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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鱼换的?”余生目光放在两只猫妖身上,“余时雨知道不?”

    “咳咳”,正在吃鱼的小姑娘被呛住了,这要是被余时雨知道了,非把她皮扒了。

    白猫很淡定,反正不是它把猫卖出去的,况且它自己还是一只猫,想吃红烧鱼出卖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在客栈一条也吃不到,本喵来城里吃顿鱼肴怎么了?”小姑娘仰着头,傲娇的看着余生。

    “你要敢告诉盟主,小心,小心……”

    小姑娘举起拳头,“小心”半天,想到自己打不过他,狠狠地把鱼片丢嘴里一口吞下去,“我以后顿顿吃鱼,把鱼吃光了。”

    “你狠。”余生竖起大拇指,他好歹也是天下所有臣服于东荒王的鱼的少主,被她们吃一条,那就是少一个子民。

    走象棋失去一个卒都悔三四次棋的余生当然不乐意了,他反过来威胁道:“你要再敢吃鱼,我就告诉余时雨。”

    “你敢告诉盟主,我就吃鱼!”小姑娘不惧威胁。

    “你再敢吃鱼,我就告诉余时雨。”余生再次威胁,小姑娘不具威胁的再次回应,余生又原话威胁。

    这么一来二去说了四五遍,白猫听着都快烦的时候,余生愤怒的喘气,“好,咱们各退一步,你以后不吃鱼,我不告诉余时雨。”

    “一言为定。”小姑娘听到余生妥协,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谁反悔谁是老鼠!”余生不忘加一句,小姑娘也答应了。

    待余生撕去愤怒的伪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后,小姑娘才心觉不妙。

    她复述一遍余生的话,低头望着白猫,“所以我以后不能吃鱼了?”

    白猫头也不抬,默默的把小姑娘面前的那盘鱼片用爪子扒过去。

    对于猫而言,别的誓言可以违背,唯独“变老鼠”的誓言不可以,不然这将是耻辱,在猫城,这是要开除猫籍的。

    “哈哈,我脑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余生得意,刚要在称赞自己几句,街道忽然涌来一群人,裹挟着余生直接离开了食肆。

    “哎,你们怎么回事?”余生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出了人流,见这群人向城主石像所在的广场去了。

    这里距离广场不远,余生站在临街的台阶上向广场望去,城主石像下挤满熙熙攘攘的人,沸反盈天。

    当下不再理会食肆的两只猫妖,余生跟着人群来到广场上,见巫院的荒士端坐在城主石像下的高台上,在他两旁站着一排巫祝。

    任由台下拥挤不堪,台上的巫祝们一句话也不说,余生难忍好奇之心,拉住前面的汉子,“兄弟,咱们聚在这儿干什么?”

    汉子回头,“兄弟,我也不知道,见他们都往这儿挤,我就跟过来了。”

    说罢,汉子不忘向余生抱怨,“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或大事发生呢”,饶是如此,他还是舍不得离开。

    他与余生探讨半天,也猜不出这些巫祝闹什么幺蛾子,于是拉了拉汉子前面的大娘。

    这大娘一脸严肃,目不斜视的盯着高台,应该知道点儿什么。

    被打扰的大娘回头瞥二人一眼,听到他们的问话后,依旧一本正经的望着高台,嘴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跟你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余生和汉子不解。

    “我是别人花钱雇来的。”大娘有些得意,“只要在这儿站两个时辰,十文钱就到手了。”

    “花钱雇来的!新鲜,还有这好事儿?”汉子一愣,这还是头次听说,他殷勤的靠近大娘,“谁发钱,我站这儿有钱拿吗?”

    大娘有些迟疑,那人只说让他们来站一会儿,然后到他那领钱,别的她还真不知道,不过大家同样站着,也可以领钱吧。

    “要不待会儿你们跟上我去领钱?”大娘是个热心肠,不是吃独食的人。

    “成。”余生和汉子异口同声的答应。

    余生这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得不说,站在队伍中让余生心生一种熟悉感,就像回家了。

    “那你们要敬业点儿。”大娘见俩人站着一点也不正经,为他们做出了示范,“要拿人家钱,就得好好干活,这叫专业。”

    “是,是,大娘教训的是。”余生推汉子一下,让他站稳了。

    见广场上聚集着这么多人,陆陆续续又有许多百姓好奇的围过来,还有百姓问余生这是在干什么。

    余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告诉他们站这儿两个时辰有钱拿,到时候跟着他去领钱。

    后面的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立刻站直了身子,还好心的传到了后面。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余生的后面全是直直站着不说话的人,都等着领钱。

    余生估计找托儿的人也是第一次办这事,应该不是很专业,他们有机会浑水摸鱼。

    又等了大约半刻钟,广场上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台上的巫祝这才有了动作,一巫祝上前,手往下压,“安静,安静一下。”

    台下的人不为所动,无奈之下,一巫祝在高台上点燃一东西,只听“砰”的一声,钻上高空,在乌云下炸裂了。

    “嚯,烟花。”余生说,估计是弑神者联盟石惊天他们离开时,火妖儿卖给巫院的。

    广场登时安静下来,在百姓目光的注视下,巫祝站在高台上,右手捂住胸口,“天帝与我同在!”

    围在前面的信徒们弯腰,行同样的礼节呼应,“天帝与我同在。”

    巫祝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二句话就平地一声雷,“扬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台下立刻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巫祝继续道:“这些天有多少人逃难进入扬州城,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甚至有许多人是冒着瓢泼大雨来的。”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背井离乡?”巫祝一脸肃穆的望着众人,台下的人不答,让巫祝很没面子,只能自己答:“因为干尸。”

    “什么是干尸?”巫祝这次不用台下的百姓答了,台下却有人呼应道:“干了的尸体。”

    巫祝瞪那人一眼,指着旁边一直用布蒙着的囚笼,黑布应声而落,“这就是干尸!”

    随着幕布落下,笼子里的东西瞳孔一缩,继而癫狂起来,“砰”的砸向笼子,被撞回去后依旧不罢休,继续撞上来。

    台下众人一声惊呼,这里面的东西只有个人形了,脸上,身上挂着腐肉,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骨头清晰可见,瞳孔全是眼白。

    他嘶吼着,张着大嘴,牙齿不是人的牙齿,像是食人鱼的牙齿,上面还挂着脓一样的涎液。

    他不知疼痛,力大无比,厚重的笼子一时左摇右晃,尖利的指甲挠着铁栏,吱吱呀呀的响,吓的百姓齐齐的向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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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所有人望向台上囚笼里的干尸,目光里全是恐惧。

    恐惧乃是信仰的根源,巫祝满意的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切,适时的向旁边安排好的托儿打了个眼色。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一南荒人在人群中站起来,激动地喊着。

    余生瞧不惯他这演技,情不自禁跟了一句,“我们的朋友小哪吒”,不过声音太小,没掀起什么水花。

    那人在引起了众人注意后,指着囚笼里的干尸喊道:“就是他们把我们赶出了南荒,把一城城百姓变成了干尸。”

    后面的声音带起了哭腔,“我亲眼看着我闺女,我儿子,我夫人被他们淹没,撕碎,然后站起来,向我冲了过来…”

    这南荒人说着,悲凉的气氛就起来了,众人为之动容,许多人擦抹眼泪,余生也跟着伤心起来。

    不对,余生瞬间反应过来,跳起来越过人群向远处望去,见几个人正站在对面酒楼上吹唢呐。

    “他娘的,这群人也忒专业了,还带背景音乐的。”余生说。

    “什,什么?”余生前面五大三粗的汉子泪如雨下,悄悄拭去以后回头看着余生。

    “没,没什么。”余生摆了摆手,台上的巫祝这时打断了南荒人的哭诉。

    “不错,正如这位兄台所言,虽然干尸力大无比,爪子可轻易刺穿身体,牙口可轻易撕碎胸膛,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恐惧的。”

    巫祝从手下手里抓过一只羊羔丢进笼子里,干尸立刻一爪子刺穿羊羔,咬上它的喉咙,“咕嘟咕嘟”的饮起了血。

    众目睽睽之下,羔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这真是人变的?不是妖怪?”余生前面的汉子心惊不已。

    震惊没完,在羊羔被丢在地上,众人心有余悸时,本应该死透的羊羔“嗖”的站起来,“啊!”有人惊呼。

    只见羊羔翻着白眼,腐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身上蔓延,它叫声尖利,一头顶开旁边的干尸,直接从囚笼空隙中钻出来。

    “诸位,这才干尸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它可以把咬死的人或动物也变成丧失理智的干尸。”

    巫祝慢悠悠的点燃三根香,捏在手中,对向他扑来的羊羔视而不见,“面对他们,我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在羊羔扑上来的瞬间,巫祝摸出一张符箓,迅捷无比的贴在羊羔脑门上,“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干尸不是无敌的。”

    巫祝用脚尖踢了踢羊羔,羊羔纹丝不动,看到这一幕,台下众人不由地窃窃私语。

    巫祝把符箓揭下来,羊羔登时又活过来,闷吼一声向巫祝扑去,巫祝接着又贴上符箓让它安静下来。

    “好!”有人带头鼓掌,带着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余生也鼓掌,心说这不是道士手艺,怎么被巫祝抢过去了?

    “此乃灵山神巫为普通人抵挡干尸而传下的法门,只要心虔诚于天帝,这张符箓在你们的手里也有效。”巫祝说。

    前排的信徒们欢呼起来,后面的人有些犹豫,他们向来不敬神,陡然要对什么天帝虔诚,还真有些不适应。

    巫祝把掌声压下去,“这只是权宜之计,难以斩草除根,而这……”

    巫祝说着揭开羔羊的符箓,手上的香冒出来的青烟被他手指一掐,化作鬼文中的一个形似“火”的字没入羔羊额头。

    那气势汹汹的羔羊登时惨叫起来,身上冒出了青烟,继而“轰”的起了火苗,很快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才是我们巫院对付干尸必胜的法门。”巫祝得意的对台下众人说。

    “好。”再次有人叫好,赢得了满堂彩。

    巫祝笑了,在掌声响了许久之后才伸手压下去,“干尸在南荒向东蔓延的趋势已经被众志成城的巫院遏制住了,现在正向东蔓延。”

    “作为东荒的屏障,我们有信心带领大家打败干尸,把他们阻挡在门外!”他环顾众人,慷慨激昂道:“天帝与我同在!”

    “天帝与我们同在!”“天帝与我们同在!”信徒们跟着呐喊起来,在这一刻,他们为自己的信仰而自豪。

    余生觉着忽略后面的,巫祝言传身教为百姓们上一课,让他们明白干尸厉害之处,还是挺有意义的。

    呐喊声在人群上空徘徊,久久不见散去,直到巫祝再次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只要信仰天帝虔诚,即日起即可到巫院领取符箓,也请有志之士加入到我们巫院,我们共同抗击干尸!”巫祝举起拳头。

    “天帝与我们同在!”“天帝与我们同在!”信徒们再次喊起来。

    “可是,我们扬州有东荒少主坐镇,猰窳都不怕,还怕干尸?”有人质疑。

    余生踮起脚尖,同时拍拍前面汉子的肩膀让他低一点儿,“你说你长这么高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余生埋怨。

    他已经长的有点高了,想不到这汉子更高。

    汉子“嘿嘿”傻笑不说话,余生抬头一看,开口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楚辞他们几个。

    巫祝眉头一皱,刚要说话,一人朗声道:“再说,少主都能把干尸救成活人,还怕那些干尸?”

    这人站在旁边的酒楼上,余生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被黑水城主带来的,在鲲鹏背上见过的干尸。

    当时因为他骂了一句“我尼玛”,被余生救活揍了一顿,后来他跟着余生他们一同从鲲鹏背上跃下来的。

    见众人看向他,我尼玛拍了拍胸脯,“真的,我就是被少主复活的干尸,所以说干尸也没什么好怕的。”

    “住口,休要胡言,干尸如此厉害,你却在此妖言惑众让大家放下戒心,你是何居心?”巫祝怒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信,你们可以问少主。”我尼玛站的高,直接指向余生的方向。

    “哗”,所有人转身,望向余生,高台上一直闭眼端坐不说话的荒士也睁开眼望向余生。

    “你,你是少,少主?”前面的汉子说不出话。

    陡然被众人注视,余生还有些不适应。

    “是,我是,你们好啊”,他摆了摆手,又对高台上的巫祝打招呼,“上面的兄弟,你们好啊。”

    巫祝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结舌道:“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哦,对!”余生一拍脑门,“那个,你们会开完了?完了麻烦把站雇我们站这儿的钱结一下,我后面的兄弟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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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场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毛毛雨落地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台上的巫祝嘴巴微张,回头看了看荒士,见他眉头微皱,面露不喜,巫祝登时有些慌了。

    “你,你,你说什么,公,公子开什么玩笑?”巫祝说话磕磕绊绊。

    “谁跟你开玩笑了,在钱这件事上,本公子从不开玩笑。”余生拉住前面的大娘,“大娘,谁雇咱们来这儿排队的,找谁结账去?”

    大娘这时一头雾水,在余生的追问下,手跟着抬起来指向台上边缘一小巫。

    那小巫身子往后缩,但无济于事,余生向他招手,“嘿,兄弟,钱呢,我告诉你啊,欠钱是不对的,特别是欠大娘的钱,大娘在这儿站两个时辰容易吗?”

    “不是,我…”小巫手足无措,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咳咳”,荒士这时站出来为小巫解了围。

    他驼着背幽幽的道:“公子放心,一文钱也少不了你的,巫院也是为了把大家召集起来提防将来的干尸才如此煞费苦心的。”

    “是啊,我们巫院为了尽量召集更多的人才出此下策的,还请公子见谅。”后面的巫院的司巫跟着搭腔。

    围在台前的信徒叫起好来,巫院为了百姓的安全,竟然不惜花钱请人来,城主府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一来,反倒余生的不是了,人家为了你性命才煞费苦心,你怎么还好意思张口要钱。

    在那些信徒质疑的目光中,余生哈哈一笑,“怪我,怪我,全城的人都知道我余生见到钱就走不动道。”。

    他余掌柜贪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论起来还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余生向台上走去,“几天不来,大家都在为干尸着急啊,不过大家放心,我早就有法子对付干尸了。”

    他指了指旁边酒楼上的我尼玛,“他当初是一具干尸,就是我复活的。莫说成干尸了,你就是只剩下一根骨头,哪怕骨头也不剩,灵魂飘到我面前,我也能把人给救活了。”

    在座的百姓信服,余掌柜复活人的本事早就传开了,而且东荒王有复活人的本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荒士轻笑,“公子莫开玩笑,那干尸来时可是排山倒海,漫山遍野都是,刀剑砍不死,不是你一个人对付得了的。”

    这倒是个问题,到时候把人一堆堆的咬死了,让余生挨个复活累也要累死。

    荒士见余生犹豫,轻笑道:“所以说,抵抗干尸大军仅靠公子一个人是不行的,唯有我巫院与公子联手,方能……”

    “别,谁说我不行的,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余生死虚张声势的抬起头。

    这不是余生为了面子逞强,对余掌柜而言,面子才值几个钱。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小姨妈。

    巫院这一手符箓,一手笼络人加入巫院共同抵抗干尸的手段,摆明了是要在扬州城招兵买马。

    现在的巫院仅次于城主府,它的壮大毫无疑问要威胁到小姨妈的地位,这是余生所不能忍的,他可是有志成为城主的男人。

    到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巫院威胁的将是他的地位。

    荒士看出了余生心里发虚,轻笑道:“当真?公子有什么法子对抗万千干尸大军,这不是锦衣卫的刀可以砍死的。”

    “这是个秘密。”余生顽抗到底。

    “公子,扬州城百姓的性命不是你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的。”荒士逼近余生一步,他已经看出余生心里没底了。

    “我说有法子就是有法子。”被逼急的余生索性把心一横,霸气的说。

    余生当然不是没法子,大水一冲,干尸再千军万马也得少一半去喂鱼。

    这法子不行,余生还司幽城要找的琴瑟两把乐器,再不行还有鲲鹏,让扬州百姓全到上面去,他不信干尸可以咬的到。

    最后实在不行,余生背后还有东荒王和老余两口子兜底呢,他们俩要还对付不了,那大荒就完了,估摸着巫院也是在吹牛。

    有了底牌的余生对咄咄逼人的荒士道:“你若不信,咱们不如设个赌局。”

    “赌什么?”

    “赌谁的庇护下百姓不因干尸而丧身。”

    余生继续道:“巫院用符箓救人,我用我的法子救人,咱们互不干涉,若巫院信徒有因干尸而丧命,在我的庇护下百姓没有因此丧身的,算我胜。若我的庇护下有人因干尸而丧命,则算我输。如果我胜,以后扬州的巫院唯我马首是瞻,如何?”

    “什么?”荒士一怔,这余生竟然觊觎巫院!

    “放心,你不吃亏,按辈分来说,你至少得叫我声叔,甚至得叫声爷爷。”余生拍了拍荒士的肩膀。

    他觉着有荒士做下属还是不错的,驼下来的背正好把肩膀放在很合适的位子。

    望着余生那稚嫩的样子,在看看自己一身苍老,荒士想要反驳,但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为按余生他娘的辈分来算,余生至少与灵山十巫同辈。

    荒士郁闷的无以复加,以至于不吐槽会生病,“辈分要按这样算,你还是你爹的长辈呢。”

    余生脸皮厚,“你知道我爹是谁?万一是天帝他兄弟呢?”浑然忘了他曾吹嘘过自己是天帝的兄弟。

    荒士又郁闷了,这是个大问题,谁他娘知道余生他爹是何方神圣,居然降伏得了东荒王。

    莫说他了,大荒之上谁不想知道余生他爹是何方英雄?

    他在他灵山同伴的来信中听到同伴的外甥说,他舅舅的朋友的儿子的媳妇的姘头在伺候神巫巫彭的时候提到神巫说,现在西王母与人见面的第二句话都是在问知不知道让东荒王生儿子的英雄是谁?见到他的时候请帮她竖一个大拇指,太有勇气了。

    见荒士无话可说,余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说罢,余生一步走向高台,面向大众朗声道:“大家都听到我与巫院的赌局了吧?当然,若我输了,我也有惩罚。”

    他转身问方才讲话的巫祝,“你们那符箓多少钱一张?”

    巫祝不知余生有何用意,不敢说话,把目光望向荒士。

    荒士也不知余生葫芦里卖什么药,“五十文一张。”

    “还仅限于对对天帝虔诚的信徒?”余生微微一笑,回头对众人道:“这个惩罚与钱有关。”

    “我余生贪财路人皆知,就是方才那站两个时辰的几文钱我都想挣,可见从我搜上取走钱,那相当于割我的肉。”

    “因此,我的惩罚是,如果在我的庇护下,有百姓因为干尸而丧命,那么我赔他的家人一千倍的钱。”余生举起一根手指。

    见众人迷茫,余生解释道:“也就是说,大家现在只要往我手上交一文钱,获得了我一份庇护,那么你一不小心因为干尸丧命了,我赔偿你的家人一贯,交五十文就赔五十贯,我余生是爱财的,这样一来,大家也不必担心我余生是说假话了,如何?”

    台下议论起来,这倒不错。

    余生爱财有目共睹,一些小钱买余生的尽心守护,值了。

    况且余生有复活人的本事,万一被干尸咬了,余生为了钱也得把人救活。

    巫院的符箓就逊色了,买一张只能对付一个干尸,荒士自己也说过,干尸来时漫山遍野,不是一张符箓能对付的。

    同样五十文,在余生这儿,余盟主却得庇护百姓周全,即使死了,还能复活,即使不复活,许多百姓也愿意。

    五十文就是五十贯,对于许多普通百姓而言,那是一辈子的积蓄。

    那荒士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盯着余生,如何也想不到余生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拆巫院的台。

    掰开手指头算一算,余生这小子要真有法子庇护百姓免受干尸之苦,他还赚钱呢。

    “他娘的。”荒士暗骂一句,“这小子莫不是东荒王跟南荒王生的?还是东荒王直接从南荒王那儿抢来的?”

    荒士略一思索,觉着后面的更有可能,东荒王不是下不去手。

    台上的余生望着窃窃私语的百姓也很满意,心中夸自己,“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居然自己创出了一门生意。”



    “呸,我头次见把抄袭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系统在余生的脑海中不屑的说,

    “抄袭?”余生不服气,“胡说什么,东荒王儿子的抄袭能叫抄袭?那叫致敬。”

    系统冰冷的语气道:“有时候我真恨自己是一客栈系统,要是脸皮厚系统,现在咱俩已经踏破虚空了。”

    “你这话不对,踏破虚空那是要成仙。”余生一面纠正系统,一面想台下的百姓招手。

    台下的百姓对余生的赌局很感兴趣,站在台子下面的巫院信徒也有的动摇的,不过也有恨余生搅了巫院场子的。

    巫院一狂人信徒站起来,“不对!你这样不对,战饕餮,斗猰窳,你什么时候收过钱,现在干系大家生命了,你居然收钱!”

    余生被这信徒指着劈头盖脸一顿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听这信徒痛心疾首道:“余盟主,你变了!你不是以前的你了。”

    空气安静下来,就是雨也收了声,所有人静静望着这狂热的信徒。

    “可,可是,巫院的符箓也是收钱的。”被信徒大义凛然所慑,余生一时间还真觉得自己变了。

    “巫院收钱,那是为了给更多百姓提供符箓,巫院大人们要贪财,还用花钱把人召集起来?”信徒慷慨激昂,旁边的信徒拉都拉不住,“没有巫院大人,咱们能认识到干尸的厉害?巫院大人们为我们的生命这么尽职尽责,收钱也是应该的。”

    这自相矛盾的话让余生不知从何辩驳,或许狂热的信徒都是把脑子烧了才变的狂热的?

    余生斜眼看荒士,目光中的言语不言而喻,“你们巫院还真是荤素不忌,这么傻的都要?”

    荒士汗颜,向旁边的巫祝打了个眼色后把头望向天空,队伍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好带啊。

    余生轻笑,“好人做很多好事,做一件稍显自私的事儿就是自私,坏人做很多坏事,偶尔做一件好事,居然还被吹捧起来了。”

    “你说谁坏人呢,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狂热的信徒还要说话,被巫祝安排的人按了下去。

    广场一时安静,许多百姓听了余生的话若有所思,心想不能让余盟主寒心,一时间想要有所动作。

    终于,这欲望被站在人群外的楚辞带动着爆发出来,他率先为余生起来好,“我看公子这主意就很好,我买十贯!

    卜居和周九章也不甘落后,“我买二十贯!”“我买三十贯!”俩人神情激动,仿佛不买就是吃亏。

    “我要十文!”“我要二十文”“我要五百文,不,一贯!”站在下面的百姓纷纷喊起来,同时还向台子围过来。

    余生被山洪般的热情吓了一跳,面对一个个胳膊伸来的钱,为百姓们的信任而激动。

    不过这钱他不敢收,百姓们对他信任,小姨妈可不信任,余生不能让她怀疑自己藏了私房钱,因为他真的藏了。

    余生摆手,“别挤,大家别挤,不过大娘,你这一篮子鸡蛋是什么意思?”

    大娘道:“我这不是普通鸡蛋,下鸡蛋的鸡她爹是一只鸟,一只有灵性的鸟。”

    “所以这鸡蛋是鸟蛋鸡蛋二合一?”余生说。

    “不是,她爹勾引她娘,就是因为她娘下的蛋好吃,她的也差不了。”大娘说。

    “呃”,余生为下单的鸡庆幸没被她爹吃掉。

    大娘把蛋塞到余生手里,“这抵的上十文钱,正好你也提回去补补,你瞧你这小身板,又矮又黑弱不禁风。”

    “不是,大娘,我不黑,这叫小麦色,我也不矮…”自从身子长开后,余生已经很久没被人说“矮”了,但伤痛还在。

    他急忙站直身子,话还没说完,佝偻着的大娘站直了身子,一下子高出众人许多,在台下人堆里鹤立鸡群。

    余生站在台子上也只比大娘高出一个头。

    “不是,大娘,你也太高了吧,吃什么长大的?”余生下意识的问。

    大娘把鸡蛋往前一推,“鸡蛋啊。”

    “那这鸡蛋我得替草儿收着。”余生说,草儿老长不高,被宝塔镇住河妖的压力很大的。

    见余生收了鸡蛋,台下的人纷纷伸长了手。

    余生忙道:“别急,大家等下午,到时在城主门前准时开售。放心,只要是扬州百姓,买多少有多少。”说着递给大娘十五文钱。

    至于扬州外的百姓,余生就不敢让他们买了,万一出城远去撞见干尸被杀了,余生想复活也没地儿找去。

    “大家不如趁现在赶紧回去转告你们的家人和朋友。”余生喊道,百姓们的热情这才退去一些。

    余生松口气,招呼这些热情的百姓还真不是他的强项,他回头对荒士说:“那咱们的赌局可开始了。”

    说罢,余生提着鸡蛋跳下高台,向楚辞他们走去。

    他不阻止巫院贩卖符咒,巫院虽有二心,但符箓可以拦住干尸是真的。

    在干尸闹的人心惶惶之际,多一些保命手段总是没错的。

    不过余生保险与巫院符箓二者不可兼得,不然这赌局就进行不下去了。

    不错,余生已经为他这门生意起了个厉害的名字,甚至广告词儿都想好了。

    “余生保险保余生,怎么样,我的生意不错吧。”余生得意的对楚辞他们说。

    “佩服,居然还能这样赚钱。”卜居心服口服,不过这生意在扬州,甚至东荒,也只有余生做的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做的了,而且做的比余生还大。

    她模式抄余生的,甚至广告词也抄余生的——东荒王保险保余生。

    当然这是后话了。

    “对了,你们的钱呢。”余生手伸出来,他们的钱现在收了那是自己的,下午收那就是小姨妈的了。

    三人立刻捂紧自己的钱袋,“给你捧个场而已,你还当真了,凭咱们的关系,以后要真被干尸咬了,你不救我们?”

    “你要被咬了,百姓们肯定也有被咬的,你说,我跟钱的关系近,还是跟你们的关系近?”余生说。

    三人对视一眼,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五文钱,“得,几文钱在你这儿买个平安吧。”

    余生美滋滋得把钱收了,抬头见我尼玛从对面酒楼走过来。

    “我尼玛。”余生打了个招呼,我尼玛却以为余生要揍他,急忙向旁边躲。

    “我不打你。”余生摆手,“我就是问问,谁让你过来拆台的?”

    “城主府的人。”我尼玛这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掌柜的,我在摘星楼干活挣不到几个钱,这保命的能不能便宜点?”

    “这不是保命,这叫余生保险,放心,凡是摘星楼的员工,一律上一贯的保险。”余生大气的说。

    我尼玛刚要感激,“反正从你们工钱里扣。”

    四个人向北走着,穿过了广场后楚辞反应过来,“余掌柜,咱们去哪儿?”

    “城主府。”

    “哦,我还要去摘星楼忙,先走了。”我尼玛头也不回。

    “咱们约了干什么来着?”楚辞回头问卜居。

    “嗯,九章说要请咱们吃全猪宴。”卜居说。

    “我什么时候说请了?”周九章迷惑,但人已经被楚辞和卜居左右驾着走了。

    “你忘记城主门前聚集的那群人了?放个屁都算骚扰。”楚辞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余生提着一篮子鸡蛋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愣。

    奇了个怪哉,他们今儿是怎么了?余生满腹疑惑,摇了摇头向城主府走去。

    天依旧在下雨,不是很大,带着丝丝潮气向人涌来,街道上低洼处积满水,路人绕道走,唯有余生大步走过去。

    待他脚踩上去的时候,水从低洼处向高处排水沟流去,让旁边的路人惊讶的可以塞下一颗大鸭蛋。

    余生很满意自己卖弄的效果,专拣低洼处走,甚至在脚下浮现出水莲花托着脚底。

    正在他一面走,一面玩的尽兴的时候路过了一条巷子。

    “站住,你再不站住,老子对你不客气了!”有人喊道。

    余生站住身子,探头望着子,这声音熟悉,是锦衣卫统领田十的声音。

    留给余生的是一个陌生的背影,他瘦弱,矮小,精干,尖耳猴腮,长发扎成一条绕在脖子上以防碍事。

    他把田十甩了很远,回头得意道:“你傻不傻,老子站住了,你才能对老子不客气,老子不站住,你怎么对老子不客气。”

    田十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的弯腰托着膝盖,刚要再追,抬头见到了巷子口探头的余生,立刻稳住了身子。

    “你才傻,老子再说一遍,站住,把盗城主的钱留下,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了。”田十义正言辞的说。

    “城主的钱,你在说什么,那小姑娘是城主?”瘦猴一愣,接着不在意的摆手,“管她是谁,想让老子把钱还回去,没门!”

    田十冷笑,“知道你轻功厉害,连城主也追不上你,但不还回去?这可由不得你了。”

    “有本事你来抓我,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追上过。”瘦猴嚣张的说。

    “好啊。”田十觉着话里加的料够多了,当下握住剑柄,提起一股气向瘦猴追去。

    “就你这本事,再追一年也追不上我。”瘦猴双手抱胸,给了田十一段时间后才转身逃跑。

    他的速度很快,如一缕狂风瞬间掠过,地面沾了水的落叶因此翻滚,积水水面被他踩过后也只是略起波澜。

    他瞬间拉开与田十的距离,还回头向田十做鬼脸。

    田十佯怒:“你等着,要是被我逮到了,我让你喊爷爷。”

    “爷爷等着呢。”瘦猴吐了吐舌头,回头已经到巷口,他向探头的余生喊道:“让开,撞死了概不负…”

    话音刚落,一声龙吟,一头拖着污水身子的水龙猝不及防的向瘦猴扑来。

    “哎呦,居然还有帮手。”瘦猴脸上一点不慌,脚尖向巷子墙壁一点,身子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滚差之毫厘的躲过龙头。

    在水龙摆尾时,瘦猴的脚尖又在旁边墙上一点,身子再次妙到巅峰的躲过水龙,从容来到巷子外。

    “想抓我,你们还有些…”飞跃中,瘦猴回头对田十说,只是话说半截就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一人凭空出现在他身前,抓住了瘦猴的衣领,使劲一抡,瘦猴以脸着地的方式摔向地面。

    瘦猴来不见看来人是谁,身子不断挣扎着,奈何被摔的力气非常大,再高明的轻功也稳不住身子。

    “吧唧”一声,瘦猴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挣扎要起来,见一个黑影跑过来抓起他的肩膀又一个过肩摔,不带停的又抡起他的胳膊砸向地面。

    “哎呦,停,停…”瘦猴不住央告,动手的人理也不理。

    他余光瞥见追击的锦衣卫慢悠悠的走过来,忙道:“哎呦,兄弟,我错了,快让你们的人停下。”

    田十站定身子,居高林下的望着瘦猴,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来着,我…听…不见。”

    他说话一字停半天,比树懒还懒,说这话的时间,余生已经又摔打瘦猴半天了。

    “爷爷,爷爷,我错了,快让你手下停下。”瘦猴喊道,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摔,再摔下去他要死了。

    “哦,停下?”田十点头,在他说三个字的功夫,蜘蛛在屋檐下结了半张网。

    “让你丫,逞能,现在,造,报应了吧?”田十说话依旧慢的让人抓狂,

    他说话时不忘用电影般的慢动作抬起腿,踹瘦猴几脚解气后才对余生说:“公子,差不多行了…”

    这几句话的时间,让蜘蛛不仅结下半张网,还逮到一只飞虫。

    瘦猴忍不住了,打断他,“我求你了,说话快点成不成,我身子要散架了。”

    很快瘦猴就后悔他的打断了。

    田十无辜的眨着眼,依旧很慢的对他说,“这不,怪我,你跑,那么,快,追你都把我,说话的力气耗干净了。”

    说这话功夫,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听的实在心里抓狂,忍受不住离开了。

    “不行,我得补点东西。”田十脸以肉眼可见速度苍白。

    在说“不”时抬脚走向余生篮子,待他捏住一个鸡蛋,把鸡蛋打开生吃咽下去,咂摸半天后,“东西”两个字才说完。

    “天啊,你杀了我吧。”瘦猴闭眼。

    “那可不成,公子,你再摔下去要出人命了。”田十说话立刻利索起来,不知是不是鸡蛋的功效。

    “不成,敢抢小姨妈的东西,特别是钱,活腻歪了。”余生继续摔打,同时安慰田十,“放心,摔死了我复活继续摔。”

    “咳咳”,田十说,“其实吧,他抢的是一小姑娘的钱袋。”

    “什么?”余生手上动作一停。

    田十踹了踹瘦猴,“这小子哪有本事去抢城主的东西,就是敢抢,城主一剑就刺穿他了,还能留他活到现在?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吓唬他?”余生的智商这时才上线,觉着小姨妈一个剑仙,不至于被一个轻功高明的家伙抢了东西。

    田十点了点头,强忍着笑,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弯。

    田十提到城主才不是什么吓唬,他怕余生不尽力拦这瘦猴,才信口胡说了城主和钱袋被抢。

    他知道,只要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余生绝对不过脑子就动手。

    “对,不是城主,不是城主。”瘦猴见余生有所松动,急忙说。

    “你早说,要不是小姨妈,我才懒的管这闲事呢,正好让你锻炼锻炼身子。”余生说,证明田十的决策是对的。

    余生刚要把瘦猴松开,想到方才这瘦猴说了一句“管她是谁”,“让你这畜生不把城主放在眼里。”余生又狠狠摔一下才松开。

    “哈哈”,田十笑起来。

    “你笑什么?”余生不解的看田十。

    田十捂住嘴,“习惯,习惯,你知道,我们头儿一听畜生就笑,我们当手下的不小不是不给她面子?”

    “那倒也是。”余生拍了拍手,整理一下衣服。

    瘦猴躺在地上不动弹,他觉着现在无比的幸福,得好好享受一下这一刻的安静。

    “你这鸡蛋不错。”田十不去抓瘦猴,又去取一个鸡蛋。

    “这是买来让草儿长个子的。”余生拍开他的手,“这小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追?”

    “别提了,今儿是他撞到我吃饭了,要放在别的时候我还顾不上他呢。”田十厚着脸皮找余生讨要鸡蛋。

    余生见他没吃饭,又给他一个。

    “最近很多南荒人逃难到了扬州,一些不守规矩的也来了,锦衣卫又忙着治洪水,根本忙不过来。”

    田十说着把鸡蛋咽下去,然后抓起瘦猴的脚,向余生摆了摆手,拖着瘦猴向锦衣卫的衙门走去。



    与田十分开后,余生继续向城主府走去。

    在余生离开后,从巷子里出现一衣着灰衣,面相平凡的人,唯独双眼不寻常,死灰色,如一潭死水,动也不动。

    他望着余生的背影出神,直到远处大路走过来一人,贴着他耳边道:“大祭司,兄弟们在城里找到一大家伙。”

    “哦,什么大家伙?”大祭司转过身,与余生背道而驰。

    在他耳边说话的人也是个瞎子,眼珠子同样死灰无神,让人不忍直视。

    “一屠户,他在扬州…”俩人说着,渐行渐远。

    在城主府出现在余生面前的时候,余生停下脚步,惊讶望着眼前一幕。

    只见城主府门前站满人英姿煞爽的女人,她们想要踏进城主府,被城主们前守卫拦住了,只能站在城主门前举手高呼。

    “这是怎么回事?”余生拉住旁边看热闹的一百姓问。

    “一群外来的老娘们,嚷着要面见城主,为城主分忧。”百姓说。

    “分忧,分什么忧?”余生问。

    百姓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们整天嚷着驱除要挟,恢复女人自由,还扬州晴天,具体喊的啥我听三天了还不知道。”

    余生回过头看百姓,“你都听三天了?家里有矿,不用干活?”

    “公子尽开玩笑,我家哪里有铜矿了。”这百姓摆了摆手,“这不是天下雨干不了活,看个热闹养养眼。”

    百姓指了指广场上一群女人,“这阵势,这身段,这模样,这机会,不看才是家里有矿。”

    这百姓说着说着就流出了口水,余生拍额头,“大姐,你是女的,需要这样吗?”

    百姓大姐白余生一眼,“女的为什么就不能看?女的才能看呢,你看她们已经来赶你来了。”

    余生顺着大姐的目光看过去,果见三个英姿煞爽,一脸凶相的女人走过来。

    她们人还在二十步外,已经嚷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没见过回去看你娘去。”

    余生看了看身后,方才跟着他过来的几个男的急忙转身远去,远处摆摊的汉子们也急忙把目光收回去。

    城主府门前被中间看热闹的女人或者说大娘们隔开一圈,只有他一个男的在这儿,十分惹眼。

    “还回头看,就说你呢。”几个女人这时已经离得近了。

    余生回过头,见她们看着自己,无辜的道:“我倒想看我娘,可惜看不到啊。”

    “原来是个没娘的。”在余生身前站定身子,三个女子上下打量着余生。

    在见到余生他提的一篮子鸡蛋后,一女子摇了摇头,推了推她前面的女子,“别跟他废话,快赶走,不矮,但又黑又不英俊,一残疾人还敢在这看。”

    “看看怎么了。”余生后退一步,躲开女子用剑鞘推人的举动,”还有,你们才没娘呢,再胡说,小心雷劈你。”

    余生的好言相劝换来三个女人的逼近,“你看着让我不舒服了,让我不舒服就是性骚扰,你说怎么了?”

    三个女人同时用剑鞘逼着余生。

    余生再后退一步,哭笑不得,“这算性骚扰?那你们现在还是骚扰我呢。”

    “骚扰你?那也是我们吃亏,你小子还得便宜了。”三人索性不客气的用剑鞘乱推起来。

    “住手,你们住手,我是回家的。”余生继续后退,“不信你问问旁边的大姐。”

    大姐估计嫌热闹不够大,把头抬向天空,“我不认识他。”

    “大姐,咱们还是不是扬州人?”余生对添乱的大姐说。

    在一女子用剑鞘点他胸膛往后推后,余生终于忍不住了,“你再推我,我可动手了!”

    “哟,你还敢动手打女人?怪不得你娘生下你就走了。”一姑娘说。

    为首的女子推了推她,“这话有点儿狠了。”

    “狠什么,生下这么猥琐的家伙,他娘也是耻辱。”这姑娘说着,抬头见余生自觉的后退一步。

    “你看,现在老实了吧?”女子说,“就是鼻孔朝天惹人嫌,不服气,这就是大男子主义。”她对为首的女子说。

    “我不是不服气,我就是看看雷什么时候劈你。”余生说,旁边站着的大姐以及围着一群的扬州女子齐齐后退一步。

    “什么?”女子一怔。

    “来了。”余生话音一落,“轰隆”一声,闪电朝着女子劈下来,她旁边两个女子也遭了殃。

    全场寂静无声,远处高呼的女子群体也噤声。

    耀眼过后,抬目望去,方才对余生不客气的姑娘,现在衣衫不整,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只有寸缕遮着要紧部位。

    她浑身焦黑,唯有头发焦的被雨一打就散了,失去了原来的模样,让人看一眼的兴致也无。

    也不是所有人,那大姐就悄悄的眯着眼,企图看清焦黑下面的面貌。

    余生提起鸡蛋,叹气道:“我都说了小心雷劈你了,这么就不听人劝呢?”

    他走上前,在路过大姐时遮住她的目光,“大姐,女的骚扰也是不对的,你成亲没?”

    “没有,找不到让我感兴趣的。”大姐摆了摆手。

    “你是不是找错了方向?”余生提醒大姐一下,转身向城主府走去。

    被雷波及,只受了一点伤,损失一点衣服的的两个女子这时才惊吓的大叫起来。

    大姐急忙殷勤的把外衣给这俩姑娘送过去,“来来,遮住。”

    余生回头看大姐一眼,心说大姐你也太上道了,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咋滴。

    余生提着鸡蛋继续向前,在城主门前的女人们的注视下从容穿过。

    在快要踏上台阶时,一站在城主门前一阶台阶下的短发女子身子一个不稳向朝着余生倒过来。

    “我的鸡蛋。”余生身子急忙向后一缩,把篮子放在身后,任由那短发姑娘跌在地上,一身的雨水。

    余生见鸡蛋完好无损后,看了看短发女子,“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摇了摇头,呆在地上不起来,楚楚可怜的望着余生,宛若一朵在雨水中盛开的莲花。

    “没事儿就站稳点儿,把你摔坏了不要紧,把我鸡蛋摔坏了这么办?”余生绕过短发姑娘,上了台阶。

    他余生从田十手里留下这几颗鸡蛋容易吗?草儿长高的希望全在他的篮子里了。

    他上了台阶,城主们前的护卫拱手,“公子,您来了。”

    “嗯,帮我把鸡蛋妥善保管起来。”余生把篮子递给旁边的护卫,顺口问道:“这些人是?”

    “哦,南荒女儿城逃难来的。”为首的护卫说。

    “逃难来的聚在城主府门前干什么?”余生不解,“进城主府避难?”

    “不,她们在城主府主张一个丈夫只许有一个妻子…”护卫话说半截。

    被余生打断了,“这主张不错啊,我觉着可以采纳。”

    护卫翻了个白眼,“咱们城本来就这规矩。”

    “是吗?”余生挠了挠后脑勺,“那她们还聚在这儿干什么?”



    “现在她们不为一夫一妻聚在这里了,现在她们认为城主身为女人,理应带领女子恢复我大荒传统。”女护卫说。

    余生不解,“什么传统?”

    “阴盛阳衰。”女护卫说,“你看,你娘是女的,西王母是女的,南荒王是女的,唯有北荒王是男的。”

    “所以呢?”余生还不是很懂。

    “所以女子当家作主才是传统。”女护卫说,这些女子打着匡扶正义,祛除奸邪的旗号,要帮城主树立威严。

    “胡闹的吧?”余生说,方才还平等呢,怎么转眼就变了?

    “这是整个大荒的传统,唯有在女性带领下,这世界才能走向公正与和平!”方才跌倒在地的短发女子站起来振臂高呼。

    旁边女同伴低声问短发女子,“小姐,方才不用的出淤泥而不染那招么,怎么换了?”

    短发女子看着余生,嘴不动弹的轻声道:“你懂什么,对付这种公子哥,撞上去装可怜不被放在眼里的时候,你得赶快改变策略。”

    见余生因她喊的那句话看过来,短发女子下巴上挑,露出坚定的眼神,倔强的下嘴唇。

    “这招叫欲擒故纵,你得跟他对着来。身为东荒王儿子,下人平日里对他温顺,我现在一与他作对,他就对我有兴趣。”

    短发女子继续说,她们用的不是大荒通用语,而是女儿城方言,嘀嘀咕咕一大堆,余生听不懂。

    “高,高,不愧是小姐。”女同伴竖起大拇指称赞短发女子。

    短发女子得意受了,抬起胳膊高喊,“人皆有母而生,母为天地起源,而且女善,男好战,大荒混乱便源自男子取代女子成为主宰,因此唯有回归原始,回归母亲的怀抱,恢复女子的统领,大荒各族才能和平共处。”

    “这又什么歪理?”余生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些是他前世不曾接触过的。

    “这不是歪理,请问公子,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有娘还是先有儿子?”短发女子问余生。

    “只有娘也生不出儿子来。”余生没好气的说。

    “错!在人族传说中,有祖先踩脚印而有孕的,也有吞鸟蛋有孕的,足见不用男人也能生子。”短发女子反驳道。

    “这,你这太荒唐了吧?”余生觉着这些人也太会穿凿附会了。

    不过真要掰扯生命起源还真不好与她掰扯,因为生命的起源在大荒也是一个秘,几乎各个种族都往自己脸上贴金。

    巫院说天帝创造的,巨人族说巨人盘古创造的,妖怪神兽们认为是至高妖用泥捏出来的,人,神全是妖的一种。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并无定论。

    不过最离谱荒唐的有定论,那便是海族,也就是余生他娘提出的:所有生命起源于四海,后来生命上了岸才慢慢变成现在这样子。

    自然,大荒众生用脚投票也能把这理论投成最荒唐的。

    “所有冠冕堂皇或不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牵扯的全是利益。”王姨从城主府里面走出来,“公子又何必与她们多言?”

    “也对,我与你们在这儿说什么说。”余生记起自己还有正事干。

    他向王姨走去,“我这儿有一门生意,你待会儿去帮我做了,是我刚才跟巫院打的赌…“

    说到这儿,余生又有一坏主意。

    他转过身子来,对台下的短发女子道:“姑娘们,我是同意你们的,你们要真想帮城主,我给你们指点一个去处。”

    余生指着南面,“巫院巫祝差不多全是男的,可恨的是领导也男的,更可恨的是,他们还费尽心思拉拢信徒,妄想颠覆城主,让扬州被一群大老爷们统治,你们说,他们可恨不可恨?”

    台阶下的众女呆呆的看着他,无人回应的余生自答:“可恨!该不该去抵制他们?应该!”

    “唯有抵制他们,削弱他们,才能巩固城主的地位,唯有巩固城主的地位,方能巩固四荒王有三为女的传统。”

    “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要还让巫院拉到信徒,壮大自己,别怪我看不起你们,为城主分忧之事更是免谈。”

    “你们有没有信心!”余生最后指着她们环顾。

    “有!”在发呆的众女中,一声音尤其突兀,正是方才短发女旁边的同伴发出来的。

    见所有人看着她,同伴缩了缩脖子,“我觉着其实挺有道理的。”

    “你看看,还是有人明白事理的。剩下的嚷着为城主分忧,事到临头谁做缩头乌龟就赶紧滚蛋,别在城主门前丢人。”

    余生说罢,又问一句有没有信心。

    这次所有人齐声喊“有”!

    余生举起拳头鼓劲,“我等你们凯旋的消息!”说罢,挥别众人,领着王姨回到了城主府。

    “有人送上门当枪使,你们还不用。”余生对自己这一手很满意,得意的对王姨说。

    “是,我们也没你脸皮后不是?”王姨没好气的说,不过余生让门前的姑娘去烦巫院倒是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谁取胜。

    “对了,你方才说有一门什么生意?”王姨问,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后院,沿着抄手游廊走着。

    院子里的池塘被雨丝点起一圈一圈涟漪,不时有锦鲤浮出水面,打乱挡开的波纹。

    “哎,脑子太聪明,生意信手拈来。”在说话之前,余生先夸一下自己,“我与巫院打赌时,自创了一门余生保险。”

    “余生保险?”王姨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余生。

    “大概就是你把钱给我,我死了,我就赔一千倍钱给你…”余生正解释着,被王姨打断了。

    “你先给我说说你跟巫院打赌的事儿。”王姨说。

    “这说来话长。”余生站在雨帘下,从遇见广场排队到巫院开会,又到他与巫院的赌局,以及余生保险的诞生。

    王姨听罢点了点头,“这余生保险倒是一门好生意,唯独有一个问题,你如何对付干尸?”

    “不知道,法子还没想好。”余生逗弄一条金鲤,让水裹着把它带上了天空。

    王姨扶额,“办法都没有,你就先想着先把钱骗过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钱就不一定有了,再说我是谁?东荒王的儿子,岂会对付不了干尸?”余生说。

    王姨还要说话,抄手游廊的尽头有侍女奔跑过来,不等靠近,侍女便气喘吁吁的到:“王姨,公子,大事不好了。”

    金鲤”啪嗒“掉进水里,王姨眉头一皱,“什么大事?”

    “东海出现一头龙,趁着水患为非作歹,把临海三四个镇子夷为平地还不甘休,现在沿河西上到不远处的镇子了。”

    侍女喘口气又道:“城主已经领人去了,不过听一头怪鸟说,那龙不是寻常蛟龙,只有公子对付得了。”

    “怪鸟在哪儿?”余生一听小姨妈有难,当即顾不上其他,站到院子中间抬头看。

    “小主人,我在这儿。”咸鱼化作的大鹏鸟此时身子缩小许多,但在院子里依旧塞不下,只能在高空喊。

    “我去看看。”余生撂下一句话,飞上大鹏鸟背,让它尽情张开翅膀向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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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城主正率领锦衣卫站在一座山头上向东眺望。

    在那里,海浪肆虐,翻腾,怒吼,山一般的海浪怒吼着拍打在山头上,巨石飞溅,树木倾倒。

    虽然离着很远,脚下的土地依旧在颤抖,水沫打湿了脸庞。

    又一堵海浪拍来,众人抬头仰望,见有一头怪模样的龙出现在山一般浪头上,把浪稳住变成了一座海山。

    “这是什么龙?”周九凤吃惊的说,在他们记忆中,龙或是蛟龙,身子弯曲如蛇,或是五爪金龙,威严的令人屈服。

    但面前这头龙二者都不是,它的龙头不同寻常,黝黑,厚重,而且很大,宛如一个榔头,被细细的脖子牢牢挂着。

    脖子下面的身子也不同寻常,同龟一般,肚皮圆鼓鼓的如一面鼓,尾巴则如鼓槌,击打着水花立在浪头。

    在它的背上则是另一番景象,厚重的龙鳞压在山岳一般高的背上,磅礴而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山语。”清姨说。

    这头龙在龙族中也是有名的存在,清姨只听余生他娘说过,东荒王的手鼓就是用着龙的皮蒙的。

    山语龙目如铜铃,在见到山巅的众人后,冲着他们一声龙吟,海山在海浪的推动下向他们靠过来。

    狂风伴着龙吟席卷而来,树枝纷纷折断,伴着飞沙走石漫天飞舞,让身后的锦衣卫东倒西歪。

    “你们退回去,帮助百姓快点撤出镇子。”清姨握紧手中的油纸伞,双目紧紧盯着山语,对身后的锦衣卫说。

    “城主,我们陪你一起。”周九凤坚决的说,周围的锦衣卫也郑重的点了点头,誓于城主共存亡。

    “留在这儿等死?”城主望着手里的油纸伞,“这把伞是东荒王留下的,上面有她的气息,山语不敢把我怎么样。”

    原来如此,周九凤等人这下放心了,她们拱手向城主告别后,上马转身向山下的镇子冲去。

    镇子就在山脚下,不大,方方正正,有石桥,有楼阁,还有石板小路,本是个宁静的镇子。

    在余生出现前,这座小镇子也是扬州城最有名的镇子,他们以海盐而谋生,家家户户都有钱,常请捉妖天师来捉妖。

    现在小镇的宁静被打破了,奔跑在山坡上的周九凤居高临下看去,整座小镇即使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依然陷入混乱当中。

    许多逃命的妖兽从山上冲下来,浑然不顾镇子围墙栅栏的阻拦,一路撞过去,拼了命想离开头顶山高的浪花覆盖范围。

    它们把房屋撞塌,对锦衣卫的阻拦视而不见,,甚至在雨中引起了火灾,一时间整个镇子凌乱不堪。

    待周九凤来到镇子门前的时候,镇子已经不服往日的模样了。

    “快,带大家离开这里。”周九凤骑马冲进镇子,俯身捞起一个无人照管的孩子丢给旁边锦衣卫,对迎上来的锦衣卫卜小妹说。

    卜小妹道:“百姓已经离开大半了,只是这浪头落下来…”

    卜小妹不说话了,这山高的浪头落下来,以镇上百姓的脚程,即使再快也会被卷走的,更何况现在还山路湿滑。

    “城主在拦着,争取片刻是片刻。”周九凤说罢吩咐手下,“你们沿着镇子一路查过去,小心有百姓没及时离开。”

    “是。”锦衣卫答应一声各自散开了。

    周九凤又回头查看一眼,见城主打着油纸伞踏剑上了天空,正与山语对峙着。

    “我们也去帮忙。”周九凤拍马向镇子深处去了,卜小妹紧跟上去。

    以前清姨听东荒王用戏谑的语气说过山语。

    她说山语乃龙族中脾气最为暴躁的,也是性子最懒的,同时也是龙族最通音律的。

    在用尾槌敲打它自己肚皮的时候,山语肚皮响起的鼓声悦耳动听,足以引起山河变,人心动。

    现在清姨发现,面对山语绝不像东荒王说的那么轻松。

    站在山语的面前,它呼吸间气流涌动,眨眼间山河明灭,岩石般冷酷的龙鳞,浑身散发的威严令人心惊胆颤。

    饶是如此,城主依旧义无反顾的站在山语面前,在接受全城百姓带来的供奉时,这些是她应当做的。

    “住手!”清姨举着伞,立在山语面前,“速速退回到海里,否则我不客气了。”

    “嗷…”山语根本不与她说话,伸长脖子一声长啸,狂风伴着海水向城主扑打过来。

    城主后退一步,手里的油纸伞挡在前面,绕着伞柄“刷刷”一转,刹那间从一把油纸伞变成了一把剑伞。

    这把剑伞的剑以伞柄为中心,将城主遮了个严严实实,将狂风与海水不费吹灰之力的挡在外面。

    山语不罢休,刚要伸长脖子再来一次时,城主喝道:“畜生,还不知住口,你也不看看这伞是谁留下的。”

    正要吐出一口气的山语果然停下来,它伸长了脖子,老花眼一般的双目贴着城主身前的剑伞看。

    在城主松一口气,以为事有缓机时,“砰”,山语甩起它榔头一般的龙头,狠狠地砸在剑伞上。

    一时间山摇地动,不远处脚下的山石也被震成齑粉。

    剑伞乃东荒王所铸,法宝的厉害自不用说,在山语的一记重锤下,分毫不见崩溃,为城主守住了要害。

    即便如此,城主也被伞柄传来的巨力撞飞出去。

    正在镇子里帮助百姓逃难的周九凤和卜小妹回头,见城主从天上落下来,急忙调转马头向落下的方向追去。

    城主在空中努力的稳住身子,在尝试失败以后,伸手一招,将同时落下的油纸伞取到手中,如降落伞一般让下降的势头稍缓一些。

    即便如此,城主落地时速度依旧很大,不得不把伞合拢点在地上,缓解冲击力后踉跄落下,被拍马赶到的周九凤扶住。

    “城主,您没事吧?”周九凤关切的问道,卜小妹查着她身上的伤口。

    “没事儿。”城主摆了摆手,她刚要站起来,身子一软又倒在周九凤怀里。

    她的胸口如遭重击,浑身酸痛,一时片刻站不起来了。

    这一头山语远比饕餮厉害的多了,举手投足便是足以排山倒海的力量。

    恰在这时,“咚咚,咚咚”,天上响起了雄浑而悦耳的鼓点,鼓点中还有悲怆,伴着龙吟与落雨,仿佛天地同悲。

    几乎所有人,包括在逃的百姓,妖兽,帮助百姓离开的锦衣卫,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悲伤。

    手上的动作,脚步不知不觉的停下来。

    他们回头看,见浪端的山语用鼓槌一般的尾巴敲打着肚皮,它的肚皮白而亮,冒着白光,响着鼓点,令人入迷。

    鼓点虽然雄壮,悲伤却掩饰不住。望着敲打肚皮的山语,周九凤觉着它又许多话要说,许多悲要诉。

    唯有城主看出了不寻常,她发现,在鼓点不断的敲击下,山语脚下的浪花正在不断的抬高。

    现在已经到山巅与云端中间了。

    “别发呆了,快跑,快跑!”清姨用力推了痴迷鼓声的周九凤一把。

    然而为时已晚,不待周九凤回过神,在山语一记重锤下,高高的海山越过山巅向镇子落下来。

    瞬间,沉迷在鼓声中的众人醒悟过来,望着头上灭顶之灾,有人惊叫,有人嘶喊,有人哭泣。

    “停!”正在所有人以为命将休矣时,一人出现在海浪落下的地方,他凭空而立,伸出右手,贴着浪花。

    山一般高大的浪花,仿佛被他小小的手掌托住了,桀骜不驯的怒吼也在渐渐回归于平静。

    闭目待死的人睁开眼,望着那在海山面前微不足道的身影,周九凤惊喜道:“是余掌柜!”

    清姨点了点头,顽强的站起身,正在忧虑余生能蹦对付这座海山与山语时,只见以余生的身子为中心,那座海山渐渐结成了冰。

    头顶的山语呆住了,看着冰迅速的蔓延,直到把它的尾巴也冻在海山里,山语终于清醒过来。

    它在冰下的尾槌一摆,破冰而出,顺着冰山滑向余生,头同时有力度的摆起来,准备给余生一头锤。

    “你个锤子,给老子住手!”余生身子一闪而没,出现在山语的另一侧。



    山语不听余生的话,没有住手,也住不了手,因为他的头太大了,大到惯性让他控制不住。

    在山语不断甩着尾巴企图停下的情况下,山语的大头还是砸在余生方才的位子上。

    “砰”,大头锤在冰块上,冰山为之震动,余生忍不住跟着颤抖一下,为山语感觉到疼。

    “吾以龙王之名,命汝速速归去。”余生见倒下的山语顷刻间直起身子,咬破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条龙。

    这条龙画成后,在空中盘旋,继而化作一条五爪金龙,朝着山语龙吟长啸。

    头有些晕,山语身子摇摇晃晃的面对着余生,对余生的命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余生划出的龙消失在空气中时,山语终于控制住了身子,摇了摇头脑袋再次盯上余生,尾巴甩着向余生冲来。

    山语虽无四肢,仅靠尾巴驱动身子滑动,速度却不慢,眨眼间拉近了与余生的距离。

    “胆敢以下犯上,你吃熊心豹子胆了。”

    余生再次警告它一句,蹲下身子在冰面上一拍,一面冰墙登时挡住了山语的去路。

    山语调转身子要绕过去,又有一堵冰墙挡住去路。

    不待山语再调转身子,“砰砰”,四面八方的冰墙把山语困了个插翅难逃。

    “嗷…”山语怒吼着,撞击着冰块,冰墙牢不可破,让山语只能用泛红的双眼怒瞪着余生。

    余生松口气,拍了拍双手走向囚笼,“孙子,你莫不是吃错了药?居然敢来扬州兴风作浪,不知道扬州本少主罩着呢?”

    山语一声龙吟,摆着尾巴驱动着身子撞在余生面前的冰壁上,吓的余生向后退一步。

    “别挣扎了,东荒王法则的力量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余生定了定心神,劝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掀起这么大风浪,把百姓淹死,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海里妖兽袭扰岸上百姓的不少,但像山语这么大动干戈,掀起海浪,带起海啸,如同台风一般深入大荒的还真不多见。

    山语不说话了,在囚笼里后退一步,余生以为它听劝,继续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服软,我就放你回海里。”

    “咚咚,咚咚”,余生话音刚落,回应余生的是密集的鼓点。

    正在余生不知所以然时,“啪啦”,冰墙化作粉碎,磅礴的鼓点带着碎冰直接打在余生身上,让余生在冰面上翻滚。

    翻滚之间,余生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是冰面的尽头,再下面是镇子,那里有抬头看着他的小姨妈和百姓。

    “不能在小姨妈面前丢脸。”

    余生闷哼一声,手在冰上支撑一下,在身子再翻滚将要跌倒时,一把冰雕的龙椅出现在他身后。

    这龙椅与前世皇帝坐的龙椅差不多,椅背上雕琢着无数条龙,在冰山的边缘牢牢托住余生的屁股,让他坐在上面。

    方才见余生跌飞出去,众人忍不住捂嘴惊呼,现在见余生如此潇洒的稳住了身子,登时拍手叫好起来。

    唯有清姨,为余生在危在旦夕之间居然还有心情操纵出这么一豪华的龙椅而不满,嘀咕了一句“骚包”。

    骚包的余生顺手从系统为自己兑换处一杯酒,倒在手上冰做的酒杯里,望着山语敲着肚皮从囚笼走出来。

    “咚咚,咚咚”,山语不住的朝着余生敲肚皮鼓,带起的一阵阵风刀向余生刮过来。

    余生左手信手打着响指,让一堵一堵的冰墙挡住,右手不忘慢悠悠的把酒饮尽。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不如来一杯酒。”余生又为自己斟一杯,顺手捏住一粒冰块丢进酒杯,“再说你又打不过我。”

    身为龙王之子,余生有这样绝对的自信,即便山语比饕餮更厉害。

    “嗷…”

    山语向余生怒吼一声,龙吟久久不散,里面藏着绵绵不绝的仇恨,让余生举酒杯手一停,突然觉着事情或许另有蹊跷。

    这时山语尾巴敲打肚皮的节奏更加密集,爆裂,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所有仇恨在顷刻间爆发出来。

    思索中的余生察觉出不妙,身子刹那间离开了龙椅,出现在上空。

    “轰”的一声巨响,龙椅这时炸裂了,同时被炸裂的还有附近的冰面,宛如投下一枚炸弹。

    望着脚下冰爆形成的粉尘,余生出了一身冷汗,他记起了大鹏的警告,山语的肚皮大鼓用到极致时可以破坏四周的灵力。

    见余生安然无恙,山语更加愤怒了,双眼红彤彤的,尾巴敲在鼓上,风刀刮向空中的余生。

    余生瞬间移动把身子转移到山语的背后。

    在山语因转动身子而摆动尾巴,把尾巴离开肚皮鼓时,余生双手凭空一推,冰面出现四五道冰枪,卡住了尾巴。

    不止如此,不怠慢的余生左手划一个圈,无数冰枪涌现,化作一道栅栏困住山语,同时还有几道冰墙贴住山语的肚子。

    只要它稍有动弹,冰枪便会扎进它的肚子。

    “再不住手,莫怪本王不客气了。”被他搞的很狼狈的余生怒道。

    山语依旧怒目相向,但身子不敢动弹分毫。

    余生这才有勇气踏步走上去,用脚踹着山语,“劝你还不听了是吧?让你嚣张,让你嚣张。”

    奈何山语的身子很大,余生的脚踹下去只是挠痒痒。

    “居然不把本少龙王放在眼里,老子不要面子是吧。”余生继续踹。

    山语这时回复了神智,“你,少龙王?”

    “废话,老子方才都下降龙令了,你没看见?”余生气喘吁吁的收了手,“居然敢违背龙王旨意,胆子够大的。”

    山语身子一哆嗦,“降,降龙令?伦,伦家没看到。”

    降龙令乃是东荒王统御天下龙族的手令,世上只有东荒王或其后人的血才能在空中划出一条五爪金龙。

    “在你脑袋锤在冰面的时候就下了。”余生说。

    山语委屈道:“那,那会儿伦家把脑子锤晕了,伦家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

    余生挠了挠后脑勺,原来下的太快,所以后面才又打了半天,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急忙转移话题,“你别伦家,伦家的,能不能有点龙族的气势,爷们一点儿?”

    “伦家是一条母龙。”山一般高的山语光芒一转,化作一妇人出现在余生的面前,“伦家见过公子。”

    余生看了她一眼,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哎呦,我的娘,我还是龙族八九点钟的太阳,你怎么能这么毒害我。”

    出现在余生面前的山语,如同把猪八戒的头和肚子装在了孙悟空身上,让人不忍直视。



    山语低头查看身子,抖了抖不知因胖还是大而抖动的胸脯,“还成啊,挺漂亮的。”她满意的说。

    “这还漂亮?”余生歪着头不看她,“我的天,你们龙族是不是审美都有问题?”

    黑妞也是,守着一俗到家的名字愣是觉着霸气。

    系统在余生脑海里提醒他,“你也是,难道龙族天生带着自恋的基因?还是上梁不正,所以下梁全歪了。”

    余生在念头里竖起一个中指,“知道我大爷怎么死的吗?”

    “多嘴?”系统自觉的说。

    余生被噎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你这样聊天会没朋友的。”

    “我本来就没朋友。”系统一本正经的说。

    这天聊不下去了,余生让它一边玩去。

    他扭着头,避免看山语的尊容,问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掀起海浪,席卷扬州的?知不知道多少百姓因你而丧命?”

    山语双目瞪圆了,语气上扬,“他们的命是命,伦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什么?”

    余生回过头,又被山语猴子般瘦的四肢和脖子,猪一般大的脑袋和肚子吓的扭过了头,“你孩子?命?怎么回事?”

    山语一指扬州所在的方向,“伦家孩子被扬州人给剥皮抽筋了!”

    “啥?”余生被惊讶的顾不上被山语的尊容吓到了,他看着山语,“你儿子,被人…”

    他比划了一下殒命的手势。

    山语点点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在锤子一般的脸上肆意横流。

    扬州难道出了一位哪吒?余生确认道:“你儿子不是小龙人吧?”

    “小龙人?“哭泣中的山语停下,奇怪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小龙人不是东西,也不对,小龙人是龙与人生的儿子。”余生绕口令一般的解释说。

    山语恍然,“那还不是东西。”

    “你管他是不是东西”余生瞪她。

    山语吓得后退一步,委屈的又哭了,“伦家孩子不是小龙人,他们是伦家跟他们父亲忙了几年才怀上的。”

    “伦家好不容易把他们生下来,带着他们在海里吃鱼,谁知道伦家一打盹的功夫,他们,他们…”

    山语说到此处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道:“他,他们就被人剥皮抽筋了。”

    “你一打盹的功夫?”余生疑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等屠龙技艺至少得是传说中巨人一族的屠龙术?

    山语见余生质疑,又抽泣着改口道:“伦家,伦家生孩子不眠不休半个月,所,所以打盹打的长了点。”

    “那你到东溟去生啊。”余生不知道说什么好,遇见这么大大咧咧的亲娘,也算是倒了霉了。

    他不再责怪山语,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扬州的人杀害了你孩子?”

    “伦家循着血腥味一路跟到附近的海岸,他们上岸后一定去扬州了。”山语咬牙切齿的望着扬州。

    “这些卑鄙的人类,伦家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她捏紧拳头,大锤子头因怒气更加立体了。

    “胡说八道,我也是人。”余生喝道,“再说杀你孩子的人也不一定是人类,普通人岂有这样的能力?”

    “此事必有蹊跷!”余生托着下巴说。

    山语听不进去,“公子,你不一样,你不是人。”

    她指着下面的镇子,“伦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乖乖把凶手交出来。”

    “胡闹,你怎么能骂人呢,我怎么不是人了?”余生义正言辞,小龙人也是人。

    见山语有些不服气,余生继续道:“就算是人族杀了你儿子,那也不是普通人,下面那些百姓你把他们剐了,他们也交不出凶手。”

    “万一凶手是恶人,你这么做还顺了他们的心意。”余生说。

    “他们本来就是!”山语应声说。

    “对,对,他们是。”余生安抚她,叹口气,“不如这样,那些杀害你孩子的恶人,我帮你把他们找出来。”

    山语狐疑的看着余生,“公子,你行吗?别也被他们把皮扒走了,陆上人妖兽坏的狠,特别是那些巨人,以前经常设法剥我山语一族的皮。”

    后来被东荒王龙伯之战一顿打之后,这些巨人才收敛起来。

    “放心吧,他们是哪吒,我还不是龙太子呢。”余生笃定的说。

    “公子,你是龙太子。”山语好心提醒余生。

    “让你多嘴。”余生踢她一脚,“别以为你没事了,酿下这等灾祸,让许多无辜的人丧命,该当何罪?”

    “他们先杀的伦家孩子,再说伦家是龙,杀他们…“山语见余生目光不善,把音量放低了,“也不算什么。”

    “杀人偿命,自古如此。”余生望着山下的狼藉,”这样吧,你且跟着我,等抓到杀害你儿子的凶手,咱们再发落你。”

    “成,只要能让伦家亲自报仇,后面任由公子发落。”山语审时度势的说。

    一龙一人商议定,让山语在这儿收拾烂摊子,余生向镇子落下去。

    城主这时已经缓过来,看不出有什么受伤的地方,余生心放下许多,但还是落在清姨面前,抬起头拍了拍城主的头。

    “清儿,你没事儿吧?”余生老气横秋的说。

    余生已经想清楚了,他得扭转在所有人心目中城主外甥的形象,让所有人认识到他跟城主是绝配。

    不然他余生何时能上位?何时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时能继承扬州城一切,让城主抢走的私房钱再次成为他余家的钱?

    “没大没小。”城主手里的油纸伞一顶余生的小腹,转身就走。

    留下周九凤戏谑的看着余生,“行啊,余掌柜把胆练出来了,居然敢摸城主的头了。”

    “好像我以前不敢是的。”余生装大尾巴狼,“主要是以前我个子矮,要不然……”

    前面的城主回过头,目光不善的看着余生。

    “要不然怎么样?”周九凤还在追问余生。

    “要不然楚生就成畜生了。”余生的求生意识还是很强的。

    “噗”,周九凤听了余生的话一怔,忍了很久,最后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余生把她丢在原地,追上城主道:“山语这厮这次席卷扬州,乃是因为有人把她两个孩子的皮剥了。”

    “什么!?”城主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余生。

    余生肯定的点点头,“山语认为凶手就在扬州城,我们得把他们揪出来,这样…”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城主打断余生,“山语的肚皮蒙的鼓有迷人心魄,操纵心灵等妙用,若歹人去了他们的皮…”

    动手的人不是寻常之辈,取皮作鼓一定是有大用处的。

    清姨只希望这些人不在扬州城弄出乱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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