“这是一座山,只不过被植被覆盖了。”
三足鸟建议,“要不咱们穿过云层去看个究竟?我赢了,今天晚饭多一块饕餮肉。”
“不去,太冷了。”三足鸟有羽毛,余生可没有,他耐不住云上的寒冷。
“那还有一个办法。”三足鸟说,“用刀把青苔刮去,看看里面究竟石头还是木头。”
“好主意。”余生从怀里抽出一把厨刀,刚要靠近山体探个究竟,一根藤蔓横出来打向余生。
余生及时发觉,身子一跃躲开,不待站稳看清楚,身后的藤蔓也动了,瞬间缠向余生。
清姨和三足鸟身后的藤蔓也动了,组成了一道网罩向他们,横生枝桠移动着向他们拍来。
小姨妈脚下飞剑瞬间到手中,砍断一根袭来的藤蔓后,在横生的树枝上一跳,躲开紧随而至的藤蔓网。
三足鸟却倒了大霉,被落下来的藤蔓网个正着,刚要从下面钻出去,一根藤蔓又缠住了它的腿。
整座山这时活过来,藤蔓如蛇,不断袭向他们,随处可见粗的惊人的枝桠堵住他们闪避的路。
余生瞬间移动,让所有藤蔓落了空,清姨却有些吃力,正要用出剑意时,脚下枝桠抖动起来。
余生瞬间移到小姨妈身旁,把她抱住远离树枝后喝道:“停下!”
藤蔓和树枝不为所动,遮天蔽日的围过来,将余生他们飞出去的路全部封死了。
在藤蔓织就的囚笼中呆着的三足鸟见状,喊道:“眼前这位乃东荒王之子,伤了他,小心被东荒王劈了烧柴。”
刹那间,整座山林安静下来,藤蔓垂伏,十余人环抱的枝桠停止不动,仿若刚才的全是幻境。
三足鸟得意的拍拍翅膀,它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狐假虎威的感觉真不错。
因为剑灵在手中,浮空的余生心安理得搂着照姑娘柔软的腰肢,惊讶望着眼前这幕,“这……”
“你是东荒王的儿子?”一人说,声如洪钟,在天地间久久不散,甚至还有回音。
“谁在说话?”余生抬头四处张望着,声音从上面而来。
忽然,头上云雾缭绕处出现一道黝黑影子,“噗~”传来轻轻吹气的声音,让雾消云散。
余生等人终于见到了这座山的真面目,三足鸟说对了,这真是一棵树,不是一座山。
在云背后,出现在余生面前的是一挂着皲裂的沧桑树皮,戴着遮天树冠的树妖。
有一双眼睛,在被误认为山体的主干之间,大如一片湖;还有一个更大的,如峡谷一般的嘴唇,唯独没有鼻子。
至于方才的山柱,原来是树妖垂下的老藤,在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岁后,被尘土和青苔封住,不复原来模样。
“你是东荒王的儿子?”余生见树妖俯下身子,双目盯着他,双眼中全是疑惑。
不待余生答应,树妖见他浮在空中,右手揽美人儿,左手握厨刀,自答:“应该是了,东荒王的儿子没人敢假冒。”
“这有什么不敢假冒的?”余生不解,当初要知道东荒王的名头这么好使,他早就假冒了。
现在已经晚了,不过不是没有假冒的机会了,余生心想要不假冒一下南荒王的,去抢几个钱庄?
“以东荒王的性子,谁要占她的便宜,就是只蝼蚁,她也要提剑砍死。”
“白泽的白语岛在东海,她要知道这些易如反掌。”树妖笑呵呵的说。
余生脖子一缩,别人给她当儿子尚且如此,看来他假冒南荒王儿子抢劫的计划夭折了。
“这里是东山深处,你们来这里作甚?”树妖又问。
“几个月前这儿是不是经过一头饕餮?”余生问他。
树妖点头,它今日之所以醒着,在余生出刀时快速出击,正是拜饕餮所赐,当时饕餮路过时搅了他的好梦。
不过饕餮不吃素,树妖身子又很大,一妖一兽在相伯仲之间,因此打了个照面就错过了。
“怎么,你娘又把饕餮给烤了?”树妖小心翼翼的伸展一下身子,打了个呵欠。
它平常一睡千年,这几个月才只是个酝酿睡意的过程。
“那倒没有。”余生说,让树妖为饕餮庆幸。
“我把它烤了,要不请你尝尝?”余生取出一块饕餮肉。
这下伸展枝条的树妖僵住了,他低头看了看余生,没跑了,这绝对是东荒王亲生的。
“呵呵”,树妖干笑,“我不吃肉,这肉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吧。”
余生现在知道了饕餮肉的妙处,摇了摇头,“可惜了,这是你没口福。我认识一草妖,她最喜欢吃肉。”
他说的是草儿,现在余生早知道草儿是一草妖了。
“草常被动物欺侮,成妖后吃草不奇怪。”树妖说。至于树,沐阳光,饮甘露,因此成妖后口味也清淡。
余生望了望还在囚笼里关着的三足鸟,“那你喜欢吃鸟?”
树妖把囚笼一收,放三足鸟自由,“鸟儿是树的好朋友,你要是有虫子我倒可以尝尝。”
“算了,我不喜欢虫子。”余生摆摆手,他可不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最强男人,还是有所忌讳的。
见一树一人把话题扯到了美食上,清姨把手中剑一丢,踏在上面推开余生。
见余生还有说话,清姨瞪他一眼,拱手问树妖,“前辈,您还记不记得饕餮是从哪儿来的?”
树妖把对虫子的思念收回,低头看着清姨,“饕餮已经被吃了,你们还追寻它以前的脚步作甚?”
“一狌狌说,饕餮是通过一座巨人洞穴穿过东山雪山的,我们想去看看。”余生说。
“巨人?”树妖目光望向远处,悠悠的道:“我上次沉睡前,倒是听鸟儿说起过巨人。”
余生一喜,“你知道巨人洞穴在哪儿?”
树妖摇头,“不知,在我知晓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说罢,树妖抬起右面枝干,如手一般接住一只飞来的鸟儿,轻轻逗弄着。
“我当时刚来不久,因长途跋涉太累,直接沉睡了,醒来后听一鸟说,东山深处曾有巨人。”
只不过在树妖醒来的百年前,巨人已经离开东荒,一直向西去了。
居然遇见一位在深山久居,而且有鸟儿做耳目的妖怪,清姨欣喜的问:“那前辈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
“很久以前了,我想想。”树妖轻轻一抖,手一般枝头上的鸟儿就飞走了。
“为什么来着,我明明记着…”
树妖嘀咕着,最后无奈去挠后脑勺,抖动起了整个树冠,让一群鸟儿飞出来绕着树冠“叽叽喳喳”叫着。
“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休息。”树妖抱歉一声,继续冥思苦想,“为什么来着。”
“不是因为龙伯一战战败,跟着别族巨人退出东荒的吧?”清姨提醒他。
“不是。”树妖摇头,又苦思半晌后说,“算了,我还是看看我留下的笔记吧。”
余生无语,大哥,有笔记还一直这么想作甚,直接看看就好了。
但是余生很快改变了主意,觉着还是想想比较好,因为树妖拉起一很粗的藤蔓,藤蔓上打着许多结。
“这绳结怎么认来着?”树妖迷糊了,他不好意思的看看余生,“我把这搞忘记了。”
不待余生回答,树妖为自己辩解,“还是你们圣人好啊,不对…”
树妖把目光放在清姨身上,“还是你们人族圣人好啊,创造出了方便许多的字,不像这结绳,睡一觉就忘得差不多了。”
余生忍住问候树妖大爷的心,“我其实,还是有半个人血脉的,勉强也算个人。”
“不要在意这个细节,敢娶东荒王的已经算不上人了,那是神!单独开创个种族也是可以的。”树妖很认真的说。
“你大爷。”余生忍不住说,他的身份就这么草率的被这棵树妖给安排了。
“不要着急,我还有备份。”树妖以为余生着急知道答案。
他吹一声口哨,让方才站在指尖的鸟儿钻进一枝干的树洞,叼出一张纸铺开枝干上。
那张纸很小,约莫也就余生身子这么大,余生很好奇以树妖湖一般的大眼睛能不能看清。
余生很快得到了答案,只见鸟儿盯着纸上字,叽叽喳喳的说给树妖听。
“什么原因?”余生迫不及待的问树妖。
“年轻人,要有耐心。”树妖说,“这纸上是鬼文,用来翻译结绳的工具。”
“哦,我知道了,雪山!”在俩人又等一会儿后,树妖终于有了进展,就是这答案让俩人一鸟摸不到头脑。
雪山和巨人离开有什么关系?
树妖向余生解释,“这是我独有的记事法。”
见他们疑惑不解,树妖道:“就是说巨人在洞里挖出了什么东西,被迫舍弃洞穴逃走了。”
“等会儿,你这‘雪山’和上面这事儿有什么关系?”余生忍不住问。
“当然有关系,雪山冷落不冷?”树妖问余生。
余生忍不住点头。
“那不就是‘哇,冻死人’,洞穴又在雪山下,这和巨人有关系吧?”树妖继续说。
“雪山下的巨人在洞里挖洞死了人,被迫离开家园”,这句太长,树妖直接改为“挖洞死人”。
这四个字还太长,因为“哇,冻死人”与这四个字同音,又因为“哇,冻死人”与雪山有关、
“因此直接以‘雪山”在结绳上记事。我聪明吧。”树妖很佩服自己的聪明,得意的笑了。
“呃,是挺聪明的。”差点被绕糊涂的余生也跟着笑起来,“你是怎么记住中间这些转换的?”
“我的脑子很灵光,记住这些不成问题。”树妖谦虚的说。
“难怪,那您一定是榆木妖吧?”余生说。
“胡说,你见过这么高大的榆木?”树妖反驳余生,“况且我的名字也不是如此庸俗的。”
他清了清嗓子,告诉俩人,“吾名帝休,原居于中山山脉中,后来迁居于此。”
“帝休?”余生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树妖呵呵笑道:“待会儿我把我记事的法子传给你,绝对让你再也忘不了东西。”
“黄华黑实,服者不怒。”小姨妈小声在余生耳旁提醒。
余生顿时记起来了,“不用,你的法子还是自己用吧,我有小姨妈。”
在余生购回来的《妖兽手册》中对帝休有记载。
上面说“百草木成囷[qūn],其上有木焉,其名帝休,其枝五衢(qú,枝杈五出),黄华黑实,服者不怒”。
他望了望脚下,果见百树在下面成谷仓状,树妖高高长于其间,只不过没有找到黑色的果实。
“前辈,你这些年没结果?”余生问,它的果实吃了不怒,倒可以带出去卖。
或者在打人后喂对方一颗,这样对方就不发怒了。
帝休摇了摇头,“我还不够吃,正等着结果呢。”
他看着余生犹豫了一下,“要不,送你两三颗?”
“行,行,我也没别的,送你一坛酒。”余生忙不迭的点头。
清姨本来不情愿的,不过见余生翻出来的是寻常花雕酒,不是她饮用的绍兴壹玖捌叁,也就答应了。
帝休指尖上的鸟儿下来与余生交换,这时余生才发现,这鸟看着很小,到了面前时才知大的惊人。
至于那果子,有大西瓜那么大,黑漆漆的,余生觉着回去得找个人试药。
那一坛酒在帝休面前却很小,他只小小咕咚一口,就只剩下坛子了,比咽口水还不如。
不过帝休不在意,正要对酒发表下赞叹,不知不觉被带歪的清姨终于想起把话题拉回正轨了。
“前辈,我们在寻找巨人洞穴,不知前辈能否指点下饕餮来的方向?”清姨拱手。
帝休不知洞穴所在,那现在唯一的线索依旧是寻找饕餮来时的踪迹。
“它从风息谷飞出来的。”帝休指了指东面,“你们出了山林,再飞上一天就看到那道峡谷了。”
“飞出来?”余生不解,饕餮明明不会飞的,“前辈是不是记错了。”
“没,几个月前的事儿我记的很清楚。”
帝休郑重其事的对余生说:“小子,看在东荒王的面子上,我提醒你,沿风息谷外边缘飞,千万别进风息谷。”
“谷里有什么?”帝休这么一说,倒勾起了余生好奇心。
“有稍进谷口就足以吹起饕餮的风,而且它还进去的不深。”帝休随后又不断叮嘱余生,千万别进风息谷。
“当然,你要有你娘手下折丹神的本事,可以进去闯一闯。”
“记住,外万别进去。”最终分别时,帝休依旧不忘再叮嘱余生。
“放心吧,我们绝不进去。”余生回头挥挥手,敷衍的答应着。
他们飞离帝休至少半天时间了,但树妖探个身还是能到头顶,让余生已不想再给他道别。
道别道的多了,人会吐的。
帝休也不舒服,见俩人一鸟离开后才“吁”的松口气。
他右手抬起,托住白色鸟儿,对它轻轻说:“幸好早上吞下一枚不怒果,不然就捅大娄子了。”
身为一头嗜睡的树妖,酝酿睡意时被打断,由此而生的愤怒绝对是失去理智,谁的面子也不好使的。
帝休很庆幸早上吞下一枚不怒果,从而在听到东荒王的名头后及时住手,否过后果不堪设想。
离别后,余生俩人一直向西北行进,据帝休所言,风息谷在西北。
树妖当时见饕餮被风刮到脚下,因此断定饕餮进到了风息谷,又因为很快落下来,断言饕餮不是风息谷里出来的。
“饕餮应该只进到了风息谷不远处,若在深处遭遇狂风,那饕餮早不知刮哪儿去了。”帝休说。
至于风息谷,因为是外来者,帝休知道的不多。它只知道,谷里时不时有狂风,足以把一只鸟刮走再无音信。
这让余生记起了同样被刮走的客栈客人随遇,十年前他与同伴捉妖时遇见一阵怪风。
风停歇时,不仅同伴死了,他人也被刮到了东山之南,因为家乡远在西荒,想要回去也难了。
“或许随遇撞见的也是这怪风。”余生对清姨说,这已经是他们辞别帝休的第三天。
余生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怪风,居然把西山一般大的饕餮吹了三天的距离,他对风息谷更加好奇了。
换成随遇这样的寻常人,也难怪从西荒直接被吹到了东荒。
这时晌午刚过,,余生他们懒懒飞翔在低矮山岭的山空,山岭草木繁盛,在脚下蜿蜒曲折一直向西北。
余生抬眼望去,远处高山在万里无云的天地间只是一道青影。
“招子放亮点儿,遇见兔子什么的千万别客气。”余生回头对三足鸟说。
在晌午用饭时,余生他们把最后的饕餮肉烤完了,以后只能打猎为生了。
当然,有系统在的余生,只有要功德值什么食材也兑换的出来,不过这样太招摇了。
“当然”,余生不忘提醒三足鸟一句,“像你四只眼这样千奇百怪的活物就别抓了,你抓了我也不敢吃。”
三足鸟不服气了,“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我们怎么就奇怪了,我们怎么就不能吃了?”
余生回头与它争辩,“就你这两双眼,我怕吃了对视力不好。”
“休要污蔑,我四只眼视力好的很,我……”三足鸟被远方东西吸引,忽然一怔,“有宝物!”
“什么宝物?”余生回头,同清姨一起看向三足鸟所看的方向,却什么也没看见。
“宝物在哪儿呢?”余生回头问三足鸟,清姨目不转睛的盯着。
“你眼神也忒不好了。”三足鸟趁机报复余生,然后望着方才所见方向,“就那儿,看到没有!又发光了。”
在三足鸟激动时,余生急忙回头望,见山岭下一山坳处,溪水旁有亮光时隐时现。
法宝出世,必有异象,余生激动道:“快,快过去看看去。”
不用他吩咐,小姨妈已经率先在向发光的地方赶了,余生见状急忙跟上去。
小姨妈很快停在溪水上,“怎么了?”余生来到她身旁,接着也怔住了。
原来发光的不是什么法宝,而是一条条鱼,这种怪鱼大体同黄蛇类似,长着鱼鳍。
奇妙之处在于,怪鱼身上发着亮光,在跃出水面时,光芒更加璀璨,让远处看见的人误认为宝物。
“咳咳”,清姨干咳一声,叱责脚下飞剑,“一听到宝物就不听管教的往上冲,贪财性子什么时候改改。”
脚下剑灵微微颤抖以示抗议,不过谁让说话的是主人呢,剑灵不开口,默默把锅背了。
“呃”,余生一看还能这样,转头就埋怨三足鸟,“就这还吹嘘眼神好?法宝和鱼,傻傻分不清楚。”
“我怎么知道鱼在水里还能发光。”三足鸟争辩。
打死它也想不到,这荒郊野岭大白天的,居然有鱼在发光。
“发光的不一定是法宝,就像本王子不骑白马。”余生指自己,又指三足鸟,“鸟人也有翅膀。”
“你才是鸟人,你全家……”三足鸟一顿,“只有你是鸟人。”
余生一路上闲不住,与照姑娘增进感情外,别的时间全与三足鸟斗嘴了,这让三足鸟知道了他随和的性子,不再怕他。
当然,东荒王还是要敬重一下的。
“走了。”清姨转身准备继续向东北行进。
“慢着,虽算不上法宝,但也值得珍藏了。”余生说罢落下去。
以后把这些鱼丢在客栈的湖塘小河中,晚上既美丽壮观,又省不少蜡烛和灯油,余生觉着不能错过。
清姨没拦他,觉着余生说的有道理,也想看看余生与鱼沟通的本事。
只见余生蹲在溪水边,把手浸入水中,话不曾说,只轻轻拨动水,发光的鱼就全靠向余生的手掌,亲吻他的手指。
余生拨动着鱼,用心与这些鱼交流,然后手指点着挑了四五条鱼。
随着他手抽出水面,水裹着被挑中的鱼也浮出水面,随余生一同来到空中,被余生装进盛水的酒坛中。
三足鸟贴近坛子口看一下,见鱼在黑暗的坛子里发出的光更加明亮了。
“这几条鱼够吗?”三足鸟问。
余生把酒坛放在背囊,微微一笑,“两条鱼雌的,三条鱼雄的,以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三足鸟恍然,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多了一条雄鱼?
它得不到答案了,因为余生追小姨妈去了。
一直向西北又走半天时间,在太阳落山,染红身后整个山坡时,余生他们没找到风息谷,猎物也没打到。
“树妖不会骗我们的吧?”余生拉着清姨的手,与她齐头并进的飞翔。
“要不就是这风息谷太邪门了,一刮把饕餮刮了咱们四五天的脚程。”余生说。
相比于后者,余生觉着前者更有可能。
饕餮太大了,一阵风居然刮这么远,余生心生怀疑。
“咱们还是先考虑下吃的吧。”三足鸟不知余生有食物无中生有的本事,它对吃的更上心。
“安心。”余生摆摆手,“大不了把你烤了。”
“有病啊,晌午还说不吃的,你也太善变了。”三足鸟气愤。
“男人本就是善变的。”
余生说罢这句话,就觉出了不妥。
他回头正要解释,一阵怪风刮来,正飞翔的他身子不稳,猝不及防的向后跌去。
仓促之间,余生丢开小姨妈的手以免连累她,同时试图稳住身子,奈何风很大,让余生一时不由自主。
“小心。”清姨见余生飞出去,急忙侧身出手相救,却不小心也到余生方才的位子。
一股风也推着她,让她离开飞剑,跟着余生飞出去。
余生见状,牙龈一咬,身子在风中略停一下拉住清姨后瞬移离开风中,出现在旁处。
心有余悸的余生见清姨无事,才抬头看向风来的方向,在目光所及的方向,一座两壁光亮的山谷出现在面前。
不用说,这就是帝休说的风息谷了。
现在离谷如此远,余生他们已经领教到了它的厉害。
余生看一眼谷口到脚下,难怪这里的山谷寸草不生,这等狂风下估计草妖也活不下来。
脑中浮现出草儿,余生确定了,草妖确实活不下来。
绕开山谷方向,日落西山后,他们来到风息谷前,见它夹在两座稍高的山中间,曲曲折折由西北折向西面。
饕餮的方向不曾发现,但现在看来,饕餮应该是来到谷口后误入的,而不是直接从谷里出来的。
趁着天明,让余生扎寨,清姨踏着剑灵去高处勘探地形。
三足鸟还在为吃的发愁,它飞上树梢,见东方一圆一缺的双月已经升起,夜幕慢慢降临。
“这地方,去哪儿找野味去?”它一脸愁绪。
“就开个玩笑,还真把你烤了不成?”余生把背囊抬出来,“里面有几个猪手,今晚做了吃。”
三足鸟顿时眉开眼笑,这下不用大晚上出去打猎了,“早说呀,要知道里面有猪手,我何必一路发愁。”
“愁你大爷,光顾着跟我贫嘴了。”余生让三足鸟留在原地看东西,他用瓦罐去河边取水。
回来时用顺手在河边捡的几块石头垒成灶,把瓦罐放上去,把猪手刮去蹄甲后放水里煮。
“就这样?”三足鸟上面两只眼看余生,下面两只眼看瓦罐,这白水煮也忒简单了点儿吧。
“让你饿不着就得了,你还想吃什么?”余生转身去搭帐篷。
“我倒没什么,就怕你小姨妈不饶你。”三足鸟提前飞到树枝上,“哎,我很为你以后担忧啊。”
“什么意思?”余生回头看他。
“惧内呀。”三足鸟话音一落向更高处飞去,让丢来的石子儿落了空。
篝火“噼啪”响着,余生站在山崖边,望着清姨远去的方向,不知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抬头望,今夜月光分外明亮,将群星光芒隐去了,圆月还很大,挂在东山上,让余生有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山崖下有“哗哗”水响,伴着促织的声音,构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音符。
这让余生有些孤独,一人置身于群山,圆月,树林之间,是这样的渺小,犹如一粒尘埃。
余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孤独让他落寞,就像远离家乡,处于一陌生城市时。
就像一夜醒来,处于一陌生世界,再也回不去时。
“她也是这种感觉?”余生对着月,记起那夜醒来时她在梦中念着“长安”。
“人去高楼雁杳。叙别梦,扬州一觉……向长安,对秋灯,几人老。”余生轻声念。
“中原,要去看看。”
见清姨还没回来,余生转了回去,将煮成半熟的猪手,提到河边用河水浸泡冲洗,切成小块,再洗净。
他刚飞上山崖,清姨就回来了,在圆月之下,衣袂飘飘,犹如仙女下凡。
余生思忖着什么时候偷看小姨妈洗澡,对水牛说起过的梦想就彻底实现了。
当然那头牛就算了,它要敢跟着,余生先把它做成灯影牛肉。
“饕餮应该是顺着风息谷边缘出来的,其他山势为南北,只有边缘利于东西行走。”清姨说。
余生把贱鸟踢开,蹲在篝火旁,“那正好,我正想看看风息谷里的怪风怎么来的。”
说罢,余生把切成小块的猪手再用沸水煮,然后赶着三足鸟出去捡柴。
清姨坐在篝火旁,把本子摊开,又在上面勾画,把风息谷特意标出来,以防后人误闯。
火光幽暗,见小姨妈埋头略有些累,余生记起了白天捉到的那五条发光的怪鱼。
他在系统中找到一只略大一些,精美的复古雕花玻璃酒器。
只是望着上面的功德值,余生不禁咋舌,“这也忒贵了,居然要两千功德值,你抢劫呢?”
系统冰冷的声音道:“人不打劫枉少年,只有抢来的钱才用的安心,这不全是你说的?”
“再者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酒器。”系统说。
“哪儿不普通?”余生在系统里端详,实在找不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它是玻璃做的酒器,而且还是复古雕花的。”
被摆了一道的余生问候系统他大爷,“这有什么不普通的!”
“在大荒之上,玻璃器具有的是,但这么精美还复古雕花的,绝无仅有。”系统冰冷语气中略有些得意。
“如此不普通的器具,两千功德值已经够少,其中还有一千得要欺瞒天道呢。”系统说。
“等等。”余生还在系统里寻找,没听到后半句,他指着一瓶子问,“这水晶瓶怎么如此便宜?”
系统叹息功德值远去,有气无力说:“大荒上的水晶,美玉烂大街,还全是好货,水晶瓶自然便宜了。”
这倒是,余生一路上就不只见到一处裸露在外的玉石和金属矿藏。
既然如此,余生毫不犹豫的兑换一精致水晶瓶,然后把一条发光的鱼放入其中。
正在篝火旁勾画清姨,忽然见一道白芒照亮了她的纸笔,让周围明亮起来。
剪秋水的双眸射出惊喜,清姨伸手碰了碰水晶瓶,里面安详游荡的鱼隔瓶子与她相碰后欢喜的翻了翻肚皮。
余生确认过这是母的,因此不介意。
他把水晶瓶挂在清姨旁边,转身去收拾瓦罐中的猪手了。
“真漂亮。”清姨手托腮,望着鱼灯,记起了儿时玩灯时的时光。
长安城在上元节有游灯的习俗,权贵之家要提前扎好各种精美的灯笼。
到上元节的那天晚上,由家中子弟领着仆人提着这些灯游遍四十八个街道,然后聚集在城主府广场前斗灯。
年幼时的她参加过,举着一把小巧的鱼形灯,后来实在走不动了,还是大姐背着她走的。
想这些作甚,清姨摇了摇头,那小巧的鱼灯不如这盏好看。
而且,越看越好看。
在清姨拨弄鱼灯时,余生已经把煮至软烂的猪手捞出来。
旁边另有一口汤锅,里面主要为白醋,加入了糖、盐,现在已经煮沸。
余生把软烂的猪手放到过滤的汤锅里腌渍,接着着手准备五柳料,顺便把采来的野菜熬汤。
把注意力从鱼灯上收回来,清姨惊讶的看着余生把红姜、白酸姜、酸蕌(jiào)头之类从背囊取出来。
“这些,也是你准备在背囊里的?”清姨说,背囊难怪那么大了,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有。
“不告诉你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我没有的。”余生得意的说,着手配制五柳料。
这些料已经被系统提前做好了,余生只需要稍加处理即可。
三足鸟不久后拖着一根粗圆木飞到篝火旁,丢给余生,“这根木头足以烧到明天了。”
余生抬头一看怔住了,这根木头笔直,两头断处光滑无比,在不曾剥皮的枝干上还刻着一“百”字。
余生豁然站起,“附近有人烟,你从哪儿抓来的?”
三足鸟正探头张望腌在汤锅里的猪手,闻言道:“什么人烟?这是我在靠近风息谷的山崖上抓来的。”
“上面有字,你确定没看见有人?”余生指了指书皮上刻下的“百”字。
三足鸟望着那字,“哦,这是个字啊,我说这木桩子怎么没根呢,敢情有人栽进去的。”
“你不识字,是头文盲?!”余生睁大眼。
三足鸟立刻炸毛了,“说我文盲可以,你用‘头’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看不起鸟是不是?”
余生摆手,“哪有,哪有,是我错了,应该说一条的。”
三足鸟正要发难,余生躲开收拾猪手去了,顺便说一句“开饭了。”
在清姨身旁的剑灵顿时化作人,“快点儿,快点儿,我饿了。”
她顺手拨弄一下鱼灯,“这有什么漂亮的,要是炖成鱼汤就好了。”她对余生煮的野菜汤很不喜欢。
余生还没说话,清姨手一招,刚出现的剑灵又化作剑回到了小姨妈手中。
剑轻轻颤鸣以示抗议,却被清姨毫不犹豫的塞回剑囊,然后取下鱼灯来到篝火旁。
“这灯挺漂亮的。”有前车之鉴,三足鸟忙说一句。
这话不白说,待会儿剑灵不能吃的那份儿就是它的了。
余生把腌制的猪手捞出来,把瓜英,锦菜调制成的五柳料撒上去,先端给清姨一份,自己盛一份。
三足鸟探头看,见洁白的鱼灯下,清姨盘子里的猪手色泽亮丽而且酥烂,有别于以前的油腻。
但三足鸟依旧眼馋,它相信余生的手艺,况且隔着远,清姨盘子里的美味也飘过来勾起了它的馋虫。
余生把三足鸟用的盘子取出来,刚要盛,一人道:“给我留一份,权当作赔礼了。”
余生瞬间起身,同三足鸟一同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也没看到,只见到了月光落在树林里的光斑。
“快点儿,磨蹭什么。”正在余生疑惑时,声音又传来了,这次在他的身后。
余生惊讶的回头,见篝火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道身影,头藏在黑暗中,让目光穿过明亮火光的余生看不清。
“你是谁?”余生侧移一步站在小姨妈身前,瞳孔微缩,期望看清暗处的人。
“木头的主人,那是我标记风力的尺子,被你们这头鸟带到这里来了。”阴影说。
三足鸟羽毛炸开,你才是头,你全家都是头,不过鉴于这人方才移形换位有点儿厉害,三足鸟没说出来。
余生也忌惮对方那一手,踢一下脚下木头,“木头安然无恙,前辈带走……”
“不成,不成,犯了错就得受罚,快给我来一份。”阴影说,“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我是神。”
说罢,余生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虽看不清,但余生觉着他在直直盯着汤锅里的猪手。
“神了不起呀,我娘也是神。”余生说,既然一顿白云猪手就能打发,倒也不必太过戒备。
“这座山头是我的。”阴影抬高嗓门,意欲压住余生。
“我娘有三座山头,我小姨妈是扬州城主,周围几座山头全是她的。”余生跟他较量上了,比山头多,他可不怕。
“嘿,告诉你,包括风息谷在内,方圆千里的山头全是我的。”阴影踏前一步,站在火光中。
余生见他身子伟岸,穿着一身华丽兽皮做成的衣服,不过他戴着斗笠,让余生看不见他的长相。
但压住的斗笠,扬起的头让余生知道,他的目光正得意的穿过斗笠看着他。
“嘁”,不服输的余生不屑一顾,“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整个东荒都是我娘的。”
来人猛然后退一步,摘掉头上的斗笠,“你说什么,整个东荒都是你娘的?”
余生也后退一步,幸好被小姨妈拦住了,“你,你”,他指着来人,吐了几个“你”后才道:“小龙人?”
来人脖子以下与常人无异,但脖子以上就大不同了——顶着一颗龙的脑袋,头上还长有犄角。
这时的来人龙目圆睁,盯着余生,“你,你娘是……”
余生不回答,只是避开篝火,上下仔细端量,见他耳朵长长的,龙嘴向外凸,让余生担忧不已。
“小,小姨妈,要是我成龙了,你,你不能不要我。”他对清姨说。
神兽后裔天生有神力,这种神力会随着后人血脉稀薄而慢慢减弱,直至消失。
不过在消失神力的后人中,也存在突然觉醒的情况。
至于余生,作为东荒王的儿子,通过传承得到的神力最接近东荒王,只不过从小被东荒王以某种理由封印了。
在镜子的帮助下,余生现在得到的神力只是身子刚好能承受的。
在以后,余生还将化龙,那时候才是传承的神力全部为他所用的时候。
以前余生还期待化龙,找白泽聊聊八卦,同西王母饮饮酒,打打南荒王钱库的主意,和北荒王比谁见的鬼多。
现在一见这龙人,余生的期待彻底破灭了,甚至希望被永久封印。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余生欲哭无泪对清姨说,龙人根本没有前世小龙人那么能看。
“又不是变不回来了。”清姨说。
那余生也不愿意,万一以后女儿要看真容,扭头一变被吓到怎么办?
对面龙人也在悄悄打量余生,“小子,假冒东荒王的儿子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你可以试试。”余生指着天空,“对着天空大喊一声,余生他娘最丑。”
龙人不敢试。
身为与龙族沾亲带故的山神,东荒王这点忌讳他还是知道的。
龙人猛摇头,万一要真是东荒王的儿子,他不就惨了?
“要不你试试,你要敢说王上那啥,而且还安然无恙,我就信你。”龙人眼珠子一转,机灵的建议。
要真是东荒王儿子,她老人家总不至于把儿子怎么样。若不是,那这小子可就惨了。
“我提醒你,王上即便此时听不见,但有白泽在,她总会知道的。”龙人不忘警告余生一句。
背后编排东荒王的不是没有,不过很少直接说她丑的,整个东荒全知道,这是东荒王的逆鳞。
“儿不嫌母丑,我若说那话岂不枉为人子。”余生义正言辞说。
余生也不傻,万一以后被吊起来打怎么办?他有办法对付老余,但东荒王名头太大,他可不敢惹。
谁知道东荒王会不会大义灭亲。
龙人刚要说那就没办法证明了,岂料余生语气一转,“当然,你要是有钱,我可以为你证明一下。”
这事儿稀罕,不管是不是真的,让余生说东荒王很丑,对于不心疼的钱的龙人来说都是很大的热闹。
“给,给你,你快点儿喊。”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毫不犹豫的从胸口掏出一堆烂铜钱递给余生。
“这也太少了。”余生用衣兜兜住,铜钱看起来不少,但还不如一张钱庄凭证值钱。
“我就这点儿了,你要不喊,我收回来了。”龙人说着伸手。
“慢着,谁说我不喊了。”余生后退一步躲开,进了兜里的钱再被夺走,那是对余生的侮辱。
他随身把钱倒给清姨,清了清嗓子,“咳咳,你等着”,他指着龙人,仰天道:“他出钱让我喊东荒王最丑!”
说罢,余生人一矮身子躲开冲上来捂他嘴的龙人,“干什么,我说错了。”余生理直气壮问。
“你,你”,龙人指着余生,“太卑鄙了,我……”
话音未落,霹雳一声响。
不待余生回头查看,一道电光已掠过龙人的头,打在身后树上,整棵树登时燃烧起来。
余生吓了一跳,再看龙人,龙头上两个犄角漆黑,头发竖起来,发出一股烧焦难闻的味道。
余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还好,还好,安然无恙。
“现在知道我身份的真假了吧?”余生得意说。
“你,我…”龙人一时有口难言,有苦难说,这算什么,花钱找雷劈?
不愧是东荒王的儿子,抢钱也是一把好手,龙人只能认栽和认命的拱手:“还真是大人,恕在下眼拙。”
“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余生大方的摆摆手。
他还要摆谱,小姨妈道:“行了,再不用饭,菜就凉了。”
三足鸟也醒悟,“对,对,我那份还没盛呢。”
余生这才又站在汤锅旁边盛白云猪手,龙人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咕嘟”的咽口水。
抬头见他这幅馋样,同是天下小龙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余生道:“要不,你也尝尝。”
“尝尝。”龙人忙答应。
在抚平头发,落下段段焦黑时,他差点又哭了,“我就是想蹭个饭,你直接答应,我又何必这样?”
“啊?”余生一愣,好像是一顿饭能打发的。
不过余生很快又把责任推到了龙人身上,“谁让你自恃为神,嚣张压人的。”
作为东荒的神二代,余生一直苦于不能仗势欺人,要是直接炫耀,又有些太贱了。
是以龙人一上来自称是神,又拥有几座山头时,余生忍不住过了把瘾。
“我的头发。”龙人又捋一下,头发的焦黑沾满双手,忍住哀悼:“我的靓丽长发…”
“行了,行了,这猪手赔你头发的。”余生把盘子递给三足鸟,又盛一份塞给龙人。
“再说本来也不怎么好看,现在秃了正好。”余生忍不住吐槽,这龙头安在人身上,太别扭了。
“我们一样。”龙人甩了甩头上发渣,顾不上余生递筷子,用手就抓起一块。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被添堵的余生声反驳,深怕不反驳,日后就真成了龙人这摸样。
龙人顾不上理他,一块猪手塞到口里后,整个人注意力已经到盘子里的食物上了。
这猪手皮脆肉嫩,酸甜爽口,味美无比,与之相比,龙人以前吃过的食物简直难以下咽。
清姨也喜欢这猪手,适口的酸甜给味蕾不一样的刺激,而且皮爽肉滑,不肥不腻,非常可口。
三足鸟也喜欢,低头吞着,因为恰到火候,骨肉易离,一块肉下去,骨头很轻松的吐出来。
一时几个人沉浸在美味中,任由旁边被雷击中的树燃烧,剑囊里的剑灵嘶鸣不已。
很快,龙人把碗里的猪手吞下去了,“爽”,他大赞一声,自觉的向汤锅走去。
“我来,我来。”余生忙拦住他,转身就把剩下的几块放到小姨妈碗里,顺便给龙人一碗粥。
“我…”龙人望着远去的猪手,最受还是忍住了,心说王上是你娘,你说了算,然后接过野菜粥。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余生,“刚才那电光,从你背后背囊里打出来的。”
“是吗?”余生转身去帐篷边的背囊查看一下,把镜子取出来,“应该是它动的手。”
他挥了一挥,让龙人怔住了,“这,这是照骨镜?!”
余生一顿,现在他才刚知道这镜子的名字,“你知道它?”
“当然知道,王上最知名的法宝之一。”龙人放下碗筷凑上前,艳羡的打量着,却不敢触碰。
这镜子的用途绝不仅仅是起死人肉白骨,还是大荒之上可以窥探轮回的五大法宝中的一员。
“轮回知道吗?”龙人称赞着,同时问余生,浑然忘记了余生现在算镜子的半个主人。
龙人压根没打算余生会回答,“那是天道的禁区,不许任何神左右和插手,但镜子可以窥探。”
“甚至混沌之界,它也能窥探一二。”龙人看镜子的双眼放光,随后想到了自己的头发。
“你早拿出来,我早知道你身份,何至于把我一头飘逸的方法毁掉!”龙人悔恨不已。
“怪我咯。”余生说。
龙人望了望手中的镜子,你娘是王,你厉害,“不怪你,怪我,怪我。”他颓然的坐回去用粥。
余生把镜子重新放回背囊,龙人说道:“这等神物你不随身携带,不怕丢了?”
“怕什么,这镜子只有两人用得了,而且随召随到。”余生坐下来。
也正是这样,余生才把它放背囊里。
这样万一背囊丢了,一召唤,镜子马上带着背囊回来了。
龙人不说话了,有其母必有其子,他有些心疼镜子。
大荒中流传着东荒王为何自信东荒第一的一个调侃:东荒王这么认为时用的是照骨镜,只照的见骨头,不见皮肉。
心中想着,龙人低头饮了一口野菜粥,思绪立刻被转移了,“这什么粥,也太好喝了。”
龙人从来不觉着粥也可以这般美味。
“野菜粥,喜欢就多喝点儿。”余生向他招呼,对于粥他还是比较大方的,况且龙人方才付了钱。
对于送钱的人,余生向来对之以春天般的温暖。
龙人一点儿也不客气,一碗粥下去后又舀一碗,一连饮了三四碗,让平日里只饮两碗的三足鸟也跟着多饮一碗。
待放下碗后,龙人畅快的拍拍肚子,舒服的打个嗝,“痛快,供品之外,许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供品,什么供品?”余生追问,身为一个骄傲的厨子,余生对超过自己厨艺的东西很敏感。
“山民们祭祀时的供品。”龙人说,“倒不是他们厨艺精湛,只是那些供品恰好是我喜欢的。”
“周围有山民?”余生说。在大山里行了一个多月了,余生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围有百姓。
“当然,而且还不少。你们来的路上也有,只不过饕餮过境,他们不是被吃掉,就是藏起来了。”龙人说。
在大山深处有人并不奇怪,有些是外面迁移进来避世的,如当年中原的百姓;也有些山民祖祖辈辈居于此。
这是人族的优势。他们借助于快速的繁衍,遍布整个大荒,以让种族得以延续。
龙人作为方圆千里的山神,被山民祭祀也是正常的。
“可惜今晚有事儿,不然带你们去尝尝那些美味。”
龙人说着站起来,随手虚空一劈,燃烧着的雷击木均匀的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
“这些木头你们烧吧,这根圆木我还有用。”龙人弯腰把三足鸟抓回来的木头单手捞起来。
“慢着!”清姨开口喊住他,“饕餮穿过东山的路你知不知道?”
“这段儿我知道,一直沿着风息谷左崖壁过来的。”他奇怪的看着俩人,“你们追饕餮作甚?”
不待余生作答,龙人又关心起了饕餮的命运,“对了,饕餮呢,被东荒王烤了?”
“没有,被我烤了,中午刚把打来的吃完,不然让你尝尝。”
龙人不说话了,站起来扛着木头要走。
天下烤饕餮肉的绝无二家,早拿出来,他头发也不至于如此,他心疼让他英俊的头发。
“别忙着走啊,你大晚上有什么好忙的,这木头上的百字什么意思?”余生很好奇。
龙人指了指风息谷的方向,得知众人知晓它的厉害后,龙人道:“这木头是标注风力的。”
他敲了敲木头上的“百”字告诉余生,在风猛然涌出来时,站在木头所在的谷道和相应位置,能被吹百里远。
“这可是我精心钻研出来的。”龙人瞥三足鸟一样,若丢了,到时候他还得被风吹百里外试验。
余生诧异的看着龙人,真够闲的,“现在被刮最远的距离是多少?”
“两千里。”龙人说,超过两千里的风力他就没试过了,不只怕出不去回不来,身子也吃不消。
“作为山神,我的山头之所以有方圆千里,就得益于这风息谷。”龙人得意的说。
他要去巡视时,找到相应距离的圆木,等风来,很轻松的就能到了要去的地方,误差不是很大。
“要是超过两千里,身子就受不了了。”龙人扭头看向余生,颇有些想让余生帮一把的意思。
不过也只是想想,万一说出来被东荒王听到,雷劈的就不是头发了。
“我倒遇见一位被怪风刮走,从西荒被一路吹到东荒,侥幸活下来的人。”余生把随遇的经历说了。
已经站起来的龙人坐下,沉吟片刻道:“错不了,这绝对是风息谷的风力。”
龙人在发现风息谷后,曾询问过东山诸多山神和妖兽,他们在这之前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山谷,有这样的威力。
“把人从西荒刮到东荒,这是四方风的法宝也做不到的吧?”龙人半疑问,半肯定的问余生。
四方风乃四荒王麾下的风神的总称,其中东方风神名为折丹,海上狂风多时由其刮起。
余生摇头,“倘若遇见了,我帮你问问。”
“做不到的。”龙人自己肯定了,“你说的人十有八九是被风息谷吹走的。”
龙人站在崖壁上见过风从山中吹出来的阵势,把人吹这么虽出乎意料,但他觉着做的出来。
至于随遇为什么能进到风息谷中心,龙人也不觉奇怪。
“风息谷的名字是有来历的。”龙人说,风息谷共有四条狭窄的山谷,呈十字交错。
在风息谷的中央,为风生山,也就是风起的源头。
“风息谷一天刮四次风,顺序依次为东南西北,每个方向持续俩时辰。”龙人说。
方向转换时,有一个时辰风停息的时间。
“山中妖兽口耳相传,说这就是风息谷名字的由来。”龙人说。
停歇的一个时辰,足以让不知缘由的人逼近中心了。
余生对风息谷越来越有兴趣了,“你说的风生山是什么山?”
“见过蜂窝吧?”龙人见余生点头后,在地上划出了十字的山谷和中心的风生山。
他告诉余生,风生山就像蜂窝。
风起时,山中如蜂窝一般密密麻麻的洞口吐出风,集中在山谷后刮出去。
这些风如一条河流,在固定的空间流淌,站在旁边,那怕只隔一步远,人也安然无恙。
风在吹进风息谷,进去曲折的峡谷前还有分流,那股风更大。
山神告诉余生,更为神奇的是风被吹出峡谷后,几乎毫无高山阻挡,就像一条畅通无阻的河流。
余生目瞪口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三足鸟也是呆若木鸡。
只有清姨若有所思。
扬州建城时,城址由余生他娘亲手选定,当时还说这是风水宝地。
现在进入东山后遇见的林林种种,莫非与此有关?小姨妈一时想不到答案。
“行了,你们睡吧,待会儿又要起风了,我得去等着,顺便送我千里之外一朋友些礼物。”龙人站起来拍拍屁股告辞。
余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回头看着清姨,像找到玩具的小孩,对风息谷更有兴趣了。
在山神离开后,俩人也准备休息了。
不过在睡觉前,余生又在系统兑换一只茶色水晶瓶,把另一条雌性发光怪鱼也装进去。
把两只鱼灯挂在帐篷里面,躺下后触手可碰,说不出的有趣。
清姨拨弄茶色水晶瓶,借助水晶的棱角,折出不一样的光芒,让她记忆又回到了长安城。
记起了城主府前斗灯后的烟火。
在清姨望着两只鱼灯发呆时,余生手悄悄向照姑娘身后爬,以便于把她抱在怀里。
现在荒郊野岭的,若再不努力拉近点儿关系,以后回到客栈,摆起了城主的威严那就更难接近了。
在清姨发觉时,余生已经得逞了,他关心说:“知道你晚上睡觉习惯这样,我提前抱住了让你有个好梦。”
小姨妈白他一眼,不过躺在怀里确实安稳,像那晚在噩梦中遇见的暖意,让她回不到寒冷中。
余生见她妥协,得寸进尺的抱紧了,双唇正好能吻到她的额头。
在鱼灯的美轮美奂下,清姨也就由他了,甚至很享受这样的亲密。
记着离开中原后,她最希望的就是有一方天地,不必太大,就帐篷大小就好,以让她容身。
她期望这个天地不被她容许谁也进不去,她可以安全躲在里面,不为人知的悄悄打量外面。
后来成了剑仙,有了扬州城,这梦想却淡忘了。
现在呆在帐篷里,借助一角望见外面的黑暗,这种微小而确实的幸福又回来了。
奈何幸福超不过三秒,小姨妈很快察觉到余生在她背上的手在向下移。
“差不多得了。”在到达腰部时,躺在怀里的小姨妈说。
“哈,这个”,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就摸一下。”
“把鱼灯去了,睡觉!”清姨不理他,不容置疑的说罢翻过身子回到自己位子,准备入睡。
她侧耳听见余生把鱼灯摘下放到外面,心刚放松一些,发觉臀上有一个手掌,沾之即收。
三足鸟在远处的树枝上睡觉放哨,望见帐篷里的打闹,摇了摇头,“哎,年轻人啊。”
翌日清晨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余生刚准备烧火做饭,见山神戴着斗笠把头捂严实,拎两只野鸡走过来。
他丢给余生,“饕餮从西面来的,待会儿我带你们乘风而去。”
“那敢情好。”余生昨晚在被教训一顿后,还抱着小姨妈讨论风息谷的独特之处来着。
不过什么也没讨论出来,只说今早能试上一试就好了。
当然,若能讨论出什么来,那只能证明余生上剑不练,下剑不练,专去练太剑了。
余生把山野按叫花鸡的法子做了,剑灵这次被放了出来,老实的用了一顿饱饭。
至于山神龙人,自然是不吝啬词语的对余生一顿夸,“别的不说,神里面你做菜绝对是最好的。”
这话说的,总让余生有种他在埋汰人的错觉。
用罢早饭后迎着朝阳上路,他们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风息谷西面,以赶上将来的西风。
“这次你们赶上了。”
山神在前面领路,回头对余生说,“西面的山民在祭祀,祷告,到时让你们尝尝我念念不忘的供品。”
“或许厨艺不如你的好,但味道绝对美。”
“放心,那山民所在的位子有饕餮经过,距离雪山不远。”
说着,他们走过一棵古树下,这棵虽不如帝休那么惊人,但也足够壮观了。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古树下的两个脚印,显然是巨人留下的,很大,余生躺下去也不及。
见他们好奇的打量,山神道:“很久很久以前,这儿常有巨人活动,这是他们留下的。”
“不只这些。”山神靠近崖壁,在一块巨石下找到一大腿粗的铁链,“这也是巨人留下的。”
铁链不只一根,而是三根,已经锈迹斑斑,它们交叉在一起,打成了某种结。
“这是绳结吧。”余生探头看着铁链一直垂到崖壁下。
“有可能。”山神说,他怀疑这些铁链上的信息乃是当年巨人利用风息谷的标记。
“就像我的一样,我估计他们也是被风吹着远行的。”山神领着他们继续上路。
余生和清姨对视一眼,还真指不定。
当年人族尚未强大时,巨人遍布整个大荒,而且各部落之间交情甚密。
但大荒是很大的,除去四荒王和腿脚利索,有法宝的神外,许多天神都不见得能游遍整个大荒。
这风息谷的作用若被证明的话,也解释的通巨人部落之间为何相隔甚远,却可以交流无阻了。
一路上他们又遇见许多大腿粗的铁链,铁链的旁边必有古树。
这些铁链上面也都打着绳结,只是结绳记事已经失传,余生不知上面记着什么。
不过在走到风息谷不再曲折,与另一条笔直而望不到边的峡谷相交时,在左侧崖壁上出现了不同。
这次不是结绳,而是鬼文,一种被神巫们认为属于天帝的文字。
两旁崖壁很坚固,这些文字刻在上面,现在看去依旧清晰可辨,奈何余生不懂鬼文。
不过其中有几个鬼文字倒是与余生在巫院救安红豆时记住的几个鬼文字相吻合。
若在遇见帝休,余生倒是可以把它的那只鸟拐骗来,那只鸟识得鬼文。
至于这条笔直的峡谷,余生望了一下,风力足够大,应当会把人吹很远。
飞跃峡谷,继续沿着左侧向前,风生山终于出现在面前,如山神所说,真的很像蜂窝,而且呈塔状。
不过说是山,风生山不如说是一略高一些的土丘。
山上没有树木,只有草,靠近洞口的地方光秃秃的,给人的感觉在荒凉和生气勃勃之间徘徊。
在山上没有巨石,倒是缠绕着一些铁链,估计也是巨人留下的。
四条风息谷在这里交汇,形成一道圆形的平坦广场把土丘包围。
余生停住还要多加端量,山神却已经在催促了,“快点儿,不然风就要错过了。”
余生只能离开,顺着西面的风息谷来到……
“谷口外?”余生惊讶的看着,回头看看风息谷,离着已经有些远了。
见俩人一鸟看他,山神尴尬一笑,“祭祀地方在五十里,在这儿等风来刚刚好,这样大家也不用担心。”
山神说的实话,不过若在百里之外,他也不会拉余生来了。
万一有些危险,东荒王那里不好交差,身为龙头人身的山神,他自觉站在东荒王这边。
余生还要有话说,山神正色道:“起风了。”
余生一听,急忙上前揽住清姨,“咱俩千万不能失散。”
若风有异样,一不小心落到绝谷里得到秘笈了,余生也不用自己排遣寂寞。
拍掉余生揽腰的手后,清姨刚拦住他胳膊,风呼啸而至。
破空中带出尖锐的声音,令人心生颤栗,余生觉着圣人造字时鬼哭魂嚎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
风一碰衣袂,在背后生出很大一股力,身子顿时拔地而起,在猝不及防中带着四位向前。
头发和衣袂全在被风撕裂着,余生马上推翻了之前的设想,这风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把风息谷作为商路的捷径,对许多商队来说是行不通的,不过用来运送货物倒值得一试。
手上传来大力,风试图把余生和小姨妈分开,清姨盘好的头发在狂舞着,意欲挣脱束缚。
余生见状,借助神力瞬移贴近小姨妈,把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避免风在她头上肆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风中少尘,无沙粒打在身上,脸上,不至于把人弄得太过狼狈至极。
被风吹着飞起来后,风流很快平稳下来,撕扯的力也小许多,似乎成为了一条平缓却快速流动的河流。
余生睁开眼,见长袍被风鼓荡着,如翼装飞行。
清姨也缓缓抬起了头,回头见身下山河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还没看清就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至于三足鸟和山神,全不在视野内。当时他们站在前面,或许还在身后也不一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余生见雪山一角出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时风缓下来,裹着他们冲向一座山头。
山上全是茂密的树木,只有崖旁有一块探出去的石头,在山崖上搭了一平台。
在风带着他们砸进树林时,余生抱着清姨瞬间移动到石头上,稳稳地站住身子。
他为小姨妈打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刚掸去她身上的灰尘,天上响起一声大喊:“快,快让开!”
抬头一看,山神犹如一只被放生到水里的陆生龟,四肢拼命的划摆着。
余生把小姨妈抱走,刚要回去救他,见他人已经被狠狠摔在石头上,又像皮球一样,弹起来,又落下去。
余生把小姨妈抱在怀里,看着山神三五个回合后才稳下来。
这时他身上衣服已经被石头划破,春光尽露,凌乱不堪了。
余生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没让小姨妈把这一幕看到。
“快去树林整理你衣服去。”余生摆手,顺便把头扭过去,那里的风光太惨不忍睹。
山神遮着关键部位去了,余生这才把清姨放开,仰头寻找三足鸟的身影,它却一直没出现。
山神整理好衣服出来时猜测道:“它有点儿轻,本身又是鸟,或许被风带到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去了。”
他身上换了件衣服。
不同于方才的兽衣,这身衣服有金银做的铠甲,华丽异常,同时还有个大小合适的金头盔盖住龙头。
这套行头让余生艳羡不已。
“早说。”余生抬手一招,在心中默念镜子,在得到回应后才又睁开眼。
他看着山神,龙头之下金光闪闪,忍不住道:“身为龙,要低调,小心招来屠龙勇士。”
“来,这衣服我暂时帮你保管,救命之恩就不用言谢。”余生伸手去揪上面闪闪发光的金银打造的甲片。
“别动,别乱动。”山神见余生用力往下揪,心疼的后退一步闪开,“身为山神,这是我出场必备的行头。”
若穿着方才那一身兽皮,而且衣衫褴褛的出去,山民对神的供奉和信仰会变不虔诚的。
余生遗憾没揪下来,“你这身行头在哪儿置办的,改天我也去弄一套。”
山神打理着衣服,将褶皱处抚平,“这是山民们用心打造的送与我的供品,天下只有这一套。”
余生遗憾又与金银错过了,这时天上又传来惨叫,余生抬头见背囊带着三足鸟向这边飞来。
“停下,快停下。”三足鸟喊着,它三脚朝天,扑棱着翅膀,深怕被摔死。
“小点儿声。”余生挥手让镜子缓缓落下。
背囊刚落地,三足鸟就翻身站起来。
它看到余生后松口气,用翅膀指着西面山脊,“在,在山梁那边,有,有人被自己的影子追杀。”
“什么?”余生迷糊了,影子什么时候也能杀人了。
“我,我见那人被影子劈一刀,然后身子就,就冒出血来了。”三足鸟说。
见余生还迷惑,三足鸟知道说不清,只有看过才明白,“就在山梁那边,那人向半山腰的神祠跑去了。”
余生还没说话,山神已经转身向山梁赶去,“那是我的神祠,我倒看看什么妖魔鬼怪在我的地盘撒野。”
望着他的背影,余生疑惑道:“影子追杀?莫非蜮成妖,逃到山里来为非作歹了?!”
当下拉着小姨妈向山神追去。
余生对这“含沙射影”能置人于死地的虫子一直念念不忘。
在江畔有座城,城里有一手好箭的百姓最喜欢吃蜮了,当时余生还感叹吃货拯救世界来着。
现在遇见了,余生怎么着也得见识一下。
一时石台上只留下了三足鸟。
它扭头用翅膀拍背囊,“飞呀,你不是挺能飞的,现在再飞飞试试。”
话音刚落,背囊又浮起来,把三足鸟拉离地面。
三足鸟一看,这以后飞翔时岂不省的自己用力了?“追,追上去。”它高兴的说。
岂料背上一沉,背囊往下一压,直接把三足鸟摔在地上,然后再无动静了。
“你是爷,我惹不起。”三足鸟站起来,认命般的抖抖身子向余生追去。
绕过树林,余生拉着小姨妈很快来到一山崖上。
崖下就是半山腰的神祠,一大殿,两小殿呈品字布局,顶上金光闪闪,余生差点以为铺了金子。
金顶上这时有一道身影,山神踩着屋顶瓦片快速的向门前奔去,在那儿有一人浑身是血。
现在余生知道三足鸟所言不虚了。
阳光沐浴中,踉跄逃命的血人身下,影子似活过来一般,同主人不一致。
在影子抽刀劈自己的时候,主人身上却溅出一朵血花。
这朵血花让奔跑的人失去了行动力,挣扎着跌倒在地上。
“这什么邪术?”余生和清姨面面相觑。
这时山神逼近山民,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剑,一剑投出去刺向还要动手的影子。
因为太阳初升,影子倾斜,“当”的一声,剑刺个正着,扎在地里颤鸣不已。
山民的影子既无冒烟,也无别的异常,只是恢复了平常。
山神松口气,手握住剑柄,俯身,正要拔剑,询问那受伤的山民时,令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剑的影子扭曲起来,从阳光下的剑影,过度到了手臂影子上,很快山神整个影子扭曲成了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