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余生栽赃的胡老头揉了揉自己依旧在疼的屁股,机灵的没说话。
“天诛地灭,灭绝人性……”余生还在数落胡老头,被石惊天拦住了,他来东荒可就是为了诛神。
在知道疯神猰窳将来后,他知道扬名机会来了,正好借东荒王少主之力,把弑神者联盟名声传出去。
“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神除掉。“石惊天说,他得让弑神者联盟参与到弑神的行动中。
单靠弑神者联盟杀不死猰窳,余生就不一样了,请出东荒王三下五除二估计就成功了。
但为了扬名,石惊天觉着无论如何也得在里面博一下存在感。
俩人一起走进客栈,石惊天不断向余生出谋献策,“咱们在路上埋伏,设下烟花,只要他一出现,嘣!”
“你当疯神猰窳是豆腐渣,被你一点烟花就炸裂了?”余生没好气的说,“你把东风借来还差不多。“
“东风?”石惊天不解的看着余生,杀疯神猰窳与借东风有什么关系,再说东风也不是他能借来的。
要借东风也是余生去借,“你娘手下不是有个风神?你可以找他去借。”石惊天建议说。
“借个屁,此东风非彼东风,更不是你打麻将的东风,这东风乃是真理。”余生教导石惊天。
这下石惊天更迷惑了,东风怎么就成真理了,还有谁是麻将?他没有打过麻将。
余生沉吟片刻道:“我看还是我亲自北上去查看的比较好,看看这疯神究竟有多厉害。”
“我陪你去。”小姨妈饮着她的绍兴酒说,这一小坛酒她饮了快一下午了,现在只剩下酒味。
余生实在看不过去,从柜台上取出一坛同样珍贵的绍兴酒递给她,“不行。”
猰窳乃是远古神,即使疯了也不是好惹的,看他纵横东西大荒却无人拦它就知道了。
在神巫的拼装下,这疯神现在更是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保险起见,余生觉着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现在他的实力在小姨妈之上,逃命的本事更是无人能敌,独身前往也更安全。
见清姨还不放心,余生取出怀里的镜子敲了敲,“再说我还有它呢,这总出不了太大差池吧?“
照姑娘妥协了,有东荒王的照海镜在的确出不了太大差池,而且她跟着去也确实帮不了太大的忙。
这事儿商议完毕后,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在客人和伙计们的强烈要求下,主要是小姨妈下酒需要,余生进客栈后厨做了一道蒜泥白肉。
在众人对着一盘蒜泥白肉大快朵颐时,余生同时宣布了以后一天只做一道菜的决定。
“身为东荒盟主,不能你们让我下厨我就下厨,那本盟主也太没面子了,我决定了。“余生环顾四周,“除特殊情况外,我一天只做一道菜。”
大口吃着蒜泥白肉的草儿百忙之中问余生,“什么算特殊情况?”
“有人出大价钱,或者他小姨妈需要的时候,这还用问?”同样在忙碌的黑妞抬头说。
“不愧和掌柜的是同类,全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被黑妞折腾惨了的叶子高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黑妞欺侮的叶子高现在对黑妞很愤怒,抓住一切机会向黑妞隐晦表达着他的不满。
黑妞放下手上的筷子,眉毛上挑瞥一眼叶子高。
正在夹肉的叶子高打一寒颤,悻悻然把肉放在黑妞碗里,“我在谴责掌柜的,因为他的懒惰,咱们客栈一天不知道少挣多少钱呢。”
黑妞默而不语的低头吃起了碗中肉。
“椰子糕。”余生叫他,待叶子高看去的时候,见余生和白高兴三个向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朝下。
叶子高不屑一顾,他脸皮要是能被轻易打穿他就不是叶子高。
用罢晚饭,又闲聊片刻后,众人起身上楼准备休息。
因为余生明日要早起去北山一线天查看,临上楼时吩咐了白高兴和富难一句,“明天你们去看一下关在竹屋里面的两头巨人怎么样了。”
在白高兴答应后,余生和小姨妈就上楼了,在阁楼的木梯分开时,小姨妈道:“明天小心点儿。”
“嗯。“余生点了点头,目送照姑娘上了阁楼才领着狗子回到他的住处睡觉。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但绝对不长,余生甚至觉着他睡的时间还不如午休来的太长。
然而不管感觉如何,外面的天空终究还是大亮了,明媚的阳光穿过纸窗落在余生头上,刺激着他的眼睑。
终于在无可奈何时,余生醒过来,昏昏沉沉的在床上发一会儿呆,然后坐了起来。
年关一迈过,空气很快跟着暖和起来,甚至有种到了暮春的错觉。
余生本来准备穿昨天穿过的稍厚点的衣服,迟疑片刻后还是换上了单薄的。
他推开窗户,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让有浆糊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些。
他抬眼向不远处的湖面望去,只见昨日还水冷无波的湖面,今天已波纹满湖。
更令他马上清醒许多的时湖面上涨许多,甚至淹没了在冬日中萧索却不曾低头的芦苇。
余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向远处张望时见前些天的落雪现在也已经融化殆尽了。
湖面的上涨或许与此有关吧,余生想。
在余生出门的时候,与叶子高同屋的富难也刚出来,他哈欠连天,眼眶里的泪水在脸上横流。
见到余生,富难道:“掌,掌柜的,叶子高让我告诉你,就说我难受,今天不能效,效犬马之劳了。“
一句话打了两个呵欠,泪水甚至滴到了下巴上。
说罢的富难慢慢悠悠向楼下走去,不时的打上两个呵欠。
直到后面传来余生的怒吼,“椰子糕,你大爷,敢偷懒,小心我扣你工钱。”
富难登时清醒过来,捂着嘴巴的手没来得及放下,暗想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房子里面传来叶子高诅咒富难“收钱不办事”的骂声,富难急忙一路小跑着到下楼去躲了。
叶子高拖着身子出来,懒懒的穿着衣服,向余生为自己辩解道:“掌柜的,我是真病了。”
“什么病?”余生说,他一脸的不信,这小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想偷懒。
“不睡就会死病。”叶子高打了个呵欠说。
“少扯淡,太阳都晒屁股了。”余生说,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到树梢了,很多客人快用早饭了。
“但我真的没睡够啊。”叶子高哀求着,跟着余生一步一挪的下了楼。
楼下没有客人,只有怪哉和胡母远两个,富难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胡母远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睡中,怪哉也无精打采的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怪哉的头一直低下去,“砰”的撞到桌子后才惊醒过来。
她见余生领着叶子高下了楼,忙站起来,“正好,饭菜已经做好了,椰子糕你们伺候着,我上去补个觉。”
同样醒过来的胡母远立刻屁颠屁颠的跟着上了楼,不时打个呵欠。
叶子高也要跟着上去,被余生揪住衣领拉下来。
“你去干什么?快点,趁客人没下来,把桌子凳子都擦一擦。”余生说,他准备用罢早饭后启程。
“凭什么胡母远就可以上楼睡觉去?“叶子高不服气。
“你不是一直嫉妒他长的英俊?我长得比他丑多了,现在正是你报复的时候。”叶子高向余生建议。
“少来,他又不是客栈伙计,凭什么让人家干活。”余生推着叶子高去劳动。
“那他凭什么在客栈白吃白喝白住?”叶子高说,这生活也是他向往的。
“人有媳妇在这儿养他,你有什么。”余生说。
胡母远平白住在客栈,就是因为有怪哉在。
在余生甩手后,现在怪哉已经成为支撑整个客栈的厨子。
她又坚持不领工钱,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家属胡母远在这儿白吃白喝也就情有可原了。
“我媳妇也在这儿呢。”叶子高厚颜无耻的说,“我也可以吃白食不干活,我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说着人就要上木梯。
“滚回来。”余生拉住他,差点让叶子高直接从木梯上栽下来,“要不要我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黑妞?”
“说就说。“叶子高昂着头,黑妞早就想当他媳妇了,把这话告诉她,估计那头龙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啊,我就告诉她叶子高不挣钱,还想花你的工钱。“余生转身往木梯台阶抬脚。
叶子高立刻拉住余生,“别别别,掌柜的,我这就去忙,你千万别说。“
他利索的去收拾桌凳了。
早饭时灌汤包和豆浆,余生刚去给自己打来,就见跛子渔夫根叔走进来。
他也是没睡醒,有些迷糊,提着酒葫芦跨过门槛时一时没注意被绊一跤,整个人向地面摔去。
端着豆浆和灌汤包的余生见状,身子刹那间消失,只留下碗和包笼在虚空中一时停滞。
刹那间扶稳渔夫后,余生又回到方才的位子,这时碗筷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下落,正好被余生又端住。
“根叔,走稳了,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余生说。
渔夫奇怪的望了望左右,在自己为什么又站稳了的疑惑中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睡醒。”
他把酒葫芦递给余生,“来一壶炮打灯。”
渔夫用手抹去眼角的眼屎,抱怨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睡到了大天明居然还瞌睡。“
“正好来一壶烈酒醒醒脑,好去地里干活。“渔夫说。
年关过后正是春耕的时候,几乎所有农民都会忙碌起来,种瓜的种瓜,种豆的种豆,种钱的种钱。
种钱的是余生,他深知钱不能藏在一个狗窝的道理。
况且狡兔尚有三窟,一条龙要是少了岂不是显得智商低?于是余生取出一些钱,埋在了五六个地方。
至于渔夫为何不去捕鱼,那是因为现在是初春,正是鱼儿们繁衍下一代的时候。
作为东荒王的邻居,余生他娘在时,渔夫就被迫学会了这个道理,遵守了这个规定。
当然,那时的渔夫以为余生他娘是因为老余才这么做的,没少夸她贤惠。
现在看来是夸错人了,要说贤惠,那也应该是此坚决不吃鱼,不做鱼肴的老余才是。
以前他不止一次的见过老余在串门是盯着他的鱼咽口水。
正好白高兴也迷迷糊糊的从木梯上下来,于是余生让白高兴去帮渔夫打酒。
“今天这人都怎么了,全是没睡醒的样子。“余生望了望后院,阳光已经洒满院子,老牛在懒洋洋的趴着。
“鬼知道。”
正好凤儿慢慢悠悠的飘过去,闻言向余生摆了摆手。
看不见的渔夫接过白高兴递过来的酒葫芦,一口饮下去,舒服的呻吟一声,“爽。”
被炮打灯的烈性一激,渔夫身上的睡意立刻消失了。
“这婆娘,什么事儿也办不好。”俩人话音刚落,终于有一个清醒的人骂骂咧咧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含着酒葫芦的渔夫回头问清醒的里正。
“小鱼儿,来一碗豆浆,一笼包子。”里正向余生吩咐一句后才对渔夫说,“还不是我家那婆娘。”
“告诉她早点儿起来做早饭,早喊我起床,我好去地里干活,谁知道我醒了她还呼呼睡呢。”里正不高兴的说。
去年的田被饕餮糟蹋了,导致镇上百姓在秋季都颗粒无收,只能趁着初春的大好时光好好耕种。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因此初春的早晨格外的珍贵。
现在日头已经上了树梢,这大好的时光就这么被耽误了,里正的懊恼可想而知。
余生这时不由的纳闷,“奇了怪了,今天怎么所有人都睡不醒,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儿?”里正不以为然的嘀咕一句,坐下来开始享用他的早饭。
客栈收镇上百姓的钱不多,但对他们来说依旧是难得的奢侈,现在不得不吃一顿,自然要好好享受。
余生心中觉着奇怪,站在街道上望着四周,鸡犬相闻,风和日丽,一片安宁,又猜不出有什么不对。
回去用罢早饭,见照姑娘一直没有醒过来,余生也没去打搅她。
他离开时余时雨刚下楼,她满腹的疑窦,眉头上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余生没顾上追问这些。
在向昏昏沉沉,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老头打听一线天后,余生回头向余时雨打了个招呼,出门原地飞起来直接向北而去。
以余生的脚程,飞到妖城至少一天的时间,若骑鲲鹏的话估计不到半天就到了。
不过鲲鹏的目标太大,估计余生还没把猰窳观察清楚,这疯神已经把余生观察的明明白白了。
在余生离开客栈后,镇上安宁被打破,炊烟迟迟升起,许多百姓都在懊恼睡过了头。
这让客栈的生意好起来,乡亲们陆陆续续的进来,见到的第一句全是“你也起迟了?”
正在用饭的里正终于觉察出不对,见到众人纷纷打呵欠后更是深深的觉着不同寻常。
正好石大爷眯着眼走进来,里正道:“你怎么也醒迟了?”
往常这石大爷可是镇上第一个醒来的。
“不知道啊。”石大爷也奇怪呢,“往常天刚明我就醒过来了,一直很准的。”
对一直勤劳的百姓们而言,这睡懒觉睡到日上三竿可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一时在客栈议论起来。
“绝对有问题,昨晚不会有人给咱们下蒙汗药了吧?”饮酒的渔夫大胆的猜测。
“蒙汗药?”里正和石大爷对视一眼后,望了望客栈大堂。
大堂里的百姓全是无精打采的,一副不曾睡醒的模样,若是被下药的话还真有可能。
不过见到草儿迷迷糊糊下楼,怀里球球四脚朝天,毫不顾忌的把私处露出来酣睡的时候,众人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
别看草儿这姑娘个子低,医术那是了不得,对各种草药稍微一嗅就分辨的出来。
更不用说她怀里的球球了,这厮隔着老远就知道饭菜里有没有毒,想要蒙倒它,简直比抢余生的钱还要难。
排除这个答案后,众人又迷惑了,今天实在太诡异了。
不止如此,在八斗的父亲铁匠高四进到客栈抱怨热后,他们很快发现了更古怪的事情。
“还真是。”客栈似乎自带温度调节,所以他们呆坐的时候没察觉出来,现在把头往外一探,立刻发现了这点异常。
里正站起来特意去外面转了一圈,在阳光下呆了不到一分钟,他马上把身上的外套给脱掉了。
他走到空地上,弯腰摸了摸土块,又伸手在土里挖了挖,然后拍了拍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走进来。
“奇了怪了,冻土在一夜之间化了。”里正说,要知道,前些天还落雪呢。
在经历了一个寒冬后,浅层的土会被冻,一直到天气暖和后才渐渐解冻,然而现在才一天就已经全部融化了。
“外面的日头与初夏的相比也不遑多让了。”里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石大爷忧心忡忡起来,天有异象,必有大灾,而且这还不是那些自带诅咒的妖兽带来的旱灾之类的。
老天爷在变天时,诸神也无能为力,众生更是蝼蚁。
这下众人顾不上去田里干活了,开始搜肠刮肚的猜测究竟要发生什么大事。
人们常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然世上该有许多赛诸葛了。
一屋子的百姓百思不解后,终于记起一个人来,“哎,城主呢?”里正回头问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白高兴。
白高兴抬起头,迷糊的说:“城主?还没下来呢。”
现在日头将近晌午,被里正一提醒,白高兴觉着城主这么迟还没下楼有点儿反常,于是招呼草儿去阁楼看看。
“我不去。”草儿虽然迷糊,但脑子还没坏掉,把睡觉中的城主吵醒的结果惨不忍睹,即便余生也不例外。
正好黑妞左右摇摆的走在木梯上,她伸着懒腰,嘟哝道:“这一觉睡着好不爽啊,啊,啊。”
她发泄着,尖锐的声音让大堂的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幸好住在客栈的客人全是老客,知道她是条龙惹不起,不然非骂她一顿不可。
不过她这一喊,让草儿有了主意,她仰头对木梯上的黑妞道:“独孤大姐,城主让你去领工钱呢。”
“喊谁大姐呢,没大没小,你个草精,年龄比我小不了多少,要叫独孤小…”
迷糊着抱怨的黑妞愣住了,整个身子激灵的一抖动,彻底的苏醒过来,“钱,你说什么,工钱?”
草儿睁大双眼,装作无辜点了点头,“城主…”
草儿话刚开了个头,“噔噔”,黑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木梯转弯处,“工钱,啊哈,城主,我来了。”
成功做到这一切的草儿回头对目瞪口呆的白高兴挑了挑眉,蹦蹦跳跳的去后厨取早饭了。
身影消失在后厨后,她又挑起帘子探出头,“我出去挖草药去了,有事儿别找我。”
发怒的龙不是好惹的,她还是趁机躲出去的好。
黑妞不知道草儿的陷害,太阳已经这么高了,更是认为城主已经醒过来。
她兴冲冲的来到阁楼前,见阁楼紧闭也不以为意,把门敲的“啪啪”响。
“城主,城主。”黑妞大声喊道。
阁楼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在她又敲门的时候,里面才传来清姨不耐而又阴沉的声音,“什么事儿!
话语里蕴含的怒气,若是余生听见了,绝对跑的远远的。
只是将要得到工钱的兴奋迷了黑妞的心窍,让她没有听出城主的愤怒。
“我来领我的工钱了,对了,还有叶子高那份,你答应我让我替他领的。”黑妞贴着门美滋滋的说。
她已经在盘算得到工钱后怎么听响声比较动听了。
至于花出去,那是什么?
“工钱?呵。”阁楼里的清姨冷笑一声,让黑妞终于察觉出不对来,求生欲让她后退一步准备悄悄溜走。
不过清姨一句话又把她拉回来,“行,进来领工钱吧。”
明知道里面或许有炸,明知清姨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但在小钱钱的诱惑下,黑妞还是推门进去了。
万一呢?身为已给财迷,万一的机会也绝不能放过。
阁楼有些黑,余生用布幔将所有门窗遮住,这样任何光亮就进不来,也打扰不到小姨妈的睡眠。
在阁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黑妞贪婪的吸了一口。
从外面阳光明媚的世界进入阁楼,黑妞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片刻后双眸才看清阁楼里的环境。
这一看不要紧,见城主不耐烦的躺在床上,双眸射出的目光足以杀人后,黑妞被吓坏了。
她转身想要推开门跑路,但已经来不及,“站住,你要是敢出去,这月的工钱就别想领了。”
黑妞立刻站住身子,低声咒骂道:“草儿,你大娘,以后我不吃肉了,我要改吃素,吃草!”
说罢黑妞慢慢转过身,向清姨陪笑,“哈哈,城主,那个,我,我是被骗了,全怪草儿那丫头。”
清姨不理她,顺手把床边桌子上的一个花瓶一甩,稳稳的向黑妞飞过来。
黑妞急忙端住,听清姨道:“顶上半个时辰,少一刻钟,扣你四分之一的工钱。”
为了工钱,黑妞只能老老实实顶上,有埋怨也只在心中腹诽几句。
见她老实,被打搅了的清姨转个身,“我再补一觉,大早上的你们这些人乱什么乱。”
大早上?黑妞的眼珠子转了转,觉着城主误会了什么。
“现在已晌午了。”黑妞摇晃着头说,头上的花瓶也跟着晃动。
“什么?”刚醒来的城主又迷糊又烦躁,因此没顾上查看阁楼外的环境。
“真的,诺,你看。”黑妞趁机把花瓶取下来,走到旁边窗前把布幔打开。
明媚阳光登时流泻进来,让城主眯了眯眼。
城主望着阳光,起初不以为意,她常睡到日上三竿时,接着察觉出了异样,面色逐渐变的严肃起来。
“不对,不对。”清姨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
见太阳高悬,湖面的巨变后,清姨的脸色铁青,散发出来的气势让空气也凝滞,让黑妞忐忑不已。
“不对,太阳升起的早了,早了至少半天。”在黑妞被吓坏时,清姨回头说。
行走大荒万年之久,清姨早已经养成了精确无比的生物钟,对睡觉时间更是有自己的准确认知。
平常睡到这种程度时,天才刚刚亮,而现在太阳已经到晌午了,这绝对是不同寻常的。
日出时间不对,不亚于天翻地覆,清姨的紧张可想而知,更何况太阳与东荒王有关,由不得她不牵挂。
上次日头出现异常时,还是东荒王对付夸父的时候。
一头金乌追着巨人族中的王族夸父一族族长领跑,最后让族长渴死在了北方大泽的旁边,手杖化作了桃林。
巨人一族后来将这个故事改成了夸父逐日,糊弄见识浅薄的巨人和平民百姓。
稍有头脑的人一想就知道,夸父得有多傻才去追太阳,而且再给夸父一条大长腿,他也追不上太阳。
清姨不知道东荒王现在又出了什么变故,但她知道,东荒王绝对有麻烦了。
城主望着日头,陷入沉思。
疑惑太阳早起的黑妞趁机放下花瓶,心中忖度:“太阳早起,什么意思?赖床新借口?这倒是不错。”
东荒王若有难,那余生…沉思到这儿,清姨蓦然回首,望着黑妞,“小鱼儿呢?”
“啊。”把花瓶悄悄藏在身后的黑妞急忙道:“早走了,听他们说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坏了。”清姨转身走向床榻,收拾一套衣服。
在百忙之中她不忘抽空回头,“把花瓶顶上,不然小心扣你工钱。”
只要不扣工钱,什么都好说,黑妞急忙顶上花瓶,同时松开双手,努力把持着平衡。
她见城主整装待发,问道:“城主,你要去追大人?”
“嗯,东荒王若有麻烦,可就顾不上他了。”城主说罢,捡起放在桌边的油纸伞。
“我走了,你告诉他们一声。”说罢,城主的身子已经消失在门口。
黑妞松一口气,刚要伸出手把花瓶取下来,门外传来照姑娘捉弄她的声音,“继续顶着花瓶。”
黑妞的脸一僵硬,继而认命般的让花瓶继续呆在她头上。
对黑妞而言,顶一个花瓶其实不是什么难事,若付她一文钱的话,她能顶上一天。
她顶着花瓶晃晃悠悠的下了楼,见众人窃笑的看着她,不悦道:“看什么看,她要不是大人小姨妈…”
白高兴维护自己的城主,“城主可是宰杀过一条黑龙的,就在这个镇子上。”
“哈,莫管是不是大人小姨妈,我都会对城主非常敬重的。”黑妞话变的非常快,顺手还把花瓶扶稳了。
坐着饮茶的余时雨探头见清姨没有跟下来,问道:“你们城主呢?”
“哦,她去找大人了。”黑妞顶着花盆在大堂轻松自如的行走。
“城主说日头今天有异常,可能是王上有麻烦,所以去追赶大人了。”或许觉着没头没尾,她又补充道。
“日头有异常?”众人全盯着黑妞,等着她为他们揭晓猜测一上午的答案。
嫌弃黑妞顶着一个花瓶碍事,石惊天道:“你们城主已经走了,你把那花瓶放下好好说话。”
黑妞白他一眼,“你让我放,我就放,你谁呀?”
“嘿,我…”石惊天听见有人在催促黑妞,最后还是把后半句咽下去,他与一条龙计较什么。
黑妞这才道:“城主说太阳今天起早了,所以才显的咱们起迟了,其实是咱们起早了。”
“呃”,众人愣住了,这个结果打死他们也猜不出来。
只有富难还在摸后脑勺,“哎,你等等,让我捋一捋。”接着就嘀咕着什么“起迟了,起早了”的话。
白高兴示意众人别管他,“他没来得及剃头,散热不太好,脑子转不过来。”
众人收回目光,八斗父亲铁匠高四道:“这么说,咱们打瞌睡是起早了,不是因为懒?“
众人认同的点了点头,在大荒,用来计时的工具全是借助日头来确定时间的。
现在太阳早起了,他们也就没办法分辨。
高四一拍桌子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回去补觉啊,这顿早饭就当是宵夜了。”
说罢他一抹嘴,匆匆忙忙的向客栈外面跑去,嚷着要回去补觉,昨天他打铁一直到很晚,现在很累。
“钱,饭钱。”白高兴在后面喊。
“记在八斗的名儿上。”高四说。
“要不要脸。”里正和石大爷一起谴责他,八斗在客栈吃喝从来是不掏钱的。
“哈哈“,高四不好意思的一笑,从怀里掏出几文钱丢给白高兴,“这不是给八斗攒老婆本嘛。”
憨傻的八斗找媳妇是个难题,高四时不时的挂在口头上。
“这还不简单。”黑妞顶着花瓶说,“你去外面贴个告示,就写嫁给八斗在有妖气客栈吃住终生免费。”
现在“有妖气客栈”的名头大的很。
随便从客栈端出去的一坛好酒,一瓷器,甚至余生做的一道菜都能羡煞旁人。
作为小姨妈之外第二个可以在客栈随便吃喝的人,不知道多少人想跟着八斗享受这福利呢。
再者说,余生可是东荒王的儿子。
作为再视财如命的余生面前有这般待遇的人,八斗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想着,黑妞故意叹口气:“我是名龙有主了,要不然肯定动心,要不你去找草儿?”
被草儿陷害的黑妞趁她不在报复起来,“她还名草无主呢。”
“有小和尚呢。”白高兴提醒她。
高四也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傻儿子可不能被人利用了,要找就找个门当户对又相互喜欢的。
高四回去睡觉了,留下担忧的里正,“这人心真大,太阳都这模样了,居然还睡的着。”
“不然还能这么办?除了看着,有灾难硬受着,咱们对三足金乌还能怎么样?”石大爷也站起来。
“还不如趁现在抓紧时间睡顿好的,吃顿好的。”说罢,石大爷也倒背着手回去睡觉了。
别的乡亲和客栈客人也陆陆续续站起来,听天由命的回去歇息了。
“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最后里正也站起来。
身处大荒,在神鬼妖兽中间求生存,在天灾人祸不断中挣扎的百姓们早已经养成了这种乐观。
余时雨这时站起来抱着白猫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房里的小姑娘不要打扰她,让她睡吧。”
方才还坐满的大堂现在走了个干干净净,一时间只剩下富难,黑妞和白高兴了。
“对了,那草妖呢?”黑妞站起来,挽起袖子准备去找她算账。
“领着小和尚采药去了。”白高兴收拾起客人留下的杯盘狼藉。
黑妞立马就歇了收拾草儿的心思,她本准备教训草儿一顿后去睡觉的,现在去外面找她有点不值得。
“那叶子高呢?”黑妞又问。
她得时刻把这厮看紧了,稍有不慎就出去勾搭别人家姑娘了。
这祸害还是留在家里被她祸害的好,就不用给别人添麻烦了。
白高兴停下来,望了望四周迷惑了,方才叶子高还在这儿呢,也没见他出去,难道又去找地方偷懒了?
“这点儿你倒是要教训你家叶子高,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白高兴说。
黑妞对此嗤之以鼻,“偷懒还能把钱挣了,这才是本事。”
白高兴翻个白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说的还真对。
“对了,那你知不知道,掌柜给我的工钱高出叶子高很多,当作勤劳的奖赏?”白高兴突然说。
“是吗?”黑妞一怔,见白高兴点了点头,她马上四处寻找起来,“叶子高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在她出门寻找时,富难终于搞明白了,“哦,这样说来是太阳起早让我们也起早了,现在其实刚到辰时。”
捋清楚的富难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接着就听见了叶子高的痛呼声。
白高兴回头见叶子高从柜台后面坐起来。
他向富难埋怨道:“我跟你有仇啊,每次偷懒睡个觉都被你搅黄了。”
“你傻呀,现在才到辰时,睡懒觉需要偷?赶紧抓紧时间上去睡个回笼觉。”富难推搡着叶子高。
“什么,辰时?”叶子高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回头指着富难问白高兴,“我们两个究竟谁傻?”
白高兴没好气道:“半斤对八两吧。”
“那我也是八两。”富难回头对叶子高说。
叶子高哭笑不得,“我也是蠢,怎么就把自己和你相提并论了?”
富难得意道:“知道你和我处于一个水平,还算你又自知之明。”
叶子高扶额,懒得再搭理富难了,而富难也终于察觉出方才话的不对劲来,忙低着头上楼睡觉去了。
叶子高望了望大堂,“我睡了多长时间,客人们已经都走了?”
“对,快用晌午饭了,你快点过来帮着收拾了。”白高兴说,叶子高这才抖擞精神走过来。
且说去外面寻找叶子高的黑妞,在牲口棚也没找到他后转悠到了后面的湖边。
这时的湖水高涨,淹没了岸边的芦苇,距离牲口棚也不远了,估计只有一步之遥。
黑妞喊了几句“叶子高”,无人答应后站在岸上叉腰望了望天空。
相比初春的季节,阳光太烈了,幸好有湖面上的风吹拂,让人稍微凉快一些。
她又望了望湖面,若日头出现异常的话,她可以钻到水里去,甚至到汪洋大海中,但百姓们就遭殃了。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希望天上的阳光不要出现太多的异常。
站立半晌,在毒辣阳光的催促下,黑妞刚要转身回去,听到了湖水的响声。
抬眼望去,见远处有一道浪花打破湖面的平静向岸边划过来,“一条大鱼?”黑妞站住了身子。
待离得近了以后,在扑腾的浪花中出现一条鱼尾,让黑妞更加确认自己先前的猜测。
客栈不让吃鱼,黑妞刚决定扭头不理它,余光瞥见鱼尾前面浮出一个人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模样。
“这是?”黑妞一惊。
这时在水中挣扎的人儿也看到了岸上的黑妞,“独,独孤姑娘…”
她喊了五个字,却仿佛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在水中停下来,浪花也小下去。
这声音听的耳熟,黑妞急忙向来人踏水而去。
在走近时见来人在湖水中浮沉,人事不省,旁边湖水中还有血色。
黑妞不敢大意,忙把水里的人儿捞起来,见她上半身为人身,下半身为鱼尾后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揭开覆面的长发后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前两天刚被余生送走的鲛人大姐头。
黑妞手上沾染了鲜血,是从大姐头胸口浸透出来的,当下顾不上别的,抱着大姐头凭空而起飞向客栈。
“草妖,草儿你大娘,快,快救命。”在空中的黑妞大声喊道。
正在河沟里挖草的草儿听见后缩了缩脖子,对小和尚说:“乖乖,这臭泥鳅这么大脾气,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白高兴在客栈也是奇怪,听见门口动静时,头也不回的说:“这么大的脾气,至于…”
扭过头的白高兴不说话了,推开挡路的桌子奔过来,“这是…大姐头,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湖里救到她的,你快领人去湖边找找有没有别的鲛人。”
黑妞又让在柜台后面发呆的叶子高快去把草儿找来。
正好余生的师侄刀疤脸和光头他们在客栈,白高兴招呼他们去湖边了。
叶子高则招呼正挑衅黑猫和警长两只猫的狗子去帮他寻找草儿,同时还让小白狐也跟着去。
留下来的黑妞把鲛人放在长桌上,在外面晒太阳的柳柳找来草儿的药箱,先帮着处理她的伤口。
伤口旁边的衣服粘在了身上,伤口周围更是被泡着不成样子了。
黑妞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柳柳从客栈柜台后面取出一坛棪木酒递给她。
“快,灌下去,酒里面有灵气。”柳柳说。
黑妞依言而行,小心翼翼的掰开大姐头的嘴灌下去。
不知道是棪木酒中的灵气真的见效这么快,还是别的原因,人事不省的大姐头“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发生了什么事儿?”黑妞趁机问道。
“七,七妹…”大姐头瞳孔中射出又悲又恨的眼神,鲛珠轻轻的在眼角落下,闪过一道凄凉的光泽。
大姐头闭上双眼不说话了,不知是因为伤的原因,还是不想说太多。
黑妞不想逼她,在帮着柳柳清理窗口的时候,顺手把鲛珠取在手中,对柳柳说俩人一人一颗。
叶子高在外面找了半天没找到草儿,最后还是小白狐在草丛里把草儿给揪了出来。
后退一步的小白狐不屑的瞥了狗子一眼,好像在说“就你,还狗呢?”
“你和小和尚躲这儿做什么?”若是往常叶子高这么说肯定打趣,不过现在顾不上了,“快跟我回去,有人受伤了。”
草儿刚才还以为叶子高来替黑妞报仇的,现在听到有伤人,立马跳起来越过叶子高向客栈跑去
叶子高向小和尚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佛有缘的人,悟性就是好,这么小就会钻草丛了。”
说罢他也跟了上去,留下小和尚莫名其妙的摸着脑门。
草儿像一只兔子跳进客栈,见到桌子上躺着的鲛人后也被吓一跳,“这不是大姐头吗?”
柳柳让开了位子,草儿站到鲛人身旁,查看伤口后道:“差一点就刺进心口了。”
余生离开客栈后,一直向北飞去。
起初还算不错,但随着飞的时间长,阳光毒辣,又在高处,日头渐渐靠近头顶,余生有些耐不住热了。
他坚持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落在低处,在山林之间穿行,只是这样一来就慢许多。
以至于到傍晚,太阳将要下山时,他才赶了半程路,还得有一半才能赶到妖城。
在天黑之前余生落到一条山林里蜿蜒出来大河边休息,正愁去哪里弄些吃的时,见到一头与鹿相差不大的呆萌小兽。
它的颈部细长,大眼睛,大耳朵,头从水里抬起来呆呆的望着余生。
在余生与它对视时,它的黑眼珠子眨了眨,仰头望了望天空,似乎在奇怪这人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
余生站着不动,努力在记忆中的《大荒食单》上寻找这野兽的名字,以确认这野兽入得了口。
自从儿时被虫子咬过后三天金枪不倒后,余生对大荒上的任何东西在食用上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见余生呆着不动,这小兽犹豫起来,左右探头张望之后,歪着头打量着余生,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
之后停下来继续端量余生。
余生左手深入囊中,悄悄的取出一个匕首,藏在婆娑树影之中。
这让小兽更好奇了。
为了看清余生手里的东西,它迫不及待的向前走了几步,待看到匕首的折光后,眨了眨眼。
慢了半拍,差不多两秒之后,小兽终于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它闪电般的向后一跳,屁股上的毛炸开,留给余生一朵盛开的白色菊花,迅速的沿着河岸向远处奔去。
余生被这呆萌的小兽逗乐了,刚要把匕首收回去,余光瞥见河水中有动静,忙喊道:“哎,小心。”
出乎余生的意料,小兽立刻停下来,扭头看向余生,眨这无辜的大眼睛,好像在说:“你叫我?”
水中一条怪鱼这时伺机跃出,露出狰狞的獠牙,卡在了小兽将去的路径上。
恰因为这一停,小兽性命暂时得以保住了,但怪鱼并不善罢甘休,身子在空中一摆,巨头折向小兽。
小兽急忙回头,却不躲闪,瞪着一双大眼好奇的看着怪鱼,准备搞明白向自己跃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后再躲闪。
眼看小兽将命丧黄泉,余生刹那间来到小兽跟前,“去”,他一巴掌把怪鱼拍回水里。
望着河面溅起的水花,小兽继续呆呆的,直到余生转身抬起手要抚摸它时,小兽才反应过来。
它再次闪电般的转身,把盛开的白菊花送给余生后一直奔向暗下来的树林消失不见了。
余生目送它离开,苦笑着摇了摇头,顺手从系统中兑换了一些食材,在河边简单烹饪一下。
期间水中怪鱼还在不断跃出,被余生一次次打落水后锲而不舍,最后被扰的不耐烦了,余生直接把它冻在水面上。
用罢晚饭后,余生躺在石头上抬眼望天空,见群星暗淡,双月不知为何也消失了,或许被云朵挡住了吧。
余生没有仔细查看,在稍微休息一番后决定借着夜色重新上路,争取在天明之前出现在妖城。
在他跃向天空向北去后,小兽又从树林里钻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惊讶这两条腿的怪物居然会飞!
在余生身影消失后又凑到河边,好奇的端量着被冻住的鱼。
听见冰裂的声音后还上前仔细查看一下,见怪鱼快要挣脱时才反应过来,迈着短蹄向北面山林跑去了。
余生在夜晚中赶路更快,风从身边拂过,带起衣服猎猎作响,把头发也打乱了。
专心赶路的余生在累了以后落在一树梢稍事休息,心中正盘算到妖城还有多少时间时,忽见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这个发现让余生差点跌落在地上,他摇了摇头,甚至给了自己一巴掌才确认不是眼花了。
揣着一肚子疑窦,不安和惊讶的余生重新上路,见东方的鱼肚白变红,放出朝霞,继而染红云朵。
余生终于明白昨天发生了何事,不是所有人起迟了,而是太阳起早了。
站在天空的高处的余生见太阳很快跃出山头,把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带来了些许的温暖,却让余生的心冰凉。
他也记起来,扶桑树上的三足乌由东荒王管辖,现在出了这些异常,说明东荒王有麻烦了。
“还真是祸不单行。”余生站住了身子,一时犹豫现在要不要去妖城趟浑水。
毕竟面对的是远古神,而且是疯掉的远古神,猰窳现在不一定还有理智把至高神东荒王放在眼里。
若是一不小心被这疯神给抓住,陷入麻烦的东荒王又一时顾不上他,余生觉着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站在原地徘徊许久,余生最后还是决定去妖城跑一趟。
要是这点儿勇气也没有,以后还怎么成为东荒盟主,统领那么多城主?
趁着初升的阳光不太烈,余生加快赶路,而北面的北山也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起初只是一道伟岸的青影,宛如一堵高墙竖在天边,山头被云遮住了,让人窥不见山顶。
后来一道霞光落在光滑崖壁上,让余生看的清清楚楚——在山峰中间有一条线,仿佛时被刀劈开一般的精准。
那就是一线天了。
顺着一线天向北是到达东荒中北部最快捷的路径,别的路都要绕过北山。
北山山脉之高,看面前顶天的山峰就知道了,不是那么好攀登越过的。
看山跑死马,余生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远远见到妖城,这时的他早已疲惫不堪,更被烈日折磨着提不起精神。
于是他眺望到远处妖城城墙的时候落在一条官道上,准备悄悄进妖城休息一番后再去一线天打探。
正走在路上,余生听见后面传来铃铛的响声,回头见一妇人赶着牛车,载着一小姑娘从一老树后面拐出来。
“小麦轻轻,谁当获者,妇与吾,阿爹何在?西山埋白骨;阿囡零零,谁夜当哭,弟与吾,阿娘何在?地里挖苦薯…”
小姑娘躺在车上轻唱着,甜脆的歌声清楚的传到余生的耳朵。
余生停在路边,在牛车经过时拦住妇人,“大嫂,小弟赶路乏了,不知道能否捎我一段到城里?”
说话时,余生见唱歌的小姑娘从她娘身后探出头,好奇的打量着余生。
小姑娘长的非常可爱,一双眼睛明澈有神,两旁的小酒窝一笑时就冒出来。
得到答应后,余生坐在车辕后面,顺便讨一碗水喝。
小姑娘从后面的瓦罐里倒了一碗水,把一个破碗递过来。
余生接过一饮而尽时,见小姑娘看着他笑,口中缺了一个大门牙,却不减她笑的灿烂,让余生的心也放松下来。
他把碗还给小姑娘,问了她的名字,“囡囡。”小姑娘说着又笑了,两个酒窝格外引人注目。
牛的年纪已经老了,听妇人说,这还是小姑娘死去的阿爹留下来的,帮了他们母子三个很大的忙。
他们慢慢悠悠的走在大道上,车上拉着一些苦薯,全是趁着春天挖出来的。
这季节的苦薯汁液足,苦味稍减,常被贫困百姓做成腌菜食用,妇人挖这些苦薯挖出来腌成咸菜贩卖,以此糊口。
官道不宽,不时有骑马的经过,让余生稀罕的是骑马的多是妖怪,他们横冲直撞,每次都是妇人着急躲避。
余生甚至见到一头马脸妖怪骑着一匹健马从面前经过,让余生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小子,你笑什么?”马脸妖怪勒住马,居高临下的喝问余生。
“哦,我就是记起一句诗,‘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余生笑着回答。
出乎余生的意料,马脸妖怪在听到以后“哈哈”大笑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昂,昂”的叫声。
这下轮到余生疑惑了,幸好不等余生追问,马脸就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当然要急,一看你小子就是个雏儿。”
余生看着无知的马脸妖怪,无奈的摇了摇头,马脸妖怪却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拍马向前面城池去了。
牛车“吱呀吱呀”的继续前行,妖城的城墙慢慢的出现在在视野之内。
相比扬州城墙,妖城的城墙有些粗糙,甚至七歪八斜,隔一段前俯,隔一段后仰。
茅草还在这些或泥或石块搭成的城墙上顽强的生长,让人的心里不禁捏一把汗,深怕它倒下来。
在城墙脚下,有一大片低矮的茅屋居住区,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围着城墙铺成开见不到尽头。
茅屋居住区距离官道有些距离,在那儿有一棵老槐树,槐树下散落着一些茶馆和食肆,坐着几位寒酸的客人。
即便寒酸,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妖怪,相比旁边的人要富贵许多,住在这里的人穿着都太破烂了。
以至于见到余生的穿着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让余生很不自在,也终于明白方才路上小姑娘和妇人为什么一直看他了,他起初还以为自己变英俊了呢。
一酒肆中的几个妖怪有了几分醉意,见余生居然比自己的衣服还华丽后放下酒碗站起来。
妇人见状,急忙抽了老牛一鞭子,让吃痛的老牛迈起大步伐。
不过相对于走上来的几个妖怪来说还是慢了,几个妖怪拦住牛头,居首的留有狼毛的妖怪道:“慢着!”
“大人…”妇人急忙向妖怪求饶,却被狼毛妖怪打断了,“一边去,没你的事儿。”
他指着余生,“小子,衣服不错。”
“那可不。”余生说,这衣服千金难买,乃是鲛人大姐头她们从龙绡宫带出来的龙绡纱做成的衣服。
不只是布料珍贵,这衣服还是鲛人缝制的,上面的针脚几乎看不见,更何况这还与小姨妈的那一套是情侣衫。
“多少钱,我买了。”狼毛妖怪醉意朦胧,说着伸手探进怀里取出两文钱丢给余生,“这些够不够?”
余生伸手接过两文钱,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你以为呢。”狼毛妖怪蛮横道,“快点脱了,老子都付钱了。”
“我付你大爷哦。”余生瞬间下了车,一脚一个的把他们踢出去,最后揪住了狼毛妖怪的衣领。
“你把身上的前都给我掏出来。”余生把狼毛妖怪举离地面,毫不客气的说。
这狼毛妖怪硬气,手握成拳头还要打余生的头。
余生躲开后出看了看,见左边矮墙上有一根栓牲口的横木,上前一步把他挂上去。
“敢抢你大爷,也不看看我是谁,快点,把身上的钱给我掏出来,不然扒光你的身子。”余生恶狠狠的说。
狼毛妖怪起初还挣扎,听到余生要扒衣服后立刻老实了,手乖乖的从怀里把钱掏出来。
“这就对了。”余生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脸颊,高高兴兴的走回牛车去了。
狼毛妖怪的友人被余生瞪一眼后吓的后退三步,再不敢上前,让余生很是失望,世上再找不到比这来钱快的事了。
妇人望着余生,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公,公子,他们可是妖怪,在城里的地位不是人能得罪起的。”
“莫管他,整个东荒翻个遍你也找不出我得罪不起的妖怪。”余生让妇人安心赶路,他随手把玩着手里的钱。
大道两旁的人探头看着余生,打量着这个居然敢在妖城招惹妖怪的狠人。
快到城门的时候,一群孩子在城门前玩耍,被城卫不耐烦的过来驱逐,然后作鸟兽散。
牛车停下来,车上的小姑娘站起来,努力装作大人模样,喊道:“宋小宝,你又在淘气了!”
“叮咚”一声,余生手里的钱掉在了地上,“什么,你刚才在喊什么?”余生惊讶的看着小姑娘。
“我弟弟,宋小宝。”小姑娘指着在散开的孩子中的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只小土狗。
这一狗一人都土到家了,身上脏兮兮的,抖落抖落身上的土估计得轻个三四斤。
被小姑娘喊到的宋小宝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的向牛车走过来,同时悄悄打量着余生。
余生也在打量他,老实讲,比余生记忆中的宋小宝白多了,也英俊多了。
余生丢给他两文钱,“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去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谢谢叔叔,我要吃鸡蛋。”
宋小宝把一文钱放自己口袋,转身捏着另一文钱向旁边阴凉处跑去,压根不给他母亲谦让的机会。
让妇人只能对余生接连表示感谢。
在阴凉处有一个阿婆在卖鸡蛋,而且卖的挺便宜的,一文钱居然换了一大堆鸡蛋。
宋小宝用阿婆提供的篮子小心提过来,脚边还跟着寸步不离的小土狗。
他用袖子抹了抹脸,让脸蛋更花了,笑嘻嘻的看着妇人,“娘,这些鸡蛋可以给你补身子了。”
“你倒是个孝敬的。”余生笑了笑。
他还等着妇人继续赶路呢,谁料妇人扭过头抱歉道:“公子,我,我家到了。”
“啊,也在这儿?”余生指了指城墙根的破落茅草屋子群。
妇人点了点头,城里是给妖怪大人们居住的,他们这些人大多只能在城外的茅草屋里生活。
既然已经叨饶一次,余生也就没在进城,跟着妇人进到了茅草屋群中,准备到她家里用饭。
别看老牛慢,在弯弯曲曲的街道和相似的茅草屋中,拐了七八道弯后愣是找到了妇人的家。
余生这时候已经是迷路了,独自一个人不用飞他是绝对找不到出去路的。
说是家,其实跟牛棚差不多,妇人带着两个孩子与牛共住在一个茅草屋下,厨房和床都在这里。
与他们共住的还有一棵槐树,生在屋子中心,穿过屋子后光秃秃的树枝散开来遮住了屋顶。
年关才过,虽然天气过于异常,现在已经与初夏无异,但老树的反应没那么快,枝头才刚泛出绿芽。
进到屋子里面后,妇人急忙将唯一的一张凳子搬出来让余生坐,然后领着小姑娘去打水洗刷那些锅碗瓢盆。
剩下的小子站在余生身前,幸福的提着买来的鸡蛋舍不得放下,但见余生盯着他后,立刻把鸡蛋藏在身后倒退着找他娘去了,热切的向他娘建议着:“娘,吃鸡蛋,吃鸡蛋,给你补身子。”
小姑娘白他一眼,“我看是你嘴馋想吃鸡蛋吧?”
“胡说。”这小子的反驳脱口而出。
不过为了防止待会儿吃不到,他伸出指头比划了两次,才道:“我,我就吃这么一丢丢。”
小姑娘没再理他,埋头洗刷锅碗去了,以免这些破碗被余生嫌弃了,她娘则直接抢过宋小宝的鸡蛋。
“先让客人吃。”妇人说,这是家里唯一拿得出手的食物了,余下的不是野菜就是苦薯,难以下咽。
宋小宝扁起了嘴,迈着小短腿蹲在墙角,抬头望了望太阳,“哎”的叹了口气。
蹲在他脚边的小土狗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余生在旁边看着一愣,若不是看见他穿着开裆裤,露出南瓜瓣一样的东西,余生还以为是个成人呢。
余生刚惊讶完,方才叹气的宋小宝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头,肚子深吸一口气,“哇”的哭出来。
“我要吃鸡蛋,鸡蛋。”他哭喊着,还跺着脚,把尘土也扬起来
旁边茅草屋的人家见怪不怪,他母亲也不当一回事,端着干净的锅碗瓢盆来到灶台边。
在灶台上有一口固定的锅,她揭开锅盖时余生见里面还有不少用陈米,劣米做成的米饭。
平日里,这些米饭填上苦薯腌制的咸菜就是他们一顿饭了,鸡蛋什么的时很少吃,只有在生病时才有机会享用。
妇人刚要把米饭腾出来,余生站起来道:“我来做饭吧。”
妇人吓了一跳,在大荒上男人做饭本就不多,像余生这样的贵公子做饭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余生接过呆愣的妇人手里的锅铲,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取出几样东西,笑道:“我出来时带东西了。”
这些东西是系统兑换到包里的,许久不开张,在余生出来后才开张两次的系统感叹道:“你真应该多出来转转。”
不然它都觉着自己快被遗忘了。
余生在念头之中不屑的道:“怪之怪你太无用。”
“我给你们做一道‘扬州炒饭’。”余生不再理系统,从包裹里把油盐酱醋取出摆在灶台旁边。
对妇人而言,每顿饭中尝到一丝油腥已经是奢侈了,见余生取出一小壶油,登时睁大了双眼。
不只这些,余生还在往外面取食材,有鸡蛋,鸡腿、火腿、鲜笋、青豌豆、葱等十多种配料。
这下目光望向这边的宋小宝也忘记了哭,呆呆看着余生面前摆着的东西。
这里面有些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譬如那火腿,还有些是他见过,但从没有尝过的,譬如那鸡腿。
这些东西一看就很好吃,宋小宝咽下去口水,补充方才哭泣流失的水分。
余生在最后又取出一勺猪油和一碗老母鸡熬制的高汤,才有些可惜的道:“好了,只有这些了。”
还缺了些虾之类的水里的食材,让扬州炒饭有些不完美,但谁让他是东荒王儿子的,有舍才有得。
“只有,这些?”妇人看着摆满的灶台,心说这要是“只有”的话,那她平时都吃些什么?
小姑娘则羡慕的看着余生的行囊,这东西瘪瘪的,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东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宝箱?
“好了。”余生让妇人往后退了退,他把灶里的米饭取出来,把猪油倒在上面搅拌均匀。
这样米饭不只粒粒分明,而且味道也更好。
妇人一看余生搅拌的架势就知道不是个生手,忙吩咐小姑娘去把灶台上的火生起来。
余生把油倒进灶台的锅里,不等油烧热就把米饭倒进去,接着又把打好的蛋液浇在米饭上。
剩下的就是炒。
妇人盯着余生的动作,见他在翻炒时也有讲究,在不断的翻炒之下,每一粒米都均匀的包裹上了鸡蛋。
“咕咚”,踮起脚尖看的宋小宝咽了咽口水,这时的米饭已是金黄色的,冒着蛋香,十分诱人。
不止是他,左右的邻居也闻到了这股香味,纷纷从茅草屋外探头,吃惊的看着在灶台上忙碌的余生。
一时间,咽口水的声音成为了翻炒之外唯一的声音。
待每颗米粒都金裹银后,余生把那些已经切丁的鸡腿、火腿、鲜笋、青豌豆等食材倒入锅里继续翻炒。
锅里的米饭的诱惑立刻又上升一个等级,陈米,劣米做成的米饭这时成了香糯的稻米也比不上的高贵存在。
宋小宝这时人已经趴在灶台旁边,含着手指,口水流出来犹不自知。
随着余生不断翻炒,填入的食材渐渐有了变化,向金黄色不断靠拢,各种食材烹制的香随之也扑鼻而来。
这饭香飘到了许多条街之外,让住在茅草屋群中许久不闻肉味,难尝腥味的百姓彻底沉醉了。
正端着碗用饭的人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咽下嘴里的饭,露出喜悦的神情,好像他们吃下的是难得的美味。
用过饭,正要出去干活的人也停下来,他们揉了揉肚子,觉着自己又饿了。
站在灶台旁边的姑娘和她的弟弟这时直把口水当水喝,身子更是蠢蠢欲动,只要余生让开,他们就会扑上去。
但余生的扬州炒饭还没好,他把高汤倒进去,又将米饭的鲜香提升一个档次。
茅草屋外的街道这时已经挤满人,有人用鼻子嗅着喃喃自语,“神吃的饭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别的神,扬州炒饭与他们平日反差相差或许不大,但对余生这个半人半神而言就差远了。
他平日里享受的食物,不说采用顶级的食材,但食材绝对是不差的。
食材自身的味道对美味影响很大,陈米,劣米做成的米饭翻炒而成的扬州炒饭在平日里压根没有进入余生口的机会。
但对于这些居住在茅草屋,穿着破烂的百姓而言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或许城主的餐桌都不及。
在众人的期待中,余生把铲子一放,轻出一口气,“好了。”
话音刚落,余生脚下蹿过一道黑影,正要扑到灶台时被小姑娘拉住了衣领。
“放开我,我还小,我还在长身子,你不能虐待我。”宋小宝拼命的向前挣扎,却一丝一毫也前进不得。
站在灶台旁边的妇人回过神,一巴掌轻轻的拍开这小子,“让客人先吃。”
她取了一个碗,给余生满满的盛了一大碗,甚至冒出了尖,在宋小宝的目送中递到余生手中。
余生也没客气,接过来坐在凳子上,旁若无人的用起来。
虽然这米差的不合他口味,但余生已经奔忙一整天了,仅有那点儿晚上也没休息,现在正是补充体力的时候。
在余生端走后,妇人才给吵闹不断的宋小宝盛饭,不是很多,但足够这小子饱腹了。
宋小宝接过饭,不等他娘把勺子递过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头埋进了碗里。
待抬起头时鼻子和腮边都是米粒,他顾不上擦,津津有味的嚼着炒饭,愉悦的身子都晃动起来。
一口米饭在嘴里嚼了很久,一直到品尝不出味道时才意犹未尽的咽进肚子里去。
接下来,他不是去迫不及待的再吃一口,而是小心的把鼻尖和腮边米粒取下来放到舌尖上。
“小宝,你吃的什么?”茅屋外的大娘笑着向他搭话。
“扬州炒饭。”这小子摇头晃脑的说。
大娘暗吞一口口水,更加和蔼可亲道:“来,让大娘尝尝怎么样?待会儿大娘给你买茶叶蛋吃。”
这小子最喜欢吃鸡蛋了,大娘觉着绝对能引诱过来。
至于茶叶蛋,那是从扬州城传来的稀罕玩意,听说是城主们吃的,一般人吃不起,她只听过没吃过。
宋小宝在百忙之中抬头看她一眼,向她靠近一步后迅速向屋里面跑去,蹲在一个角落享用起来。
“嘿,这小子,茶叶蛋都不要。”大娘摇了摇头,却更想尝尝扬州炒饭了。
小姑娘接到的碗里跟弟弟一样多,妇人为自己盛了一点儿,在锅里还留下许多,以免余生不够吃。
她小尝一口扬州炒饭,险些被舌头吞掉,觉着整个人生都被刷新了。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世上会有这么好吃的炒饭,她甚至有些不信这饭居然是自家灶台炒出来的。
“囡囡,囡囡。”不死心的大娘又向小姑娘打招呼,“你让我尝尝,今天你们挖的苦薯我就全要了。”
小姑娘心动了。
大娘不是在说假话,她腌制的咸菜十分的受欢迎,每天需要很多苦薯,足以把她们今天挖的全买走。
小姑娘看了看自己的碗,十分不舍的道:“就一口。”
“就一口。”大娘十分干脆利落的答应。
为了娘亲轻松一些,小姑娘忍痛割爱的把碗递了过去。
大娘接到手中,见这碗不曾尝过的扬州炒饭配料十足,米饭粒粒分明,被明还被鸡蛋包裹着,看着就相当的诱人。
她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吃了一大口,十分珍贵的在嘴里咀嚼着。
“怎么样,怎么样?”周围的人追问大娘。
大娘闭上了眼不理他们,这道炒饭没有放盐等调味,却依然咸淡适中。
米饭口味改善许多,配上丰富的配料,成为了一道让人欲罢不能的人间美味。
在小姑娘伸手要去端碗时,大娘蓦地睁开了眼,手起筷落的又喂自己一口。
“明天,明天苦薯我也要了,绝不压价。”大娘口齿不清的说。
这大娘仗着咸菜腌的好,对苦薯消耗大,平日里收苦薯时经常压价,让许多人只能自己腌咸菜卖。
现在居然做出了这个承诺,所有被香味诱惑的人十分迫切的想尝尝这究竟是什么美味。
旁边的汉子把碗一把抢过来,“明天的苦薯我帮你挖了。”说罢,低头满满的吃了一大口。
他还没把饭咽下去,旁边的人又抢走了,顺便把小姑娘家里后天的苦薯包圆了。
一时间,小姑娘的碗被人们抢来抢去,很快就见底了。
只吃了几口的小姑娘不禁红了眼,虽然给家里带来许多优惠,但那份炒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炒饭了。
这次吃不到,以后机会就更少了,人的一生中能这么幸运,估计只有这一次了。
余生这时抬头道:“我这碗酒差不多了,锅里剩下的给孩子吧。”
余生这话一来是帮助小姑娘,二来他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胃口被自己养刁的余生,对这陈米和劣米做成的炒饭有些难以下咽。
妇人谢过余生,又给小姑娘添了一碗饭,小姑娘的红眼圈这才消下去。
墙角这时传来狗叫声,那是小土狗在向宋小宝讨要吃的,余生见他捏了几粒米喂给土狗,十分的小气。
在外面街道上的众人沉迷于抢夺那碗扬州炒饭时,一群妖怪在一衣着破烂的壮汉带领下来到茅草屋前。
“让开,让开,都给爷让开点,不然也把你们丢进大牢,让妖怪吃掉。”开路的人五大三粗,开道时连推带踹。
尝不到扬州炒饭,只能过眼瘾的人回头,见扬州威名赫赫的城卫统领少狼主坐在马上,嫌弃的看着他们。
少狼主捂着口鼻,离百姓们很远,深怕茅草群落里的怪味传到自己身上。
与少狼主错开一个身位的马上坐着方才被余生教训过的狼毛妖怪。
他的目光穿过窗户,在见到坐在凳子上用饭的余生后,面露喜色,“大人,就是他,就是那小子。”
“就是这小子把我挂起来的。”狼毛妖怪指着余生说。
“他?”少狼主马上打量余生“小子,身为人族居然敢袭击妖城贵族,不把我城主律法放在眼里,你胆子很大呀。”
他挥了挥手让身后跟来的城卫进去把余生揪出来,“让这小子尝尝我城罚人的手段。”
妖城的城卫多是妖怪,相比扬州城要野蛮的多。
他们把堵在街道的百姓像小鸡仔一般拎起来,随手扔在道旁,撞翻路边摆放的水缸。
还有的百姓被丢到墙上,把茅草和泥糊的墙撞塌了,还有的直接撞断了茅草屋的顶梁柱。
方才答应小姑娘包圆后天苦薯的汉子急忙把茅草屋里的人拉出来。
他们刚站稳身子,那茅草屋就“轰隆”一声倒塌了,掀起一阵灰尘,把所有人弄的灰头土脸。
“一群蠢货,这点小事儿也做不好。”坐在马上的少狼主蒙住口鼻,厉声斥责他的手下。
手下应了一声“是”,又要伸手推人一路向前,这激怒了站在街道上的百姓。
“住手,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扶着被救出来邻居的汉子说。
“道理?我最讲道理了,城主的律法就是最大的道理。”坐在马上的少狼主慢悠悠的说。
他上下打量汉子,“你,你们,莫非想尝尝被挂在城墙上的滋味?”
“其实挺不错的,可以看见远处的风景,吹一吹东面吹来的风,享受一下自由的空气。”少狼主望着天空说。
“不过现在有点不太好。”少狼主摇了摇头,“阳光太毒了,容易把人烤死,不过倒是方便了城里的大人们。”
他舔了舔舌头,“倒是省的生火烤了。”
少狼主说话时语气温柔,却像一根针扎在众人心里,让他们胆寒,情不自禁的向后退。
即便被激怒的汉子也退缩了,不敢站在城卫的面前。人们很快让开一条路,直到小姑娘的茅草屋门口。
“还算你们识时务。”城卫们冷笑着,大踏步向茅草屋走进来,刚低头进了屋门,一只土狗就闷吼着扑上来。
“去你大爷的。”居首的豹子头妖怪一脚把土狗踢到屋中间的槐树上,血登时溅出来,土狗呜咽几声站不起来了。
余生豁然起身,只是他还没出声,窝在角落的宋小宝已经扑了上去。
“啊!妖怪,老子跟你拼了。”他咬牙切齿,痛失爱犬让他的泪水洒了出来,甚至有一滴落在余生的手背。
不费吹灰之力,豹子头妖怪一把提起了宋小宝,任他在空中挣扎着。
余生刚要出手,马上的少狼主说话了,“慢着,别伤了他。”
他指了指囡囡,她见弟弟被抓,跑过来拉着弟弟的腿,“把这小姑娘也抓起来,别伤了。”
“作为贱种居然敢包庇罪犯,理应处死。不过挂在城墙上可惜了,正好老爷子生辰过两天就到了。自从有了劳什子盟主以后,他老人家许久没吃过两脚羊了。”少狼主上下打量着宋小宝和囡囡,“这俩细皮嫩肉,正好让老爷子换换口味。”
“你……”已经退却的百姓再次围上来,方才的汉子道:“你这才是违背城主法令,小心我们去城主府告你去。”
“城主法令庇护你们这些贱人,却不庇护罪人。”少狼主有恃无恐,他摆了摆手,“把人带走。”
北山一线天的疯神猰窳如同一把刀悬挂在城主的头上,让城主这些天脾气一直不好。
他今天不小心撞在了城主的枪口上,被城主惩罚来守城门,正遇见狼毛妖怪告状,于是趁机来找这些百姓出气来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西安在少狼主的心情很愉悦,而且还有了意外收获。
豹子头又伸手去抓拉着弟弟的囡囡,被妇人一步挡在身前,她哭诉的哀求着,妖怪却不为所动。
街上的百姓群情激愤,又将道路堵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马上少狼主。
“小心被挂在城墙上。”少狼主浑不在意,手下的城卫则抽出了武器,将百姓向后逼。
“住手!”余生终于出手了,影子一闪,豹子头妖怪直接向门外飞去。
他“砰,砰,砰”的穿过对面的茅草屋,一连洞穿了五六条街道,七座茅草屋才停下来。
人们的目光穿过洞口看了看,豹子头倒在深处呻吟着,头上的茅草屋摇摇欲坠。
正在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时,茅草屋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倒下去,彻底把豹子头掩埋了。
余生把宋小宝放下,把他们一家护在身后,看也不看倒下去的豹子头。
他出的手他知道,那豹子头很快将因为全身上下血液冻成冰而死去。
坐在马上的少狼主双眼一眯,“胆敢反抗,分明是不把我妖城法令放在眼里,上,把他拿下。”
他目光同时瞥向街道上的百姓,“阻挡者按同犯处置。”
百姓们又退缩了,袭击城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不能把家人的生命也搭进去。
百姓后退后,城卫们亮出手里的刀兵一拥而上,尽情往余生的身上招呼,但他们很快发现余生消失不见了。
站住身子正疑惑时,他们的身子猝不及防的遭到重击,向天空飞去。
站在远处的百姓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一道残影掠向城卫,接着这些城卫在同一时间飞上天空,如同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
不止如此,在下落时,他们许多被挂在妇人茅草屋顶槐树的树枝上,一棵光秃秃的树登时结满了果实。
愉悦的少狼主收敛了笑容,惊骇的望着向他走来的余生,想要拨马转身,马却不停使唤了。
既然如此,少狼主当即抽出弯刀,当头向靠近的余生劈过去。
余生右手一挡,一撩,让刀劈在少狼主的胳膊上,同时手向上一扬,把少狼主挂在槐树预留给他的位子上。
那是槐树的树梢,任何方向的阳光都能晒到他。
狼毛妖怪被吓破了胆子,悄悄的后退,意欲逃跑,被余生一脚把上本身踹了墙里面,留下个屁股对着外面。
一时间,街上静悄悄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眨眼间把城卫解决掉的余生。
余生转过身指着槐树,对方才领城卫过来的壮汉道:“回去告诉你们城主,我要他们永远挂着,下树者诛三族。”
余生要让他们一辈子挂在树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了。”壮汉刚要迈开哆嗦的腿时又被余生喊住,“告诉你们城主,被砸坏的茅草屋帮我赔了。”
“还是把所有茅草屋都赔了吧。”慷他人之慨的余生很大方,“还有告诉他,我对他很失望。”
“他舍不得动手,回来时我不介意帮帮他。”
吩咐完这些让壮汉走人后,余生回头走到土狗的尸体旁边,把镜子取出来一照,小土狗很快又生龙活虎了。
“好了。”余生站起身,“我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公子,你这些东西忘记拿了。”在余生站在街道上时,妇人喊住他,“还有,谢谢。”
余生摆了摆手,“这些留给你们了。”
话音刚落,在众人惊讶中余生拔地而起,很快消失在天空。
被挂在枝头的少狼主,忽然发觉他惹了不该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