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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只留下余生一个人的时候,他来到井边。

    虽然看不见井里的水,但余生闭上眼,可以亲切的感受到水的存在,甚至足以察觉到水的不同。

    下毒的人或许不知道,井水乃是活水,来处大不同。

    虽然不是如竹林小屋池塘里的水那般直接来自仙山,但也是取自大河湖泊终日不枯竭的水源。

    若不然在前些天镇子大旱的时候,乡亲们也不会来客栈打水了。

    当然,不旱的时候,乡亲们也喜欢来客栈蹭水喝。

    为防止这有毒的水污染大江大河,余生将有毒的井水取出来,直接丢到一个臭水沟里。

    一直忙了许久,余生才确信井里的井水的干净了。

    为保险起见,余生抬起头,招呼一直在他脚下玩的狗子,“狗子,过来。”

    平日里听余生话,他一招呼就赶过来的狗子抬起头,静静的看了余生一眼后,直接跑回大堂。

    “嘿,我…”余生心说这时候你倒是变聪明了,他招呼同样在旁边观看的黑猫和警长,两只猫更是看也不看他。

    “得,我还是找个不要命的来吧。”余生取出封印卡,双手一夹,消耗功德值直接把怅鬼召唤下来。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怅鬼,可想而知怅鬼的睡的有多死了,以至于她站在余生面前的时候,还闭着眼。

    “醒了,醒了。”余生在她耳边打个响指,命令怅鬼醒过来。

    怅鬼豁然睁开眼,寒气逼人,在见到是余生后才收回去,“嘎嘎”,她埋怨余生,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还有脸睡,你看看客栈都变成什么样了?”余生不仅毫无愧疚之心,而且还数落起了怅鬼。

    本来还有些许怒气的怅鬼立刻懵了,她望了望院子的狼藉,双眸露出惊讶的表情,“嘎嘎?”这怎么回事?

    “这要是敌人来偷袭客栈,别说你保护本少主了,本少主还得保护你。”

    余生嘴里数落着怅鬼,手递给怅鬼一碗水,“来,干了它。”

    怅鬼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被余生这么一顿数落,已经顾不上思考为什么端给她一碗水了,端着仰头一饮而尽。

    她擦了擦嘴,把碗递给余生的时候,见余生正瞪大眼珠子看着她。

    “嘎嘎?”怅鬼有些奇怪,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子,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身子没有不舒服吧?”余生问怅鬼,“或者,有没有什么异样?”

    “嘎?”怅鬼一头雾水,不知道余生问这个干什么。

    或许是没有笑或者走路的缘故?余生于是道:“没事你就走两步。”

    怅鬼奇怪的看着余生,走了两步以后回头望着余生,见余生食指上挑,“再给我笑一笑。”

    怅鬼这下不动弹了,戒备的看着余生,搂紧身子,心说余生莫不是看上她了吧?

    虽说他是主子,但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毕竟人鬼还殊途,更不用说龙鬼了。

    “你想什么呢?”余生没好气的说,“我就是让你下来,帮我尝尝这井水里还有没有毒。”

    “嘎?”怅鬼一听,气的牙痒痒,就这么点距离,为了尝毒,居然大半夜的把她召唤出来?

    万一她习惯裸睡呢?

    身为怅鬼的主人,余生借助封印卡还是知道她心思的,“你放心,就算你裸睡我也看不到,,快,我命令你,笑一笑。”

    谁让他有个能自我阉割的系统呢。

    “嘎嘎”,命令不能不听,怅鬼露出大白门牙,向余生笑两声。

    “哎呦,我的天。”余生捂住自己的胸口打断她,“你快别笑了,笑的我心里直发毛。”

    “嘎!”怅鬼收了笑容,锐利的目光剜了余生一眼,气冲冲的回房间睡觉去了,现在凤儿正想她呢。

    没办法,怅鬼为了睡个好觉,用水草把凤儿绑在了床上,顺便封住了她的嘴。

    余生没在意怅鬼的离开,他又取了一碗水,心想鬼已经死了,就算有毒估计也不知道,他还得找个试毒的。

    正想着,大通铺的房门打开了,一道黑影钻出来,抓住手里的碗咕嘟咕嘟灌下去。

    “你…”余生看着他。

    “哟,余掌柜你还没睡呢?”抹了抹嘴,老乞丐笑着对余生说,“晚上菜太咸了,齁死我了。”

    “齁死你就对了,白米饭不吃,尽吃菜,不咸就怪了。”余生说。

    老乞丐一身女装在晚饭前都没变过来,他不好意思出去,草儿看在他为医术做出重大贡献份上,让他在通铺房用的饭。

    那家伙,一个人愣是吞了五盘菜,米饭纹丝没动,若不是白高兴和叶子高出手抢,他能把盘子啃了。

    “嘿嘿”,老乞丐说,“余掌柜做的饭太好吃了。”

    “余掌柜,不是我恭维,你比姑苏城那号称厨神的厨子厨艺强多了。”他竖起大拇指,接着看到了自己的袖子。

    “哎,我变回来了?”老乞丐低头一看,急忙去查看自己的下半身。

    大荒的裤子不给下面留门,老乞丐想看还得直接解裤子,乞丐裤子又肥,大半个白屁股立刻露出来。

    这成何体统?余生急忙制止他,“你大爷的,快穿上!”

    用手不合适,余生是用脚制止他的。

    岂料来乞丐高兴的手一松,裤子掉了,急忙弯腰去提,正好把要害部位递给余生。

    “哎呦”,老乞丐才高兴不到一分钟,捂着下面呼起痛来,“余,余掌柜,你,你干什么?!”

    “这个,我,这是自己撞上来的,真不怪我。”余生特别无辜的说。

    他又望着自己脚尖,这都能中,也忒邪乎了。

    “怪我了?!”老乞丐愤怒的说,身子这会儿还站不直。

    “得,怪我。”余生扶着老乞丐往通铺房走,“本来要赶你出去的,这样,你先在客栈养伤成吧?”

    “那,上房?”老乞丐立刻不喊痛了,目指上房。

    “那还是去门口…”

    “通铺就通铺。”老乞丐忙说,也不用余生扶了,一瘸一拐的走向通铺的房门。

    “哎,对了,你身子没事很么不适吧?”余生问。

    老乞丐回头,捂着裆下,悲愤的看着余生,“你说呢?”

    “得,当我没问。”余生拍了拍脑门,这人一旦睡晚了,智商都不够用了。

    不过也难怪,谁让他余生大智若愚呢。



    翌日,客栈门前,大雾弥漫。

    连绵细雨过后,天终于有放晴的迹象了,乌云换成黑云,倏尔作马,倏尔作狗,飘向东面去了。

    经过昨夜的折腾,客栈人起的迟。

    白发老叟穿过迷雾来到客栈门前的时候,见门板还没拆,上前“啪啪”敲起来。

    “一日之际在于晨,开门,开门。”他大声喊道。

    余生一下子醒过来,他不去理老头,起身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户。

    “嗬,好大的雾。”余生说。

    大雾遮住了所有视野,湖泊,树影全部见了,就是院子的茅屋顶也有些模糊。

    空气潮湿的很,仿佛握住捏一把可以捏出水来,呼吸这些空气时,有些凉,但很清新。

    白发老叟听到了拐杖点青石板的声音,停下敲门,转身看着镇子东面。

    很快一个人的身影由淡墨转浓,冲破浓雾,来到白发老叟面前,那是灰发老叟。

    “木兄,别来无恙乎?”灰发老叟向白发老叟拱手。

    “无恙,无恙,木兄脚依有洞?”白发老叟操弄这不文不白的话问。。

    “哎,难痊愈咯,不长眼之人在脚下来来去去,能好就见鬼矣。”灰发老叟摇了摇头,俩人说话半斤八两。

    “然,祸之福所倚,老朽脚伤自有福来。”灰发老叟拍了拍身后包袱,“近日偶得阿堵物,特邀兄共享。”

    “甚?”白发老叟有些不明白灰发老叟说的啥。

    “阿堵物。”灰发老叟见他还不明白,不耐烦的说:“钱,我捡到钱了。”

    “哦,哦”,白发老叟道:“木兄所言也忒绕口了。”

    “木兄此言差矣,若直言财物,岂不沾染了铜臭气?”

    “木兄所言极是,阿堵物,这名字不错,不错,够文雅。”白发老叟点了点头。

    “走,今吾做东。”灰发老叟走上台阶,跟着敲门。

    俩人本来已经把近些年积攒的钱花光了,岂料现在天上掉钱了。

    “来了,来了,别敲了,我这可是棪木做的门板。”余生见伙计们一直没动静,只能自己下楼开门了。

    “棪木又如何,珍贵乎?”在余生起了门板后,白发老叟不高兴的说,“吾告你,槐木乃为上品。”

    “此言有理,榕木为上上品。”灰发老叟说。

    白发老叟又不高兴了,“槐木上上上品。”

    “榕木上上上上品。”

    “槐木上…”白发老叟上了一会儿,气儿都喘不过来的时候才结束,“品!”

    灰发老叟没那肺活量,直接道:“槐乃木中之鬼,槐木招鬼。”

    “榕…”白发老叟不知道说什么了。

    “行了,别争了,等我以后全砍回来试试,到时候告诉你们哪种木好。”余生说。

    “别!”俩老头异口同声。

    “还是榕木好。”“还是槐木好。”俩老头改了口,又坚持方才对方的观点了。

    “别吵了,还用不用饭了!”余生终于不耐烦了。

    俩人这才进了客栈,找到一位子坐下,接着又换过来,让灰发老叟坐在东面。

    “今儿吾做东。”灰发老叟向迷惑的余生说,顺手丢给他一串钱,“此赏汝,汝快上粥。”

    “那你得等会,得现熬。”

    余生接过钱,正要去后厨,忽觉手中的钱手感有些熟悉,停下来仔细端量,正好昨日被骗钱数。

    只是铜钱都一个模样,余生只能闭上眼,用掌心仔细感受那一串钱。

    “汝作甚?”灰发老叟问。

    “此乃吾钱。”余生睁开眼,十分笃定的对灰发老叟说。

    “荒谬!此等阿堵物模样相同,汝怎知此钱乃奸人所骗之钱。”白发老叟深怕这一顿吃不成了。

    “这真是吾钱,昨日为奸人所骗,被其藏于树洞中,汝若不信,吾…”

    说半截,余生自己额头一下,“我怎么被你们带沟里去了。”

    他继续道:“你要是不信,我把那奸人带出来,咱们当场对质。”

    白发老叟还要说,被灰发老叟拦住了。

    “哎,此阿堵物…”后面的话灰发老叟文雅不下去了,“还真是余掌柜的,吾见叶子高骑一头猪追那人要来着。”

    “你看,是我的吧?”余生得意的把那一串钱揣进怀里,“告诉你们,这钱我快揣烂了,手感记着特清楚。”

    “可怜小鱼儿,缺钱如斯,吾再赏汝一些。”灰发老叟从包袱取出又丢给余生一串。

    余生这才心满意足回到后厨。

    刚把粥熬上,他醒悟过来,“不对呀,老鬼和骗子的钱好像全藏树洞里了。”

    如此说来,方才灰发老叟包袱里的那些钱应该是骗子和老鬼藏的。

    那应该是我的钱!

    余生忙去后院喊老鬼带着汉子到前面来,又先回到大堂探探口风,看能不能与老头平分。

    刚回到大堂,刺客四人组在木梯上喊住余生,“余掌柜,奴,咳,我们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事儿你吩咐。”余生见大哥依旧是猪头,身子女人样,还挺过意不去的。

    大哥被八字胡和白面书生搀扶着,四个人故意站在余生西面,让余生直面他们,背对后院的门。

    “昨儿晚上动静那么大,出什么事了?”大哥问。

    “哦,有个人炸…扎脚了。”余生觉着有人炸了的事儿还是不要告诉人的好。

    “扎脚?”仨男人不解,那人得多怕疼才能弄出那么大动静来。

    “余掌柜,我把他给你带过来了。”大哥正要继续问话,公羊带着汉子进门来。

    汉子用生死看淡的语气问,“余掌柜,你…”

    “扑哧!”汉子的话戛然而止,余生惊讶的看见,汉子后脑勺扎进一个箭杆,兀自颤抖不休。

    “这,这…”余生惊讶的说不出话。

    正错愕之际,“噗”,又有一支箭从窗户射入,措手不及的余生眼看要中箭。

    灰发老叟伸手一抓,箭扎进了他的手背,“发什么呆呢!”他冲余生喊。

    但这还不算完,“休”的声音响起,一支箭居然绕过刺客四人组,直接朝余生射过来。

    好在老叟喊过以后,余生回了神,刹那间移动,人已经来到客栈门口,与箭去势相反方向。

    然而,那支箭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次绕过四人呼啸着向余生袭来。

    余生身位再变,箭杆跟着变,“我去你大爷,这根箭还是跟踪导弹!”

    又转换许多位子,余生甚至贴在楼板上,箭还是竖起追了上去,它还很灵活,任何障碍物都能绕开。

    “让开!”在余生再次站在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喝。

    余生急忙侧身,在箭转向迎面射来的时候,旁边闪过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箭头。

    那箭头被长剑一削,劈成两半,但去势不减,依旧撞在余生胸口,奈何箭头锋芒已去,没有对余生造成太大伤害。

    “哎呦,我的姐,幸好你来的巧。”余生见是余诗雨,大松一口气。



    余生放松的太早了。

    白面书生见箭不中,立刻采纳了备用方案,手扣住腰间飞刀,刹那间掷出。

    他不忘喊一句,“小陆飞刀,例无虚发!”

    飞刀银芒如流星,余诗雨出剑去挡,但太慢了,或者说飞刀太快了,一点寒芒先到。

    但余生也没有坐以待毙,身子在同一刹那动了。

    他瞬间移动到白面书生面前,一脚朝他踹上去,以免他掷出第二枚飞刀。

    “敢情是你个孙子在捣鬼。”余生怒道。

    “砰”,白面书生撞上桌子,又撞上木梯栏杆,木梯乃棪木做成,坚硬的很,又把白面书生撞了回来。

    在白面书生被踢飞刹那,刺客四人组的另外三人瞬间后退,团团围住跌倒在地面的白面书生。

    “下毒的也是你们几个吧?”余生上前一步望着他们。

    “不错。”事已至此,大哥倒也大方的承认了。

    他笑看余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的性命是中原杀手榜第十,洛城四子取的。”

    “怎么你们就取我性命了?”余生生龙活虎的抖了抖身子,“倒是你那笑,快把我给恶心死了,快别笑了。”

    大哥被余生这么一说,自觉地收起笑容,他现在笑起来的确难看很多。

    “等一下,你们是什么城的?”余生忽然醒悟,惊讶的问他们。

    “中原洛城,圣人之城。”大哥得意的说。

    “你奶奶的,你们居然来暗算我。”余生这个气啊,按道理,他还是圣人之城的城主呢,虽然洛城已经衰败不堪了。

    “要的就是你的命。”大哥说,“公子怕是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值钱吧?足以倾城呢。”

    “谁要我的命?”余生趁机问。

    “按理说,公子已是将死之人了,我们应当把要杀你的人告诉你,好让你做鬼或者来世也雇凶杀人,这样我们也多挣点儿钱,不过很可惜,我们也不知道雇我们的人是谁。”大哥说。

    “谁他娘的要死了。”余生不高兴了,指着倒在地上迟迟起不来的白面书生,“我看要死的人是他还差不多。”

    大哥回头一看,立刻去担忧白面书生的伤势了。

    倒是白发老叟指了指余生胸口,好心提醒道:“是你快死了。”

    余生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胸口插着一把飞刀,没至刀把,鲜血已经染红了胸口。

    “这,这…”余生脑子“嗡”的一下懵了。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从“洛城”震惊中醒过来的余诗雨快步走上前,一面扶住他,一面按住伤口。

    余诗雨同时大声呼喊着,只是声音非常的远,好像是在天边喊的。

    很快,清姨从后院飞进来,白高兴和叶子高飞奔下楼,周九凤夹着草儿三步并作两步也下了楼。

    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余生却觉着很遥远。

    他只与清姨说了一句话,“我,我要死了?”接着就人事不省了。

    “小鱼儿?小鱼儿?”清姨摇晃着余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胸前的伤口。

    余生听到了清姨的呼喊,只是这时的他晕乎乎的,灵魂似乎正在飘离身子,手指也懒得动弹了。

    仿佛整个世界已经与他无关。

    周九凤扶住清姨,“城主,你别着急,先让草儿看看。”

    “对,草儿。”白高兴急忙把草儿一把抱到前面来。

    黑妞望着瘫软的余生一会儿,豁然转身,朝着造成一片狼藉,依旧躺在地上的白面书生四人吼道:“是你们动的手!”

    杀手四人组顾不上理黑妞,因为白面书生这会儿也是凶多吉少。

    余生随脚一踹正踹在要害部位。

    只见白面书生捂着裆下,高声惨叫着,身子还不住滚来滚去的挣扎着,大哥三个人还摁不住他。

    闻听外面响动的老乞丐出来一看,关心余生伤势,深怕以后吃不到他烧的饭的同时,不由的感叹余生真绝户高手。

    见四人不理自己,黑妞上前伸手去抓最近的大哥。

    大哥背后仿佛有眼,在关心白面书生之余,手打一个响指,背后的刀立刻出鞘,斩向黑妞的右手。

    黑妞急忙收回来,再要动手时,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着,不断逼着黑妞后退,与她缠斗在一起。

    慢慢的,余生那边的慌乱停了,只剩下黑妞的打斗声,白面书生的惨叫声。

    众人见草儿停了手,“怎么样,怎么样?”叶子高关心的问。

    黑妞也竖起了耳朵,见一时还拿不下这刀,瞬间后退戒备的来到余生这边听消息。

    草儿方才一脸担心的表情消了,她翻个白眼珠,说:“没事儿,余掌柜呀,就是吓晕了。”

    “嗯?!”众人一惊,抱着余生一脸关切的清姨也愣住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周九凤问,这刀都插在胸口上了,能只是被吓晕了?

    “你看错我都不会看错。”草儿抬起手拍余生脑门,“行了,快睁开眼吧,你压根没事儿,死不了。”

    “嗯?”一直有意识的余生睁开眼,惊讶的望着草儿,“死不了?那我怎么感觉跟灵魂出窍一样轻飘飘,晕乎乎的。”

    “废话,吓倒了能不晕和飘吗?”草儿没好气的说。

    “那,这…”余生指了指胸口的飞刀,又有些晕了,“哎呦,不行,不行,我要死了。”

    他尚有余暇看清周围,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倒在清姨的怀里。

    偏有人信了他的邪,“草儿,你是不是看错了,掌柜的饕餮、猰貐都不怕,还能吓晕?”

    “他是被自己快死了给吓晕的。”草儿说。

    “那这飞刀…”叶子高指着扎在胸口的飞刀,“插到心上了,还…哦,对,掌柜的是小龙人。”

    “他且欢实着呢,最多有些贫血。”草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盛余生的血。

    “嘿,你这是干什么?”叶子高惊讶的问。

    “你说呢,这可是龙血呀!而且是至高神一脉的龙血,一点就强身,两点道行增,一口就半神。”

    “哎,给我来点儿。”叶子高急忙说,随手就抓起一个碗。

    “我也来,我也来。”富难说。

    他停留在三钱很久了,就是白高兴也忍不住取了一个碗。

    更激动的是黑妞,“让开,让开,你们那是浪费,让我喝上一口,我能直接就从蛟龙跃升为真龙。”

    “干什么,干什么?”余生把草儿推开,“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我都快死了。”

    他顺手把草儿那瓷瓶抢过来,“我尝尝试试。”

    “哎”,草儿忙拦住他,“掌柜的,你浑身流淌着这血不见有长进,再喝回去也没大用。”

    被识破的余生有些尴尬,“谁说我是为了长进?我是防止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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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儿为余生取了飞刀,敷上金创药,包扎好以后,清姨扶余生站起来。

    这时刺客四人组也知晓余生无事了,只是他们即使想补刀也没机会,余诗雨和黑妞他们一直防备着。

    站起来后余生一看,那白面书生依旧躺在地上,虽然缓了许多,但还是站不起来。

    “余掌柜,这几个怎么处置?”周九凤握着刀把问余生,说来惭愧,她周神探还没出手呢,案子居然已经破了。

    “哼”,把白面书生护在身后,大哥领着余下两人站起来,握紧手中武器,“谁处置谁还不一定呢。”

    身为杀手,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三个人因此浑然不惧,甚至还想杀出重围。

    “先别动手。”余生制止他们,“我问你们,雇你们的人出多少钱要我的命?”

    “敢情是雇凶杀人,掌柜的,你得罪谁了?”黑妞好奇的问。

    “我怎么知道,我这么老实厚道,能得罪什么人?”余生郁闷地说,而且还请了中原洛城杀手,想必雇凶的人不简单。

    “你老实?”众人不屑的看他。

    “两百万贯。”大哥这时说出了一个让众人倒下一口冷气的数字。

    “我的个亲娘,两百万贯呢,足以买下半个神农山了。”草儿咋舌。

    神农山位于神农城,山上几乎全是神农和历代城主从大荒各地采来的名贵药草,甚至不死草也有几棵,珍贵无比。

    “可说呢。”黑妞忍不住用手在余生面前比划一下,”掌柜的,要不咱们去领赏钱吧,你教教我怎么用镜子复活。”

    “一边去,我的命就值两百万贯?”余生说。

    “至少二百五。”叶子高刚说罢,被余生踹了一脚。

    大哥见他们在面前玩闹,浑不把三个人放在眼里,立时有些不高兴,只是不等他发作,余生说话了。

    “你确信雇你们的人出的起二百五,呸,两百万贯?”余生说,“即使他有,你们有命回去拿?”

    “你什么意思?”大哥眉头微皱。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荒盟主余生是也。”余生说。

    三人以莫名的眼神上下打量余生。

    “怕了吧?”余生仰着头,颇为得意。

    大哥摇摇头:“没听过。”

    他们在中原接到任务后就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往扬州,一路上压根顾不上打听别的,深怕任务被人捷足先登。

    “不过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敢抢东荒王的位子。”大哥说。

    东荒之主是东荒王他们还是知道的,虽然东荒盟主与东荒王差了几个字,但已经犯东荒王的忌讳了。

    整个大荒的人都知道,东荒王是小肚鸡肠。

    “嘿,怪不得被人骗的前来送死,原来这么笨。”叶子高指着余生,“东荒王又怎么样?在我们掌柜的面前…”

    “嗯?”三个人看着他说大话。

    “我们掌柜的也得乖乖叫娘。”叶子高停顿一下后说,“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仙山少主。”

    “什么?”三人吃惊的后退一步,躺在地下的白面书生也停止挣扎。

    “让你们来刺杀东荒王的儿子,你们说雇你们的人是何居心,你们莫不是与他有仇吧?”叶子高说。

    杀手四人组这时已没有方才的从容。他们对视一眼后,陷入深深的惊疑中。

    “哎”,富难一拍手,“你别说,这倒是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以后谁得罪我,我雇他来杀掌柜的。”

    “你大爷,那以后我还不被烦死?”余生虽然负伤,但脾气一点不见小。

    他指着黑妞,富难他们,“你看看你们几个,这会儿尽出馊主意”,有让他死一次分钱的,有雇凶来杀他的,“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说的太对了。”草儿附和。

    “对什么对”,余生说完才发现他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你也不是好人,居然接本掌柜的血。”

    “东荒王有儿子,你莫不是骗我们的吧?”惊疑半天后,大哥终于开口了,在问出这句话后如释重负。

    不错,东荒王怎么会有儿子,眼前这几个唬人呢。

    “哎,杀手兄此言差矣。”太史城的无韵从木梯走下来,“以东荒王的脾气,她的儿子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说的是,而且余掌柜杀饕餮,斗猰貐,威名远扬,怕只有你们这些中原人才不知道他的身份。”司幽百草也走下来。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早把他们惊动了,只不过他们一直是在楼上看热闹来着。

    大哥放下的重负再次提起来,“这,这…”大哥望着两个兄妹,如此说来,那两百贯他们是注定得不到的。

    “我的子哟,我居然伤了东荒王的儿子?”倒在地下的白面书生露出不知道哭还是笑的表情。

    笑是这名声传出去,日后在中原杀手界他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哭是这名声传出去,估摸着东荒王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余生暂时顾不上找他们算账,“你们四个全是洛城的?”

    大老远的派四个洛城的杀手的人来刺杀自己,余生认为绝不是巧合,或许他的身份已经泄露了也不一定。

    “不错。”大哥骄傲的点头,身为圣人之城的百姓,即使万年之久了,他们依然很骄傲。

    “那洛城破落成什么样了?堂堂圣人之城的百姓,居然干起了行凶杀人的勾当。”余生摇了摇头。

    “你!”八字胡有些不服气,举着武器上前一步,不过被大哥拦下了。

    “圣人之城的辉煌依旧在,只是我们几个对不起先人,迫于生计罢了。”大哥说。

    看来圣人在洛城人心目中依然有很高的地位,这倒让余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置这几个人了。

    直接杀了?气儿倒是出了,但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便宜他们了。

    若不杀,难消余生挨刀之恨。

    杀手们也在迟疑,四妹问大哥,“大哥,咱们还完成任务不?”

    大哥手里的刀一松,“完什么完,咱们被人耍了”,大哥不高兴的说,“这任务再做下去,横竖都是一死。”

    杀了余生或许还趁雇主心意了,这等赔本买卖他们绝对不做。

    “算你们识相。”余生说,“不过得罪本盟主,败坏我客栈名声这事儿可不是说了就了的。”

    “公子准备怎么做?”大哥又握紧了手中刀,余生若执意杀他们,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若想我放过你们也成。”余生望着他们,“昨日白天到黑夜施毒的人是谁?”

    “我!”四妹毫不犹豫的举起手。

    “很好,你们四个把她身上的毒药挨个试一遍,这事就算了了。“

    见大哥脸有怒气正要爆发,余生拦住了,“放心,我可以保证,即使被毒死了,我也能复活你们,绝不要你们的性命。”

    “而且死一遍这小子还有好处呢。”叶子高指着白面书生说,至少白面书生下半身顷刻间就好了。



    杀手四人组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全是恐惧。

    四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她那背囊里面的毒药林林总总得半百,让人求死不能求死不得的毒药就有十余种。

    八字胡和大哥则知晓四妹的本事,若服用她的毒药,半死不活是轻的,就怕各种混杂着来,比半死不活还半死不活。

    唯一同意的只有白面书生,“子曾经曰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觉着还是吃毒药好。”

    服毒当然好了,这样白面书生被复活以后,小兄弟又可以焕发活力了。

    现在虽然很痛的那股劲儿已经过去了,但白面书生方才悄悄试过,现在兄弟已经不给力了。

    就算没废,估计也不大好使,还不如死了被复活换个新的。

    “这兄弟说的不错,我劝你们还是按我们掌柜说的做比较好。”富难说。

    三人还在相互对视,眨眼商量着,白面书生见他们甚至有下定决心一战的意思,立刻觉着不妙。

    他劝道:“子曾经曰过,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

    “闭嘴!”余生和白面书生的三个同伴同时喝道,再让他说下去,余生就成小人了。

    “别那么没出息,别忘了我们是洛城的人,洛城为什么现在还是废墟?因为我们有骨气!”

    大哥回头望着余生,一脸坚定,“我们宁可站着生,不可跪着死。”

    “嗯,嗯?”八字胡和四妹先重重点了点头,接着疑惑的看着大哥。

    “咳咳”,大哥尴尬的咳嗽一声,兀自逞强道:“我又没说错,只要咱们站着,就算是死了,圣人的精神也不死!”

    “说的对!”白面书生被鼓舞了,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扣着一枚飞刀,踉踉跄跄的与兄弟站在一起。

    他看着余生,“子曾经曰过,洛城人绝不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跟他们拼了!”

    “等一下。”余生制止他们。

    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话说,你老是子曰,子曰的,子是谁啊?”

    又是好汉不好吃眼前亏,又是杀身成仁,余生觉着不像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倒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两面派。

    “你们这子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莫不是个骗子?不然就是个伪君子,不像好人。”余生说。

    相比于前世的子差远了。

    “混账,子曾经曰过,士可杀不可辱。”白面书生气急了,随手一记飞刀掷出来。

    余生吓了一跳,急忙挡在身边小姨妈身前。

    他对白面书生的飞刀记忆犹新,方才他已经瞬间移动躲闪了,但还是中了刀。

    “啊~”,大堂果真响起中招的闷哼声,以至于余生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子,见伤口还是只有原来一处。

    他又摸了摸脑袋,深怕脑子中招了,受伤流血是小,有损他高高的智商就不妙了。

    损了智商也不要紧,毁了容就得不偿失了。

    查遍身子所有地方不见有伤口,余生这才奇怪问道:“咦,谁中招了?”

    他抬起头,见身边叶子高等人全望向白面书生身后,靠近大堂后院门口的地方。

    余生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见老乞丐双眼上抬,呆呆地望着一柄插在他脑门上的飞刀。

    “这…”余生看了看自己,站在白面书生面前,之间相差只有三步远。

    再看看老乞丐,在书生后面,还差了七八步。

    这准头得差到什么地步,才能在丢向余生的时候,插在老乞丐的脑门上。

    “难道我这么倒霉?”余生心想,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心说莫非我刚才直接撞在了飞刀上?

    被殃及池鱼的老乞丐终于有了动作,他目光平视望着白面书生。

    “你他娘的…”话说半截,老乞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殒命了。

    大堂的安静这才被打破,众人一齐看向白面书生,他的同伴倒不是很惊讶。

    “意外,意外”,白面书生万般惭愧的向众人解释,“子曾经曰过,生活总是充满各种意外。”

    “意外你大爷,你们那子是写心灵鸡汤的吧,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蹦。”余生暴跳如雷。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客栈里已经倒着两具尸体了,虽说能复活吧,但也不能这样做生意啊。

    更何况老乞丐和汉子两个人的灵魂正一脸幽怨的在他面前飘着呢。

    “不许你污蔑子!子才不会跟你一样胸无大志,屈身于庖厨炖鸡汤。”白面书生显然对心灵鸡汤有什么误解。

    “我就污蔑了你能这么着?骗子,傻子,呆子,完蛋子,敢在我客栈杀人,他来了也得滚犊子!”余生上前去抓凶手。

    “混账,子曾经曰过,人可杀不可辱,看我不宰了你这畜牲!”

    白面书生也是气急了,手从腰间一抹,两把飞刀在手,随手一甩,第一把飞刀出去了。

    余生这次留了个心眼,及时站住身子,以免撞到飞刀上。

    白面书生第二把飞刀又要飞出去,“哈哈,哈哈!”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声,惊的他收了手。

    “哈哈,哎呦,哈哈”,笑的人笑的快喘不上气来了,余生不用回头也知道,笑的人是听到畜牲的周九凤。

    不过他回头还是吓了一跳,除了本就在他身后的清姨和余诗雨之外,其他人整齐一列排在他身后。

    “你们这是?”余生说。

    “避免殃及池鱼。”叶子高说,毕竟那白面书生的准头忒不准了,还是站在余生身后保险些。

    余生翻了个白眼回头看,见白面书生,大哥和八字胡望着四妹身后。

    躲在木梯后面的客人也探出头,望着四妹屁股。

    那四妹若有所觉,手慢慢的伸到后面,把一把带血的飞刀取刀前面来。

    四妹怒了,“你他娘的不能喊一声,喊一声?”她对白面书生手踢脚踹。

    “忘记了,忘记了。”白面书生躲闪着,狼狈不堪。

    “哈哈”,周九凤刚笑罢,余生又笑起来,“你那傻子有没有说过…”

    “住口!”白面书生躲开四妹,手中余下的那柄飞刀出手,“让你污蔑圣人之子,看刀,小陆飞刀,例无虚发!”

    “噗嗤”,传来刀入肉的声音。

    余生望了望胸前那把刀,又抬头惊讶的看着白面书生,“你…”

    “想不到吧?”白面书生得意的说,“只要我喊出那句‘小陆飞刀,例无虚发’,我的刀就例无虚发。”

    “我不是问你这个。”余生把刀直接抽出来丢在地上,“我是问你,你方才说什么子?”

    “圣人之子,弑神者。”白面书生恭敬的说。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余生上前一步,抬脚就踹,敢情这会儿我在这儿自己骂自己了。

    就在这不经意间,余生的绝技再次触发。

    以至于周九凤不得不佩服,“现在余掌柜越来越厉害了,那刁钻的角度,那行云流水的抬腿,太绝了。”

    的确太绝了,这次倒地的白面书生听到了蛋碎的声音,再次在地面上死去活来的打着滚。

    回过神的余生一看,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脚尖,对目瞪口呆的八字胡和大哥说:“不好意思,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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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被打,大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几乎不用招呼,大哥打一个响指,在刀出鞘凭空劈向余生的时候,四妹和八字胡也出手了。

    四妹用的匕首,八字胡直接用的弓。

    他们三个配合默契,大哥大刀直取余生面门,四妹捅向余生咽喉,八字胡则试图绕后用弓勒住余生。

    三人配合流畅,快到极致,即便杀不死余生,大哥觉着抓住余生也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栽倒他们手里的神兽也不知道几条了。

    至于余生他娘,杀手们一时没放在心上,杀手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在他们扑向目标的时候却发现,余生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四妹!背…”八字胡见四妹身后出现一个影子,急忙出声提醒。

    但已经晚了,余生手作刀,砍在四妹脖颈上,然后看也不看四妹,身子再次消失。

    不等八字胡和大哥回头找,余生已经出现在八字胡身后,又一记手刀砍在八字胡的脖颈。

    之后,余生也不看八字胡,目光盯在大哥身上,身子再次消失。

    大哥这时已经看到了四妹和二弟的惨状,他们脸上浮现出一层霜,接着整个身子再不动弹了,冻住一般。

    他深怕余生故技重施,急忙打一个响指,让刀斩向自己的后背。

    然而,他的算盘落了空。

    余生出现在了大哥面前,向他微微一笑,一脚踹向大哥的肚子。

    “坏了!”大哥一惊,记起了余生那一脚必中要害的邪门,只觉裆下一凉。

    但在余生快要踢到的时候,他记起来了,他现在是个女的,没有那活儿。

    一想到这儿,大哥自信起来,向余生微微一笑,大有“你强任你强,清风抚山岗”之意。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破解了余生这一必中之招的得意,一直到被踹飞的时候才醒悟过来。

    他撞上凳子,桌子,又在地面滑行数步,一直来到司幽百草的脚下才停下。

    “我真傻,真的。”他躺在地上对百草说。

    虽然那活儿是不在了,但疼还是在的,更不用说余生这次全力施为了,他现在身子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

    “不得不说,掌柜的脚与那小陆飞刀一般,也算是法则的力量了。”见到余生踹人妖也精准后,黑妞说。

    余生拍了拍手,招呼叶子高他们把现在全无战斗力的几个绑起来。

    “非逼我动真格,也不看看你们是不是我的对手。”

    余生说着顺手把面前的老乞丐鬼魂拨走,“若不是看在你们是洛城人的面子上,我早收拾你们了。”

    “怎么,余掌柜在洛城还有亲戚?”司幽百草笑着问,顺便踩了踩大哥胸口,让挣扎起来的他倒在地上。

    余生心生预警,“没,没有,我只是对洛城圣人十分敬佩。”

    他忙不迭地摇头,顺手打走在他面前跳脚喊“把我复活,把我复活”的老乞丐。

    “也对,忘记余掌柜在书法上颇有造诣了。”司幽百草说。

    “现在大家可以安心用饭了,绝对无毒。”余生歪着头向众人拱手,没办法,老乞丐一直在他面前喊着“复活”。

    “这个,余掌柜,不,少主”,无韵指了指两具尸体,“他们在这儿,我们也没法好好吃吧?”

    “也对。”余生扭头来到两具尸体面前,用镜子先把在他面前一直吵闹的老乞丐复活。

    老乞丐一下子站起来,查看一下周身,重点是额头,见毫无受伤的痕迹后大出一口气。

    他对余生说:“掌柜的,我这可是为你受的罪,你是不是得再补偿我三天的饭?”

    在死前的刹那间,老乞丐唯一的遗憾是不曾把余生会烧制的菜肴吃上一遍。

    现在复活了,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满足自己的遗愿。

    “去去去,还想吃上三天?美的你。”余生赶他,准备复活那汉子。

    老乞丐不依不挠,“余掌柜,话不能这样说,我是代你受过,你不得补偿我?”

    “那我还救了你呢,你是不是得报答我?”余生放下镜子,无奈的说。

    “怎么报答?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做牛做马都成。”老乞丐拍拍胸脯,留在客栈做苦力也不错,至少有美味。

    “滚,鬼才要你以身相许。”余生推开老乞丐,没看见汉子在旁边已经气的对老乞丐吹胡子瞪眼了。

    不过听了余生的话,凤儿也在瞪眼了,“歧视,掌柜的,你这是对鬼赤裸裸的歧视!”

    老乞丐这邋遢的样子,就是做鬼的也不要他的以身相许,不见方才他变成鬼以后,凤儿都是退避三舍的嘛?

    “不对呀。”刚要复活汉子的余生又停下来。

    他回头问老乞丐,“你不是说过‘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干活的’,现在你的职业操守呢?”

    “啊?”老乞丐没想到余生问起这个。

    他愣了一愣,尴尬的笑道:“这不是余掌柜的烧菜太好吃了嘛。”

    让他以后在客栈外面只能看着闻着不能吃,那简直比生不如死还生不如死。

    “那你会干什么?喂猪,养牛?”

    “你不怕喂死了就成。”老乞丐讪讪一笑。

    “端茶倒水?”

    “我腿脚不是很利索。”老乞丐觉着还是有些难,他这一辈子尽坐着讨饭吃了。

    “那你晒太阳吧?”余生没好气的说。

    没想到老乞丐居然高兴的点头,“这我拿手。”

    “滚滚滚,除非我死了,不然客栈绝不要你这号人。”余生把老乞丐拨开,准备复活汉子。

    被余生推搡的老乞丐一个不稳,踉跄几步退到墙根。

    他刚扶住墙,“啪啦”一声,一只瓷碗从老乞丐身上掉出来摔碎了。

    余生又停下了,气的汉子咬着牙,双目直直盯着老乞丐,恨不得把他撕成八块。

    “这是客栈的碗。”余生一眼认出来。

    “掌柜的,好眼力。”老乞丐向余生竖起大拇指。

    “少跟我废话,这碗怎么在这儿摔碎了?”余生上前一步揪住老乞丐,“你居然敢偷我的碗!”

    系统已经在他念头里扣除打碎碗的功德值了!

    虽说余生现在不缺功德值,但谁让他小气呢。

    “不,不,这不是我偷的。”老乞丐摆手摇头,忽然又明白什么似的点头,“对,是我偷的。”

    他近乎谄媚的笑道:“掌柜的,你看,这都摔碎了,我是不是得当牛做马的赔啊?”

    “赔你个大头鬼。”余生放下老乞丐,“赶紧滚出客栈,找你该呆的地方呆着去。”

    他顺手招呼黑妞过来把老乞丐丢出去。

    “别别,余掌柜,就算不成,你别忘了你还答应让我在客栈住几天呢。”被黑妞揪住衣领的老乞丐挣扎的说。

    “当我放屁,不对,当我没说。”余生及时改口。

    “那管我三天的饭菜?”老乞丐在门口紧张的问。

    “喂狗了。”余生头也不回,黑妞则一把老乞丐丢到外面。

    “你们不能不讲信用,亏你还是…”老乞丐不甘心的跑进来,刚踏进客栈一步,被客栈的人异口同声道:“出去!”

    老乞丐腿一哆嗦,乖乖的退了出去。

    余生这才有空把汉子复活。

    汉子刚站起来就怒气冲冲的去外面找老乞丐算账去了。

    至于钱,看在灰发老叟为他挡箭的份上,余生就不去分汉子藏起来的那些钱了。

    客栈又恢复平静,四个杀手被余生交给草儿,去后面喂毒药去了,顺便让草儿研究一下毒理。

    不过余生心里还有一些疑惑,不知道雇洛城杀手来刺杀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天转眼即过,在黄昏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

    晚霞洒满天空,余晖照着树影印在客栈的墙上,落在老乞丐的肩头。

    老乞丐紧靠着墙,抚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心里对那汉子恨的牙痒痒。

    他不仅被汉子欺负了个够,那孙子还端着碗,盛着好菜蹲在他面前用饭,让老乞丐本来就饿的肚子更饿了。

    老乞丐觉着自己快饿死了,以至于一个人骑着一头山羊来到他面前,他都没有发现。

    那山羊盘曲的老角向左右弯曲,末端弯着上天,胡子很长,快垂到地面上了,眉毛也很长,盖住双目。

    羊背上的人也奇怪,他手里捏着根拐杖,双眼眯着,身子向前探着,非常用力的看着前面的路。

    老乞丐席地坐在在客栈的台阶上,那山羊到了跟前后还不停步,眼瞅着向老乞丐撞来。

    “哎,哎,你瞎了,没看见这儿有人。”老乞丐喊道。

    “啪”,话音刚落,老乞丐左脸颊挨一巴掌,但奇怪的是,不见有人出手,也不见有巴掌落在老乞丐脸上。

    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老乞丐悲痛万分,完了,完了,我现在都吓出幻觉来了。

    “请问,这儿是剑囊镇,有妖气客栈吗?”羊背上的人探着头,挤着眼使劲的看老乞丐。

    “是,不过我告诉你,这家店是黑店,一不小心要人命的,你…”

    老乞丐正败坏着客栈名声,见羊背上的人点了点头,“是就好”,他拍了拍羊头,让羊继续赶路。

    “嘿,看着点儿,你眼瞎…”老乞丐收起腿站起来,以免被撞到,他刚要指责羊背上的人,右脸颊又挨一巴掌。

    依旧无人出手,不见手上,脸火辣辣的疼。

    “完了,我饿出毛病来了。”老乞丐哭丧着脸。

    不过,经他指示,山羊成功找到了台阶,驮着背上的人进了客栈。

    刚进客栈,来人就喊道:“有人在吗?听说弑神者之子住在这儿,我前来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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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吗?听说弑神者之子住在这儿,我前来讨教。”

    在大堂忙碌的只有客栈的几个伙计和俩老头。

    白高兴在忙着收拾桌子,叶子高把白发老叟赶了,正与白发老叟手杀。

    余下的富难在扫地,把地面“唰唰”的弄的直响,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听见来人说话。

    来人说话时挺直了腰背,中气十足,却料不到来了个冷场,一时有些小尴尬。

    “咳咳”,来人佯装咳嗽一声,成功引起富难的抬头,“不知哪位…”

    “嗬,这头羊更大嘿,这胡子,跟我爷爷似的,还有这眉毛,瞎子似的,也不知怎么看路的。”

    富难拄着扫把对山羊评头论足,不料凭空生风,一巴掌打在富难的脸颊上。

    “哎呦!”富难痛苦的捂住脸。

    “怎么了?”白高兴回头问。

    “谁他娘的打我?”富难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说。

    “谁打你?”白高兴不解,富难身边只站着一头山羊,羊背上坐着一个提拐杖的人。

    除此之外,无人在他半步之内,而那人又够不着他,谁也打不到富难。

    “凤碎嘴,是不是你干的!”

    富难对着虚空喊,也不期望得到答案,反正凤儿说了他也听不见。

    “挨打就挨打吧,反正你长的也招打。”叶子高不耐烦说,“就是能不能别打扰到我下棋?”

    “你他娘的长的才招打,你……”

    “咳咳”,来人打断富难,正要说话,见富难不耐烦的说,“你来卖羊的?”

    “去去,我们不买羊,虽说我们掌柜的好骗,你们也不能专找一家骗呀。”

    富难用扫把扫地,让山羊后退几步。

    “买羊?”来人伸长了脖子,眯着眼,试图看清富难的长相。

    “知道上一个骗我们掌柜的什么下场吗?”富难说,“人都死三回了。”

    “我不买羊,我是来找…”来人的话又被打断了,这次打断他的是胯下的山羊。

    只见余时雨从后院钻出来,手里提着一酒葫芦,那山羊登时朝余时雨走去了。

    山羊走的缓慢,蹄子上的泥土在客栈地面上留下痕迹。

    “嘿,我刚扫的地,你这羊也忒不长眼了。”富难说着去拦,“啪”,又一巴掌打在脸上。

    这巴掌依旧无声无息,却痛的富难直捂脸。

    “哎呦,谁他妈这么缺德,凤儿,有本事出来独斗。”富难朝空气嚷道。

    刚下楼的凤儿很无辜,听叶子高埋怨道:“喊什么汗,好汉不跟女斗,你被她打几下怎么了?”

    “我这盘快赢了,全被你打乱了。”叶子高说着把棋盘打乱,“重来,重来。”

    “哎,汝作甚。”白发老叟不高兴了,“明明是吾快赢了。”

    “输赢乃兵家常事,老头你不要怕输。”叶子高义正言辞的说。

    “嘿,你…汝这后生…”白发老叟不知道说叶子高什么好了。

    在山羊那边,余时雨诧异的看着走到面前,一甩额头,把双眼露出来的山羊,有些迷茫。

    “这是干什么?”余时雨说着,把自己那壶酒藏到身后去。

    “哦,姑娘不用担心,我这羊只是觉着姑娘好看,所以才靠过来亲近。”羊背上的人说。

    他把头探到前面去,眯着眼,想要努力看清余时雨的长相。

    “哦,是吗,你这羊还有这本事?”余时雨说。

    “那是,当年金王城的金王有选择困难症,面对后宫佳丽三千人不知道怎么选的时候,靠的不是别的,真是这头羊的他爸来挑选临幸美人儿的,在闻香识美人方面,我这羊得了他爹真传。”

    “金王城,我怎么没听过,哪儿的?”余时雨问。

    “金王城存在时间太短,只有三千零一人,金王这千年老妖不到一年就累死了。”来人说,“后来这城改了名,成了女人城还是什么的。”

    余时雨一怔,这女儿城的名字有些耳熟。

    这时,羊背上的人终于看清了余时雨的长相,笑道:“哟,姑娘,我请你喝一杯如何?”

    余时雨瞥了他一眼,提着酒葫芦离开了。

    “还挺傲。”羊背上的人不以为意,在身后追问道:“那请问一下,弑神者之子余生在吗?”

    余时雨站住了脚步,背对来人,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喊什么,喊什么”,那边摆棋子儿的叶子高说,“我们掌柜什么时候有个弑神者的名头了?”

    “就是,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要找弑神者联盟的人,在你面前就有一个。”富难指了指自己。

    在弑神者联盟那群人离开的时候,富难趁机得了个编外的身份。

    现在的富难不只是客店小二,还是镇鬼司的人,锦衣卫的人,更是弑神者的人。

    以后自保家门的时候,四个头衔往外一丢,至少吓走一半的人。

    用余生的话来说,富难要当一个四道杠青年,不怕失业。

    “我找弑神者之子,洛城圣人之子,余生。”来人这次把那“之子”两个字要的特别重。

    “什么圣人之子,我…”富难正要说话,见整个客栈仿若时光刹那间停滞了。

    叶子高捏着枚棋子儿迟迟不落下,白高兴睁大了嘴,两位老叟身子也僵住了。

    “你一定开玩笑对不对。”富难道,“我们掌柜的怎么会是弑神者之子,他是东荒王…”

    富难不说话了,能让东荒王生儿子的,估摸着也只有圣人之子这样的人物了。

    偌大的客栈一时间针落可闻,正在众人不知消息的真假,却又震惊时,余时雨动了。

    她刹那间转身,剑如雨,顷刻间出现在她面前,向羊背上的人倾斜而去。

    来人无动于衷,甚至闭上了眼,手提着拐杖在轻轻的晃了一晃,登时,整个客栈凝固了。

    “心在,吾在。”羊被上的人缓缓地睁开眼,不再是眯着了,一双眼射出锐利的目光。

    他轻轻拨开已经到面门的剑刃,“看姑娘俊俏,怎么动不动手就打人呢,这样不好,很不好。”

    “不过看在姑娘俊俏的份上,暂时饶你一命。”来人傲慢的说。

    他对着大堂的众人,道:“在下乃昆仑之丘神兽土蝼的手下,特来找余生来报万年之前弑神者砍角之仇。”

    傲然的自报家门之后,来人语气一缓,“你说说,你们当初砍他老人家的角干什么?”

    “你直接把脑子砍了,他不是就不记这才仇了?”来人深感痛心。

    “就算头砍不下来,那你砍两个角,四个角也成啊,你偏偏砍一个角,这不就不对称了?”

    “土蝼大人偏巧有个臭美的毛病,你们说说,角一不对称,一照镜子是不是就烦心?”

    “一烦心,是不是就恨?恨着,恨着,听到了他儿子的消息,就让我来杀人了。”

    他扭头问叶子高他们,“你们谁是余生?”

    几个人不动,不答,“哦,忘记了,在我的心境之下,你们动不了。”来人恍然。



    羊背上的人轻拍一下手掌,一直僵持着不动的叶子高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倒在棋盘上。

    “你作什么妖呢,土蝼又是什么东西?”叶子高抬起头一连串的发问,然后怔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如此帅气的一个人,他的目光灿若星辰,差点把叶子高双目晃瞎。

    不止如此,大堂无风自动,徐徐吹动羊背上来人的头发,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

    还有阳光从屋子东面的窗户打入,如同打了特效,让来人在羊背上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土蝼大人不是东西。”来人还强调一句,“真不是东西。”

    他接着问,“你们谁是余生?”声如洪钟,响在叶子高的耳边,震的他心颤。

    叶子高刚要回答掌柜的在楼上卿卿我我呢,忽然醒悟过来,“不对呀!”

    叶子高平生对外貌最在意了,他明明记着来人进来时,还没有他胯下那头羊瞩目的,现在怎么已经超过胡母远了?

    他又看了看四周,见其他人依旧僵着不动,而且本是双日落西山,怎么又有阳光从东窗射进来?

    种种不解让叶子高不由的问道:“你,你,你干了什么?”

    “相由心生,现在你所看到的是我所想让你看到的,譬如…”羊背上的人朝着富难轻轻一点。

    登时,站着不动的富难身子一趴,变成了一头猪。

    “嘿,这,这…”叶子高惊讶的站起身子来,“幻觉?”

    “不,不”,羊背上的人落了地,“在我的心境之中这就是现实,万物任由我驱使。”

    他说着,摘下余诗雨变化出来的,呆在空中一直不动的一把剑,轻轻的朝它一吹,剑登时变作一朵铁花骨朵。

    走进叶子高,把铁花骨朵轻松的插在余生的棪木桌子上,接着那朵剑华开花了。

    “漂亮吧?”羊背上的人笑着问叶子高。

    叶子高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这一手卖弄的着实漂亮。

    “还有更漂亮的。”羊背上的人打一个响指,余诗雨方才变出来的上百刀剑影立刻变作剑花,在虚空中绽放。

    “嚯!”叶子高惊叹。

    “生当如夏花。”来人的向叶子高邪魅一笑,“既然余小圣人已经见过了这等美景,想来死也无憾了。”

    “嗯!”叶子高望着漫天剑华,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接着反应过来,“不对,你…”

    他正好看见来人把一把剑停在他的咽喉。

    “你搞错了!我不是余掌柜,我们掌柜的在楼上呢。”叶子高急忙指了指楼顶,以免来人一剑刺下去。

    “什么?!”来人一怔,“你不是余生?”

    “废话,我当然不是了,你哪只眼看见我是余掌柜了,还是你眼压根就瞎了。”

    “啪”,叶子高话音刚落,凭空出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叶子高左脸,让他尝到了富难方才的滋味。

    这次叶子高看清楚了,那凭空出现的巴掌是从来人的身子飘出来的。

    “你,你…”叶子高怒了,刚要爆发,感觉到了脖子的微凉,“你等着,我帮你喊余掌柜下来。”

    “余掌柜,余掌柜。”叶子高大声喊,期望余生下来能把这厮收拾了。

    岂料叶子高喊破了喉咙,楼上也没动静,来人道:“别喊了,在我的心境中,即使声音也听我的吩咐。”

    他看了看木梯,心想这弑神者之子想必不是常人,他不如在已经布置好的心境中守株待兔。

    “你坐下吧。”来人凭空把剑变没,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坐下来准备向叶子高打探些消息,听见后院有了动静。

    一条狗钻进帘子,进入来人心境之中。

    来人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瞥,“噗”,来人一口茶不及咽下去就吐出来,“嗬,这狗也太丑了!

    他一句话出口,大堂刹那间风云变幻。

    东窗的窗户不见了,漫天剑花又变回剑影,“叮叮当当”的刺向余诗雨最初刺向的方向,全落在地上,扎在木桌上。

    其他人也能动了,余诗雨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白高兴身子一时适应不了一个趔趄。

    富难则疑惑问道:“咦,我怎么趴在地下了?”

    来人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叶子高朝楼上嚷道:“掌柜的,快来呀,有人砸场子了!”

    “住口!”来人想要制止叶子高,闭目想要稳住心神再次制造出他的心境来,然而一闭上眼,想到的全是那只丑狗。

    那狗丑的实在太惊世骇俗了,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狗子的影子一时半会儿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等到富难凭借锦衣卫的机灵和反应,用刀抵住来人咽喉的时候,来人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再次创造心境。

    大堂所有的人再次僵住不动了,唯有狗子行动自如,疑惑的望着众人,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来人深怕再被狗子破了自己的心境,看也不看它,只等余生下来。

    阁楼上,练字累了的余生正躺在清姨的腿上看落日,两轮落日挂在西山上,宛如两个双黄蛋。

    在阴雨半个多月以后,初见太阳,即使两个也是亲切的,虽然钻出云层时已近黄昏,但晒在身上也觉温暖。

    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向东,飞鸟在天空划过优雅的痕迹,尽情的舒展着身子,然后落在东面的棪木树上。

    白色的身影与绿色的树叶相映成趣,伴着余晖在枝头上摇摇晃晃,十分让人欣喜。

    如此甜美的时光被叶子高在楼下的叫喊打扰,也难怪余生不想搭理了。

    不过清姨推了推余生,“去看看去,万一出什么事儿了。”

    “别听叶子高胡说,除了后面被草儿试药的四个笨蛋,谁敢来客栈砸场子?”话虽如此说,余生还是站起来。

    不过他不走寻常路,走到栏杆处,翻身跃了下去。

    来人还坐在位子上望着木梯等余生来,余生已经掀帘进去了,“谁来砸场子了?”

    唯一能动的叶子高眨了眨眼,示意寸步不曾移动的来人。

    余生疑惑的扫他一眼,“富难已经把他制住了,还教我作甚。”

    他转身要走,被叶子高急忙喊住了,“掌柜的,快留步!”

    “哎”,叶子高醒悟过来,“为什么我们掌柜的来去自如?”

    “因为他道行高,很难被心境束缚住。”来人把脖子从富难刀下移出,站直了身子问他,“你就是余生?”

    余生点点头,“你是来砸场子的?”见富难,两个老头和余诗雨都不动弹,他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不。”

    “那还好,算你有自知…”

    “我是来杀你的。”来人打断了,“你可是弑神者之子,圣人后人余生?吾奉土蝼大人之命,前来报万年前…”

    “我不是。”余生一本正经的说,让来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不是?”来人以为又找错了。

    “我不是谁是。”余生说话之间,操起桌子上的筷笼,把筷子洒向来人,身子紧接着动了。



    在筷子洒向来人时,余生也跟上去,途中还举起一个茶碗,将残茶泼向来人。

    余生明白,莫管来人何意,既然知晓老余的身份,就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不然将不知有多少神兽与神上门找茬。

    当初神圣一战,败在圣人之子手下的神不知凡几,毕竟弑神者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不然在万年之后也不会依旧有人追随弑神者的脚步了。

    来人也不是凡人,虽然余生仓促动手,而且在心境之中行动自如,但他不会坐以待毙。

    只见他双目一闭,一张棪木桌子登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那些筷子。

    他接着脚步一错,身子一歪,躲过余生凝茶水为冰,点向他咽喉的那一剑。

    余生还要再刺,那张桌子已经向他抡过来了,余生只能后退一步。

    不过余生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后退一步后立刻用出了瞬移的身法,来到来人另一侧。

    奈何,在来人的心境之中,余生虽行动自如,但所有动作都被他了然于心。

    余生这一剑不仅没有刺中,还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掌牢牢地抓住冰剑。

    擒贼先擒王,抓余生先除剑,这是来人在来时就已经打定的注意。

    毕竟身为弑神者之子,在剑法上肯定有几把刷子的。

    他瞪了一眼剑,在心中默念融化,然而,冰作的剑无动于衷,他又瞪一眼,还是无动于衷。

    在叶子高眼里,来人的眼特别的闪,但对不受心境影响的余生而言,来人眯着眼,在拼命挤着眼瞪一个东西,

    余生有些不解,见来人瞪着剑,嘀咕着“融化,快融化”才反应过来。

    他心里一笑,朝着冰剑轻吐一口气,“化”,霎时间,冰剑化为茶水,握紧冰剑的来人手成了空。

    在来人错愕之际,余生抬起脚踹向来人。

    来人对余生的动作了然于胸,余生踹人的动作自然察觉到了。

    他的目光往下一凝,余生的脚登时陷入泥潭一般,粘稠的空气让他的腿移动不得,成了踢正步时的分解动作。

    来人脸上挂上胜利的喜悦,弑神者之子少了剑,如同拔了牙的老虎,不需要太过担心。

    他不理余生那踢出去的腿,方才抓剑的那手向前一伸,扼住余生的咽喉。

    胜利来的如此简单,以至于来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见余生双手抓住扼住咽喉的那只手,笑道:“不用挣扎了,在我心境之中,公子你逃不脱的。”

    他贴近余生,上下仔细观察着余生,“想不到弑神者之子居然这么弱,若不是土蝼点名要你命,我还以为抓错了呢。”

    他让虚空那只手又紧一些,“公子你也不要怪我,怪只怪万年之前令尊太手下留情了,以至于留下了土蝼这祸害。”

    “你说,令尊当年要是把它所有角砍了,或直接杀了他,土蝼那孙子就不会把它三只角不对称折磨成疯疯癫癫了。”

    “我们这些手下也就不会它折磨这么长时间了。”来人心有余悸的说。

    “当然,我不是因为自己被折磨才对你痛下杀手的,我其实对令尊大人十分佩服,只是我那一城的人都等我活命呢。”

    说了这么多,来人对动手杀人心里舒坦下,“对不住了,余掌柜”,他最后告个别,

    “是啊,对不住了。”余生一直面色如常一直被来人忽略了。

    只见余生双手借扼住咽喉的之力,余下站立的脚弯曲用力,膝盖狠狠撞向来人的肚子。

    这一膝盖短促,迅捷而有力,来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一招正是余生在发觉自己一举一动无论多快都会被察觉,被来人扼住咽喉后想出来的招数。

    反正余生也不怕被人扼住咽喉,他呼吸自如的很,不会窒息。

    围着余生抬起那条腿的粘稠空气登时消失,失去支撑的余生摔向地面,他余光瞥见来人还站着,深怕那一膝盖不给力。

    于是来了个倒挂金钩,伸展的左腿挑起脚尖,正好掠过来人的要害部位。

    “哎呦”,刚受伤的来人再次遭受重击,一手捂着肚,一手捂着下面,蹲在地上。

    旁边的叶子高叫声好,他刚才还说这人幸运,只是被踢中了肚子,想不到念头还没闪过,这人下面就有遭殃了。

    余生倒地后迅速站起来,抢过富难的刀,抵住来人胸口,心说在前世,凭方才那招他绝对能立足足球,至少在踢人方面。

    “我就弄不明白了,老余割的角,你们找我报什么仇,有本事找老余去。”余生说。

    来人跪在地上,努力忍着痛苦,“废话,土蝼要打得过老余…老余是谁?”

    “我老子,那劳什子土蝼断角的仇人,你们都叫他弑神者。”余生说。

    “啊?”叶子高一惊,“掌柜的,你你你…”

    余生不理他,听来人道:“土蝼要打的过你老子,早去找他算账了,还用得着让我来杀你?”

    “合着你们欺负不过老子,就来找小子出气儿了。”余生没好气的说。

    “没办法,山羊都捡母的骑,柿子都捡软的捏,你认命吧。”来人说。

    “那老余杀过的神多了去了,我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余生正懊恼,反应过来,“我认什么命,现在是你命在我手上!”

    “是吗?”来人痛苦过去了,抬头笑看余生,“你看看你的刀?”

    余生低头看了一眼,“刀在我手上。”

    “你试一下。”

    余生不解,左手叩击一下,“是真刀。”

    “我是说砍我一下!”来人不耐烦了,他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还有人找砍的?”余生古怪的目光让来人气的牙痒痒。

    待余生刀砍下去,去砍不进去的时候,他才得意起来。

    “哼,现在依旧在我心境中,便是风,空气也能为我所用。”他得意的要站起来。

    “这么厉害?那你看看这个。”叶子高忽然凑过来,把狗子摆在汉子面前。

    霎时间,彷佛停滞的时间流动起来,其他人又能动了,余生的刀也能动了,而且余生正在尝试使劲往下砍。

    于是,猝不及防之下,一刀砍在来人胸口上。

    “啊!”来人痛呼一声,手捂住胸口,血从指缝中间流出来。

    “这不怪我,你让我砍的。”余生很无辜,真的很无辜,他也不知道被困的刀一下子就能动了。

    “你,你…”来人指着余生,又把目标换在了狗子身上,“它,它…”

    “想不到我白杯练了一辈子心境,不为美色,财货,权利,伤痛,泰山崩于前而波动。“

    “万万料不到有一条,我会被这丑东西扰了心智,坏了心境。”

    来人后悔万分,“你说我娶那一群漂亮婆娘作甚,早,早知道我,我应该娶一个丑婆娘练练的心,心境的。”

    来人说话越来越虚弱,但还是挣扎到最后,只为告诉余生一句,“这狗真,真的太,太丑了,惊天动地的丑。”



    来人白杯撂下一句“惊天动地的丑”后,手垂下去,眯着的双眼渐渐地失去光芒。

    “哎,你别死啊。”余生急忙抓住他,不住地抖动着,企图让他活过来,让白杯的眼神跳出一丝光泽。

    狗子在旁边“汪汪”跟着叫,不知道是陪余生,还是谴责这孙子说它丑。

    “你死了也没事儿,麻烦先把你如何知道老余身份…”余生摇着,见白杯的脑袋彻底垂了下去。

    叶子高凑过来,,“起什么名字不好,起了个白杯,那不是败北吗?”

    他扭头见余生把镜子取出来,惊讶道:“掌柜的,好不容易才杀了他,你不会要把他复活吧?”

    余生也无奈,“废话,不复活行吗,不搞清楚他从何得知老余身份,从而把后患去掉,咱们能安生?”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掌柜的,老余,真的是…”

    叶子高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弑神者?”

    “对呀。“余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有个搞事儿的人当老爷子,我真是倒霉。”

    “嘿,你倒霉什么。”叶子高说,“那可是弑神者,圣人之子,人类最有天赋的剑术天才,人族的大英雄。”

    他贴近余生,上下打量着.

    “就老余那身份,但凡人城,站在街头喊一嗓子,不知道有多少人顶礼膜拜呢。”

    “对啊,对啊。”富难把脑袋伸到余生脸前,非常的近,再有一步就亲到余生了。

    “滚一边去,离我远点。”余生把富难的头推走。

    富难不以为意,盯着余生点点头,“像,你别说,真的像,余掌柜一看就像人族英雄的后人。”

    “你这马屁拍的有些过了啊。”叶子高推开富难。

    “掌柜的,以前我觉着你不英俊,又贪财,还小气,若不是投胎好,你绝对活不过十岁,现在看来…”

    叶子高本来想欲扬先抑的,可是抑半天,忽然找不到什么表扬的词儿了,只能用“还是投胎好”匆匆结束。

    “滚,有你这么恭维人的?”白高兴一脚把叶子高踢走,“尤其还是有英雄的后人。”

    白高兴鄙视叶子高一番后,回过头看着余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被余生打断了。

    “小白,我一直觉着你老实,你别像他们那样乱吹捧。”余生义正言辞。

    若不是一脸心花怒放,白高兴差点信了。

    “我当然不像他们那么有节操。”

    “啊?”

    “那么没节操。”白高兴回头示之以鄙视的眼神。

    他拍了拍余生肩膀,感叹道:“我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能见到一直活在奶奶故事中的人的儿子。”

    “我更想不到的是,我居然能拍着弑神者儿子的肩膀称兄道弟。”白高兴又拍了拍。

    一想到这身上流着弑神者的血液,他就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更重要的是,我比他还高。”

    “嗯?”余生瞪大了眼,前面几句虽然不是恭维,但余生听着还很舒服,不过这最后一句是什么鬼?

    不用余生说话,化身狗子身上一部件的富难和叶子高俩人同时谴责白高兴。

    “你说什么话呢。”叶子高推白高兴,“你怎么能跟掌柜的这么比,你对弑神者的尊敬呢。”

    “就是,虽然是事实,但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富难也推他,“你可以说,掌柜的比你还矮。”

    “去去。”白高兴推开俩人。

    他对余生说:“掌柜的,我没那意思,我就是一激动说错话了,我是说,我,我,我骄傲。”

    “你骄傲什么?要骄傲也是掌柜的骄傲。”

    叶子高继续推白高兴,“掌柜的,我对说,我对令尊的景仰…”

    白高兴又挤走叶子高,在被挤开之前拍了拍余生肩膀。

    “我是为你是我的掌柜而骄傲,加油,掌柜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相信你。”白高兴举起拳头。

    他退去,那俩人又相互想挤到前面,争着抢着要出自内心的恭维老余几句。

    在人族故事中,圣人之子几乎是常客。

    许多人小时候从说书,奶奶的故事和古老的传说中都曾听到过他的事迹,甚至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

    他们把弑神者当作自己的偶像,期望有一天成为他那样的人。

    只是长大以后,梦想在妖兽纵横,诸神高高在上的现实面前被打破了,人们把这叫做成长。

    现在见到神往已久,敬佩不已,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人之子的直系后代出现在自己面前,也难怪三人激动了。

    “行了!”余诗雨走过来,打断他们。

    余诗雨现在很不高兴,这后娘养的就是不一样,她在心境中动弹不得,这小子居然行动自如。

    “差不多得了,那么肉麻恭维的话,亏你们说的出来。”不高兴的余诗雨说。

    “你这话就不对了,对于弑神者,再肉麻的恭维话也不为过。”叶子高说。

    余诗雨不屑,“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舍了妻儿…”

    她小声嘀咕着,不料被富难听到了前半句。

    “武盟主,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什么叫‘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了不起。”

    富难毫不客气,“弑神者的名头怎么来的?那是杀那些高高在上,意图奴役人族的神得来的,那是为了人族的自由用鲜血换来的,那是…那什么弄来的。”

    “我知道你平时喜欢和掌柜的顶嘴,在娘亲上比个高低,但在父亲这方面…”

    余生拉了拉富难,“掌柜的,你别拦我,我非得说说她。”

    富难应付余生一句,继续道:“在父亲这方面,你不要嫉妒,令尊但凡要有弑神者一半厉害,我们…“

    “笑话,我嫉妒他?”余诗雨指着余生。

    “你方才的语气分明是嫉妒。不过我告诉你,弑神者的令人敬仰,那是你令尊说什么也…”

    余生又捅了捅富难,小声道:“按理来说,她是我姐。”

    “是你姐我也得…”富难一怔,惊讶的回过头,“啥,掌柜的你说啥?”

    叶子高指着余诗雨,“掌柜的,你,你姐?老余不是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

    “她是老余前世的。”余生说。

    余诗雨站在原地,斜眼看着富难,想看看他厚着脸皮能说出什么话来。

    岂料富难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你们俩都姓余。”

    “咳”,余诗雨低估了富难的脸皮和智商。

    “废话。”余生推开富难,现在办正事要紧。

    “现在必须得复活他,问清楚。”余生说。

    “老余以前杀了不少神,万一咱们的身份传出去被他们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神要杀上门报仇。”

    方才还恭维的三人齐齐一个激灵,这才记起弑神者有多少恐怖如斯的仇人。

    “那什么,我出门忘收衣服了,得回君子成一趟。”叶子高说。

    “哎呀,我眼瞎了,什么也没听见,得回去治脚疾。”富难胡乱找了个借口。

    “回来!”余生道:“你眼瞎了,治个鬼的脚疾?”

    “那是被脚气熏瞎的。”白高兴鄙视俩人,“你看你们胆小的样。”

    “就是。”余生觉着还是白高兴这样的老实人仗义。

    白高兴说:“这不是还没查清传没传出去呢,万一传出去了,咱们再跑也不迟啊。”

    “你大爷!”余生推白高兴,亏他刚夸了他。

    “我们仨就开个玩笑。”三人靠过来,“咱们都什么关系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父亲咱们一起当儿子。”

    弄个弑神者当干爹,就是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嘿,我还没听过蹭儿子的。”余诗雨又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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