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石像虽大,却很灵活,举着盾牌把剑全打掉了。
见余生已到跟前,石像撤去盾牌,一斧头向余生打过来。
余生的心剧烈跳动着,周围的世界就像粘稠的河,一切都慢下来,巨人的斧头也慢下来。
在斧头落下时,余生瞬间移动到斧柄上,猛地一跃,向石像肚皮上的右目插去。
“这才对,这才是我的对手。”石雕像大笑一声,左手盾牌往后一拉,完全挡住余生前进的道路。
余生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子,见身子不退反进,右手食指向盾牌一点。
“啪啦”一声,整面崖壁一样的盾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被余生轻轻一吹,顿时化作粉尘,一丝一毫也不见了。
“好一招指为剑。”后退一步的雕像口里说着,失去盾牌的左手却不慢,迎头一拳打向余生。
余生身子依旧不躲不闪,向前一指,一把剑影凭空出现在手指前方,刺向雕像的拳头。
“叮叮当当”,剑打在拳头上,让石像的拳头崩裂出石粒,凭空而来的剑却安然无恙。
幸好右手的斧头来救驾,让余生不得低头躲避,石像这才侧身躲过余生这一剑。
“不得不说,几世轮回后,你的本事还是留下一些的。”石像抖了抖手腕。
“不过,现在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他双手握紧斧柄,霎时间疯一般的乱舞着,斧影罩向余生。
这斧头毫无章法,但余生很难招架,因为斧子太大了,耍起来的风都快吹走余生了。
余生不得不后退,石像却得寸进尺,不住向前,巨大的斧头四处砸着,挑起的石头和横梁向余生撞来。
飞沙走石难不倒余生,在他双眼放慢的世界中,躲开这些石块轻而易举。
但在扭头躲过一块青石时,余生见小姨妈在不远处艰难的躲避着。
“停下,给我停下。”余生大喝一声,试图夺回身子的控制权。
身子不听他的,依旧在不断后退,同时右手捏着一把剑,随时准备反戈一击。
倒是石像听了大受鼓舞,以为余生招架不住让他停下,手下动作更快了,“哈哈,想不到你胆子也小了。”
清姨已经在努力躲避了,奈何对方是一巨人石像,手掌都比她身子大,带起来的沙石把她躲避的房子都砸穿了。
“系统,系统,系统你大爷。”余生大骂,“是不是你搞的鬼。”
“骂你大爷作甚。”系统冰冷的声音在余生脑海中响起,“这又不是我做的。”
“我只存在于你的脑海中,别的全做不了,天道把我整的明明白白。”系统说。
余生一听不是系统,后面的已经顾不上听了,一心尝试着恢复身体的控制。
尤其在一块石头差点砸到小姨妈后,余生登时怒了。
“我太阳你大爷!”他怒吼一声,身子霎时掠向清姨,在一条横梁砸过来前把她抱走。
“半截身子也不差了,万事好商量。”余生左手揽着小姨妈,大松一口气,然后就被一石子擦着额头过去了。
“太阳他大爷。”余生又怒吼。
别说,还真管用。
半截身子终于不退了,右手一直用剑气维持着的剑一挥,所有飞过来沙石停住。
一瞬间,余生有种时间停顿的错觉,觉着石头,沙土停在空中不动很美丽。
刹那之后,所有石头“砰砰”的爆裂,然后化作剑向石雕像袭去。
“来的好。”石雕像大喝一声,手上巨斧舞动着更欢畅了,把剑影一道道挡住,挡不住的用踢飞的石块挡住。
余生的右手把手里剑影推去,直接穿过道道剑影,刺穿挡来的石头,打在了石像的巨斧上。
“喀拉”一声,石像猛然一惊,只见手上巨斧出现许多条裂纹,被一剑影一碰立刻分崩离析了。
“不,不可能,你,你长进不会这么快,我不信…”石像惊讶的看着双手,任由剑影打在身上冒出火星。
“刚才只是懒得搭理你,现在我让你半截身子,你都不是我对手。”余生大言不惭。
他低头在清姨耳边说,“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是不是得亲一口。”
“亲你大姨。”清姨推开他。
不过这时她心中也有了疑惑,就算是刑天勇士留下的傀儡,也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吧?
现在余生的半截身子只是不服输的剑心在本能作祟。
它甚至还没适应余生的身子,更与余生没有一点呼应呢。
“我不信!”对面的石像愤怒了,“我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第二次。”
他伸手向高台上的斧头和盾牌一招,“飞来!”
余生把目光放在高台上,只见上面的盾牌和斧子纹丝不动。
“过来!”不灰心的石像继续尝试。
盾牌和斧子依旧不动,直到雕像又尝试无数次,高台上的斧子终于不耐烦了。
只见阳光下的斧子微微颤动,光芒一闪后出现一位妖娆的姑娘。
她穿着两片青铜甲,用绳子绑住,这样前后全遮住了,但左右却裸着身子勾出完美弧线。
尤其那两座山峰,将铠甲拱的高高的。
“区区一座雕像,也想驱使我们?”妖娆女子坐在台子上,不屑一笑。
“别以为被族人当主人的寄托祭拜久了,你就真的是杀死弑神者的刑天勇士了。”
她轻蔑的说,“你,只是一块石头罢了。”
“混账,你居然敢这样跟主人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雕像暴怒,抬脚向高台走去。
妖娆女子不理他,回过头看着余生,“你也不是弑神者,只是一盗了弑神者剑意的宵小罢了。”
“弑神者乃主人最敬佩的人。”在雕像一拳砸向高台上的妖娆女子时,她一抬手,土黄色的光架住了他的拳头。
“他才不会在弑神者面前这么自吹自擂。”妖娆女子恶狠狠的盯着雕像。
“我恨不得帮主人除掉你,不过,谁让你身上有族人对主人的寄托呢。”妖娆女子手指一抬,土黄色的圈把石像推走了。
她回头看着余生,“你们人啊,也让我看不起。为了得到弑神者剑骨里的剑意,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如此,还有许多笨蛋不得其门而入。”妖娆女子把雕像再次推走。
她扫视着余生的身子,“不过你倒聪明,知道得到剑意的唯一法子是把骨头移植到自己体内。”
“什么?!”清姨一惊,剑骨的剑意居然是这么得到的。
“我猜猜,剑骨在你右手上吧?”妖娆女子含着手指,十分的诱人。
“算了,不猜了,你帮我把他打发了吧,我更讨厌他。”妖娆女子又把雕像推走后有些不耐烦了。
“你谁呀,凭什么让我帮你打发。”余生斜眼看妖娆的妹子。
虽两片衣夹着一裸着的身躯,却丝毫引不起余生的兴趣,即使山丘很高,勾出了诱人的曲线。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有剑仙的照姑娘在身旁,余生对她表现的不屑一顾。
妖娆女子一怔,倒没料到余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们进来做什么,逛街?”妖娆女子说,“至少石像身上带有主人气息,你的右手不想杀死他?”
不等余生说,他的右手已经给出了答案,它抽出了余生随身携带的木剑。
“杀死他是我的意愿,可不是为了帮你。”余生还在试图找回面子。
身为东荒盟主,他才不是小姨妈之外,别人可以随意指使的人。
右手持剑在手,见雕像又站起来,慢慢向石像走去。
余生管不住右手,索性也不理他了,回头贴耳悄声问小姨妈:“什么情况,我身上怎么会有剑骨?”
清姨把他的脸推一旁去,“出去再说,现在还是顾着眼前吧。”
余生这才转头把目光落在石像上,见雕像双拳在握,已经严阵以待。
“你知道猪为什么会撞柱上吗?”余生忽然问一句。
在雕像呆愣的刹那间,余生的右手出手了。
快如闪电,余生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也看不见木剑的轨迹,然后就站在了雕像身后。
“发生了什么?”余生不解的望望右手,又扭头望了望清姨。
“好快的剑。”清姨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余生趁机亲一口,“快回神了。”
他很快后悔了,因为回过神的小姨妈对他拳打脚踢,“大庭广众之下,别丢我面子。”
“大庭是有,广众在哪儿呢?”余生回头,见高台上妖娆女子好奇的看他。
“她又不是人。”余生说,这妖娆女子明显是一斧灵,穿成这模样,显然她主人不是个好鸟。
“你才不是人。”妖娆女子反唇相讥,见余生不在乎,又补充一句,“你全家不是人。”
前面那句还中肯,后面那句就有些过了,
“怎么说话呢,小心我把你背到外面卖了。”余生不悦的说。
“猪为什么撞柱上?”这时站立许久的巨人,背对着余生说话了。
“呃,大概是你撞猪上了吧。”余生敷衍着说,刚才来那一句,他只是想转移石像注意力。
事实证明很成功,余生转身望着身后巨人,见他腰部有一道裂纹在不断扩大。
难以想象,坚硬的石头上的裂缝,居然是一把木剑造成的。
裂纹越来越大,很快贯穿整个腰部,接着“轰隆”一声,石像栽倒在地上,把石屋砸穿,带起一片烟尘。
余生望了望右手,剑骨头是个好东西,他希望自己多有几块。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想,余生很快就否定了,他可不想身子再失控一次。
“啪啪”,身后传来拍掌声,“不愧为身负剑骨之人,一剑就结束了。”女子站起身向高台边走过来。
不得不说,在腿迈出去时,伸出来的白皙和大腿深处的隐隐约约,对余生这雏鸟还真是有些吸引力。
“非礼勿视。”小姨妈毫不手软,拧住余生腰间的肉就转了很多圈。
“不看白不看,咱们又不吃亏。”余生嘟囔着,还是老实的转过头。
“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他不忘向妖娆女子吹嘘,“告诉你,我可是东荒……”
清姨又拧余生腰间软肉一下,她才不信这女子只看出了余生有剑骨,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余生不知道,他停下看着小姨妈,“干什么,话也不能说?”
“算了,看在你吃醋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了。”余生大度的挥挥手。
不过余生还是看了高台一眼,“要不咱们把那青铜方盾背出去吧,铸不少铜钱呢。”
清姨清晰的看到,盾牌震了一震,妖娆女子也停下了脚步,戒备的看着余生。
“你背回去?”清姨问,“不怕它的主人打上门。”
“那算了。”余生摆手,一雕像已然如此,真刑天勇士来了还不知多厉害呢。
不理会妖娆女子,余生和清姨飞到了雕像起初所在的地方,在上面找到一条甬道。
甬道尽头的青铜门后面,有一条幽深的峡谷,不过向北有出去的路,倒不是绝谷。
俩人出峡谷后,又向西行了两天的距离,视野内再也没有出现任何雪山,最高的山也是可以攀越的。
清姨将周围地形与中荒相关的记载略作比较后,终于确认他们已经穿越东山山脉中心。
至于再往西的路,已经不需要俩人查探了,最多是一些妖兽,这些就不需要俩人费心了。
因为大荒中最不缺的就是妖兽。
在决定不再向西的晌午,余生拉着清姨在林间漫步,遇见一条小河。
河上有一条横倒的树木,俩人刚要顺着树走过去,一妖怪从河下跳上来。
“站住,此树是我,不,此桥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妖怪指着俩人。
余生一怔,与小姨妈对视一眼后,打量对面的妖怪,见他身高不到一米,看起来像三五岁的孩童。
他背上背着一个龟壳,别处的皮肤上披着苔藓一般的绿色,头用一片荷叶挡住了,同斗笠一般。
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双眼,水汪汪的,湛然有神,直直的盯着,呃,余生。
见俩人不言语,妖怪以为他们没钱,高兴的说:“没钱也好办,把这小子留下。”
“要是不留呢?”清姨提了提手中的剑。
“什么,不留?那不成,我生意十几年了,刚有机会开张,你们不能这么不道德。”
妖怪说着向怀里一翻,掏出一只黄色的蛙类来,比寻常的青蛙大,至少有手掌大小。
余生这才看清他的手,只有四根手指头,而且手指头很长,中间有肉膜。
“哦,那还是留下吧。”清姨把余生的手松开,泰然自若的说。
“呃”,就这样被卖掉的余生愕然的看着小姨妈,见她望着周围的景色,努力的忍住笑。
“好,好。”妖怪忙不迭的点头,上来就要拉余生。
“慢着!”余生后退一步,顺手翘臀一拍家法伺候。
“哎呦”,清姨横眉,正要教训余生,见余生警告的看她一眼,“待会儿在收拾你。”
余生回头上下打量妖怪,“你有毛病吧…”
“什么毛病?”妖怪认真的打量自己,企图找出毛病来。
“你打劫,反倒是我们不道德了?”余生质问。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妖怪把玩着黄蛙,“你不给钱就是杀我父母,当然不道德!”
“我还第一次听到把抢劫说的这么无辜和清新脱俗的。”余生吐槽一句后又问留下他作甚。
“我一个呆着无聊,留下做个朋友,我带你一起发财。”妖怪兴致勃勃的邀请余生。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余生松口气,他差点以为这男妖怪性取向不正常呢。
他摆了摆手,“发财就算了,你这小本买卖,我就不掺和了。”
“别呀”,妖怪深怕余生走了,举着手里的黄蛙说,“我可以把呱呱借给你玩,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宝贝。”
见黄蛙递过来,余生急忙向后一退,“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呱呱很好玩的。”妖怪有心向余生卖弄,把黄蛙向河下一丢,手上缠着的丝线一拉,黄蛙又回到手中。
这时呱呱已经不一样了,嘴嘟着,看上去很可爱。
正在余生纳闷时,妖怪把呱呱取在手,不住的拨弄它的腹部。
“噗~”在寂静的树林中,呱呱这一声很响亮,气体还带黄,让妖怪情不自禁的捂住口鼻。
余生拉住小姨妈也向后一步,避免被气体袭击到。
“这还真是挺好玩的。”余生看着妖怪狼狈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错了,摸错了。”妖怪辩解一句,伸手在靠前的肚皮上又抚摸。
余生见呱呱翻着白眼,已经在努力的忍受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嘴巴一张。
吓的余生又后退一步,只见呱呱嘴里吐出一条又长又大的鱼,大小超过是十个呱呱不止。
那鱼活蹦乱跳,被余生捡起来随手丢到河里,好奇的打量着呱呱。
这黄蛙的嘴了不得,居然藏得下这么大的活物。
妖怪把呱呱递过来,“我把呱呱给你,咱们做朋友怎么样?”
望着妖怪水汪汪的双眼,余生动了动心还是推辞了,“你可以和呱呱做朋友。”
妖怪望了望手中的黄蛙,见它扭过身子,妖怪嫌弃道:“它除了放屁就是吃,鬼才跟它做朋友。”
妖怪把目光放在余生身上,“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
“你为什么不选她做朋友。”余生指了指把他卖掉的小姨妈。
妖怪又嫌弃起来,“女人什么的麻烦了,我爹说过,千万别和女人做朋友。”
“那活该你一辈子单身。”余生拉住小姨妈一跃过了河,“你慢慢打劫,我有大生意,就不和你一起发财了。”
“别走啊,我不收你钱,咱们再聊会儿。”妖怪在身后喊,见余生头也不回,又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要这么绝情。”
见余生无动于衷,妖怪用出了杀手锏:“我给你钱…”
余生登时转过身来,“早说啊,来来来,咱们再聊会儿,你有多少钱?”
妖怪尴尬的挠挠头,“我没有钱,打劫没开张呢,要不我把呱呱给你吧。”他又把黄蛙递过来。
“算了,算了。”余生摆手,“你们俩相依为命吧。”
他看出来了,这妖怪孤单的很,身旁唯一的活物也就这呱呱了。
他望了望四周,见河边倒也是个扎营用饭的好地方,于是满足了妖怪陪他聊天的愿望。
“捡些干柴去。”余生把背囊放下招呼妖怪。
“好嘞”,妖怪高兴的去了,不一会儿提着嘟嘴的呱呱走过来。
不待摸它肚子,呱呱自己吐出来,同一把机关枪似的吐了满地干柴。
妖怪帮着余生生火,不住的问:“现在咱们是朋友了吧?”
被问的烦了,余生只能回答::“是,只要你把嘴闭上,咱们就是朋友了。”
妖怪一听,“啪”的把嘴堵上,鼓着嘴直直看着余生,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余生见他脸越来红,双眼快要流出泪来了。他奇怪的看一眼,忙道:“闭嘴是不让你说话,不是不能呼吸。”
这妖怪,要不是余生发现的早,怕要把自己给憋死了。
妖怪一听,松开手,大口的呼吸起来。
“对了,你爹呢?”余生见他孤苦至此,找话说起来。
“被饕餮给吃了。”妖怪悲伤的说。
这让余生有些愧疚。为安慰他,余生说:“真巧,我家老爷子也去了。”
管他去哪儿了,反正是去了。
妖怪很快恢复过来,叽叽喳喳的问死了余生的来处,去处。
在听到余生来自东山那头后,妖怪建议:“别回去了,不如跟我占桥为王。”
他犹豫了一下,“你当王也是可以的。”
余生摇了摇头,“一桥王就想收买我?我以后可是要成仙的男人。”
小姨妈在经过时踢他一脚。
“女人就知道拖后腿。”妖怪向余生感叹清姨踢的那一脚。
“可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加快进度。”余生瞥小姨妈一眼,同妖怪说着南辕北辙的话。
回过头来,余生又教育妖怪,“世上哪有你这样交朋友的,上来就把珍贵的东西给别人。”
“也就是遇见了我这样的大好人,不然你早被别人骗了。”余生大言不惭的说,妖怪还跟着点头。
小姨妈心说递过来的是只黄蛙,要是一袋铜钱,指不定谁是坏人呢。
“还有你打劫的时候也注意点,别见到一个人就打劫,要掂量一下。”余生指了指自己,“我可是饕餮都一掌拍死的主儿,岂是你能打劫的?”
“拍死饕餮?!”妖怪敬佩的看着余生。
余生见小姨妈翻白眼,向妖怪挥了挥手,“低调,低调。”
“以后你做生意更得低调。”余生继续说,“以后这一条路将很繁华,来往的商人很多,武师,天师也很多,你别那么冒失。”
妖怪不解,“这里很少有人走,我也是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们的。”
这条商路未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余生直接就告诉了妖怪。
妖怪听到这里以后将人来人往,顿时高兴起来,刚要开口,被余生打断了。
“我在扬州有客栈生意,绝对不会留下领着你打劫的。”余生说。
这让妖怪有些忧伤,直到余生午饭做好,他才恢复过来。
妖怪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味,觉着自己交到了世上最好的朋友。
奈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酒足饭饱又聊一会儿,告诫妖怪别那么傻以后,余生站起来与他告别。
依依不舍的望着俩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妖怪无精打采的回到河边。
孤独又一次的包围了他,让他只能抚摸着呱呱,不知该做什么,也没做事的兴致。
直到黄昏,妖怪猛地站起来,“他不能留下,我可以去找朋友呀。”
说干就干,妖怪当即收拾了东西,提着呱呱向东追去了。
一路向东,朝朝夕夕之后,余生他们又回到了青铜门。
雕像散落的石块和断壁残垣依旧在,城池不复刚来时的威武雄壮。
高台上的巨斧和盾牌已经消失不见了。对于有灵之物而言,来来去去为常事,余生也不奇怪。
余生这时才记起追问身上剑骨的来历。
清姨面不改色道:“你娘从中原抢来换到你身上的。”
想到余生前面受的苦,她苦口婆心道:“你娘也是为了你好,望子成龙,望…”
“什么望子成龙,我本来就是龙。”余生打断清姨,至于剑骨带来的痛苦,缺根筋的余生早忘了。
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是怎么把右手收为己用。
“什么龙,一条小龙人罢了。”最近小姨妈以打击余生为乐,“小心长出尾巴来。”
余生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不甘示弱道:“我是小龙人,那你闺女就是小小龙人。”
动口敌不过的清姨,只能以行动让余生屈服,一路追打了出去。
沿着来时的路,几天后俩人回到了刚进来时的峡谷。
不过他们没沿有影子妖怪的山洞返回,而是从饕餮出去的路来到了一山涧。
山涧草木在凋零。飞到山头时,余生见群山不知不觉间换了或红或黄的颜色,一座座山头次第花开。
山涧距离山神所在略远。
俩人向东北飞了两天才找到山神的神祠。
幸存的百姓安然无恙。余生走后再也没有影子来作祟。
在听到影子来自一深不见底的山洞,余生无法铲除后,百姓们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在此地居住了。
不过余生为他们找到一个好地方,就是他们出山洞后遇见的山涧。
山涧周围无妖兽,又能守护青铜门,随着商路开通,村子将很快恢复元气。
在神祠呆了三天,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余生和小姨妈带上三足鸟,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
深秋已去,冬天的肃杀笼罩着镇子。
站在阁楼上放眼望去,田野成为了单一的颜色,湖水的浪也不在,像被冰冻了一般。
幸好在入冬之前,镇上百姓的房子盖好了,现在已经入住,不必担忧挨冻。
镇子新建的房子由余生建议,城主府找人统一规划的,与前世的徽派建筑外形相差不大。
至于里面,除了有天井外,别的根据乡亲们的需要做了改变,例如在三层屋顶上加了晾晒的平顶。
这些房子紧凑的建在东西大道两侧,在暖阳下,一色白墙黑瓦,为平淡的冬天添加一道美丽风景。
此外,城主神祠和农神祠堂建镇子中心在一南一北两侧,城主神祠略大,农神祠堂略小。
二者中间是广场和一棵老槐树。客栈门前外,那里成了乡亲们谈天的地方。
至于余生的客栈,依旧是老样子,余生规划中的大客栈尚无一丝动土的迹象。
不过饕餮的骷髅头已经摆在石桥对面,通往西山大道的路口了。
饕餮的头很大,摆在路口做余生客栈的门口绰绰有余,跑车走马不成问题。
在惨白的阳光下看上去狰狞可怖,让任何妖兽见到都要改道,甚至黑猫和警长兄弟都不乐意去那玩耍。
唯一喜欢在骨头里转来转去是狗子,这让黑妞不得不时刻戒备,以防它把骨头啃掉。
留饕餮在客栈对面,还有一点儿好处就是威慑。
现在所有在客栈留宿的客人,在看到尸骨和听到饕餮为余生所杀后,无不老老实实的。
北风呼呼的刮,如刀子一般割在人脸上。
镇子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躲到家里窝起来了。
东西大道也无人,很少有行人会在这么冷的天气赶路。
当然也不是没有找罪受的,客栈昨天就有一伙客人入住。
伺候了牲畜后,白高兴掀开厚重的帘子走进来,踢开好吃懒做的富难,自己坐在火炉旁。
“掌柜的在野外,不会冻着吧?”高兴搓着手说。
“你放心,以掌柜的性子,绝对冻不着,好歹也是一龙人呢。”叶子高拨弄一下烤在火炉旁的冬薯。
冬薯是大荒特有的一种薯类,味美顶饿,百姓们入冬前常去挖这东西窝冬。
唯一不美的是,这东西吃多了,免不了排出一些恶臭的气体来。
对于叶子高的话,富难有不同意见,“龙人怎么了,一头龙都冻成这样子了。”他指了指缩成一团的黑妞。
黑妞披着一张饕餮皮做成的毯子,整个人紧挨着火盆团成了一个团。
听到富难谈起自己,黑妞从毯子里露出头,不悦的道:“看什么看,谁规定龙就不怕冷了?”
没人敢反驳她。
现在的黑妞正在气头上,因为在选谁去摘星楼的时候,黑妞之外,所有人选了草儿。
一个月前,孟婆向众人告辞,她决定返回度朔之山,回到她建立的鬼城。
白高兴他们没有什么理由挽留,只能送别她踏上归程,再选一个人去摘星楼主持大局。
凭借草儿在客栈的救死扶伤和低而不调,最终脱颖而出去了城里。
之所以不选黑妞,众人知道,她去了绝对监守自盗。这要让掌柜知道他们选她去,非剥了他们皮不可。
这么一比较,草儿算数不好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几个月,客栈借贩酒,卖饕餮肉之机日进斗钱。失去数钱机会的黑妞有多生气可想而知。
“你说,掌柜的回来,咱们是不是得换个称呼了?”叶子高将冬薯夹起来看一眼,又丢回火盆里。
“干嘛,你准备叫掌柜的小龙人?我绝不拦你。”白高兴饮一口炮打灯。
现在炮打灯也很紧俏,在严寒的冬季,这就简直是御寒的良药。
这不,白高兴刚说完话,里正就掀起门帘进来打酒了。
在柜台后面卿卿我我的怪哉和胡母远停下。接过酒葫芦,胡母远去后面打酒了。
“不是小龙人,是那个…”叶子高提醒他,“城主和掌柜的这一去几个月,回来指不定人命都带回来了。”
“才几个月,你当下蛋呢。”富难难得听懂了,“不过你儿子指不定是个蛋,哈哈。”
白高兴跟着笑起来。
叶子高这个气,刚要辩驳,接过酒葫芦的里正开口了,“你们几个小子整天偷懒,快点,外面来客人了。”
“客人?”白高兴停下来,“这大冷还刮风的天也有人赶路?”
“我进来时望见了,还有假不成。”里正说。
白高兴和叶子高出去,果见桥头走来一行人。
来人有些奇怪,清一色女子。
不止如此,她们骑马不是两侧各一条腿,而是横坐着的,两条腿在一起。
马走的很慢,难怪里正酒都打到了,众人还没听到她们的动静。
不等白高兴抬脚,叶子高已经下到台阶下,殷勤的向客人迎去了。
奈何来人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不等叶子高接近,她们已经齐刷刷的下马了。
顺手把缰绳丢给叶子高,居首的人回头:“就是这儿?”
后面的人深吸一口气,肯定的点头道:“就是这儿。”
别的人刚要有所动作,被居首的人挥手止住了,“这客栈不一般,咱们得小心行事。”
叶子高趁机搭话,“呦,姑娘有眼光,我们客栈…”
“前面带路。”居首的姑娘冷冷的打断他。
叶子高把话吞进肚子里,心说性子够烈的,不过我喜欢。
几位姑娘很自然的落在后面,一姑娘蹦一步上前低声问,“大姐,我看这客栈平平无奇,哪儿不一般了?”
“哼”,居首的姑娘指了指招牌,“有妖气的客栈,敢起这名字的客栈一定有鬼。”
旁边的姑娘恍然大悟,“大姐英明,七妹指不定就是被他们给骗了!”
“进去后见机行事,不要冲动。”居首的姑娘说。
后面的姑娘点头示意明白。
叶子高上了台阶,回头一看,见这些姑娘还在远处。
她们穿着盖住脚踝的长裙,迈着细碎脚步正努力走过来。
“你们…”叶子高纳闷。
“看什么看,没见过淑女走路?”居首的姑娘一句话呛回来。
“得,当我多嘴。”叶子高站在门口等着她们,挑帘让她们鱼贯而入后,自己才跟进去。
一群姑娘进去后先打量客栈。
见到墙上挂着“不烧鱼肴”的牌子后,一姑娘点头,“大姐,这家客栈还是挺有规矩的。”
“不要被表象迷惑。”大姐悄声说,“人是最虚伪的妖怪。”
大堂扫一圈,见所有人在看着她们,大姐就近捡了个位子坐下,“小二,来几样素菜和素酒。”
怪哉去后面准备了,几位坐一会儿,一姑娘深吸一口气,“错不了,宝鱼就在附近。”
大姐点点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找借口四处转转,不动声色的找到宝鱼所在。”
一姑娘马上站起来,“我上茅房。”然后向后院去了。
另一姑娘跟着站起,“我去看看这儿的客房怎么样。”
“我去看看柴房…”第三个姑娘刚站起,就把众人目光引来了。
“看什么看,我就是看看…”
话没说完,院子后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同时还有剑出鞘的声音。
是自己姐妹的声音!
几个在坐的女子霍然而起,抓住长剑蹦跳着向客栈后院奔去。
叶子高三人也紧跟在后面,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掀起帘子却见一姑娘挺着长剑对着一只鸡。
“这是干什么?”叶子高不解,“想吃鸡也不至于这样吧?”
“小妹,你在干什么?”大姐也问。
“见鸡行事啊。”这姑娘理所当然说,“大姐不是你说的?出门在外要见鸡行事。”
“噗嗤”,白高兴三人忍不住笑起来,不曾注意到身后有一姑娘蹑手蹑脚的走向后厨。
黑妞倒是听到了,不过她在火盆边懒得动弹。
“啊!”大堂随即又响起一声惊叫,“宝鱼在这儿!”
在后院的姑娘们瞬间跳着跃进大堂。
看客房的姑娘也听到了她蹦跳着下楼,一不小心滚下来后,蹦跳着继续向前,同姐妹一起涌到后厨门前。
一姑娘挑着门帘,摆在后厨的那条龙鱼赫然入目。
“唰”,诸位姑娘全部抽出长剑,居首的大姐指着叶子高,喝道:“快把我们宝鱼和七妹交出来。”
叶子高后退一步,“七妹,什么七妹?”
“将宝鱼带来的人。”居首的姑娘指了指后厨的龙鱼,“快把它们全交出来。”
“呃”,叶子高和白高兴对视一眼。
“你如果是说这条龙鱼的那话,那…”叶子高指着窗户外不远处饕餮的尸首,“那它就是你们七妹。”
众女回头看一眼,“那是什么?”她们来之前见过,但没认出是饕餮。
毕竟这年头见到一头饕餮的尸首不那么容易。
“饕餮啊。”叶子高,“你们的宝鱼就是从它肚子里扒出来的。”
众女一惊,四大凶兽之一的名头她们还是听过的。
“别信他们”,居首的姑娘始终认为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欺骗,“饕餮岂是他们杀得死的?”
“我们杀不死,但我们掌柜杀得死。”富难得意说,“知不知道我们掌柜的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
“哼,你们掌柜的是谁?”居首的大姐不屑的问,她不信一客栈掌柜杀得死饕餮。
“东荒王的儿子。”
富难话音刚落,众女的剑又挺上来,“大胆,居然敢假冒王上的儿子。”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厚重的帘子挑起,周九凤领着锦衣卫走进来。
看到里面这一幕,周九凤略微一怔,然后提剑在手道:“干什么,快把剑放下。”
后面草儿从周九凤身后探出来,歪着脑袋问,“这唱的是哪出?”
黑妞见到草儿,双目一亮,“你怎么回来了?”
周九凤把草儿推到前面,“把她交给你们了,她在摘星楼再待下去,城主府铁算盘们就要集体罢工了。”
若只是算数差也就算了,偏偏草儿还很有责任心,每天要帮着余生核对账目。
这下可好,明明算对的账目,在她核对之下得重新计算。
不只如此,她甚还有把铁算盘们带歪的能力,让铁算盘们不止工作增加了,无形中出错也增加了。
“我就说让我去吧。”黑妞得意的站起来,“我去了绝对算不错。”
算是算不错,就是算到自己钱包里了。
“不用了。”周九凤摆了摆手,“城主府直接掌管了,不劳诸位大驾了。”
黑妞不乐意了,“摘星楼是我们掌柜的,凭什么城主府掌管,不行,我得帮……”
“少来,赚多少钱,最后不还得到城主的腰包里。”周九凤直接打断她。
她指着后面对峙的两拨人,“你们怎么回事?”
“她们要抢走掌柜收藏的宝贝,还非说我们藏了他们的七妹。”叶子高说。
“以你的德性,后面那个还真有可能。”周九凤损叶子高一句后走过来。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抢仙山少主的东西,说!姓什么,叫什么,从哪来,到哪去,身上有多少钱。”
黑妞不解,“关什么多少钱什么事儿?”
“这样才能酌情处罚。”周九凤说。
“别过来!”居首的大姐用剑指着周九凤。
“宝鱼于我族至关重要,五妹,你们几个去搬出来。”大姐头也不回的吩咐。
别的姑娘刚要去搬,被里面的怪哉拦住了。
“你族?”怪哉看着她们脚下,“你们是鲛人?”
被怪哉一语道破后,诸女如临大敌。
“谁谁是鲛人,小心我教你们做人。”大姐戒备的望着众人。
“放心吧,我们掌柜真的是东荒王儿子。”白高兴双手抱胸。
东荒王曾救过鲛人,这下可以让这群人放宽心。
“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掌柜的刚当上东荒盟主,还有那饕餮总假不了。”见她们不信,白高兴继续说。
“当真?”见他们言之凿凿,居首的大姐半信半疑。
旁边的周九凤拍了拍胸前飞驴,“当然,看见这头驴没有?它能证明我们扬州城护卫的身份,我们说话总假不了吧?
“我们城主还是客栈掌柜小姨妈呢。”周九凤见众人看着她,补充一句。
“咳咳”,手下提醒周九凤,“凤姐,不是看见这头驴。”
周九凤纳闷,她低头看了看胸前飞驴,“这条驴?”
“这词都抢,人果然都不是好人。”一姑娘悄声向居首的大姐嘀咕。
听周九凤这么说,居首的大姐又信几分,正要开口说话时,听火盆前缩成一团的姑娘惊喜的大叫一声。
黑妞转过头,恍然大悟,“你们是鲛人?”
她双眼爆出明亮的光芒,叶子高觉着要出事,刚要拦黑妞,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们哭出来的是价值千贯的鲛珠了?”黑妞高兴的说,仿佛发现了大宝藏。
霎时间,所有姑娘把剑指向黑妞。
当年人鱼之战中,鲛人因鲛珠而惹祸上身,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远离大荒避世龙绡宫。
距离现在虽有几千年之久,但这等仇恨不是说忘就忘的,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现在发现黑妞对鲛珠的贪婪,众女如何不戒备。
居首的大姐方才过半的相信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呸,我就说人全是虚伪的动物。”她不屑的说。
“这可不能冤枉我们人。”富难不服气了。
他指着黑妞,“她明明是条龙,有本事你说龙全是虚伪的动物。”
“你全家才虚伪呢。”黑妞裹紧毯子不悦的说,众女居然还跟着附和点头,“不许你诋毁王上。”
“不是,你们搞清楚,我这…”富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退后去,“我多嘴干什么。”
待众人在下面对峙时,狗子从客栈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向木梯窜去。
挨着木梯的姑娘被吓一跳,望着狗子的背影喊道,“这狗好丑!”
狗子朝她咧了咧嘴,头也不回地往上面冲去了,一路奔到楼顶,顶开楼门到了阁楼前。
然后,狗子整个狗就疑惑了,以至于不得不蹲下,歪着脑袋看着余生将照姑娘融化在怀里。
“狗子。”清姨余光瞥见了狗子,忙里偷闲提醒余生。
“它又不会说话。”余生不放弃,右手扶着照姑娘的身子,左手漫无目的的亲近着翘臀。
一两个月的时间说长很长,说短也不短,自余生重游故地以缓解头痛后,小姨妈的防线就在不断的被攻破。
在回来的路上,除了偶尔不得不摆下小姨妈威严,以让余生不至于太没谱后,俩人关系与普通恋人无异。
不过余生逍遥的日子现在到头了,照姑娘为了城主的威严,以路上的妥协换来了约法三章。
落在阁楼上的余生只能为过去的逍遥来个吻别,恨不得到地老天荒。
奈何狗子不给他这个机会,作为一只尚且单身的狗,它的忍耐是有限的。
见俩人久久不分开,狗子忍不住兴奋的大叫起来,以欢迎数月不见的余生归来。
这下可好,楼下的人也听到了,余生不得不分开,恨不得把狗子踢下去。
“行了,快下去吧。”清姨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
“好吧,那你照顾好我的两剂良药……”余生话说半截,被照姑娘一脚踢走了。
余生跑到远处,“我会定期检查的。”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就掠过来,吓的余生急忙跑路。
相比楼上狗子叫,楼下打算硬抢龙鱼的众女才是个麻烦,因此没有人去理会楼上。
直到木梯上响起脚步声,“什么情况这是?”余生站在木梯上,错愕的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
“掌柜的?”“小鱼儿?”众人也惊讶的看着他。
听到众人喊木梯上人掌柜的,鲛人诸女不由的抬头仔细打量他。
“刚才还说不在客栈,现在就从楼上下来了。”一姑娘悄声对大姐说,“人果然充满了欺骗。”
另一姑娘认同的点头,“就是,就他还王上的儿子?高点儿外,平平无奇,王上才不生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你们在做什么?”余生往旁边站了站,让身后的小姨妈走下来。
他刚要习惯的贴上去,被照姑娘的眼神警告了,为了片刻贪欢,余生只能忍了。
“有人,不,有鲛人来抢你石头里的龙鱼。”富难指着面前的诸位姑娘说。
“鲛人?”余生一怔,目光扫视着诸位姑娘,双眼也放出光芒。
这目光,若不是小姨妈了解余生的为人,非得打死他不可。
不过被看着的诸位姑娘已经有这个心思了,手里握紧剑柄,只要余生一有动作,她们就准备杀个天翻地覆。
“生哥儿,我方才见你在阁楼上…”
包子掀帘子进来,敏锐察觉到了大堂的剑拔弩张,忙道:“呃,我眼瞎了,你们忙,我什么也没听到。”
放下帘子,包子快速溜走了。
余生没理他,鬼知道这小子看到他在阁楼上干什么了,万一看到他吃小姨妈胭脂,那贪欢片刻也无了。
他直直盯着诸位姑娘,在她们忐忑不按的时候,忽然一笑。
“来来来,我给你们讲个梁祝的故事。”余生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梯,热情的招呼诸女。
“仓郎”一声,一姑娘长剑有出鞘。
但在弄清余生说的是讲个故事后,一时不知该插回去,还是以防面前这人动手。
“至于么,我好歹也是东荒王的儿子,还害了你们不成。”余生不解的说。
他回头问叶子高,“没把本王的身份告诉她们?”
“现在称王有些早了。”小姨妈翻个白眼,顺手从柜台上取一干净盘子来。
以鲛珠的样子,万一催泪时掉在地上就不好找了。
虽不知《梁祝》讲的什么,但以照姑娘对余生的了解,这那盘子绝对没拿错。
事实也是如此,余生向小姨妈眨下右眼,表彰她此举。
草儿一直观察着余生,注意到了余生的眨眼,敏锐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同寻常。
“有猫腻。”草儿暗暗地想,决心以后好好查一查余生。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草儿主要想抓住余生的把柄,逼他交出或者查出他长高的秘密来。
他大爷的,余生这个小子出去几个月后回来居然又长高了,已经超过他姨妈了,也不知吃了什么药。
或许是他娘留下的秘方也不一定。
众人不知草儿心中所想,叶子高答道:“告诉了,可她们不相信。”
余生一拍桌子,“本王…”被小姨妈踢一脚后,有篡位之心的余生不甘心的在后面加上一个“子”。
“…已经在你们面前了,是不是东荒王儿子,现在心里有点儿数了吧。”余生用手指了指自己。
“招摇撞骗,王上才生不出你这样的丑儿子。”一姑娘心直口快的说。
“不是,我,丑?”余生急了,“你什么眼神,我这是祖传的英俊,就像我是东荒王儿子一样,毋庸置疑。”
“王上乃四海第一美人儿。”居首的大姐嫌弃的看余生,“你…啧啧。”
一切尽在不言中。
“嘿,我这暴脾气,你等着。”余生打个响指,“告诉你们,待会儿不哭着赔罪,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居首的大姐双手抱胸。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救命”的声音,接着厚重的门帘被撞开,三足鸟被背囊拖进来。
三脚朝天的三足鸟看着余生,“我说,你下次直接让它动一下,我自己就飞过来了,至于这样么。”
“失误,失误。”余生尴尬的咳嗽一声,方才为避免吻别,他让三足鸟藏牲口棚了。
居首的大姐阴阳怪气道:“怎么,这头鸟能证明你是东荒王的儿子?”
“当然不是。”余生解开背囊,取出镜子,“准备好哭了吗?”
“笑话,一面镜子能证明什么?”居首的大姐不屑一顾,直到余生把镜子摆在她面前。
“照海镜?”看到镜子里的景象后,大姐后退一步,瞪大了双眼,“这,这是照海镜!”
余生也怔住了,这不是照骨镜么,怎么成照海镜了?
就在这时,余生听见了海的声音,探头一看,镜子里波涛汹涌,一群美人鱼似的鲛人在海浪中嬉戏。
当然随着余生探头,一骷髅头出现在最前面。
余生急忙把头收回去,对小姨妈说:“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原来镜子里面的鲛人全未着寸缕。
无人揭发他,这会儿诸女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待余生把镜子拿走后,居首的大姐才不可置信的说,“你,你真真的是殿下。”
照海镜乃王上统御四海的法宝,不止可以查探任何一处的海域,若知其法,还可以直接操控四海各处。
现在这照海镜在余生的手上,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这还有假,现在信了吧?”余生得意的说。
诸女对视一眼,惶恐的低头行礼,“属下有眼不识殿下,请殿下责罚。”
“怎么罚你们呢,嗯,你们就哭着…”
“哇…”
话说半截,一姑娘就仰天大哭起来,把余生都吓了一跳,觉着这姑娘天生演员的料,说哭就哭出来了。
“我,我居然觉着殿下丑,我该死,我没救了,呜呜…”姑娘哭的痛不欲生,好像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余生却很高兴。
“快,快接着。”见泪珠子流下,余生急忙把盘子递过去。
居首的姑娘拿着盘子,错愕的看着余生。
“快接着,不然不原谅你们了啊。”余生说。
“哦哦”,大姐把盘子放那姑娘腮下,随着泪珠从腮边滚落,“啪嗒”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响起来。
余生听到了钱的声音,不由的眉开眼笑。
“好了,接着了,殿下已经原谅你了。”不知谁安慰了一句,那姑娘登时停止了哭泣。
“不是,我”,余生看着梨花带雨望着他的姑娘,“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诸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居首的大姐把盘子还了回来,见他眉开眼笑的样,心说这样看还真是王上的儿子。
“行了,你们别傻站着,我给你们讲个《梁祝》的故事。”见她们有些拘谨,余生招手说。
诸女不敢推辞,老实的围过去,心说跟王上到宫里时一样,今天不哭一场怕是过不了关了,就是不知余生讲故事的本事怎样。
叶子高急忙把盘子取出来,一人摆上一个。
余生很快把梁祝的故事讲罢,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几位鲛人不仅不哭,甚至还有一个满意的在笑。
余生纳了闷了,以为这故事不合口味,于是又讲了个孔雀东南飞,岂料她们还是无动于衷。
“不是,你们也太冷血了,这么悲壮的爱情故事都不哭?”余生着急了。
方才哭过的姑娘不解的看着余生,:“他们一对成了双飞鸟,一对化蝶了,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余生明白了,这是文化的代沟,对这群鲛人来说,这结局还算是圆满的。
于是余生又讲起了白蛇传,还故意把白素贞从塔里出来的结尾给掐了,心说这回你们该哭了吧?
怎料这鲛人的脑回路就是不同寻常,草儿已经眼圈微红了,诸女却在拍手叫好。
“关的好,还水淹金山寺,这明明是王上和殿下的本领,一条蛇凭什么驱水。”一姑娘愤愤不平的说。
余生就不信邪了,把前世看过的聂小倩的故事搬了出来。
诸位姑娘听后,纷纷表示要引以为戒,“不只人鬼殊途,人妖也殊途,不然会害了自己。”
“七妹就是,被她在海里救回来的男人灌了迷魂汤,把我们的宝鱼也偷出来了。”居首的大姐认为爱情要不得。
“我…”余生这个气呀,恨不得一人给一拳,让她们直接哭起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搜肠刮肚的余生把爹娘死了,婆婆疯了,孩子丢了,自己被人给糟蹋了的前世苦情剧讲了那么一遍。
故事刚开个头,诸女泪如雨下,差点让余生也激动哭了。
晶莹的鲛珠在盘子中滴满,让余生虽口干舌燥,但还有力量再讲三个时辰。
不过诸位鲛人族的姑娘坚持不下去了,只觉着再哭身上会因缺水干裂而死的。
于是在余生又起头,讲什么《回村的诱惑》时,居首的大姐拦住余生。
“够了,够了,殿下,哭也挺耗精力的,让我们歇一歇吧。”她委婉的劝说余生。
”你们真不要听?”余生意犹未尽,“这故事很悲情的。”
“不用,不用了。”诸女忙不迭站起来,找着借口要离开,甚至饭也准备自己端到房里享用。
余生也觉着差不多了,毕竟眼泪有限,后面的故事催泪却无泪可落,那他就亏大了。
而且只要这些鲛人还在客栈,有的是机会,是以摆手向她们告别。
她们一离开桌子,缩成一团的黑妞和叶子高就想上来端盘子,美其名曰帮着数数。
“一边去。”余生把他们的手一一拍开,“这些全是我的,让你们数一下就不知道到谁口袋里了。”
只是余生还没动手,小姨妈已经全部收入囊中,不给余生私藏的机会。
余生刚要抗议,鲛人居首的大姐又返回来,看着余生道:“殿下,那宝鱼?”
“宝鱼?”余生略微一阵,随后才记起这是刚才她们要抢的东西。
他留着一条石头里的鱼也无用,“你们搬走吧。”余生摆了摆手。
居首的姑娘无动于衷,“不知殿下在饕餮的尸体内,有没有见到一具鲛人的尸骨?”
这余生还真没注意,他招来负责收尸的刀疤脸等人,详细询问了一番,众人也没看见。
这让居首的姑娘皱起了眉头,“七妹不只盗走了宝鱼,而且知道龙绡宫所在。”
出来的时候族长吩咐了,对于与人私奔的七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这么不明不白,她们回去不好交差。
“或许已经被饕餮嚼碎了。”余生安慰她。
当时他们同龙鱼一起找到的还有龙纱和鲛珠,想来它们的主人那什么七妹一定不在了。
“不。”居首姑娘摇头,“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七妹与那男人生活不到一年,就被卖给了奴隶主。”
余生一怔,他还以为这七妹与人私奔,至少真爱永恒呢,敢情不到一年就被卖了。
这样一来,那七妹死没死就是个谜了。
余生又摆了摆手,“放心吧,就算有人知道龙绡宫又如何,他们还敢闯进去不成?”
龙绡宫乃东荒王的行宫,余生不信天底下有人敢闯。
居首的姑娘又摇头,人们当然不敢闯龙绡宫,但在千金诱惑之下,人们有的是法子诱惑鲛人。
距离人鱼之战已有几千年,新一代的鲛人对那场大战的认识只停留在传说中,难以感同身受。
对于战争,对于仇恨,八十年已经足以让人遗忘,粉饰和否认,更遑论千年之前的大战了。
新生的鲛人早不满于在龙绡宫周围的活动,渴望重现出现在四海和大荒上,看看外面的世界。
人,妖在知道鲛人所在后,在利益驱使下,有的是层出不穷的手段把这些好奇的鲛人诱惑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你拦不住的。”余生刚说完,就被小姨妈踢一脚。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姨妈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好像天一下雨,余生他娘就要嫁人似的。
这话要被老余听见,不剥他皮才怪。
余生捂着被踹的脚站起来,“没文化真可怕,我这是……”
这时从木梯上走下一大汉,手里提着一把剑,身上穿着厚厚的大衣,虬髯胡须间藏着厚黑的双嘴唇。
“小二,结账。”大汉在木梯上就喊,平平无奇的双眼却停在清姨的脸上。
“我来。”见清姨又抬脚,余生忙找个借口溜了。
柜台上怪哉都有记账,余生翻一下账簿,告诉大汉,“二百五。”
“二百五?”余光看着清姨的大汉闻言回头,眉头微皱,“听着怎么像骂人?”
他从怀里掏出铜钱,多数出一枚来,“喏,给你二百五十一文。”
别人多给一文钱,余生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他为什么听着也别扭。
“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你?”他在接过来时悄声嘀咕着。
他大爷,余生把一文钱迅速丢了出去,“我们客栈有规矩,绝不多收客人一文钱。”
“那你再给我一文。”大汉也不答应,二百四十九文,这也挺好。
余生攥紧手里铜钱,“告诉你我们客栈有规矩,不多收客人一文钱,也不少收客人钱。”
“那我这二百五是当定了?”大汉不悦的看着余生。
“要不,你多给两文?”余生建议他。
“你不说你们客栈有规矩?”大汉反问余生。
“对呀,我们客栈规矩是不多收客人一文钱。”余生把那个一文咬的很重,“两文还是可以的。”
“那你少收我两文钱…”汉子刚要找茬,然后不说话了,这小子刚才说的是不少收客人钱。
“那我再住一晚。”汉子嘟囔着转身,目光在清姨身上略作停留后要上楼。
“慢着!”同清姨坐在一起的周九凤喊住他。
“干什么?”汉子不悦的回头,却又趁机多看清姨几眼。
身为剑仙,照姑娘早察觉了,虽不喜,但还没到被人多看几眼就拔剑相向,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倒是周九凤突然喊住他,让清姨有些奇怪。
周九凤围着汉子转一圈,让汉子收回目光,戒备的看着她,“你什么人?”
“看见这头驴没有?”周九凤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扬州城锦衣卫,现在例行检查。”
“麻烦你以后说清楚点儿,是穿着飞驴服的锦衣卫。”余生提醒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锦衣卫是驴呢。
“知道了,知道了。”周九凤接过手下递来的画像,认真比对画上和面前的人。
她同时向清姨解释,“姑苏城主府照会,一两结武师在姑苏城犯下滔天大罪,现在往扬州城方向来了。”
在仔细核对后,周九凤摆了摆手,“不是你,你上去吧。”
大汉这才不服气的转身又上楼去了。
“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余生问。
“灭了姑苏城一家三十三口,其中有一位孕妇,对女眷先奸后杀,小姑娘也不放过,残忍无比。”
“姑苏城主震怒,照会各城,称不论谁将这厮捉拿归案,将得到百贯赏钱。”周九凤收了画卷。
“等等!”余生喊住周九凤,眼疾手快的把画卷抢过来,摊开在面前。
“这是钱的样子,我得记清楚了。”余生说。
未来客栈将建四五个山头那么大,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余生得从点滴攒起。
余生端量着画像上的人。
画中人面容干净,平淡无奇,双目也不见犀利、凶狠。
若非挂在画像上,余生还真不认为他是作奸犯科之人。
鲛人在那汉子上楼良久后,排着队蹦蹦跳跳上楼去了。
“对了,你从扬州来,现在摘星楼怎么样了?”余生把画像收起来,抬头问周九凤。
相对于客栈,摘星楼做的是大买卖,离开几个月,余生当然得关心一下。
周九凤与叶子高他们对视一眼,白高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余生,“孟婆留信离开了。”
余生疑惑着接过,信上大致写着余生美人在怀,成为了东荒盟主,暂时也无别的愿望难以完成了。
至于她,现在才知道当初得罪的是东荒王,被困在酒坛里三十多年,已经得到了惩罚。
“离开鬼城百年之久,我很想念它,我想回去看看。”在信上,孟婆情真意切的说。
余生把纸笺放下,“既然孟婆想回去看看,那我们也不必拦着。”
“她要走上老路…”白高兴刚要问,见余生双手合十,又在许愿了。
“不许孟婆滥杀无辜;不许孟婆有不义之举;满足前两个愿望基础上,祝她不再受任何愿望约束。”余生说。
声音很轻,只有大堂在座的几个人听得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孟婆却猛然一怔。
“圣人,圣人。”蹲伏在孟婆身下,虔诚的聆听孟婆教诲的信徒听到圣人停住,抬头诧异的喊着她。
“哦”,孟婆回过神,低头看着脚下的信徒,“唯有不屈的品格,不移的信念才能达到彼岸。”
她头脑闪过余生“不义之举”之语,稳了稳心神才有继续开口。
“在彼岸,风不打,雨不侵,妖兽难再伤,甚至摆脱轮回,成为永恒。”
“世事无常,一切皆苦,有漏皆苦,寂灭为乐。”她拍了拍脚下的人肩膀三下,“你放下了吗?”
“没有。”信徒说,“我疯狂留恋今生一切。”
“很好。”孟婆点头,若放下了,那是佛教那一套,而鬼道讲究的就是放不下。
唯有放不下,才留恋今生,唯有放不下,才选择做鬼这种永恒的方式。
若不然,世上怎么会有做鬼也不放过你这句话?
“既然你已经决定,就大胆的向前吧。”孟婆与他错身而过,一直走到山洞门口。
一具骷髅站在她身后,身上披着长袍,遮住了全是骷髅的身子。
在骷髅头上盖着一顶斗笠,腰两侧各别着一把长剑,站在孟婆身后颇有一些气势。
山洞在半山坡上,犬牙交错,刚走到洞口,风一阵吹来,将孟婆的头发和骷髅的长袍都吹起来。
“你觉着,什么是正义?”孟婆双手倒背,望着远处的荒野,问身后的骷髅。
骷髅顿了顿,最后低下头,“不知道。”出乎意料的是,这是一老妪的声音。
孟婆一笑,“怎么会不知道,几乎所有的生灵都要正义,怎么会不知道正义是什么?”
在孟婆鼓励下,骷髅头又开口了,“于个人而言,符合利益的就是正义,对集体而言,符合多数人的就是正义。”
“不不不,你记不记着这样一句话‘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孟婆回头看着骷髅。
“换句话说,只要站在胜利的一方,你就是正义的。”孟婆又把头扭过去。
“东荒王之子。”孟婆一笑置之,里面有怀念,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嘲讽。
生为神之子,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他的一生,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众生的苦,也不会懂得与生俱来的那种责任。
对他而言,所谓的正义,只是弱者绑架他的枷锁;对孟婆而言,正义是符合所有人类利益的胜利。
但这样也挺好。
至少在她行走荒野,经历生死,备受煎熬时,知道有一个地方,即使在冬天也温暖如春。
“巫院最近有没有消息过来?”孟婆回过神来问。
“没有,他们还在寻找您要的鬼文。”骷髅说。
“等不及了,让他们就用最初的那块龟壳来交换。”她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城池,“我们马上离开扬州城。”
“那您的束缚……”
“暂时不急。”孟婆没有说实话。
骷髅应声是,又问,“我们去哪儿?”
“找剑骨去。”孟婆冷笑道:“圣人之子的剑骨若被神夺去,那还有什么是神夺不走的?”
骷髅斟酌后道:“不知圣人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弑神者’的组织?”
“弑神者?”孟婆回头,不解的看着骷髅,这名字她当然听过,但组织是什么鬼?
“在中原崛起的一个组织,以弑神,再现圣人辉煌为己任,我也是南下时偶然得知的。”骷髅继续说。
“他们也在打剑骨的主意,而且…”骷髅谨慎的打量下四周。
“而且什么?”
“他们知道如何得到剑骨里的剑意。”骷髅压低生了声音。
孟婆一怔,这倒出乎她意料了。至于弑神者的出现,他倒不奇怪,让神流血是中原许多人的梦想。
不要以为中原需求许多的奴隶只是人在作怪,事实上神才是需要仆人和奴隶最多的。
“他们要真的有让神流血的本事,我倒要有桩买卖和他们做。”孟婆说。
话音刚落,山洞里传出一闷哼的声音,骷髅回头,见信徒已经栽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孟婆挥了挥手,骷髅转身走过去从尸体里拉出一个魂魄,白骨微微一亮,让茫然的魂魄安定下来。
拉着魂魄来到孟婆身前,尚且飘渺虚弱的鬼魂半跪在孟婆面前,“鬼圣人”,他低下头倾听孟婆的教诲。
“不为恶,不屈服于巫院,不对作恶袖手旁观。”孟婆拍鬼魂肩膀三下,魂体每一下都清晰许多。
“弟子谨记。”鬼魂抬起头看着孟婆,怀着忐忑的眼神,“不知弟子能否追随圣人…”
孟婆转身,不容置疑的道:“修炼的法子已经传给你了,你走吧。”
“我…”鬼魂抬起头,在孟婆坚定的背影中,最后还是离开了。
骷髅很奇怪,“圣人,现在咱们正缺人手,你也说他是可造之才,为什么不留下他?”
“你也听到了,他对今生有许多留恋,因此才做鬼。”
“咱们要找的是有志于拯救人于水火之中,并为此甘愿献出生命的人。”孟婆望着鬼魂的背影说。
道心难违,一旦背道而驰,其结果不是白费力气,就是走火入魔。
安静半晌,骷髅忽然道:“圣人,有没有想过,把东荒王之子拉进来?”
她知道孟婆之前曾与东荒王之子有交集,而且交情还很深。
孟婆回头,凶光毕露,双目如刀,让骷髅如坠冰窟。
作为一具骷髅,她已经很多年没这种感觉了。
她被吓的往后缩,但还是道:“我,我,当,当然不是让他也做鬼,但他只要对圣人志向稍有帮助,就胜我们十年功。”
“永远,永远也不要打这个主意,除非你不想活了。”孟婆冷冷地说。
在她寒冷目光逼视下,骷髅点了点头,低头应一声是,虽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孟婆随后语气缓和许多,“许多事我们愿意做,不意味也愿意朋友也做,你明白吗?”
骷髅的斗笠轻轻向下点了点,还有些事,我们是永远不希望朋友和亲人去做的,奴隶主就是一件。
在骷髅还是人的时候,她的女儿被人贩子拐卖给了奴隶主,从此以后她凭着双剑走上了杀奴隶主,找女儿的道路。
然而有一天,在中原,当她杀死一个奴隶主的妻子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胎记与女儿一模一样。
当恨透了的人是苦苦寻找的骨肉后,那种苦苦执着后找到的答案让她难以下咽。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站在雨中任由水把她交给通透。
她的恨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愈加高涨了,在胸口不断燃烧着,却无地方去倾诉。
这种恨折磨着她,死后也纠缠着她的灵魂,直到化作一架白骨时,依然不明白,究竟谁错了。
直到孟婆点醒她,她才结束了浑浑噩噩,跟着孟婆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
寒冷的北风漫过荒野,让月亮也躲在云彩后面取暖,客栈里却温暖如春。
红泥小火炉上温着黄酒,围坐在火盆旁,众人听着余生添油加醋的把东山一行娓娓道来。
在柜台上摆着水晶瓶,几条怪鱼在里面游来游去,让客栈非常的明亮。
包子领着几个孩子蹲在旁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余生的故事,不时把火盆里的冬薯取出来查看一下。
骑鹤上扬州,身着黄衣的断剑下来打酒,“炮打灯”,他把酒葫芦递给叶子高。
“余掌柜,以前我还觉着炮打灯这酒难以下咽,现在才知道,这酒才是真的美酒。”断剑说。
晚上不管多寒冷,只要一杯炮打灯下肚,整个身子就会暖洋洋的,就像人在春天一样。
当然,难以入喉依旧是难以入喉,这是改变不了的。
“对了,你们那疯神怎么样了?”余生这才记起打探猰貐的消息。
“我们的消息还是你们带来的。”断剑苦笑,他们距离神城太远了,消息一时难以过来。
唯一的线索,还是挂在墙上的皮影带来的。
白高兴插嘴道:“两个月前皮影从墙上下来过一次,燕亭说猰貐已经进入东荒了,猫魈也现出了踪迹。”
这倒有些稀罕,猫魈拥有一身变幻的本事,逢妇则变成俊男,遇男则化作美女,还有一身的诡术。
这也是它被猰貐紧追不舍,却屡屡逃出生天的原因,现在居然主动现出了踪迹。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出踪迹。”白高兴说到这儿,倒记起一件事儿来。
“对了,听燕亭说,千山岛诸位岛主正在和他接触,让他把猰貐带到别处。”白高兴说。
千山岛在东荒最东,由密密麻麻的岛屿组成,那里的人靠海为生,信奉四溟共主,也就是余生他娘。
“这孙子不是要敲诈吧?”余生忽然明白过来,这不就是狐假虎威么。
若不然,为躲避猰貐,这只猫魈也不会故意露出踪迹来。
“反正要是我带着一头发了疯的远古神到处遛弯,我绝对不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余生说。
“你不用。”走出来,把酒葫芦递给炮打灯的叶子高说,“您老人家遛自己就可以了。”
“滚你大爷。”余生踹叶子高一脚,然后摆了摆手,“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歇着了。”
正在和包子抢冬薯的富难一怔,“掌柜的,你要去找你妈了?”
他一直等这一天呢。
“我找我小姨妈。”余生站起来,把众人往房里赶。
走路几个月,他得好好洗个澡,然后在床上舒服的睡上一觉。
白高兴负责把包子他们送回去,然后上了门板,余生则把洗澡水提到阁楼上去。
很快,整个客栈安静下来,只留下凤儿饶有兴趣的戳着冬薯,等着烤熟后大快朵颐。
身前凤儿最喜欢烤冬薯了,只不过因为吃了会排出了不得的气体,所以一直不敢敞开了吃。
现在好了,大可以肆无忌惮的吃,还不必担忧污染环境,即便真的污染了也可以推给别人,譬如余生。
把洗澡水刚倒好,解下外衣小姨妈把余生向外推,“行了,你出去吧,给我老实点儿,不许偷看。”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余生一脸正气,眉头微皱,不悦的看着小姨妈,被清姨推着往外走。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小姨妈踹余生一脚。
在回来路上,路过一温泉时,被委以看守重任的余生就曾干过这事儿,幸好被照姑娘及时发现了。
逼着余生,让他一直消失在游廊尽头,清姨才返回去关上门宽衣解带。
不过余生很快有又折回来,因为瞬间移动而悄无声息,很快来到窗子前。
但在捅破窗户纸时,余生犹豫了,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余生遇见了难题,如何捅破窗户纸才不被剑仙发现。
游廊上有灯,虽有点暗,但还可以把人影子印下来。
为避免暴露,余生蹲在墙角,仔细思量起了这个问题,耳旁伴着的是撩拨水时的声音。
“上次过于激动,踩断一根树枝,这次动手得小心儿。”余生在心里嘀咕,同时估量戳破窗户纸的声音。
正在余生下定决心时,游廊的尽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瞒不过清姨,更瞒不过现在的余生。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这个主意!”余生气的六窍生烟,左手一挥。
霎时间,平静的湖面掀起波浪声,脚步的主人刚探出一个头,水登时泼了上去。
不待他挣扎,刹那间结成了冰,把他冻在原地。
余生还没站起身,阁楼里的清姨已经发觉了,“谁!”
有那么刹那间,余生觉着用完了自己的脑细胞。
他瞬移到游廊尽头,一脚把冰人踹下木梯后又想向阁楼跑。
“不要怕,我来了!”余生高声大喊,只是忘记了脚下的冰,激动的他甚至来不及用神通就滑倒在地上。
“嘶,关键时刻老忘。”余生拍自己的脑门,心中悸动时,把浑身的本事都给忘了。
他刚要爬起来,清姨的脚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赤足,小巧而玲珑,让余生不想爬起来。
“起来。”清姨踢他一脚。
“不是我!”回过神来的余生急忙说。
“我知道。”清姨没好气的说,若真是余生这小子,她也不会赤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