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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步在幽长的巷子中,巷口的灯光在被磨平棱角的石头上折射着光芒。

    “出来时忘记把钱带上了。”余生说,走了一会儿后有些饿了,而且巷口阿婆的干果着实不错。

    巷子到了尽头,拐过一道弯后是另一条巷子,灯笼稀疏,略有些暗,有几个黑影在迎面走过来。

    照姑娘冷不丁的道:“你藏钱了?”

    余生脑子或许不机灵,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很快摇了摇头,“没,没有,我是说找您要点儿钱。”

    在幽暗中照姑娘看了他一眼,“藏着也没什么,身为盟主,身上应该带些钱,不能太拮据。”

    余生心中一喜,不过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说的也是,那我以后就少带点儿?”

    见照姑娘没有异议,余生高兴起来,以后不用费尽心机的藏钱了,狗窝里的钱可以取出来了。

    这时迎面走来的黑色身影走到余生旁边,在余生侧身为他们让路时,寒芒一闪,一匕首横在余生的咽喉。

    “别出声,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交出来。”握着匕首的人压低声音狠狠的说,同时他的同伴也向余生围过来。

    其中一位还伸手去抓照姑娘,不过被她敏捷的躲过了。

    余生要躲过去轻而易举,不过他放弃了。

    “你们敢出声,我就杀了他。”握着匕首的人威胁逃脱的清姨。

    清姨笑了笑,“这人讨厌的很,你们赶快动手吧。”

    “呃”,围着余生的几个黑影愣住了,一时难以应付眼前的场面。

    清姨眉头一抬,“你们要是再不动手,我可就喊了,到时候招来锦衣卫你们就逃不脱了。”

    劫匪们面面相觑,最后握着匕首的人出声了,“姑娘,别这样,我们就是抢个钱,犯不着出人命不是?”

    “人命都不出,你们还抢什么钱?”清姨责怪这群劫匪,“也太不专业了,快点,再不动手我喊人了。”

    劫匪无语,握匕首的劫匪回头问余生,“哥们,这姑娘不是你仇人吧?”

    “我媳妇,就是出来的时候没吃药,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余生说。

    他低眉看了看咽喉处的匕首,建议道:“不过我这人视财如命,你要是执意抢钱的话就直接把我杀了吧。”

    旁边的黑影忍不住道:“哥们,不至于吧,钱没了咱还能赚,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群劫匪郁闷的很,他们只想抢个钱,不想犯下命案,毕竟二者结果是不一样的。

    余生伸了伸脖子,把匕首调整到舒适的位子,吓着劫匪急忙将匕首收了收,以免把他伤到了。

    “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活着,钱没了。”余生把脖子露出来,“你们还是给我来个痛快吧。”

    “今天算是遇见怪事了。”一劫匪有些忍不住,不过被握着匕首的劫匪按住了,“这样,我们只抢你一半。”

    “那也不成,那跟把我的钱全抢走有什么区别。”余生说,零的一半可还是零。

    “快点动手,我等不及了。”清姨在一旁煽风点火,脸上还有着笑容。

    这下握着匕首的劫匪看出不对来,心说这是玩儿呢。

    “抢钱我是认真的,再给我开玩笑,我可真动手了!”握匕首的劫匪闷声吼道,“别以为我不敢!”

    说罢手里的匕首向前一横向余生的喉咙抹去。

    期待血溅一身的情景没有出现,握匕首的劫匪惊讶的发现,方才还被按着的余生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刚有不好的预感,屁股已经感受到重力,被踢的狠狠的摔向墙壁。

    余生一甩胳膊,把旁边的劫匪打倒后轻巧的夺过匕首,义正言辞道:“打,打,打劫。”

    躺在地上“哎呦”喊痛的劫匪全是一愣,对这身份的反转一时接受不了,还以为余生在开玩笑呢。

    “快点,别磨蹭,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余生踩着劫匪的背说。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对相互偎依的男女,走近见到余生手持匕首后明显的被吓一跳,一时不知道走还是退。

    余生挥了挥匕首,“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劫,快点走。”说着,余生为他们让开一个位子。

    偎依的男女忐忑的走过来,贴着墙边绕过余生,然后急匆匆的跑起来。

    “慢着”,余生招呼,在这对男女转身忐忑看着他时,余生道:“出去喊锦衣卫过来,就说这儿有人打劫呢。”

    俩人一时没明白过来,丈夫道:“绝,绝对不告诉锦衣卫。”

    “不是,你们要告诉锦衣卫,这儿有人打劫,快去。”余生摆了摆手,一头雾水的夫妇急忙逃走了。

    躺在地上,被余生逼着交钱不杀的劫匪们目瞪口呆,心说这也忒大胆,忒不专业了。

    不过在角色转换后,劫匪也想用方才余生的把戏来应付它,方才抹喉的劫匪道:“要钱没有,要命一…”

    话说半截,寒芒闪过,一匕首扎透劫匪手背钉在地面上。

    “要命也得给钱。”余生说,“快点儿,把你们身上的钱交出来。”

    见血了劫匪们知道余生不是开玩笑的,急忙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即便是伤了一只手的劫匪也不敢怠慢。

    余生满意的掂量一下手里的钱袋,对小姨妈说:“好了,现在我们有钱吃干果点心了。”

    给劫匪每人一脚让他们暂时站不起来后,余生把钱袋往自己的怀里装,不过被小姨妈一把夺了过去。

    “不是,你不说我应该带些钱,不要太拮据的?”余生看着小姨妈。

    “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小姨妈把钱袋里的钱取出来,把钱袋丢给余生,“剩下的一文给你买糖吃。”

    “我…”余生拿着瘪下去的钱袋欲哭无泪,恰在这时,巷子里传来脚步声,田十领着锦衣卫奔过来。

    在见到余生后,田十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躺在地上的劫匪一喜,高兴终于有人给他们撑腰了,“大人,他们抢劫。”

    田十和身后的锦衣卫立刻握住剑柄。

    余生取走一文钱,把钱袋丢到劫匪的身上,浑不在意道:“他们才是劫匪,我们俩是受害者。”

    “大人,莫听他胡说。”

    “住口!”田十打断他,伸长了脖子打量余生,“余掌柜?”

    “是我。”余生拉住小姨妈,“我们去买糖葫芦吃了。”

    与余掌柜这么亲近,那一定是城主了,田十和锦衣卫急忙让开,让余生和小姨妈离去。

    “大人,怎么放他们走了?”劫匪不解,“你不能因为认识就放走劫匪,还有没有王法了。”

    田十走过去,踢了他们一脚,“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打劫居然打劫到城主头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啊?”劫匪们一惊,顿时觉着世界暗淡无光。

    ……

    翌日,乘坐雷车经过南城门时碰见了锦衣卫,田十告诉余生,那些人被丢到猪圈里呆了一晚。

    早上又被锦衣卫押着在街上转了一圈,这才被关到牢房去享受锦衣卫的特殊照顾。

    余生与田十稍作寒暄就分开了,他这次出南城是来送别鲛人和龙鱼的。

    昨天被周大富纠缠一天后,鲛人大姐头迫不及待的向余生提出了告别。

    离开龙绡宫已经久了,现在又找到了龙鱼和七妹,她们是时候回去了,宫里的长老们正翘首以盼呢。

    临河有码头,早有一艘小船等在那里,待把雷车上的龙鱼装到船上后,大姐头领着鲛人站在船头向余生拱手告别。

    “公子,以后若有时间,不如到龙绡宫一趟。”大姐头说。

    “有机会去。”余生站在码头上说。

    “到时候鲛珠您想取多少取多少。”大姐头补充一句。

    “去,一定去,肯定去。”余生立马改了口,但凡与赚钱有关的事情余生都不会错过。

    大姐头微微一笑,向余生挥了挥手,然后船自行启动了,顺着河水缓缓划向水中央,渐渐向水里沉去。

    “吁…”岸上传来勒马的声音,余生回头,见周大富气喘吁吁的跑下河堤。

    “姑娘,姑娘。”他向水中央的大姐头招手,大姐头头也不回,甚至一跺脚让船下沉的更快了。

    周大富继续喊着向前,被余生及时拉住,“再走到河里了,再痴情也不能殉情呀。”

    周大富不理他,大声喊道:“大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动心?”

    鲛人大姐还是头也不回,倒是七妹回头望着周大富,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你告诉我,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死心。”周大富继续喊。

    鲛人大姐头这时终于有了反应,她回头看着周大富,毫不犹豫的说:“没有。”

    “哦”。周大富脸上不见任何失落,“我刚没说完,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死心塌地的爱你了。”

    “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找你的,你的,的…”

    余生拍周大富一巴掌,“滚一边去,回音还有自己加的?”

    “这样离别才有气氛。”周大富鄙视余生一眼,继续喊道,“你一定要记着我,着我,我。”

    这时水已经淹没鲛人头顶,在冒出一串水泡后消失不见了。

    气喘吁吁赶来的周大富这时才蹲在地上歇息。

    “真爱上了?”余生问。

    “我最爱的就是她,我可以肯定,就像我是男的一样肯定。”他回头埋怨余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们要走?”

    “走的本就匆忙,还有你别得罪我,小心以后你进不去龙绡宫。”

    周大富立刻谄媚的笑起来,“哪敢啊,我以后还跟你混呢。”

    俩人上了岸以后就分开了,余生今天要回客栈,着手处理巨人和千日醉等事,这些已经拖不得了。

    他这时还不知道,回到客栈后有一大麻烦将接踵而至。



    年后的第三天,阳光明媚,万物复苏,拂过的风也暖起来。

    余生回到镇上时,见客栈的大白鹅正在道路上耀武扬威,不时伸长脖子去啄行人。

    镇上一些孩子因此被大白鹅追着到处跑。

    直到听见后面雷车的响动声,四只鹅回头看了一眼后迈开脚步跑起来,扭动的屁股让狗看了垂涎三尺。

    待雷车在门口停下,小白狐率先从打开的车门跳下时,四只大鹅乖乖的蹲在墙角晒太阳。

    站在空地上一身鸡毛的胡母远,他的目光在鹅和小白狐之间徘徊,“我说这四个孙子怎么突然乖巧了。”

    余生跳下车,“你什么时候成鹅祖宗了?”

    “它们是我祖宗。”胡母远顺手把手里的喂鸡鸭的食盆塞给跳下来的叶子高,“这群爷忒能伺候了。”

    “难吗?”叶子高随手丢在了地上,招呼小白狐,“晚上给你加个鸡腿。”

    小白狐不理叶子高,她的地位在客栈里可比叶子高高多了,拿每日挣到的工钱来说,就不是叶子高能比的。

    更何况小白狐还是余生的债主,时不时的借给他点零花钱,在这民风依旧淳朴的年代,债主可是大爷。

    小白狐把食盆挪到旁边,冲着棚子里的鸡鸭鹅叫了一声。

    方才桀骜不驯,不听胡母远管教的家禽老老实实的走过来,排着队有条不紊的在食盆前吃起来。

    不用小白狐吩咐,前面的家禽吃着差不多后会自行闪开,让后面的家禽上前大快朵颐。

    胡母远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对余生说:“你们走的时候应该把这祖宗留下的。”

    “你祖宗还真是够多的。”余生笑了一笑,抬腿上了客栈台阶,不等迈入客栈,听到了一人在喊“缺德玩意儿”。

    “这谁呀,大早上就骂人。”余生进去,见一少女坐在凳子上,面前的长桌摆满了狼藉的杯盘。

    “这姑娘昨天来的,有一个好胃,一顿吃这么多都填不饱她的肚子。”胡母远指了指桌子摞起来的盘子。

    在那张桌子上还有一只猫在津津有味的享用着,双眼微眯,在听到门口响动后回过头,然后呆住了。

    “小二,再筛一碗酒。”少女明显喝醉了,说话有些不稳,“我今儿见识下你们客栈的大碗。”

    白高兴自觉的走上去,“好嘞,不过姑娘您要的大碗是大碗,还是我们客栈的大碗。”

    少女醉眼朦胧的看着白高兴,“咦,我喝了点酒你怎么就变丑了?不行,差评。”

    余生跨进客栈的时险些被这话闪了腰,“差评?”余生望着少女,他差点以为回到前世了。

    少女翻开小本本,提起笔却不小心拿反了,笔头在脸上留下一道胡须般的墨痕时。

    她看着另一头,“咦,我的笔头呢?”

    “太缺德了,你们客栈居然敢偷我的笔!”少女双目瞪圆,盯着白高兴,“你不止变丑了,还变坏了。”

    白高兴遭受了暴击,整张脸冷下来,默默的握住毛笔帮少女翻过来。

    “被我说破了,现在还回来了吧?”少女得意妇人在本子上勾画。

    余生靠近,准备看看这姑娘的差评究竟是什么差评,白高兴见余生走过来急忙闪开,他可不想再被说丑。

    少女勾画完毕,抬起头问道:“哎,酒…”

    一双醉眼的少女看到了余生,嫌弃的向后面仰了下身子,“你怎么变的更丑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余生向狗子招手,待狗子跑到脚下后把它抱起来,对着少女道:“你再说一遍?”

    这样对比着看,余生的英俊堪比胡母远,“又英俊了?你也是猫魈,可以来回变幻?”

    “喵~”旁边的猫朝少女喊。

    少女不理他,对余生道:“快,筛酒,今天我要喝超大碗的。”

    余生问少女身后的胡母远,“这姑娘喝多少碗了?”

    “不多,也就一小碗。”胡母远说。

    见余生磨蹭,少女一拍桌子道:“快点,别磨蹭,是不是以为本喵付不起钱?”

    “喵~”旁边猫又朝着少女喊。

    不待余生说话,“啪”,少女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往桌上一拍,“姑奶奶有的是钱,倒酒,快倒酒。”

    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好嘞,你等着。”余生利索的把钱收起来,招手白高兴赶紧倒酒。

    “慢着!”跟在小姨妈身后的余时雨开口了,吓的醉酒的少女一哆嗦。

    “你挺有钱的啊。”余时雨抱着怀里的白猫走近。

    少女缓缓的回头,在终于看清身后来人后,更是谄媚的“嘿嘿”笑起来。

    “喵大力!”她右手举起,同时对余时雨喊道,在她旁边的猫前蹄离地,做出了少女同样的动作。

    躺在余时雨怀里的白猫打了一个呵欠,少女和身旁的猫这才把手放下。

    “你们认识?”余生看着他们,心说这什么打招呼方式?

    余时雨不理余生,走上去一手摁住少女额头往下一按,“你当谁姑奶奶呢?”

    “喵~”少女委屈的叫一声。

    “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余时雨说,她从中原一路东来,想必在路上没少讹诈别人钱财。

    少女捂住胸口,“喵”,祈求的看着余时雨。

    余时雨不为所动,怀里的白猫直直盯着少女,让少女僵持片刻后乖乖的把怀里的钱交出来。

    “嗬”,余生有些惊讶,少女怀里的钱真不少,单单钱庄凭证就有一卷。

    “猫魈?”清姨这时走上来,惊讶的看着余时雨。

    这少女抱着一只猫,不时有冒出“喵”的语言,想来是一只猫妖。

    猫城的杀手常抱着一只猫,这样稍微一联系,清姨就对这少女的身份有些模糊的猜测了。

    能够让一猫魈恭恭敬敬,清姨又有些看不透这位余姑娘了,“你是猫城城主?”她问。

    “她是。”余生颠了颠怀里的白猫,对少女道:“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吧?”

    少女这时酒已经醒三分,“带,带来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递给余时雨。

    “接住。”余时雨让余生接过去打开。

    余生依言而行,打开铁盒后发现用丝绢包着,里面传出亲切的感觉,估计是什么宝贝。

    把布掀开是一木盒,把一木盒打开后…还是一个木盒。

    这下余生加快了速度,迅速把木盒打开,发现里面居然又有一个铁盒。

    “不是,这…”余生看着他们,心说你们是逗我玩的吧。

    “继续打开。”余时雨抱着白猫说。

    余生迅速的把铁盒打开,又打开两三层木盒后终于见到了盒子里的东西,一股剑意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一截白骨,晶莹如玉。



    剑意扑面而来时,余生的右手也蠢蠢欲动。

    在小姨妈看见之前,余生悄无声息的用左手把它摁住了。

    从群山之中回来后,余生的右手仿佛潜伏着什么东西,时不时的会不听使唤,在握刀时更有激动的颤栗。

    虽常戏言小姨妈身上有两副良药,余生却很少想清姨提起右手的异样。

    反正也死不了,他一个人担心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余生悄无声息的转移众人的目光,示意众人向盒子里看。

    “剑骨”,余时雨说,“弑神者的剑骨。”

    “剑骨?!”石惊天走进来,他们骑着马,所以落在余生后面了,“在哪儿呢?”他问。

    不用余生回答,石惊天已经知道在哪儿呢,他急切的上前一步,觉着不妥,又放慢了脚步。

    他慢慢的向长桌上的盒子走近,不待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就见盒子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余生惊讶极了,骨似玉已经了不得,现在居然冒出了耀眼的光芒,还真是个厉害的宝贝。

    不知道卖出去的话能卖多少钱呢,余生抬眼看了眼石惊天,至少卖给这位弑神者联盟盟主能得不少钱。

    这念头幸好没说出来,不然余时雨非打死他不可。

    她现在就戒备的看着石惊天,不客气的对他说:“离剑骨远点儿。”

    石惊天挑眉,“要离远点也应该是你才对,身为弑神者唯一的传人,我守护剑骨责无旁贷。”

    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剑骨,贪婪的扫视了一眼,右手的小拇指微微一弹。

    盒子里的剑骨登时浮起来,在余生还没弄白怎么回事时,剑骨上的光芒化作剑纷纷向石惊天涌去。

    石惊天也是初见这等异象,正摸不到头脑时,却见右手的小拇指隔着肉也发出光芒。

    光芒如剑,向剑骨射来的光芒迎去。

    一时间,剑芒在二者之间来来去去,宛若水中群鱼在游动,非常的壮观。

    “这…”石惊天刚要说话,惊见余生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左手死死的按着右手。

    清姨和余时雨也看见了,“你的右手。”清姨登时明白,急忙走向余生。

    余生见小姨妈知道了,也就不再忍着。

    他的左手把右手放开,见右拳一张,剑骨和石惊天的小拇指吞吐的剑芒立刻涌向余生。

    这些剑芒划过一根根小剑,在空气中扭动着,仿佛看不见的人在示范着种种剑招。

    剑芒又像一道道不知名的符号,在传递着某种信息,让人目不暇接,一时用剑者看着入了迷。

    这些剑芒不断的向余生的右手涌入。

    目瞪口呆之余的白高兴若有所思,手中握着的筷子下意识的一挥,一道精妙的剑招出现在他手中。

    仿佛浑然天成,又好像是天降绝妙的剑招在他脑海中,白高兴不知不觉的就学会了。

    这让白高兴大为惊喜,“这…”他又急忙忍住,收敛心神,将所有精力投入到那些剑芒中。

    余生这时却不觉着好,这些剑芒涌入右手中后,他的右手越发的不受管制。

    若是如同断掉,感觉不到存在也就罢了,偏偏右手还有知觉,两种意识在里面纠缠,让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嘶”,余生倒吸一口冷气,不断的尝试着夺回右手的控制,整个手背因此青筋冒出来。

    右手很顽强,余生咬住下嘴唇,在右手铁烧般的红,让余生痛不欲生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

    “啊!”余生脖子的青筋毕露,汗珠子如雨,眨眼间浸透衣衫。

    小姨妈率先回过神,她上前一步扶住痛着蹲下身子的余生,喝道:“快,把盒子合上。”

    余时雨被惊醒,见到余生的痛苦后急忙把盒子关上,然而剑芒不断,隔着盒子从里面冒出。

    至于石惊天,他的小拇指也不受控制了,不过因为是换上去的,所以远不如余生来的痛苦。

    片刻之后,余生咬着的下嘴唇流出了鲜血,吓的小姨妈急忙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放轻松。

    玉手在握,频临边缘的余生似乎有了勇气。

    他大吼一声,左手“啪”的死死按住紧右手,强迫右手握成拳头。

    刹那间,石惊天的手指和盒子里的剑骨冒出的剑芒都消失了,留下在看剑芒中回过神来的诸人。

    他们清醒后望着余生,一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生这时已经瘫软在小姨妈的怀里,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姨妈让白高兴倒了一碗茶,小心的喂到余生口中。

    “这…”余生神情萎靡的问。

    “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说。”清姨打断他,抱着他上楼休息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

    在余生的身影消失在木梯后,石惊天指了楼上,“这究竟是?”

    余时雨不理他,把木盒放在自己面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压压惊。

    剑骨在余生面前出现引起的这番波折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若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鲁莽的拿出来了。

    “余掌柜右手里也有一根剑骨?”石惊天追问余时雨,目光不时的在剑骨上瞟过。

    一根剑骨已然让他成为了中原有名的剑仙,他对这根剑骨的觊觎是不言而喻的。

    莫说他了,若不是考虑到这个剑骨是老余的,余时雨也想参透其中的奥妙,让剑骨为她所用。

    看看眼前的石惊天就知道了。

    千年前她努力练剑,行走中原声名鹊起,成为剑仙时,这小子才刚从娘胎里出来。

    而现在,两人的剑意已经在不相伯仲,数千年的距离全被一根剑骨给抹平了。

    当然更憋屈的是,这根剑骨还是她老余家的。

    “那究竟是根什么剑骨,居然吸引了两个剑骨。”石惊天坚持不懈的追问。

    余时雨不耐烦了,也是为了惩罚一下石惊天,笑道:“才不是什么剑骨。”

    她指了指石惊天右手小拇指里的剑骨,“你那只是弑神者身上一根普通的指骨,而余生右手上的…”

    她顿了一顿,吐字清晰的道:“乃是至尊骨,号令天下所有剑骨。”

    当然没有什么至尊骨,这是余时雨心血来潮编出来糊弄石惊天的,而且剑心的存在也不能告诉旁人。

    幸好余生不在这里,不然非吓一跳不可。

    不过余时雨的话倒是没说错。

    对于有剑心的余生而言,散落在各处,铭刻着弑神者剑意的剑骨都将被他所压制。

    “至尊骨?!”石惊天还真被吓住了,剑骨乃是他赖以成仙的东西,一想到以后要受制于人就不舒坦。

    身后手下背着的木乃伊劝道:“安心啦,余掌柜的至尊骨约束不了你的。”

    “为什么?”石惊天虽还不知道答案,但已经松了一口气。

    “他娘是东荒王,不用至尊骨也能让你乖乖听话。”木乃伊在饱受雷劈之苦后,对东荒王敬若神明。

    当然,这要是被东荒王知道了,估计还要遭雷劈。



    “我谢你全家,这样我更放心了。”石惊天嘲讽木乃伊。

    他扭过头问余时雨,“余掌柜身上怎么会有弑神者的至尊骨?”

    余时雨还在想怎么搪塞时,木乃伊又开口了,“笨死了,你娘要是东荒王,圣人骨头也能给你弄来。”

    石惊天回头扯住木乃伊身边的布条,缠着将它的嘴巴堵住。

    “幸好你未出娘胎就死了,不然肯定多嘴被杀死。”不过石惊天还是信了木乃伊的话。

    有一个当东荒王的娘,弄上一块至尊骨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就不知道至尊骨是哪块骨头。

    石惊天看了一眼余时雨抱着的骨头,欲言又止,最后也知道得不到,索性到旁边歇着去了。

    经过方才的一阵热闹,客栈安静下来,大家各忙各的去了,闲着无事的饮茶闲聊。

    这时,客栈门口伸进来一个卵石一样的东西,抬起后才露出下面的五官。

    “小和尚来找你来了。”叶子高回头看了一眼,对坐在凳子上和黑妞大眼瞪小眼的草儿说。

    黑妞闲坐时喜欢拨弄球球,时不时的拔一根鬃毛,让小狮子的威风褪成了一只猫。

    草儿这时正在以目光谴责黑妞呢。

    听到叶子高的招呼,草儿回过了头看向门口,见小和尚摸了摸闪亮的脑门,憨厚的笑了。

    “待会儿再找你算账。”草儿撂下一句狠话,下了凳子,招呼小和尚一声,跑进了后厨。

    “算账就算账,怕你不成。”黑妞扬起下巴说,“说的好像你会算账似的。”

    得到招呼的小和尚跟着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客栈后院,黑妞好奇道:“这俩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勾当呢?”

    坐着是得不到答案的,于是黑妞踢叶子高一脚,让他去后面探探虚实。

    “不去。”叶子高正悄悄打量那醉酒少女呢。

    她东倒西歪的站不住,却不得不站在余时雨旁边装清醒,实在是可爱极了。

    偶尔举起右手,手掌向前,前后摇摆着说一句“喵大力”,把叶子高的心都暖化了。

    这动作幸好没被余生看见,不然非把她摆在客栈门口招财进宝。

    “去不去,去不去。”黑妞又连踢两脚。

    “不去就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被败坏了兴致的叶子高赌气的对黑妞说。

    “好啊,那我就打死你。”黑妞抬高了腿,“反正掌柜的能救活。”

    “哗”,叶子高迅速站起来。

    他指着黑妞严肃的道:“打死我不去,打不死我就去,告诉你,你休想拦我。”

    说罢,叶子高昂头挺胸的向客栈后院去了,不过他找遍了酒窖,存放杂物的房间都没有找到草儿他们两个。

    叶子高以为草儿领着小和尚去药圃了,出去望了一眼没有。

    他奇怪着,刚要收回目光,听到坡下枣树后面传来咀嚼和享受的声音。

    叶子高压低脚步声悄悄走过去,“好吃吧?”他听见草儿问小和尚。

    “嗯,嗯”,小和尚嘴巴塞着只能发出这两个字。

    “来,再喝一口,更美味。”草儿热情的向小和尚招呼。

    叶子高探头看去,见草儿用小酒坛斟了一杯酒正递给小和尚,而小和尚手里捏着一块肉。

    “你们俩在干什么!”叶子高闪出身去来了个人赃俱获。

    草儿霎时间转身,把手里的酒给泼了,“没,没什么,你什么也没看见。”

    小和尚动作也快,把舍不得丢掉的一块肉塞到嘴里,“唔,唔”的附和着草儿。

    “我全看见了。”叶子高双手抱胸,“还有,你再不给他点酒水,小和尚就被噎死了。”

    草儿回头,果见急于把肉咽下去的小和尚已经噎的翻白眼了。

    叶子高抢过草儿手里的酒坛往小和尚嘴里灌了一口,拍了拍背才把小和尚给救回来。

    他埋怨道:“你这和尚,要是吃肉被噎死了,我都不好意思让掌柜的把你复活。”

    他把酒坛子还给草儿,“好了,说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草儿装糊涂,“没见过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啊。”

    “嘿,我还真没见过。”叶子高回头看着小和尚,“小心我回头告诉你师父。”

    “不要!”刚缓过来的小和尚哀求叶子高,“叶大哥,你千万别告诉我师父,不然…”

    “别怕。”草儿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吃肉喝酒怎么了,和尚凭什么就不能喝酒吃肉?”

    她与叶子高针锋相对,“掌柜的不是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叶子高暗自埋怨余生教坏孩子,反问道:“那你把佛祖留在心中了?”

    小和尚不置可否,呆在原地一时后悔不已。

    草儿在旁边犹自争辩道:“这佛祖对生命有歧视,留不留吧。”

    小和尚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草儿,他从小跟着师父长大的,虽对禅一知半解,但对佛祖确实崇敬的很。

    草儿仰头问叶子高,“说什么‘长养大慈悲心,一切肉不得食’,赤裸裸的歧视!素食,草就不是生命了?”

    叶子高翻个白眼,他就知道草儿又要搬出这套理论了,不过他还真没法子反驳。

    草作为生命,现在正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呢。

    见叶子高无话可说,草儿握住拳头,慷慨激昂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就是要等一个机会。”

    她看着小和尚和叶子高,“不只要告诉大家草也有生命,吃素不吃肉是不对的。”

    “我还要报仇,报仇,报仇。”草儿对小和尚道:“我们为了报仇才吃肉,才不是为了吃肉才报仇。”

    一瞬间,草儿理顺了,为自己诱导小和尚吃肉喝酒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吃素的和尚同食草动物有什么区别?吃肉才是正义,当然肉也好吃——在得知小和尚从没吃过肉,不知肉的滋味后,草儿着实为小和尚惋惜一番,而这这才是她带小和尚吃肉的原因。

    至于小和尚,所有的禅意,佛法全是老和尚将他从襁褓中抚养长大时传给他的。

    修佛修心,他的修行尚未开始,佛心不稳,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因此被草儿稍微诱惑就破了戒。

    见小和尚羞愧的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叶子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告诉老僧,将小和尚逐出寺庙?他于心不忍;但小和尚破了戒,修行怕是不成了。

    思来想去,叶子高道:“罢了,罢了,这事儿还是交给掌柜的处理吧。”

    他瞪还在高举着拳头“复仇”的草儿一眼,“让掌柜的到时候好好收拾你。”

    “嘁”,草儿表示不屑,她在客栈乃是客人,可不是领工钱的小二。

    她回头对忐忑不安的小和尚生活:“别怕,谁敢说吃素不是破戒,我咬死它。”

    说着露出一排银牙。



    在阁楼上,浑身是汗的余生洗了个澡,刚从浴桶里爬出来。

    身为东荒王之子,最大便利就是可以随手招来一盆干净水洗澡,再挥下手让这些水消失。

    洗去了所有的酸痛和疲乏,余生坐在椅子上舒服的出口气。

    小姨妈走上来,帮着余生收拾他的头发,正准备找个话题扯远时余生开口了。

    “方才怎么回事?”余生举起右手端量,“我手里的东西与剑骨有关?”

    这是明摆着的,说不了谎话,正在为余生梳理头发的清姨点了点头,“有可能。”

    “那你说…”余生转过身,直直的盯着小姨妈,“我右手里这东西怎么来的?”

    这东西肯定不是前世带过来的,他相信自己的人品,带个只会做饭,做事畏手畏脚的系统已经了不得了。

    “这东西与剑骨有关,那就是和弑神者有关。”余生说话的同时打量着照姑娘。

    身为东荒王之子,余生肯定右手里的东西不是旁人强塞给他的。

    “看着我的眼。”他指了指自己双眼,这让小姨妈有些心慌,似乎弑神者是老余的事情瞒不住了。

    “你说,东荒王是不是把弑神者的剑骨换到我的右手了。”余生问道。

    “啊?啊,对,对。”小姨妈一怔,貌似她想多了,继而醒悟,“你娘想让你当个绝世剑客的。”

    见清姨答应的这么干脆,余生反而起疑了,长时间与小姨妈的相处,让他察觉出清姨在瞒着什么。

    “不对”,余生站起来,贴近小姨妈,望着她慌乱躲避的双眸,“我右手里这东西似乎有自我意识。”

    在东山时,它曾操控余生的整个身子,到了右手以后也不消停,才自作主张。

    “鲁迅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离谱也是可能。”余生语气笃定起来。

    “谁?谁是鲁迅?”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清姨急忙转移话题。

    “一位名人,说了许多有哲理的话。”余生又把话题拉回来,“我右手里的究竟与弑神者有什么关系?”

    方才那动静余生看的明白,两根剑骨全被右手里的东西吸引了。

    见余生直直的盯着她,照姑娘知道瞒不过去了。

    也罢,如果余生的命运早已经被老余他们安排,身份是迟早要被揭穿的,“弑神者的剑心。”

    “剑心,弑神者?”余生惊讶着把胳膊抬到脸前观察。

    在东山时他已经知道这东西不同寻常了,万万料不到居然与弑神者有关。

    “弑神者不是死了吗,他的剑心怎么在我身上?”余生看着小姨妈。

    不等她回答,“我知道了”,余生恍然。

    “什么?”小姨妈一脸意外的看着余生,心说这外甥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我的轮回前世是不是就是弑神者?!”余生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记着他被打入轮回了。”

    余生在心里道一声可惜,他穿越时很可能把弑神者意识挤走了,只留下了身上驾驭不住的剑心。

    “啊?”这下照姑娘有些跟不上余生的脑回路。

    “一定是。”余生肯定的点点头,“这弑神者够狡猾的,居然投胎成了东荒王的儿子。”

    小姨妈这会儿正一头雾水的呢,倒是没听出其中的玄妙。

    余生坐下发起了愁,这身份他得保密,虽说他娘是东荒王,但猛虎也架不住狼多呀。

    当初弑神者得罪的可是东荒王之外几乎所有的神。

    还有那真的弑神者会不会再挤入轮回,到时候来找余生算账怎么办?

    见余生一脸忧愁,小姨妈叹口气道:“放心,你不是弑神者的投胎转世。”

    “当真?”余生抬起头看着小姨妈。

    “当真。”清姨肯定的点点头,继续道:“你是弑神者的儿子。”

    “噗通”一声,坐不稳的余生栽倒在地上,却不喊痛,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姨妈。

    清姨一时猜不透余生在想什么,刚要把他扶起来,见余生瞬间弹起来,“我不东荒少主么?怎么又成弑神者儿子了?”

    “你也知道,你娘一个人生不出你。”清姨说。

    “老余?”余生惊讶的嘴足以塞下一个鸭蛋。

    清姨点了点头,“哈哈”,余生笑起来,让小姨妈差点以为这小子疯了。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老余,弑神者?”与老余生活十余载的余生实在把两者联系不到一起。

    见小姨妈一脸严肃,余生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还真是弑神者?”

    余生在清姨惊讶的目光中又坐在地上,“让我缓缓”,余生手托腮。

    如果说东荒少主被世人追捧的话,弑神者之子的身份就是被诸神追砍的。

    “啪”,余生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笨死了,我早该想到的,能被东荒王看上的老余定非凡人。”

    小姨妈还要说话,听见阁楼外面传来脚步声。

    “掌柜的。”叶子高在外面高声喊,“有点事儿需要您来主持一下。”

    “等一下。”余生回了一句,站起来问小姨妈,“这事儿暂时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如果余时雨不算人的话。”小姨妈说,今天已经说开了,清姨索性和盘托出。

    “她,她也知道?”余生惊讶道。

    “知道她为什么姓余吗?因为她也是弑神者的女儿。”照姑娘说。

    “敢情倒霉的不止我一个。”余生关注点格外与众不同,“还有什么叫也,我是男的,男的。”

    “哎,不对。”余生醒悟,“老余居然给东荒王戴了绿帽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姨妈白了余生一眼,“她勉强也算是东荒王的女儿。”

    “不要老是用这个也字。”纠正后余生才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她也是东荒王生的?”

    说好越高的存在越难以繁衍呢?

    “以后再解释吧。”照姑娘见外面的叶子高催的紧,挥手让他赶紧出去看看。

    知晓老余身份,忽然又多出个亲戚的余生在震惊中推门走出来,差点被小和尚的头晃了眼。

    “怎么回事?”余生心不在焉的问叶子高。

    “问草儿。”叶子高指着小和尚,“她带着小和尚在枣树后面偷吃肉呢。”

    “哦”,余生简单回了一句。

    “哦?这就完了?”叶子高惊讶的看着余生。



    在得知老余身份后,余生整个人恍惚了,以至于没听清叶子高说的话。

    共同生活十余载,面对切菜都参差不齐的老余,余生如何也不能把他跟弑神者联系起来。

    “这小和尚可是破戒了,老僧那儿怎么交代?”叶子高说,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小。

    “破就破吧,又不是要被诸神追杀了。”余生敷衍一句,他突然觉着对弑神者了解太少了。

    “她要被老和尚追杀。”叶子高说,把老僧得意弟子引诱破了戒,他觉着老和尚也要破戒杀人了。

    “谁,谁要追杀我?”恍惚中的余生被惊醒,迎来的却是叶子高惊讶的目光。

    “谁敢追杀你呀,我是说她。”叶子高指着草儿。

    草儿仰起头,“追杀我不怕,凭什么吃素就不是杀生。”

    她举起拳头,“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我代表我们的兄弟姐妹提出严重的抗议。”

    “而这”,她指着小和尚,”就是我们无声的呐喊和反抗。”

    小和尚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让余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对草儿到:“你这是要让老和尚饿死。

    “那倒不至于。”草儿昂着头说,“我这是要为我们草木争取平等的地位和权利。”

    “什么地位?”余生对草儿将要说的话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同等的被食用的地位,和尚凭什么吃草不吃肉,这不公平。”草儿拉着小和尚对余生说。

    “确实有些不公平。”余生回头对叶子高说,他成功被草儿说服了。

    “不是,谁让你评判这个了,我是说这小和尚,他吃肉喝酒,破戒了。”叶子高把小和尚拉前。

    “咱们怎么向老僧交代。”叶子高说。

    “吃肉,喝酒?”余生看向小和尚,小和尚低下了头,露出了光亮的脑门,“幸好你不烫头。”

    余生又看看草儿,“女色这一戒条怕也破了吧?”

    “胡说!”草儿和小和尚同时说,小和尚涨红了脸,草儿向余生张牙舞爪扑过去。

    余生一只手支住草儿的额头,让她胡乱扑腾却近身不得,问小和尚,“酒肉的滋味怎么样?”

    小和尚起初不言语,在余生追问下才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好意思的道:“还,还不错。”

    “那就好。”余生转头对叶子高说,“我去跟他师父说。”

    与看破红尘从而遁入空门的僧人不同,小和尚是在襁褓之中被老僧养大的。

    他不曾经历红尘,不知红尘苦乐,余生觉着老僧若真的关心小和尚,应该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叶子高来找余生正有此意,他点了点头,见余生放开了挣扎的草儿。

    可以近身的草儿反而罢手了,她整理一下衣衫,横眉对余生:“叛徒!”

    “这话从何说起?”余生不解。

    草儿冷哼一声离开了,说好的一起当矮子的,现在他却已经长到伸个胳膊让草儿近不得身的高度。

    “小狗。”在身影消失在转角时,她不忘回头再鄙视余生一眼。

    “嘿,我就应该让老僧把你砍死。”余生说,“还有你敢骂我,你知不知道我老娘,老爹是谁?”

    “你老爹,我师父是谁?”叶子高在旁边插嘴问道。

    对于老余,这位娶了东荒王的神秘男子,叶子高的敬仰之情犹如大河之水滔滔不绝,把老余当做他辈楷模。

    在得知老余没死后,叶子高甚至擅自做主拜入老余门下。

    “我爹…”余生扭头看了叶子高一眼,半忧半喜的道:“当然是我娘她丈夫了。”

    “稀罕,要不是你娘她丈夫就见鬼了。”叶子高说,“师父他老人家究竟何方神圣?”

    “见你娘个大头鬼。”余生踢他一脚,“他是齐天大圣,又叫情天大圣,简称情圣。“

    与世上诸神为敌,可不就是齐天大圣,至于情天大圣,其实余生也好奇老余怎么拐走东荒王的。

    “情圣?”叶子高嘀咕一句,觉着师父的名头很响亮。

    叶子高一撅屁股,余生就知道他要吃什么,“低调,低调,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你也别到处说老余的事儿,以后在客栈不许你提老余任何事儿。”

    许多人对娶到东荒王的老余感到好奇,现在知道老余身份后,余生得防备一点儿。

    叶子高刚要问为什么,听余生道:“你要是答应了,等见到老余,我让他收你当关门弟子。”

    “当真?一言既出,毛毛难追。”叶子高马上伸出手掌。

    “啪”,余生与他击掌为誓,“当真,别说毛毛难追,就是鲲鹏也难追。”

    叶子高挂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

    也不知道在得知老余的真实身份后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亲儿子会被诸神追杀,想来关门弟子的待遇也不差吧?

    转眼已到晌午,得知老余身份的余生这才下楼来,在木梯上望着客人叹气摇了摇头。

    “怎么了?”端酒的白高兴看余生一眼,年后客人还不算多,暂时有余暇闲聊。

    “哎,说了你也不懂。”余生摇了摇头。

    老余的身世带给余生体验与东荒王的不同,作为东荒王的儿子,余生足以扯大旗耀武扬威。

    老余却不行,他得藏在肚子里。

    对于世人而言,弑神者是人族敬仰的英雄。

    若告诉世人他是弑神者的儿子,那获得的赞誉绝不是东荒王儿子带来的恭维能比的。

    看看石惊天自认为弑神者传人的时候那副得意样子就知道了。

    身为弑神者的儿子,却不能向世人炫耀,这个中滋味岂是白高兴这等凡夫俗子能比的?

    余生以悲天悯人的眼神看了白高兴一眼,又摇了摇头。

    白高兴一头雾水的让开了,幸好他没有读心术,不然非被气死不可。

    余时雨不在客栈内,余生搞清楚了她为什么勉强也算东荒王的女儿。

    不对,没有也。

    余生暂时没有揭穿她身份的打算,还是留给老余他们去头疼吧。

    转了一圈见石惊天在大堂,余生屁颠屁颠的过去取经了。

    “石盟主,问你个事儿。”余生坐下。

    石惊天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公子但说无妨,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自称是弑神者的唯一传人,又舔着脸认自己为弑神者联盟盟主……”

    “嘿,什么叫舔着脸认。”石惊天不高兴了,“那是忝任。”

    “好好,就算是忝任。”余生不与他纠缠,“你是怎么避免被诸神追杀的。”

    “呃,这个问题…”石惊天还真是被余生给问住了。

    “中原诸神与弑神者无仇的一只手数的过来,他们就没追杀你?”

    “呃,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师承弑神者,剑术高超……”石惊天话说半截被木乃伊打断了。

    “在中原说的多了,压根没有什么神信他,都知道他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唔,唔。”

    木乃伊还要再说话,被石惊天用布直接缠住了整张脸。

    石惊天被木乃伊戳中了痛处。

    在中原的诸神对弑神者的一切都很敏感,甚至神圣之战过去了万年之久还有神罚的存在。

    神罚是一个组织,在神圣之战后由巨人和诸神组成,旨在防止再次出现神圣之战。

    在中原,神罚监视着所有人族,任何有出现圣人的迹象或强者的时候都会遭到他们的盘查。

    身具弑神者的剑意,石惊天在暂露头角时就被他们关注到了。

    石惊天的秘密也因此被扒的干干净净。

    在得知石惊天的剑意来自弑神者骨头后,再也无神管他了,倒是剑骨因此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中原被盗的剑骨中有不少最后到了诸神手中。

    对石惊天而言,昔日的耻辱以及诸神的忽视一直是他心口上的伤疤,于是他决定成立弑神者联盟。

    只不过在中原弑神太过凶险,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东荒。

    东荒与南荒、西荒和北荒不同,作为一位从海上登陆的至高神,东荒王与诸神从来尿不到一壶里。

    外来的四溟之主在东荒肆无忌惮,全然不把诸神放在眼里,甚至公然挑衅当时东荒的土著巨人。

    在她折腾了许久后,整个东荒彻底变了模样。

    巨人西迁,跟随东荒王抗击巨人的人族在东荒站稳脚跟,诸神也夹起尾巴,各扫门前雪,不管别神瓦上霜。

    面对一盘散沙的东荒诸神,弑神者联盟这这片土地上弑神扬名刚刚好。

    “别听他胡说。”石惊天这时回头对余生说,“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弑神者传人。

    “嘁”,余生发出不屑的声音,挑眉看着石惊天,“唯一的?”

    “不敢,不敢,您是师兄。”一想到余生身上有至尊骨,石惊天脸上得意的神情就消失了。

    “什,什么师兄。”余生被吓一跳,以为这小子知道他身份了。

    他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你别胡说。”

    石惊天以为余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悄声道:“余掌柜放心,打死我也不把至尊骨的消息传出去。”

    “至,至尊骨?”余生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误会了,余生也没有纠正的打算,“对,至尊骨,千万不能传出去。”

    石惊天慨然应诺,“放心,咱们骨头相连,不对,有同骨之谊,绝对不传出去。”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余生记起来。

    按理说老余的骨头他应该供起来,不过在石惊天手指上那块…

    算了,余生还是当没这回事吧,一会儿找余时雨把那块骨头供起来就行。

    在余生发呆时,石惊天凑了过来,“余掌柜,你看那位余姑娘手里的剑骨?”

    “怎么?”余生挑眉问道。

    “别让她浪费了,不如买过来咱们用。”石惊天说。

    不是所有人在换骨后都可以继承弑神者的剑意,唯有获得剑骨承认的人才有资格领悟剑意。

    “那为余姑娘万一得不到剑骨的承认,岂不是白遭一回罪?”石惊天说。

    余生盯着石惊天,有心告诉他真相,又欲言又止。

    作为老余前世的闺女,余时雨若得不到剑骨的继承,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石惊天是老余的私生子。

    作为一个习惯打击别人,炫耀自己的贱人,这种明明有机会却说不出口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就像心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着,让人心痒难耐却只能忍着。

    “我…”余生郁闷的神色无以复加,只能找个地儿凉快去了。

    余时雨正好抱着白猫从木梯上走下来,碰见余生后喊住了他。

    余生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便宜姐姐呢,含糊问道:“怎么了?”

    余时雨把盒子递给他,“弑神者作为人族的英雄,他的遗骨应当得到相应的尊重。”

    “把这块遗骨暂时放到你们余家的牌位前供奉起来吧。”余时雨说。

    若不是知道余时雨的身份,余生还真当她这么大义凛然呢。

    “成。”余生也不多说,双手接过盒子后来到楼上一个从来不曾让客人踏足的房间。

    余时雨跟了进来,一股烟香扑面而来,绕过一层黄幔之后,见到两个蒲团。

    在蒲团前面有一个供桌,桌子上摆着香炉和一些供品。

    再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牌位,把余时雨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这么多?”

    她不记着有这么多祖先,即使有,因为老余和造字圣人活着时间太长,早遗忘的差不多了。

    看到牌位上的名字后,余时雨才明白过来,余仓,余颉不都是造字圣人?

    敢情老余这么多牌位这么来的,也不知道造字圣人知道余四眼这个名字后会不会打死老余。

    待余生把剑骨的盒子放上去,余时雨取两根香点燃,毕恭毕敬行一礼后插在香炉上。

    她转身看着余生,“余掌柜日后有什么打算?”

    余生一怔,“打算?开客栈呀,开大荒上最大的客栈,顺便娶个仙女。”

    他大言不惭道:“作为老余的孩子,至高神是娶不到了,娶个仙女也不辱没他名声不是?”

    余时雨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道:“你能不能有点大志向,鸿鹄之志!”

    “鸿鹄算什么,鲲鹏我现在都有。”余生骄傲的说。

    对于这些因东荒王而得来的东西,余时雨不屑一顾,“我是说为百姓,为苍生!”

    余生笑容缓下来,在余时雨开口时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现在彻底躲不过了。

    余时雨继续道:“面对弑神者的剑骨,余掌柜选择当一个懦夫,还是一个英雄?”

    懦夫可以当一辈子,英雄怕是只有几分钟。

    余生自认没有铁肩担道义,为苍生登高一呼的志向与勇气,即使知道老余的身份,这点也没改变。

    余生所期待的生活是与清姨岁月静好,一世安稳,呆在客栈里,做最好的美食,饮最美的酒,与朋友欢聚一堂,迎八方来客,成别人旅途中的风景。

    前世身亡时,奔忙一生的余生最大的愿望和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曾过上这样的生活。

    现在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余生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梦想。

    尤其在有了东荒王这个护身符后,任外面洪水滔天,他自可以高枕无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余时雨知道了余生小富即安的性子,也知道这些话说不动余生。

    她笑道:“没人喜欢懦夫,也没人不喜欢英雄,即使你小姨妈也一样。”

    在余生若有所思,有所动摇时,余时雨继续道:“况且城主家人在神圣之战中被诸神所杀。”

    “你认为,她真能放下所有仇恨,与你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往事不如烟,放下从来不简单。

    长时间的相处让余生知道,小姨妈对长安从不曾放下,看扬州城的灯会就知道了。

    只是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清姨只能把它放在心里,让它在某个角落慢慢发酵。

    或许有一天,它会突然爆发,也或许它就会慢慢的消失,成为永远的遗憾。

    不过作为水中万物少主,余生才不是那些低级的存在,被余时雨轻易的钓了鱼。

    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娘胎所生,余时雨一开口余生就尝到了这钩子的咸味。

    “放弃你的痴心妄想吧,你生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东荒王之子注定不平凡。”余时雨说。

    “以我的智商,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余生对余时雨的激将无动于衷。

    “休想让我去趟浑水,逐鹿中原这等伟业还是交给你们吧。”余生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余时雨并不沮丧,甚至抱着白猫笑了起来,有些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作为具有在造字上有绝对天赋,身负弑神者剑心的人,趟浑水是肯定的了。

    至于余时雨的笑则是在幸灾乐祸。

    老余对女儿不屑一顾,现在委以重任的儿子却贪图安逸,被老余一直忽略的余时雨当然要笑。

    余生离开余时雨下楼后,见小姨妈正有滋有味的享用着一小坛绍兴一九八三。

    余生有些心疼,因为小姨妈饮下的不是酒,而是一贯一贯的铜钱。

    因为余生懒,现在这酒已经不外卖,留下的只供应小姨妈饮用,或客栈舍得出钱的客人饮用。

    这导致酒的价格在市面上被炒的很高,已经到了余生也为之心惊肉跳的地步。

    想到酒,余生摸了摸后脑勺,他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正在余生准备仔细思考时,下山的老僧慢慢悠悠的走进客栈,叶子高跟在他后面。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小和尚的事,环顾四周没见到小和尚后向余生走过来。

    余生以为老僧是来问罪的,急忙拉开一张凳子陪笑道:“大师,来来来,坐坐坐。”

    老僧低眼垂眉,坐在凳子上后也没搭理余生,只是对着桌子道:“我徒弟呢?”

    余生向叶子高招招手,让他去把小和尚找来,他则坐在凳子上,为老僧倒一杯茶。

    “俗话说的好,不入红尘,焉得弟子,这事儿没什么可生气的。”余生递给他。

    老僧抬眉望着余生,“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对呀,你不常跟小和尚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现在这一切…”

    余生摊了摊手,以怪罪的口吻对老僧说:“看来都是你挑唆的,小和尚为此做出了多大牺牲呀。”

    “呃”,老僧不说话,呆呆的看着余生,料不到余生居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莫说他了,饮酒的找姑娘也为之一愣,心说东荒王血脉的觉醒不止长身子,还长智商?

    愣了一会儿后,老僧回过神,慢慢瞥了余生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样说来,我徒弟在余掌柜客栈破了戒还是老和尚错咯?”

    余生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弥陀佛。”

    老和尚站起来想打人,不过想到余生他娘还是算了。

    他抬眉看余生一眼,“你还真是你娘的好儿子。”

    传说中东荒王也是这么没脸没皮的。

    “谢谢,谢…”余生骄傲的答应一声后犹豫了,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他看了一眼低头饮茶的老和尚,这老头也不是善茬。

    这时小和尚低着头看着脚尖,亦步亦趋的跟着叶子高走进来。

    草儿蹦蹦跳跳跟在他们身后,怀里抱着球球,后面跟着柳柳和伥鬼。

    她们的后面是小白狐,它领着四大金刚,也就是让胡母远吃瘪的大鹅,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看这架势,余生觉着老和尚要是敢对小和尚动手,草儿就要劫法场了。

    莫非是爱上了?余生不厚道的想。

    “师,师父。”小和尚站在叶子高身后,怯生生的对老和尚说。

    老僧抬起手,围观的人以为他要打小和尚,急忙上来拦住老和尚。

    “大师,咱们慢慢说,千万别动手,打孩子对孩子成长不好。”富难按住老和尚的手说。

    许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富难继续对老僧道:“你看我,我就是从下被打的多了。”

    “对,对。”叶子高在旁边附和,“富难现在这么笨,就是当初打多了。”

    “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富难一把推开叶子高,不高兴的说。

    叶子高这下迷惑了,“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的是被打残了。”富难白了叶子高一眼,扯了扯自己的脸蛋,“年幼时我长得可英俊了。”

    在余生和叶子高不信的眼神中,富难叹息道:“自从被长辈扯脸,挨长辈打后,我就长残了。”

    众人对富难的自恋不屑一顾,却也无人反驳他。

    直到站在旁边的白高兴冷不丁道:“你确信不是你长残了,你家人才打你的?”

    “哈哈”,叶子高不厚道的笑了,“一定是这样。”

    他不忘吹嘘一句,“你看我这样英俊的,就没挨过长辈打。”

    “所以上天给你送来一个暴力的媳妇。”称不上英俊的余生只能在旁边嫉妒。

    “行了,你们都严肃点儿。”黑妞不高兴了。

    她围坐在旁边,端着从摘星楼顺来的干果,正等着看老和尚打小和尚的热闹呢。

    草儿这时站出来,拍拍胸脯道:“老和尚,小和尚吃肉是我引诱的,有什么你冲着我来。”

    一直垂眉的老和尚这次抬起头看草儿一眼,草儿下意识的后退,看到身后的柳柳后才又挺直身子。

    “师,师父,是弟子错了,是我经不住…口腹之欲。”话语末尾时,低头的小和尚看了草儿一眼。

    老和尚挣脱富难的手,把面前的茶杯递给小和尚,“谁说我要打他了?”

    正要伸手再拦的诸人一怔,纷纷指着富难,“他!”

    “我?”被卖的富难见老和尚看他,悻悻然道:“我不是被打笨了么。”

    老和尚收回目光,对小和尚道:“记不记着我跟你说过,你与我佛有缘?”

    小和尚的头愈加的低了,脸也红了,红到了脖子后面,甚至红到了光头上。

    “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不,你没错。”老和尚打断他。

    小和尚以为老和尚不原谅他,带着哭音道:“师父,弟子再也…”

    “你真的没错。”老和尚铿锵有力的打断他,“正因为与佛有缘,才有此番破戒。”

    “恩?!”余生和白高兴他们诧异的看着老和尚。

    “山上天太冷,把老和尚冻中暑,烧坏了脑子?”草儿惊讶的小声向柳柳嘀咕。



    耳力聪敏的余生斜瞥草儿一眼,就这还郎中呢,也不怕被人砍死。

    小和尚意外的望着老僧,不知老和尚这话从何说起,这破戒怎么就与我佛有缘了?

    “破而后能立,唯有经历红尘,方能看破红尘。”老僧语重心长的对小和尚说。

    “你与我佛有缘,又有慧根,然经禅不是聪慧可以参透的,佛祖三世轮回,历经磨难,尝遍世间苦难,最后菩提树下盘膝静修方成正果,唯有在世间走一遭才见得般若。”老僧说向小和尚慢慢说着,“若入世,你的聪慧只能让你成为一代名僧,入世再出世才见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

    小和尚认真听着,在老僧话语末尾时,他已经完全的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老和尚。

    “你懂了吗?”老僧最后问小和尚,小和尚隐隐约约,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余生在旁边凑热闹,“万一小和尚没看破红尘怎么办,岂不就与我佛,不,你佛无缘了?”

    “他会看破的,老朽别无所长,唯有为人算命,测算前程这一本事傍身。”老和尚看着小和尚,“他的未来我看得见,他与我佛早已经结下缘分了。”

    小和尚不知其中的痛苦,在听到老和尚对他的肯定后,双眸中闪过喜悦的神色。

    余生恍然,“原来你是算命的,那你给我算算,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老和尚瞥余生一眼,“老和尚只与人算命。”

    “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

    “我…“余生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还真不是人,勉强算半个,半人半神。

    老和尚饮一口茶,在众人因他不责罚小和尚而心松一口气时,老和尚话题一转,“不过身为出家之人,规矩还是要有的。“

    “你既然破了戒,再回山庙就不合适了,那是亵渎佛祖。“

    “师父!我…”小和尚的脸被吓的煞白,双眼几乎瞬间填满了泪水。

    老和尚伸手打断小和尚,他看了余生一眼,“既然在余掌柜客栈破的戒,我看就把他安置在这里吧。“

    客栈用人的地方多的是,收留一个小和尚倒不成问题,只是小和尚有些不大愿意罢了。

    他泪眼汪汪的看着老和尚,“师父,你不要我了?”

    老僧缓缓摇了摇头,“命运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般若波罗蜜是生命独行时在心里叩问得来的。”

    说着,老僧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和蔼的道:“你在我身边已久,所有佛经禅理都说给你听了。”

    “现在时时候让你去领悟了。”

    老僧说着站起来,向余生双手合十,“老僧正好要去东游千山岛,劣徒就拜托余掌柜了。”

    “千山岛?”余生嘀咕一句,过几天千山岛的上古遗民就要送订金到客栈了,以后他也要到千山岛的。

    在听到余生不久后可以带他去千山岛找师父后,小和尚离别时的愁绪才淡许多。

    他依依不舍的送别老僧,出了客栈后见旁边台阶上放着老和尚的箱子。

    老僧戴上斗笠,背上箱子,接过旁边的竹杖,双手合十向余生道一声“阿弥陀佛”后向东而去。

    “大师,千山岛的路向北更近。”余生指了指西面北上妖城的大道。

    老僧回头向余生“呵呵“一笑,大踏步向东走了,小和尚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余生下了台阶,在斜阳下看着老和尚和小和尚的背影被拉长,一直到东面镇子大道尽头的桥头。

    老僧停下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和尚低下了头。

    老和尚摸了摸他的脑门,拄着竹杖向前走了,留下小和尚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在老僧的身影消失后,草儿拍了拍胸口,对柳柳道:“吁,吓我一跳,幸好没事儿了。“

    现在知道怕了?柳柳白她一眼,转身晒太阳去了。

    若说在客栈谁的活儿最令人羡慕,那一定是柳柳,没事儿呆在太阳下面晒太阳就可以了。

    这时余生醒悟过来,他回头看着叶子高,白高兴和富难三个人。

    “我怎么突然觉着他是趁机把小和尚这个累赘甩给我们了?”余生说。

    “啊?”富难一怔。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正要东游千山岛?”余生回忆。

    “还真是,咱们被这老头给耍了。“叶子高醒悟,“怪不得对他小和尚破戒这事儿一点也不怪罪。“

    “要不我把他揪回来?“富难挠了挠后脑勺说。

    “还是算了。”余生摇了摇头,老僧方才的理由令人很信服,小和尚已然破戒,再回去当和尚不合适。

    “咱们就这么被老和尚算计了?那岂不是显得我们四个太笨了。”富难不服气的说。

    “光头一般散热快,凉下来的脑袋自然狡猾,被老和尚耍了不足为奇。”余生为自己找个理由。

    叶子高和白高兴自然是不信的,富难却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了去剃头的主意。

    余生回头对草儿道:“事儿是你惹下的,以后小和尚就交给你照顾了。”

    草儿答应了,下了台阶抱着球球去东面桥头把小和尚拉回来。

    余生转身刚要回客栈,听见有人在东面牌坊下的桥头喊他,“余掌柜,余掌柜。“

    “哟,稀客呀。“余生回头答应一声,低声提醒道:”让小白快跑,胡老头又来了。“

    作为一个老狐狸,胡老头一来客栈就纠缠小白狐,以至于小白狐现在见到他就躲。

    胡老头背着竹篓,气喘吁吁的向余生跑过来,“余掌柜,出,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余生见胡老头大汗淋漓,诧异的问。

    “疯神猰窳杀,杀过来了。“胡老头顾不上放下背篓,拉着余生的胳膊说。

    余生整个人跳起来,“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正,正在北山一线天呢。”胡老头说。

    “吓我…”余生及时住口,“你把话说完,激动的我差点跳起来打人,这疯神,我恭候他多时了。”

    “余掌柜,大,大意不得。”胡老头努力把气息平稳了才开口,“他在北面聚集了一大批妖兽。”

    “妖兽还真是智商不太好,不怕这疯神把他们给吃了。”余生说。

    “普通妖兽没有疯神猰窳想要的东西。”在客栈里面听见动静的石经天走出来。

    “我身上也没有呀。”余生无辜的说。

    “难道是看上我这充满智慧的脑袋了?”余生又说,这下所有人目光移过来,里面全是“你开玩笑”的神色。

    “怎么,难道不是?”余生仰头反击。

    “我倒觉着掌柜的说的不错。”叶子高说。

    在别人投来质疑他节操的目光时,叶子高悠悠的说:“对于疯了的远古神,即便时掌柜的脑子,也是他想要的。”

    “你这个即使是什么意思?”余生登时不高兴了,“扣钱,扣钱!”

    话音刚落,瞬移而来的黑妞一巴掌打在叶子高后脑勺上,“让你逞能,让你逞能。”

    大人发的工钱本来就少,现在还被扣了。

    名为代管,实为侵占叶子高工钱的黑妞当然不高兴。

    痛心疾首的黑妞拍打着叶子高,“让你逞能,让你说实话,现在被扣工钱了吧。”

    “什么叫说实话,扣钱,扣钱。”余生更生气了。

    “余掌柜,余掌柜。”胡老头急忙把余生注意力拉回来,“不止有妖兽,这疯神还聚集了一群巨人。“

    这群巨人的实力相比普通妖兽来说可是高多了,甚至比他们所了解的巨人实力还要高出不少。

    “巨人?!”余生一怔,继而恍然,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忘记什么事了,忘记酿造千日醉了。

    酿造千日醉的并蒂莲现在还在竹林竹屋呢,也不知道守在那里的两头巨人有没有饿死掉。

    “余掌柜,余掌柜?”胡老头把余生又唤回神,同时在心里敬佩不已,不愧是东荒王之子,一点也不怕。

    回过神的余生伸出四个手指,“不就是巨人吗,我们也有,四头呢。”

    听这轻松而骄傲语气,胡老头更敬佩了,心说余掌柜一定已经有打败疯神猰窳的办法了。

    或许是东荒王亲自出手也不一定。

    想到这儿,来时还大难临头的胡老头放下心来,张望四周后问道:“咦,小白呢,我刚才还见到她了。”

    “去去去。”余生不高兴的推开他,“也不看看你长的什么模样,一身老树皮,还想勾搭我们家小白?”

    “就是,招子放亮点儿,我们客栈男人还没死绝呢,怎么也轮不到你。”叶子高在旁边搭腔。

    “嘿,余掌柜,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故意变成这模样的,不然岂能一路安然无恙的来到扬州?”

    从妖城到扬州,一路上要跋山涉水许多天,不知要经过多少妖怪的地盘,稍有不慎他就被抓去当压寨相公去了。

    “我们狐妖一族向来男俊女美,我尤其是其中翘楚,许多妖怪都爱慕我狐族美色,我不得不防。“

    胡老头得意的对余生他们说:“不瞒你们说,我要是是变回我原来的模样……”

    说着胡老头抬起胳膊顺手指了余生,强烈的求生欲在他话出口时及时移到富难的身上。

    “你这模样就不用说了。“胡老头又指在叶子高的身上,”你这模样要是见到我会惭愧的自杀。“

    叶子高还没说话呢,富难先不高兴了。

    “凭什么我这模样就不用说了,我这模样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富难说着挽起袖子。

    余生在旁边幸灾乐祸,“别说,你这模样让你也去自杀就是太抬举你了。”

    白高兴在旁边咳嗽一声提醒余生,“掌柜的,你连被指着的资格都没有。”

    余生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胡老头立刻觉着不妙,急忙向旁边一躲,但还是晚了,被余生一脚结实的踢在屁股上。

    胡老头身子不稳,趴在台阶上。

    听余生在后面嚷道:“英俊了不起是不是,很了不起是不是,现在让你看看什么叫英俊。”

    余生又踹他几脚才向客栈里面喊:“胡母远,胡母远。”

    “来了,来了。”

    里面正和怪哉卿卿我我的胡母远走出来,见余生居然在踹一老头,“余掌柜,尊老爱幼是美德,你这样不对。”

    余生不理他,又踹一脚让他和胡老头起头,“看看,什么叫英俊。”

    躺在地上护着屁股的胡老头道:““余掌柜,你可以踢我,但休想让我放弃对英俊理解的底线……”

    说话的胡老头在抬起头时愣住了,绕是他见过许多英俊的狐妖,也不得不为胡母远所折服。

    “怎么样,服不服,是不是比你英俊?“余生见胡老头被镇住了得意的说。

    “你也是我们狐家的?怪不得这么英俊。”胡老头肯定的说,“也只有我们狐家才这么英俊。”

    “你哪家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比我英俊的狐家。”胡老头利索的站起来问胡母远。

    胡母远莫名其妙,“我不是胡家的,我是胡母家的。”

    “胡母家是哪个狐家?”胡老头绞尽脑汁而不可得,最后摆摆手道:“管他呢,反正这么英俊还是我们狐家的。”

    “谁是你胡家的,我姓胡母,单名一个远。”胡母远说。

    “这姓氏霸气。”在旁边折磨叶子高的黑妞道,但凡姓氏两个字的在黑妞那儿都霸气。

    胡母远也很上道,向黑妞拱拱手:“彼此彼此,姑娘的独孤黑妞也很霸气。”

    说罢,俩人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

    “你是人?”听到胡母远的姓氏后胡老头终于醒悟,“不对呀,你这么英俊怎么能是人呢,你不是人才对。”

    “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无端被说成不是人的胡母远不高兴了,”我是人,千真万确的人,比余掌柜还真。“

    余生心里苦,不说话,抬头望天空,寻找精卫在天空飞过的痕迹。

    同时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他们的名字,等待有一天大声告诉说有人“你们人族大英雄是我家老爷子”,让这些人因为曾对余生犯下的这等恶行羞愧而死。

    “不应该呀。”胡老头不信胡母远的话,思虑片刻道:“那你娘肯定就是狐狸精。“

    胡母远转身就走,“余掌柜,你把他踢死吧,我绝对不多说话,什么尊老爱幼,那也得对方是不是东西。”

    “还不对?”胡老头在身后冲着胡母远喊道:“那你爹肯定是狐妖。“

    “人族绝对没这么英俊!”胡母远的身影消失后,胡老头回头信誓旦旦的对余生说。

    “你是不是对人族有什么误会。”余生对胡老头说,“人类还是有很多英…”

    余生及时醒悟,拍了拍额头,“有些人啊,就是不能及时摆正自己的位子。”

    他都被开除人籍了,还为人辩护个什么劲儿。

    “要这样说,你还不能用‘有些人’,你得用‘有些神’。”白高兴笑着说。

    “那也不对,他也不是神。“叶子高说,”他得用……“

    叶子高也不知道用什么了,他望着左右,“咱们掌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呢,你全家都不是东西。“余生怒道:”扣钱,扣工钱。“

    这话威力不小,黑妞立刻拧着叶子高的耳朵进客栈里面去了。

    “嘿,咱们不是在讨论疯神猰窳吗?“在旁边乐个不停的石经天醒悟,拉住要进去的余生和胡老头说。

    “对哈。”余生记起来,顺便把责任推到胡老头上,“全怪这老头在这儿为老不尊,色胆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