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无客,余生难得睡一个大懒觉。
早上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由后院落进客栈大堂,让浮尘在空气中漂浮着。
客栈里空无一人,只有狗子蹲坐在门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客栈。
余生洗簌后走了出去,见街道上只有包子几个光背小子从巷子里拐出来,手里握着几个略黄的桃子。
在镇子北面有一片桃林,现在正是桃子将黄时。
余生把包子喊过来,从他手里抢三个青黄桃子,回去洗洗后咬一口,微甜略酸,勉强入口。
他听见客栈旁边河里有鸭子在叫,信步走过去,见小白狐正趴在河边石头上,兢兢业业的盯着鸭子和鹅。
余生走过去,下到河岸坐在小白狐旁边,把脚脱鞋后放在水中。
水中游鱼不少,很快有鱼过来啃他脚上死皮,痒痒的很舒服。
阳光尚在东南方,河水一半明媚,一半倒影着屋角和树影。
河水清澈至极,缓缓流动,不带一丝声响,伴着水车悠悠,虫鸣鸟啼,让人可以听见岁月流动的声音。
河水在入夏以后,不知因何而下降许多,让河底一览无余。
余生在摸着小白狐头时,就见有不少鹌鹑蛋大小的田螺心平气和的静伏在清明如鉴的浅水下。
看见田螺,余生记忆立刻回到前世炎炎夏日晚上,陪朋友在夜宵摊上享用的情形。
念头一起,裹着香辣的油滋滋味道就勾起了心里的馋虫。
余生把桃子塞到小白狐嘴里,迫不及待的卷起裤筒下水,在清澈流水中捡拾田螺。
异世界的田螺很大,外壳淡黄而薄明,仓房鼓圆,只捡起了三四个,手已经盛不下了。
幸好善解人意的小白狐为他叼来一篮子。
余生沿着河岸向石桥走去,不到二十步就捡拾了半篮子。
有时还能见到两只田螺亲热粘在一起的,正行百年好合之事,余生于是大发慈悲放过了他们。
一直走到桥下,余生正要收手时,见石桥下水里有一个大田螺,足有半个西瓜大。
“这田螺不会成精了吧?”余生惊讶端量着。
这田螺纹丝不动,犹如打着瞌睡坐禅的老僧,让余生不敢捡回去做下酒菜。
只是余生转身刚走三步,忽然想到了前世听到过的“田螺姑娘”故事。
那故事说是有一农民捡一大田螺,回去放水缸里养着,谁知这田螺已然成精,居然能帮他烧水做饭。
嘿呀,若真有这好事,客栈岂不是多一免费伙计?
余生于是又折回去,将大田螺抱起来,敲西瓜似的敲了敲,“田螺姑娘,田螺兄弟?”
这大田螺纹丝不动。
“管他呢,抱回去再说。”余生抱着大田螺往回走。
余生当然不认为自己随便捡个田螺就会成精,但随手抱回去逗一逗叶子高那小子也是不错的。
余生领着小白狐回到客栈,见白高兴正在和富难下棋。
“你和富难下棋?也太欺负人了。”
余生将篮子放下,往棋盘上一扫,“原来是五子棋,那以富难智商勉强还能应付。”
富难不悦,趁机将快败棋局的打乱,“余掌柜,没你这么寒碜人的。”
他回头见余生怀里抱着大田螺,“这是什么?”
余生微微一笑,“秘密,叶子高呢?”
“去神祠看龙去了。”白高兴收起棋子儿,“对了,我让富难把书捎回来了。”
上次被不识狪珠后,余生说要买两本《异兽志》长记性,正好富难回城,白高兴就让他捎了两本。
余生接过翻开浏览。
富难悄悄踹了白高兴一脚,左眼一歪,打一眼色。
白高兴顿时着急起来,急忙上前一步想把书抢过来,被余生轻巧躲过了。
“掌柜的,里面还有我一本书。”白高兴道。
“嗯。”余生点头,翻着书看着津津有味儿,“看到了,《灯草僧》,真不错,就是图差了点儿。”
他抬头看着白高兴,“一钱,不是我说你,身为客栈最正直的人,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是,我。”白高兴百口莫辩,书虽是他买的,也是他要看的,但这主意可是叶子高出的。
“这本书被没收了,身为客栈掌柜,我得替你们的身体健康着想,可不能白天打杂,晚上也不放假。”
白高兴语重心长道:“掌柜的,你还小,现在看这个身子遭不住。”
“不怕,身为掌柜,为了你们健康着想,这点小事儿是应该的。”
“再者说,区区几张图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余生说着又翻一页,双眼冒光,“嚯,还有人妖图。”
草儿这时走进来了,旁边跟着柳柳,余生急忙揣在怀里。
“你藏了什么?”草儿狐疑道。
余生摇摇头,“没啥,让富难捎了几本妖怪打架的书。”
怕草儿追问,余生赶忙错开话题,“柳柳姑娘来了,家里没事儿吧?”
柳柳道:“今天那些人倒是没出现。”
又寒暄几句,余生回后厨将田螺处理后用盐清水泡起来。
他钻在后厨时,荒野大道上七八个赶路人结伴经过镇子,在客栈住下来歇脚。
客栈再次忙碌起来时,男女说书生慢慢走进了客栈。
或许是觉着在石大爷家白吃住不好,向余生打个招呼后,男女说书人在客栈寻找生意。
赶路人在荒野之中提心吊胆久了,也着实想放松放松,因此点了一个篇目。
盲眼说书人将鼓放在身前,轻敲着说起来。
他这次说的不是《龙伯钓鳌》这类长篇大作,而是散落于大荒之上,各城池之间传说中的一篇。
大致内容是关于一位仙人的,这位仙人号称“睡仙”,最大本事是梦中杀人。
余生在为客人张罗饭菜,没怎么仔细听,倒是柳柳和草儿听的津津有味。
白高兴也想听来着,被余生赶着去磨豆腐去了。
在鼓声之中,客栈走进一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来。
他背着一把剑,剑用麻布抱着,穿一身灰色粗布麻衣,留密密麻麻络腮胡子,把嘴唇也挡住了。
汉子的目光犀利,头发很长,脏的有些打结,不是一丝一丝,而是一绺绺的垂在肩膀上。
进了客栈后,扫视一周,捡一桌位坐下来,汉子粗声道:“小二,上酒上菜。”
叶子高正好回来,闻言把笔墨纸放在柜台后面,“客官,要吃什么?”
汉子瞥了叶子高一眼,也不说话。
他慢条斯理将背上剑解下来,拍子桌子上,然后才阴阳怪气道:“长的跟娘们似的,你娘生错了还是你长错了?”
叶子高竖眉,“嘿,你怎么说话呢,故意找茬是不是?”
汉子傲然一指自己的身板,“这才是男子汉,”又指络腮胡子,“这才是男子气概。”
叶子高觉着这人不正常,“对,招摇山上的狌狌和你差不多。”
招摇山上的狌狌貌似人形,身后有一长尾,类似于余生前世所知的猩猩,食之能使人走得快,因而较为出名。
汉子不悦,“谁是掌柜的?管管你家伙计。”
闻声的余生掀开后厨帘子,疑惑道:“怎么了?”
汉子一拍桌子,“你招的什么伙计,一点礼数也不懂,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
这汉子音粗嗓门大,把其他客人目光也吸引过来。
砸店?余生皱眉不悦道:“长的像金刚了不起啊,你唬谁呢。”
我的名号已经传到镇子上了?汉子傲气的指着自己,“什么叫长得像,爷就是金刚。”
余生古怪的看着他,“你真是金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扬州金刚是也。”名叫金刚的汉子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
“怕了,怕了,打飞机小能手,着实不敢惹。”余生点头,挤眉弄眼的拉了拉叶子高。
“飞机是谁。我打过的人里面有这个人?”金刚回忆了一下,不记着自己教训过这个人。
“您打的多了,自然健忘,毕竟多了对身体不好。”余生说。
“还行,那些人都不是我对手,伤不了我。”金刚正得意洋洋时记起今天所来为何,脸色骤变。
他一拍桌子,板着脸道:“臭小子,别以为恭维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
“怎么回事?”围在盲眼男子身旁听书的富难觉着不对,走上来关心道。
金刚见来的是锦衣卫,还不敢无事生非,只能另寻由头。
他语气一转道:“我告诉你,方才无礼我只当没听到,赶快给我上酒上菜。”
他把一贯铜钱方才桌子上,“我喜欢吃辣,上你们客栈最辣的菜,若不辣,我可不给钱。”
叶子高不屑道:“不好意思,你这钱只够一坛酒。”
金钩眉头一竖,“你抢钱呢,黑店是不是,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为民除害。”
“喝不起装什么大尾巴狼。”余生回头问在座的客人,“你问他们不值。”
在座的全是赶路人,敢在荒野行走自然是有本事的,对酒里灵力能察觉到,这也是他们甘心付钱的原因。
饮这酒也让他们有一种优越感,客人举杯道:“值,太值了,低于一贯我们都不答应。”
这些人也是不怕事儿的,“喝不起就别来丢这人。”
“谁说我喝不起了?”伤自尊的金刚怒了,又取了一贯拍在桌子上,“快点儿上酒上菜。”
“哼,待会儿我让你们吐的更多。”金刚心里打定了主意。
他见余生要取两贯钱,忙压住一贯,“去去去,菜钱待会儿再说。”
余生撇撇嘴,回到了后厨。
现在客栈唯一上得了台面的辣菜就是麻婆豆腐。
为惩治金刚,余生在烧制过程中多撒了一把辣椒,把一盘菜做的红彤彤的。
菜很快端了上去,金刚正一杯接一杯的独酌着棪木酒,打定主意待会儿砸店时留上一两坛带回去喝。
他斜眼看着叶子高将菜放下,筷子夹一块豆腐尝了一口。
“嗯,真他娘好吃,就是有点辣。”金刚在心中嘀咕,“还真有点儿舍不得砸了,也不知这掌柜怎么得罪蔡家了。”
心里虽这般想着,但辣劲儿还不够,发病迹象不明显。因此又不舍的尝一块豆腐后,金刚把筷子啪的一放。
“做的什么菜,我要辣的,辣的,不知道什么叫辣?”金刚对坐在长桌上等候使唤的叶子高嚷道。
叶子高站起来,没好气道:“这还不辣?”
“这也叫辣?回去重做,重做。”金刚摆着手让叶子高端回去。
余生正在后厨,叶子高递给他道:“掌柜的,我看这孙子是来找茬的。”
余生眉头一抬,“你先出去,让我来收拾他。”
待叶子高出去后,余生将系统页面请出来,用仅有的十点功德值兑换七星椒加入麻婆豆腐中。
这盘豆腐做出来红呼呼的,辣椒盖了一层,改名麻婆干辣椒更合适。
余生亲自端了上去,然后站在柜台后面笑眯眯的准备看笑话。
金刚看到面前的麻婆豆腐还真有些怂了,“他娘的,这一盘下去我还能砸店?”
他看了看余生,又低头看麻婆豆腐,“拼了,为了十贯钱,值得。”
他第一口下去,味道真不错,要是不辣就好了,第二口下去,额头立马渗出了汗水,“真辣。”
尝了三口,金刚就坚持不下去了,只能吞一口缓一缓。
再到后面,金刚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有舌头了,每一口都是下刀子,让他只能用酒和着豆腐咽下去的。
“我真是他娘自己找罪受。”作为职业打手,金刚当真觉的这是自己赚钱最辛苦的一次。
余生正“嘿嘿”笑着,见里正领一双十年华的女子踏进了客栈。
这女子身着中性白长衣,相貌既英气又俊美,乌黑头发盘起,用珠冠束缚住,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她手里提一把剑,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环顾四周后落在了余生身上。
余生走出柜台,“张叔,家里来亲戚了?”
“什么我来亲戚了,是你来亲戚了。”里正说。
“我,亲戚?”余生不解,难道他家老爷子在外面还给他留了个姐姐?哎呦,这可是个大八卦。
里正道:“是你小姨妈来看你来了。”
“小,小姨妈?”余生脚步停下来,“张叔,你别看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里正指着余生,回头对女子道,“他就是余生,你姐姐留下来的儿子。”
他见余生呆愣着,“还不快叫小姨妈?”
余生把里正拉过来刚要嘀咕,见女子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的看他。
他又把里正拉到角落,“张叔,你不要总想搞个大事情。什么小姨妈,我怎么会有个小姨妈。”
“她真是你小姨妈。”里正认真道,“我年轻时经常见她和你娘在一起,你别说,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余生把他头拉回来,“对啊,您现在都这模样了,她若真是我小姨妈,不也应该满脸褶儿。难道她是妖怪?”
女子背着双手,从容应对着上前搭讪的叶子高,只在余生说“妖怪”二字时,微不可察的挑挑眉。
“别胡说,你小姨妈有大本事,年轻那会儿就上山能打虎,下海可捉鳖,容颜不改也不是难事。”里正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继续道:“这可是你小子的大机缘,珍惜着点儿,指不定能学个大本事。”
“她真是我小姨妈?”余生依旧狐疑,“我怎么没听老爷子提起过?”
“咳,他们关系不怎么好。”里正含糊说,“你娘出事后她就不来了,再说也不是亲姐妹,老余估计早忘了。”
余生还是不信。
“小鱼儿,打酒。”石大爷提着个酒葫芦走进来,这些天他畅快的很,常与盲眼男子把酒言欢。
石大爷在越过女子时,扫了一眼停下来,“哎,你不是那,哎,小鱼儿的姨妈?”
女子笑如春风,优雅的点点头。
里正回过头看余生,“现在你信了吧?”
“我能不信么?”余生叹口气后向女子走过去,又被里正拉回来。
“回来,你小子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叫都这模样了,我很老?”
“您不老,您就是那早上七八点的花朵,正要含笑待放呢。”
里正很满意,“花,什么花?”
“菊花。”余生说。
“聊什么呢,再聊你就多个小姨夫了。”石大爷走过来说。
余生见叶子高那孙子在大献殷勤,急忙赶过去。
多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姨妈他已承受不来,再多一个长辈,他会愁死。
“去去去。”余生推开叶子高,“后院有个美女在等你。”
被推开的叶子高不离开,被余生抬脚欲踹后才不情愿退后一步,“什么美女?”
“盆里洗澡呢。”余生挥手让他赶紧走,他把大田螺放在一盆里泡着了。
待叶子高离开后,女子双手伸前,把剑抱在怀里,上下打量他,“你就是司雨的儿子。”
余生耷拉着脑袋,“你没走错门的话,我应该是。”
“不错,长的虽不是一表人才,也是半表人才了。”女子说,“就是黑了点儿。”
余生抬眉,黑了点儿,半表人才……你真是我小姨妈?
女子仿若能猜透他心思,“我真是你小姨妈。”她伸出左手亲切拍了拍余生脑袋,“来,叫声小姨妈。”
余生想躲开的,奈何脑子不听使唤,只能默默承受了,“这不好吧,岂不把您叫老了?”
女子眉头一抬,揶揄道:“不怕,身为妖怪,被你叫一声显的我年轻。”
余生厚脸皮,故作惊恐的模样,“你说什么,你是妖怪?”
女子无奈叹口气,在余生躲不开的僵直中拧住他耳朵向柜台方向拖去,“大外甥,你不乖哦。”
“疼,疼。”余生垫着脚尖,歪着脑袋,努力让耳朵不被扯紧了,“姨妈,大姨妈,我错了。”
余生在心中把大姨妈当作另一种东西,心中立时舒坦许多,也不是那么叫不出口了。
不巧,某人在昨晚说谎时也用过这解释,现在听余生叫的那么别扭,不由的就想到那方面。
“呸,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女子轻啐一口,“叫我清姨就行了。”说罢松开余生耳朵。
她坐在柜台前长桌旁四下打量,“不错,想不到你把客栈维持的似模似样。”
“什么叫似模似样,这叫……”余生被清姨一瞪,“像模像样。”
“给我拿一坛棪木酒,许久不喝了。”清姨使唤他。
“一坛一贯呢。”余生不情愿的取一坛,“那个,你来……”
他见清姨亮了亮手指,翻白眼道:“清姨,你来客栈做什么?”
“作为你唯一长辈,我不能任你自生自灭,所以过来照拂一二。”清姨倒一碗酒边尝边说。
照拂一二?这眼瞅着是来夺他权的,不行,坚决不行。
“您日理万机,照拂什么的就不必了吧?”余生委婉说。
他不知这便宜姨妈干啥的,但这么恭维总不错。
清姨抬眉,“什么日理万机?我闲的发霉了,所以才来找点事儿做。”
“找点事儿做?”
“对,以后这客栈账目我来过目,省的你大手大脚不知节俭。”清姨一句话先夺财政大权。
她扫了客栈一眼,见每张桌子上摆着一坛酒,喜笑颜开,“一贯一坛,这生意不错,发了。”
“那是我的钱。”余生提醒她,这客栈再发财也是他的。
“知道。”清姨狠狠白他一眼,“唧唧歪歪,罗哩罗嗦,一点也没有你娘的男子气概。”
“啪!”
余生刚要开口,听身后有人拍桌子,虚弱而又愤怒道:“这,这,这番邮嘟。”
他回头一看,吓的往后一退,差点撞到清姨身上。
只见金刚现在彻底成了打飞机的金刚。
他眼上额头因浮肿而很高,腮帮子鼓鼓的,上下嘴唇也肿成大香肠。
“黒掂,看喔不砸蓝妮的掂。”金刚双手撑着桌子颤巍巍站起来,舌头因浮肿而翘不起来。
“稳重点。”清姨扶住余生,“当年你娘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儿。”那可真是泰山崩于前。
“泰山只是人猿,哪有这主儿嚣张。”不过余生还是沉稳下来,仔细端量着金刚的浮肿。
“什么乱七八糟的。”清姨饮一口酒,“你小子不会真下药了吧?”
金刚站起身,伸手去解麻布裹着的长剑。
“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不信你外甥。”余生松口气,“他娘的,这孙子对辣过敏,故意来找茬的。”
清姨踢他一脚,“好的不学,尽学些骂人的,还好我来了。”
余生委屈的摸摸屁股,看着金刚抽出剑,虚空先劈一剑,然后栽倒在桌子上。
在栽倒前,金刚尚清明的脑子闪过一丝念头,“他娘的,吃多了,贪吃误事啊。”
原来金刚虽对辣过敏,但业务娴熟,对辣把握有度,能在发病时清醒的讹诈店家或砸别人的店。
只是余生的麻婆豆腐实在美味,让他忍不住舔个干干净净。
这下可好,不等站起来讹诈和砸店,他已经倒下了。
在路上打尖住店,最令人心忧者莫过于黑店。
客栈赶路人见金刚全身浮肿的站起来,含糊喊一句后又跌倒在桌子上,顿时安静下来。
余生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客栈内空气一时凝滞起来。
余生见渔夫打门前走过,急中生智跑出去,打眼色的同时把他拉进来,“根叔,你家傻儿子又犯病了。”
跛脚的渔夫一头雾水,“犯病,犯什么病?”
“就是被猴妖睡后得的那怪病。”余生将渔夫拉到金刚桌前。
渔夫还是不懂,但站在桌前一看,“嚯,这模样还真是被猴睡了,不过,这是……”
余生悄悄打他手背,渔夫立时醒悟过来,“还真是,唉,自从被猴妖掳走后越来越像猴了。”
他一根手指悄悄向余生比划一下,这是在讨价还价呢。
余生摇摇头不同意,渔夫立刻道。“不过这不是……”
余生赶紧点头。
渔夫才继续道:“睡着,不像上次跟猴一样咋呼了,来,帮我一把,让他到后面休息去。”
余生忙搭把手把金刚扶到后面。
客栈的赶路人半信半疑,不过被咬后人变狗,人变狼的故事俯拾皆是,被猴妖睡了变成猴倒也不是那么难让人接受。
当然,金刚的相貌也是加分项,不然渔夫不会一见面就附和余生一句。
清姨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他们的身影,嘀咕道:“这小子说谎的天赋倒是随了他娘,张口就来。”
富难知晓金刚的身份,因此也跟了出来,见渔夫,余生四个人蹲在井旁看着躺在地上的金刚。
渔夫见富难来了,让开位置,“你小子记着点儿啊,下次打酒不许收钱。”
“知道了,知道了。”余生摆手,“为老不尊,落井下石。”
渔夫抬脚要踹,被余生急忙躲开。
他正坐在井沿上,听井里传来“扑棱”一声响,余生低头看什么也不没看见,也就没放在心上。
渔夫倒被着手从后院走了,顺北取走一把青菜回去做饭。
“怎么回事?”富难填补渔夫的位置蹲下来,看着金刚浮肿的脸庞,“你小子下毒?好啊,终于让我抓住你的马脚了。”
“滚,人还没死呢。”余生道,“我只有驴脚,你要不要?”
富难还没开口说话,毛毛已经在后面踢了余生屁股一脚。
这已经是他今天挨的第二脚了,余生不由的抱怨道:“你们都是爷,我上辈子也没造什么孽啊。”
白高兴不解,“什么叫你们,你不就一位驴爷,难道我们地位升级了?”
叶子高摇摇头,“前面来一位妙龄女子,说是咱掌柜的小姨妈。”
“小姨妈?”白高兴正要八卦,被富难拉了回来。
正直的锦衣卫道:“先说说眼前的,怎么回事?”
“他对辣过敏,借故来找麻烦的的。”余生说。
“怪不得这孙子上来就找茬。”叶子高狠狠地踹了金刚一脚,“现在拿他怎么办,给他治病?”
余生回头看富难,“只要人不弄死,锦衣卫就任我们为所欲为?”
“这些鸡毛蒜皮是差役的活儿,只要不出人命,锦衣卫才不管。”富难说
他又认证纠正余生,“还有,是这人任你们为所欲为,不是锦衣卫。”
叶子高道,“我一般喜欢对女人用这个词。当然,女人对我说‘为所欲为’更好。”
“滚。”三个人齐齐鄙视叶子高,四人里面只有他龌蹉的很。
余生站起来,“那就把他绑起来,让草儿给他看看,待人清醒后好好收拾他。”
“怎么收拾?”叶子高问。
余生“嘿嘿”一笑,让所有人冷了三分,“他不是擅长打飞机么,那就让他打个够。”
叶子高不解,“这算什么惩戒,飞机是谁?”
“打飞机就是自渎。”余生说,“让他一天打上个七八次。”
一天七八次?太缺德了。三人刷新了对余生的认知。
“你够狠。”叶子高说,“只是怎么打,谁来监督?”
“太恶心了。”所有人厌恶的后退一步。
他们相互看一眼后一致盯着余生,“谁的主意谁来。”
余生见众意难违,只能厚着脸皮改主意,“谁出的缺德主意?打什么飞机,直接拔胡子。”
叶子高马上站出来,“这个我拿手,让我来。”
众人协商定后取了绳子将金刚绑在柴房里,然后让狗子看着他,在他醒后先好好的吓唬他。
回到大堂,余生见清姨站在柜台后面翻账本,“大外甥,过来,过来。”
白高兴看了看清姨,又看了看余生,虽尽量忍住不笑,但嘴角上弯已经出卖了他。
余生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大姐,给点面子好不,叫名字就好了。”
“谁是你姐,没大没小。”她指着账本上的图,“这是谁画的?”
余生探头一看,墨迹很新,再看图画,正是神祠那幅水墨画里城主的身影。
余生回头责怪叶子高,“你不是去画龙了么,怎么画的是城主?”
叶子高道:“城主比恶龙养眼许多,所以就……”
余生又扫画一眼,“为什么你画的这么丑,你不是有画笔点睛之大能么?”
“画龙点睛,画龙点睛,说的是画龙,画人的手艺自然生疏些。”叶子高争辩道,“再说丑么?还行吧。”
余生看了一眼,若不是见过恶龙,他绝对会把画上的人看作是恶龙,“行你个头,也就眼睛好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清姨,这双目光倒有些神似。
“那当然,画龙点睛么。”叶子高骄傲。
“啪!”,清姨把账本一合,“账本是随便涂抹地方?扣一天工钱!”
清姨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把余生也震住了。
“这真是亲姨。”白高兴向富难嘀咕,“罚人手段出奇一致。”
富难嘀咕道:“你家掌柜这是被夺权了?”
余生也想到这一成。为找回掌柜威严,他咳嗽一声刚要说话,听叶子高殷勤道:“该罚,该罚,怪我乱涂乱画。”
得,手下先无节操的叛变一个。
“不错,识抬举,奖一天工钱。”清姨道。
“唉?”叶子高很意外,然后笑着嘴合不拢嘴了。
“我错了,这不是亲姨。”白高兴又向富难嘀咕,“掌柜从来不奖的。”
余生看着叶子高,冷冷道:“傻货,奖的就是你刚被罚的工钱。”
叶子高不屑看余生一眼,“懂个球,清姐给奖赏就是最大的奖赏。”
“清姐?孙子,你占我便宜。”
来历不明的小姨妈在客栈住下来。
余生虽不想承认,但在镇子上所有上年纪的人点头下,小姨妈似乎还真是他小姨妈。
叶子高的狼心明月可鉴,余生于是把小姨妈安排在客栈宽敞的阁楼上。
这座阁楼单独在三楼,左边山林一览无余,右边湖水尽收眼底。
打开门由廊,廊上有美人靠。
往日里,阁楼左右屋檐是不点灯的,自清姨来后,一盏红灯笼点在上面,让客栈有多几分人烟。
余生柔软的床垫也被抢走了,这让余生很忧伤。
早上把赶路人送走,又睡一个回笼觉下楼时,大堂已经热闹起来。
有歇脚不走的客人,也有镇上的乡亲,他们把盲眼说书男人和女子围在一起,正要再品古论斤。
余生见清姨站在柜台后面,一只手在算盘上扒拉着,一手翻着账本。
她一身白衣,头发不戴珠冠,扎成马尾做男子打扮,帅气十足。
余生趴在柜台上看她算账,“客栈只棪木酒就赚不少,现在客栈在我手里蒸蒸日上。”
清姨把垂在额前的散发拨到耳后,“掰开你的手指头算算挣了多少。”
“手指头哪能数得清,至少得双手双脚。”余生说。
“那你得把手指头至少砍掉六根才用得上脚指头。”清姨把账本一合,“客栈账上余下的钱不足四贯。”
“怎么可能?”余生不信。
“雕胡米就花去两贯钱,剩下粮食十贯,再有草药种子……”清姨一边说一边扒拉算盘,“剩下四贯已经不少了。”
“你等我,我去数数。”余生转身要去取钱罐,“不对,你怎么知道账上余钱的,我都不记账。”
清姨把钱罐放在桌子上,“是所有钱都在这里了吧?”
“钱罐怎么在你这儿?”余生惊讶的看着清姨,钱罐一直在他床边放着的,难倒她在她睡觉时进过屋子?
余生立刻有种被人看光的害羞和尴尬
清姨一指卧在凳子上的小白狐,“我让小狸取出来的。”
余生看了一眼小白狐,小白狐赶紧撇开头,得,第二个叛徒出现了。
余生低头看脚下绕圈子咬尾巴的狗子。幸好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她的爪牙总不至于伸向狗子吧。
不过狗子不是在柴房看守金刚么,怎么出来了?
清姨也见到了狗子,“养东西的品味倒随你娘,她也养了一条丑的这么别致的。”
“这不是东西,是狗。”余生认证纠正她。
狗子忧伤的停下咬尾巴,蹲在地上默默看着余生。清姨为它打抱不平,“你才不是东西。”
“我怎么不是东西了?我是好东西。”余生说罢,好奇问道:“我娘养的是什么东西?”
“长的和狗差不多,但比狗子会咬人。”清姨把账本放在柜台上,随手从后台取了一坛酒。
余生心疼,告诉她一钱一贯,让她省着点喝。
“果子已经收完了,再想酿酒得明年,后面还有一头驴,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余生说。
“让后院那头驴以后省着点儿喝。”清姨理所当然说。
余生趴在柜台上扫一眼后院,“那可不行,克扣酒水得罪它,肯定没好果子吃。”
清姨笑看余生,“你还怕一头驴?”
“毛毛不是凡品,人家可是城主家的驴,你得当爷供着,不然得罪城主就不好了。”
“那你干嘛把它弄回来?”
“我也是被骗的。”余生把瓷器换毛毛说了。只是看着清姨的笑,他不知为何浑身有些凉。
换的瓷瓶一个也没孝敬,好大的胆子。清姨在心中为剑奴和毛毛它娘记上一笔。
“毛毛那边我有办法。”清姨说,“你先去给我做个下酒菜,顺便取一瓷瓶,我插花用。”
余生不去,他想去那边听说书。
“唉,一点也不孝顺。”清姨叹口气,“对了,小狸顺钱罐时,狗子跟进去顺便叼出来本这个。”
清姨把一本书放在桌子上,故作好奇道:“《灯草僧》,这是什么书?”
余生马上站起来,“我去做,马上做,做好的。”
他伸手要把书揣在怀里,被清姨把书抽走了,“去去去,小小年纪不学好。”
余生无奈,只能蹲下拍了拍第三个叛徒脑袋一下,把它赶去看住尚在昏迷中的金刚,然后钻回后厨去了。
客栈大堂,说书女子把筑摆在桌子上,在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乡亲。
女子面目难以入目,所以临时披上挂有黑纱的帷帽。
她左手按弦,右手执竹尺轻轻敲打筑弦几下,引来众人关注后才道:“承蒙乡亲厚爱,让我们有容身之处。”
她旁边的盲眼汉子站起身向众人拱手。
女子又道:“为报答乡亲的收留之恩,今日我们说一个在大荒城池之间流传许久的,与我们镇子有关的故事。”
众人议论纷纷,里正不信道:“路被堵之前,镇子甚少有人来,我们镇子能有什么故事,还在各城池间流传?”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牌坊上还没挂上剑囊。”女子轻声道,“一个关于镜子的故事。”
女子卖个关子后环顾四周,见众人一脸茫然,不由的有些失望。
但镜子消失已久,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因此女子很快收起了情绪。
只是她不曾看到,在她身后远处柜台后面,正在算账的清姨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女子轻敲筑弦三下,伴着珠圆玉润之音说起了镜子的故事。
不同于盲眼男子嗓音的粗犷,女子说书时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侞燕归巢。
她断句也干练,少有长句,但情感转换却不少,或缓或急,忽高忽低。
在转腔换调之处更是百变不穷,觉一切歌曲腔调俱出其下,让人叹为观止矣。
故事也很吸引人,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镇子良田未开垦出来,庄稼收获不丰,镇上乡亲打渔糊口时遇见的一件奇事。
那时打渔每日渔获颇丰,但大鱼和鱼怪也不少,乡亲们打渔需成群结伴,齐心协力。
一天清晨,在太阳还在山后面,天边只露出鱼肚白时,乡亲们就带着鱼叉、渔网划船到湖上捕鱼去了。
当时湖上有雾,不算厚,但也不能让人忽略它们的存在。
乡亲不敢往湖深处划,在出了芦苇滩后就停下来撒网。
湖泽有鱼,一网下去必有所获。
但不知为何,渔夫们一网下去,待雾气稀薄捞上来时却一无所获。
渔网之中只有一物,一面平滑明亮如水的铜镜,折射着雾消后初升的阳光。
镜子不是很大,因此在渔夫们收网去取时,被水里跃起的一条鱼一顶,顺着网眼跌落水中不见了。
打渔要紧,渔夫们不把镜子放在心上。
他们把船移了位置继续下网,但渔网收上来时依旧只有一面镜子。
渔夫们诧异起来,但不及收起来又被跃起的鱼儿拨落了。
乡亲们顿时认为这镜子不是凡物,于是呆在原处继续下网,待收网时仍然只有那面镜子。
这次,乡亲们长了个心眼,迅速的收网,丝毫不给镜子顺网跌落的机会。
镜子捞上来后,十条小船上的乡亲围过来看,只见镜子是铜磨的,有柄,在镜子背后刻有龙纹。
一位乡亲好奇的照了照镜子,却见镜中之人并非他的模样,而是一具只见筋骨、脏腑、白骨的怪物。
在镜子中甚至可以看到血淋淋的心在跳动。
异世界百姓怎见过这些,当时就有些恶心,然后头昏眼花的晕了过去。
幸好旁边的人把他扶住才没跌倒在水中。
其他人惊讶,几个胆大的人好奇的把镜子捡起来照了一照,然后不是晕倒就是呕吐的一片狼藉。
其他人见状,急忙把镜子扔到湖水中,再不敢捕鱼,使尽了浑身力气快速把船向岸边划去。
上岸良久之后,那些照镜子的才醒来,他们一致认为那面镜子是妖怪所化。
因为长时间耕田捕鱼,又有异兽侵扰,所以乡亲的身上都有些暗疾、伤口或永久的创伤。
但在第二天睡觉醒来时,先前照过镜子的那些乡亲们发现,他们身上这些疾病已经痊愈了。
甚至有坡脚的乡亲和被苍狼舔脸毁容的乡亲,在一夜之间长出了腿脚和血肉,恢复了原来容貌,而且看不出一点异样。
乡亲们一片哗然,他们再次划船来到抛镜之处撒网,收网时渔获颇多,只是不见镜子。
后来的十余年间,乡亲们对镜子念念不忘,却再也没把那面镜子捞上来过。
那些照过镜子的人,但凡不曾经历意外的都活到了一百余岁。
关于这面镜子的神奇传说,慢慢在大荒之中传开来,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历。
传闻镜子的神奇传到昆仑丘时,正遇见东海达知达知万物之精,晓天下万物状貌的神兽白泽来访。
在天柱旁的桃林宴会上,城主西王母趁机询问镜子的来历。
神兽白泽回答的模棱两可:“此镜为神物,能照众生心胆,了却众生百病。”
西王母笑问:“较昆仑丘起死人肉白骨之术如何?”
白泽道:“起死人肉白骨,全在于魂魄不散,骨肉尚存一二,而且只能医治寻常血肉之躯。”
“但此镜若运用得法,即便身已化作尘埃,只余魂魄一缕,照上一照也能长出骨肉,补齐魂魄。”
“在它主人手中,甚至不需魂魄,已入轮回之人也能被召回。”白泽说。
西王母惊讶,“此镜为何人所有?”
白泽道:“此镜只在江湖,乃仙所持,常人不能见。白泽身居东海,恕难相告其主人名姓。”
西王母笑言:“东海之上能令汝忌惮者不多,汝不说,吾也知,只是吾也不说。”
在西王母与白泽相视而笑中,说书伴着筑音告一段落。
余生靠在柜台前,好奇的问清姨,“西王母虽有人面,但白泽真是兽,你说他们是怎么相视而笑的。”
清姨饮着棪木酒就着小葱拌豆腐,惬意道:“我怎么知道,或许你可以和狗子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相视而笑。”
“你是说把狗子当作神兽白泽?”余生说。
清姨放下酒杯,“把狗子比作白泽?亏你敢说,你不怕白泽来找你麻烦。”
余生一惊,“它难道有顺风耳?”
清姨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白泽有通晓天下的神通,它若想知道你有没有编排它,稍一注意就能知道。”
“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客栈小掌柜,它注意我做什么,吃饱了撑着?”余生笑说。
“或许是因为饿着了。”清姨说罢又饮一口酒,忽然问道:“对了,我姐遗…遗物都哪儿去了?”
“被老爷子送水里去了,说是让老娘在水里也有的用。“余生听盲眼男子说书,随口回答一句。
“掌柜的,我送给你一个大美女。”叶子高抱着大田螺走进来。
余生扫了一眼,“干嘛送给我,昨天给你讲了田螺姑娘故事后,你不是很有兴趣么?”
“亏我明里暗里盯半天,只等着她出来。”叶子高把田螺往桌子上一摆,“敢情等半天,它就是个空壳子。”
余生一怔,昨天捡回来的时候,因为壳大又重,他还真没注意到。
但身为掌柜,余生怎能承认错误。他佯装惊讶,“不对啊,昨天我抱回来时明明不是空的。”
“当时我抱回来时特沉,若是空的也不会那么沉。”余生说。
“它现在就很沉,跟一铁疙瘩似的。”叶子高说。
“真不是空的。”余生继续脚边,他指着小白狐,“不信,你问小狸。”
叛徒二号小白狐在余生威胁的眼神下点点头,期望以此能将功补过,同时怜悯的看着叛徒一号。
余生又道:“还不信你再问富起来比较难。”
富难正在听书,被余生叫着转过身来。他小心翼翼看柜台后面清姨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人很熟悉,但又不敢认。
清姨扫了富难一眼,又低头惬意的小酌。
她二十年前来往客栈时就是这模样,当时没人认出来,现在也不会有。
只是她料不到,她遇见一位凭感觉办案的锦衣卫
富难听余生问:“昨天我泡在水里的田螺不是空的吧?”
余生当他面泡的是小田螺,当时富难还问了一句怎么吃,当然不是空的。
见富难点头,余生对叶子高道:“你看,肯定不是空的,是不是你没看住,田螺姑娘悄悄跑了?”
叶子高只是来兴师问罪,讹诈掌柜的,现在却狐疑道:“不会吧,难道真有田螺姑娘?”
叶子高半信半疑把大田螺抱回后院去了。
余生窃得浮生半日闲,坐在富难身旁听书去了。
只是他刚坐下不等片刻,“啊~”后院传来杀猪般叫声,让鼓声和说书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里正他们齐齐转身看着后院方向。
“杀猪呢,客栈杀猪呢。”余生听是金刚的喊声,急忙站起来信口雌黄。
“这分明是人在叫。”有赶路客人疑惑道。
“可能杀猪时被咬到了,我去让他们小点声。”余生说罢向后院走去。
时刻想着抓余生把柄的富难也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后院柴房,见被捆在地上的金刚惊魂不定的看着站在他胸口的狗子。
狗子见余生他们来了,才从他胸口跳下来趾高气昂的走了。
“这是狗?”金刚喘着粗气说,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
谁也不能体会他昏迷苏醒第一眼,见到一五官紧紧挤在一起的怪兽舔他鼻尖的恐惧。
“当然是狗。”余生得意的蹲下,“怎么样,怕了吧?”
金刚魂定后忍住粗气,逞强道:“不过是条狗,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知谁刚才嚎的跟杀猪一样。”余生不屑。
金刚逞强道:“我只是在感叹那只狗真丑。”
不等余生无情揭穿他,白高兴抓着一把青菜钻进来,“刚才谁杀猪呢,把球球都惊住了。”
他刚才在除青菜地的野草,草儿和柳柳在把药圃的草移栽出去。
叶子高也跟进来,“真羡慕球球,头埋柳柳姑娘怀里不出来了。”
“滚”,三人鄙视叶子高后,将目光落在金刚身上。
余生道:“说,谁让你来客栈找茬砸店的?”
金刚在进客栈时即自诩为男子汉,当然不肯做软骨头。
“想让我出卖雇主?做梦!”金刚扭头,鼻音一“哼”,准备来一出宁死不屈的戏码。
余生站起来对其他人道:“怎么样,我就说他是被人指使的吧,上来就喷的还在少数。”
叶子高被金刚侮辱最甚,他踩住金刚胸口,“说,谁指使你的,说了让你少受点罪。”
金刚看着富难,“身为锦衣卫,你难道要看他们为非作歹?我可什么都没做,酒钱都付了。”
富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锦衣卫管的是人命关谈的大事,等你出人命了再来找我。”
他指着余生,“到时一定来找我,我盯这小子很久了,一直没抓住他的把柄。”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金刚对富难道。
“讲什么讲,把嘴堵住拔胡子,我看他不招。”余生下令。
在金刚挣扎中,叶子高把擦桌子抹布堵上去,随手拔一根胡子,“你说不说。”
“呜呜。”金刚继续挣扎着,叶子高再拔,又问他一句,金刚继续挣扎。
“那个。”正直的富难提醒兴致勃勃的三人,“你们堵着嘴,他想招也说不出来。”
三人这才醒悟,叶子高又拔一根胡子,撤去麻布问:“你说不说。”
“呸,打死我也不说。”金刚不愧为金刚,说话依旧硬气,口水还喷到了叶子高脸上。
“孙子,我今天不仅要拔你上边毛,还要拔下边毛。”叶子高用抹布把嘴一堵,采棉花似的揪起胡子来。
但金刚络腮胡子着实茂盛,一根根拔很费力,因此叶子高邀白高兴一起加入战团。
客栈大堂有人喊,余生拉着富难往外走,“太血腥了。”
待余生把客栈活儿忙完,又听了会儿说书后才又转到后院。
“单”,“双”,不等余生进去,就听到叶子高和白高兴有节奏的说这两个字。
他进去见俩人你一下我一下,小白狐趴在旁边看着津津有味儿。
至于胡子主人,金刚已经麻木了。他了无生趣的躺在看着他的“男子气概”被拔走。
“你们在做什么?”余生好奇问。
“我们在赌单双。”叶子高说。
余生乐了,“好啊,被我逮住了吧,快点,把赌资交出来。”
“成啊。”叶子高乐坏了,他指着外面泔水桶,“赌资就这些活儿,输的人帮赢的人干活。”
“掌柜的,这些赌资全交给你了,我们就不管了。”白高兴也得意。
“那啥,还是算了,小赌怡情,我就当没看见。”余生忙把姿态摆低。
叶子高坚决不同意,白高兴也在旁边跟着起哄。
余生见推脱不掉道:“也成,但赢者的活儿才是赌资,你们现在谁赢了?”
叶子高和白高兴怔住了,他们俩人说话时也在拔胡子,现在早忘记单双了。
金刚胡子已经被拔的差不多了,脸上浮肿也消去一大半。
余生端量,“你别说,胡子拔干净了,这小子白嫩不少。”
余生有些明白金刚胡子的妙用了。正所谓不对比不白,或许以后他得穿一身黑衣会显的他白。
正和白高兴争论单双的叶子高不服气,“这也叫白嫩,那我这是什么?”
“这有什么好争的。”余生摆摆手,“太白嫩也不好,一点也不如黝黑有男子气。”
金刚了无生趣的双眼冒出一丝亮光。他对这话很赞同,他蓄须就是因这张白嫩脸影响他打手前途。
他蓄须后再打人就顺利许多了,酬金也见涨,这让金刚很直很珍惜他的胡子。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风而去了。
“对了。”叶子高把一枚环戒递给余生,“这小子身上搜出来的小玩意儿。”
余生接过,“这是什么?”
他见环戒外面有一枚细针,若不仔细很难看出来。
“针环,这小子戴手上阴人的。”叶子高说。
“阴人?我喜欢。”余生不客气收起来,然后喊停还在拔胡子的二人,“再拔鬓角都秃了,你们先去争一争单双。”
他蹲下身子把抹布取下来,“你还是不说?”
金刚鄙夷的看着余生,仿佛在说胡子拔得走,男子汉的硬气拔不走。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不就蔡家公子么,我只得罪过他。”余生说。
金刚一怔,然后挣扎着要踢、撞、打余生。
“知道还逼供,我杀了你。”
金刚悲愤,若知余生猜得到,他早把蔡家公子供出来了,何至于胡子被拔光。
余生后退一步,“抱歉,抱歉,这次没经验。”
白高兴把金刚按住,叶子高用抹布把金刚嘴堵上。
待他彻底安静下来后,白高兴才问道:“现在怎么办,放了还是一直关着?”
“不是谁说要拔他下面的毛?”余生这人蔫坏,一本正经的提醒两人。
本已不挣扎的金刚又动起来。
“呜呜。”他闷吼着,深怕这仨畜生把下面毛拔了,到时就不是男子汉的问题了。
白高兴忙道:“吐的不是我,别找我。”
余生目光落在叶子高身上,“你若是敢拔,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拔下面毛?画面太美,叶子高只想了一下就哆嗦,当然不肯。
他趁机错开话题,“我本来就是条汉子,你以为我是什么。”
“小白脸。”余生理所当然说。
“什么是小白脸?”叶子高问。
余生向他解释,叶子高听后认真道:“我才发现,我的梦想一直是当个小白脸。”
他转身看着白高兴,“这个艰巨任务还是交给小白吧。”
白高兴一蹦三长高,“凭什么?”
“好了,好了。”余生挥挥手,“你看两个,居然对男人下面的毛念念不忘,丢人。”
争论的两人一停,见余生面无异色,说的是理直气壮,不由得佩服他倒打一耙的本事。
白高兴将串着三枚铜钱的红绳递给余生,“这小子是三钱武师,若直接放了,我们俩可打不过。”
叶子高附和,“不错,我们俩不是他对手。”
余生堂而皇之把三钱戴在脖子上,“一边去,他说的我们俩。”
白高兴点头同意。
叶子高不服气,“搞没搞错,我可是能从黄仙儿窝里逃出来的男人。”
“鬼知你怎么逃出来的。”余生把三枚铜钱摆在显眼位置,“衣衫不整,指不定是**才脱身的。”
白高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好掩饰下去,“胡说八道,我可是能召唤龙的男人。”
“对,你还五钱天师呢。”白高兴对叶子高借天师招摇撞骗之事耿耿于怀。
本以为要杀要打很快有结果,谁知他们又把话题错到了千里之外,金刚暗恨自己为甚要接这单生意。
“行了,叶子高假冒天师之事以后谴责。”
又是余生及时刹住车,只因他刚挂上三钱,“先说这人怎办。”
“三钱天师怕甚。”叶子高不屑,他扭头问余生,“你不说清姐很厉害?”
“记住,是清姨,再说错扣工钱。”余生咬牙切齿警告后,转身出了柴房。
大堂内,说书依旧,清姨在看书,柳柳和草儿在叽叽喳喳讨论柳树延续的问题。
“这是个大命题。”余生坐下说,只是俩人一见他就不说话了,柳柳甚至有些羞涩。
清姨瞥他一眼,“你何时成三钱武师了?”
“惊喜吧,我一直深藏不露。”余生说的认真,一丝不苟。
“扬州城假冒武师是要住牢的。”清姨淡淡说。
余生忙把三钱藏在衣服后面,“那个,清,清姨,后面那金刚怎么处置?”
“你是掌柜,听你的。”清姨翻过一页书,明显不放在心上。
“毛拔了,又不能下锅,只能放了,不然绑着还得赔钱管饭。”余生为难。
清姨一听赔钱,马上道:“绑驴背上,扔城主门口。”
有毛毛身份在,扔城主府门口是一种警告,料他不敢再来。
“哎,好主意,最好是赤身裸体。”余生眼睛一亮。
“你敢。”清姨竖眉,让余生忙否定这个馊主意。
“又不往你家门口扔,急什么。”余生嘀咕着转回后院。
“毛毛,前面来个大魔头,你再想畅饮无阻……”
请毛驴不是件容易事,余生正和毛驴商量,耳朵被提起来。
“魔头,”小姨妈一脸寒霜看余生,“是在说我?”
“肯定不是,我是说草儿,那个大魔头……”余生急中生智。
清姨白他一眼,吩咐毛驴:“把人扔城主府门前,回来奖你一坛酒。”
方才慵懒的毛驴马上抖擞精神,“昂”一嗓子站在柴房门前,只等着绑人上去了。
“一坛酒就打发了?”余生惊讶,只是无人解答。
他们把金刚绑上去,“便宜你小子了。”余生把金刚身上钱掏光,“这些权当作回城车资了。”
他一拍驴屁股,“早点回来。”毛毛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余生掂量手里钱,不待细数就被小姨妈抢走了。
“这就叫报应不爽。”叶子高幸灾乐祸。
忙完这些已经是晌午了,说书听了,乡亲们纷纷起身准备回家烧饭。
“我孙子呢?”回过神来的马婶儿左右不见小孙子,焦急道。
镇上乡亲脚步停下来。“小孙子不见了?”里正吩咐众人,“大家快帮着找找,问问谁看见了。”
走进来的余生也急忙翻找,他把客栈上下翻遍了,甚至钻进许久不住人的房间寻找,依然不见小孙子。
他关闭一间房门时,瞥见一道红影在梁上飘过,停下来看却不见东西。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顾不上细查的下了楼。
“客栈没有。”余生下来说。
“后院和湖边也没有。”白高兴和叶子高从后院钻出来。
其他乡亲也从外面跑进来,“家里和后面树林也没有。”
马婶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呆住了。
清姨这时道:“或许是出镇子了,到大路上找找。”
站门口的几个毛孩子立刻如一阵风跑去了。不等一刻钟,有孩子跑回来,“路旁田里找到了。”
众人松一口气,马婶儿眼泪这才流出来,后怕的跑出去接人了。
余生站在门口看热闹,听小孙子哭声震天。
“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草儿指责余生。
“不打不长记性,让这小子上次刚鄙视他叔。”余生说着要转回后厨备饭,又听见了马蹄声。
他回头一看,周九章一人骑着一匹健马从街东头而来,停在客栈前面。
“余掌柜,谁得罪你了?”周九章不等下马就问。
“得罪我的人多了。”余生说,“为什么问这个?”
周九章下马道:“我刚才见毛毛拖着一人向扬州城去了.”
“拖着?”
“对。”
余生在心中为金刚默哀。
“余掌柜,一日不见,我是茶饭不思……”
周九章一步跨进客栈,抬头见清姨后马上停住脚步,又后退一步出客栈。
他问站在门口的余生,“里面女子是谁?”
不知为何,周九章见到她第一面心里就有些发怵。
“我小……”余生话说半截,停顿一下道:“我小姐姐。”
“小姐姐?”周九章探头看一眼,“我一定见过她。”
伴着周九章踏进客栈,后面又进来两波人,一波单人独马从扬州来。
他坐在凳子上,二话不说让白高兴上客栈拿手菜,着重点一种包子,“里面有汤水的。”
“明白,灌汤包,我们客栈独创。”白高兴答应一声要报上去,见清姨向他瞪了一眼。
白高兴只能转身对客人道:“我们客栈还有一道拿手菜,一盘一贯,您要不要尝尝?”
客人一顿,点头道:“来一份儿。”
另一波来自荒野大路,他们是抬着人进来的。
“快,快请巫医,有人受伤了。”他们进来时大喊。
“有郎中。”叶子高贴上去,见伤的是位姑娘,不由的心疼道,“草儿,快点儿。”
草儿和柳柳站起来,“搬到后院。”
一群人又把同伴搬到后院,留下一人收拾东西。
白高兴见机问道:“怎么回事?”
“在坟岗南边遇见一头并封。”留下的赶路人惊魂不定说。
在座客人道:“还让不让人活了,西路有饕餮,东路有座妖城也罢了,现在又有出现一头并封。”
妖城指的是北面群山之中的城池,城主是位妖王,定期让百姓献祭童男童女。
白高兴不解,“那妖王对旅人也闹幺蛾子?”
“可不咋地,必须交买路费才能过,不然就会被妖怪袭击。”客人说。
“不能绕路?”
“不能,妖城在两座大山之间,穿城而过很快能离开北方群山,绕路就得进入大山中了。”
相比而言,群山诸妖更为可怕。
有人抱怨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扬州城主怎不把这妖怪给除了?”
“听说那妖参加过龙伯之战,实力怕是远在扬州城主之上。”客人说,“扬州城不被占已是万幸了。”
“日子总之是不好过咯。”众人叹息。
“嘁。”清姨坐在长桌上,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她见周九章在看她,目光一瞪,把坐在她对面的周九章给吓跑了。
“我一定见过她,这眼神太熟悉了。”
周九章嘀咕着跑后院找狗子玩儿,见它在院角一人粗的桂树下磨爪子跃跃欲试。
在桂树上的分叉处,黑猫警长兄弟正“喵喵”的鼓励它。
见狗子只是磨爪子不上来,两只猫急了,警长居然“呜呜”尝试着狗叫。
周九章呆住了,对正好出来的余生道:“你这两只猫快成妖了。”
“学门外语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余生取一块豆腐又回厨房去了。
“我的饭呢。”单人独马扬州来的客人在大堂催。
“来了,来了。”白高兴钻进后厨把一盘灌汤包端上来。
客人仔细端详,见包子皮薄,洁白如细瓷之透明,汤馅料隐约可见,果然不是掰开灌上高汤就成的。
出身于寻味斋,让客人观察很细致。
他暗数一下,所有包子上均匀有褶三十二道,在客栈白瓷盘子上宛若白菊。
这时,他才见瓷盘也不是凡品,即便寻味斋最讲究的盘子也比不上。
“要不要拿回去一个?”客人还在暗自寻思,手已经抬箸夹起一个送到口中了。
“咝”,手上温热将他惊醒,是鲜汤顺筷子流到手指上了。
“这汤真鲜。”他顾不上擦拭手指,心中已然对这道菜有了很高评价,绝不亚于寻味斋的任何面食。
客人吸吮手指上的汤汁,环顾四周暗自可惜,“这道菜唯美而味美,若在寻味斋至少一贯,在这儿却是可惜了。”
品罢灌汤包,麻婆豆腐又摆上来,他只尝一口已然沦陷。
“小二,这就是豆腐?”客人问上菜的白高兴,“一贯钱一道的菜?”
“它是豆腐。”白高兴把炒青菜放在桌子上,“但这道才值一贯。”
客人一怔,他用筷子夹起一根,“这是青菜吧?”
“对。”白高兴点头。
客人狐疑的把一根青菜放嘴里。,略一咀嚼后整个人呆住了,不为这道菜的味,而为这道菜里的灵力。
只凭菜里的灵力,一贯钱已经值了,在寻味斋五贯钱也卖的出去,毕竟修炼之人都不差钱。
“你们掌柜是谁,厨子又是谁?”客人迫不及待,“能不能让我见见?”
“我们掌柜就是厨子。”白高兴说,“见见就算了,你的敬仰之情我替掌柜收下了。”
包子这时攥着五文钱跑进来,“小白,快点,来一盘青菜。”
“小白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白高兴抢过五文钱交给清姨,然后回后厨去了。
“青菜,五文钱?”客人指着面前的炒青菜问包子。
“对啊。”包子坐下,迫切的看着后厨,他上次尝一口后就念念不忘了。
客人讶异,“我这一贯钱!”
包子见怪不怪,得意道:“我们这是友情价,友情价懂不懂,就是友情的价格。”
“你们的友情才值五文?”客人打趣。
包子怔住了,好像没什么不对,那这友情也太便宜了点儿吧?
这时余生把菜端出来,“包子,你钱从哪儿来的?”
“这次不是我偷的,我爹给的。”包子接过盘子,转身跑走了。
“记着把盘子还回来,再给我卖了,我揍你。”余生在后面警告他。
客栈盘碟一律不卖,但见猎心喜的人很多,上次大秦人粮队中的红头巾矮人就是一个。
当时包子正好从家里窃十文钱解馋,余生以为他爹吃的,就让他把盘子端回去了。
谁知这小子领一群人在神庙把豆腐分食后,转头就把盘子三十文钱卖给了红头巾矮人。
他回去把十文钱放在原处,待余生记起来找他要盘子时,他说打碎了,余生也没追究。
这小子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尽赚二十文钱。
后来是他娘在洗衣服时掏出十文来,他这才东窗事发,然后在爹娘混合双打下把事情交代了。
“小二,别收拾,我出去一下。”客人对余生叮嘱一句跑出客栈。
余生不悦,“什么眼神儿,见过这么有气势的小二?”
“娃子,站住,娃子。”
包子端盘子在前面走,听后面有人叫后站住,见方才客栈客人在向他招手。
客人追上来,“娃子,把你这盘菜卖我如何?”
一盘炒青菜一贯钱闻所未闻,不带一盘回去不好交差,但再买一盘他又舍不得。
至于方才那盘,他准备自己享用,因为他也是习武之人。
包子看一眼手上青菜,“你出多少钱?”
“五十文,算上盘子。”客人说。
包子转身就走,客人忙把他拉住,“哎,别走,一切好商量。”
包子信口开河道:“一盘青菜一贯钱。”
客人与他并肩而行,“一贯钱?你才花了五文钱。”
“都告诉你是友情价了,我们又没友情。”包子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我再买一盘就得一贯。”
客人觉着也对,客栈掌柜不傻,若五文钱岂不赔本?毕竟有灵气的青菜很贵才对。
“那你说多少钱?”
“一贯钱,不带盘子。”包子很肯定说。
“我还不如回去再买一盘带走。”客人转身向客栈去了。
“那你去吧,我等你。”包子摆摆手。
客人回到客栈向白高兴再点一盘炒青菜,但被拒绝了。
“客官,对不住,要的人太多,客栈一人只能点一份。”白高兴说。
这主意是清姨想出来的。
若依了余生,点多少卖多少,售完为止。
但清姨夺权后,把青菜作为了招揽食客的招牌菜,既要让所有客人点,又要限量供应。
客人无奈,指了指自己那盘,“帮我兜着。”
“也不成,客栈规矩,只能在店里用,不能带走。”白高兴又说。
这是因为红头巾矮人带了两盘炒青菜到扬州城,以更高价卖出去了。
周九章刚才把消息送来,清姨就定了这条规矩,这客人只慢了一步。
包子回家换了盘子蹲在墙根,见客人折返回来,道:“现在涨价了,得两贯钱。”
客人站住,“你小子抢呢。”
“要不要吧。”包子吃定了他。
见他犹豫,包子站起身来,“我回去了。”
回去有报销,客人也不心疼“要,要。”
包子得了钱,笑着合不住缺门牙的嘴,“你看友情还是很值钱的。”
他待客人回去后,从后院悄悄摸到后厨,“生哥儿,看这个。”
“刚才那客人的?”余生忙着炒菜。
“对。”包子把盘子放在灶台上,“你一贯,我一贯,够义气吧?”
“成,算你小子有良心。”余生停下来,“把钱塞我口袋,别给旁人说。”
小姨妈掌管财政大权后,他全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
“那我这一贯你也不许对我爹说。”包子说。
俩人成交。只是包子刚把一贯交出来,旁边就伸出一只玉手提走了。
“现在就学会藏私房钱了?”清姨看着余生。
包子吐舌头,“生哥儿,这怪不得我。”
余生叹气,听见外面有人道:“包子呢,那小子来没来客栈?”
余生掀开帘子,“四哥,这儿呢。”
包子觉着不妙,“你做什么?”
余生把两贯钱事儿说了,四哥追着包子从后院一路狼烟奔向家里。
呆在旁边的清姨疑惑,“你们的辈分儿有点乱啊。”
“这样叫着年轻,要不我让你也年轻点儿?”
“我不已经是你小姐姐了?”清姨冷笑。
“那你同意了?”
“你叫一个试试。”
不等余生开口,后院就传来一声惨叫:“杀人了,救命啊。”
叶子高!
余生提了一把菜刀,跟小姨妈向后院走去,刚出后厨就见叶子高捂着手从柴房跑出来。
他后面跟一女子,腿上有伤被白布包着,走路一瘸一拐,但还是很快向叶子高扑去。
余生下意识道:“你小子做什么缺德事了?”
“天地良心,我什么也没做。”叶子高向余生奔来,右手手指上血流不止。
柴房跟出来女子同伴。他们去拉女子,但女子一挣就把他们摔在地上。
“吱吱,你个大骗纸。”女子说话时发出尖锐“吱吱”声,一跃扑到在地抱住了叶子高双脚。
鉴于叶子高人品,余生道:“一会儿你就骗了个姑娘?”
叶子高一脚踢开她,躲在余生身后,“真没有,我和她说了不到五句话。”
“吱吱,我要杀了你这个负心郎。”女子身子在地上弓起,一声怒吼向余生扑来。
这一扑十分迅猛。她五指成抓,更是凌厉。
余生正不知所措时,小姨妈一脚踹在女子腹部,将她踹到井沿。
“她被附身了。”清姨说。
“附身?”众人一惊,余生前后打量不见有鬼魂。
小姨妈这一脚力道很大,那女子倒在地上迟迟不见起来。
余生趁机把叶子高揪出来,“你小子想害死我。”
“你和高兴不都算一个?”叶子高无辜说。
他又笑对清姨,“幸好有清姐出手相助,看来清姐还是很……
清姨瞥他一眼,“我救的又不是你。”
“听到没,这是我小姨妈。”余生骄傲。
女子趴在井沿上,面朝井口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子忽然一颤。
“鬼……”她大叫一声仰头跌倒在地,而井里也传来“扑通”一声。
“嗬,还有能吓住她的?”余生见她状若疯狂的模样笑着说。
只是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她不会把狗子扔井里去了吧?”
“快,快把她摁住。”余生奔过去,女子同伴也应声扑上去狠狠压住女子。
余生趴在井沿上看,井里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狗子,狗子。”余生朝井里喊,他拿起水桶要往井里丢,忽听头上有“呜呜”叫声。
他抬头看,见狗子和黑猫警长呆在桂树的分叉上。
“我日,狗子你会爬树了?”余生惊道。
“吱吱,吱!”狗子不回答,他后面的女子却一跃而起,将压在她身上的人都抛飞。
正趴在井口的余生背部遭受袭击,整个身子被砸向井口。
“完了。”余生心里一凉,见黝黑井口将他包进去,恍惚之中见井水里露出一道精光。
但坠落之势很快停下来。
他向上看,见小姨妈一只手抓住了他脚腕。
余生惊魂不定,“叶子高,你二大爷,你究竟惹谁了。”
“可能,或许,大概是那头黄仙儿?”叶子高不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