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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朝下久了,一时颠倒不过来,脑子有些晕。

    余生尝试着站稳,但觉天地旋转,抱住小姨妈胳膊才不至跌倒。

    “小姨妈,你这小姐姐我认下了。”余生晕乎乎的,说话也不着调。

    “掌柜的,小姨妈,快救我。”叶子高在脚下求救。

    余生低头看,见女子把叶子高压在了身下,正在撕叶子高身上的衣服。

    “我有些明白那晚你为甚衣衫不整了。”余生晕乎乎说。

    “呲喇”,青衫衣襟终于被撕开了,清姨把头扭过去揪着余生衣领向大堂走。

    “哎,怎么不救他。”余生奇怪。

    小姨妈道:“我比较好奇他上次是怎么逃出来的。”

    余生回头看,女子的同伴上去把她拉住时,再次被震开去。

    女子五指成爪,“我要掏出你的心!”

    “住手!”叶子高惨兮兮的面容一收,深情道:“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披头散发的女子愣住了,只听叶子高深情款款道:“反正我的心离开你以后已不在原来地方,剩下只是空壳。”

    “你,你什么意思?”女子趴在他身上,有些迷惑的看他。

    “你以为我想逃走?还不是因为那老头儿想吃我!”高昂过后,叶子高又深情款款,“若不然,我愿与共白头。”

    “阿爹说过不吃你的。”

    “一头猪啃的只剩下骨头后,还直直盯着我啃树皮,你觉的我会相信?”叶子高高声反问。

    “那,阿爹很多天没吃饭,他也不是故意的。”女子辩解道,“他饿的就差去啃那头并封……”

    “哎呀,现在过路人多了,阿爹不饿了。”女子道,“你现在跟我走。”

    “不。”叶子高坚决摇头,“这是别人身体,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模样。”

    女子被感动了,“那你来找我,我和阿爹现在坟岗南边。”

    “嗯,你等着,明天我就去。”叶子高说,“还有,少吃点人,竹林这边竹鼠多,你们可以多来点儿,味道还不错。”

    “竹鼠太甘不好吃,我还是喜欢人肉的香嫩,而且不同人味道也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是惊喜。”女子说着有些馋了。

    “吃人的妖怪不是好妖怪。”

    “吃鸡鸭鹅的人就不是好人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叶子高无言以对。

    他只能换一种说法,“我也是人,你若不戒,我们很难在一起。”

    “这样啊。”女子把手指噙在唇边,很为难的思考半晌后点点头。

    叶子高刚松一口气,听女子道:“我喜欢人肉多一点儿,那还是取走你的心吧。”

    女子猝不及防,叶子高呆住了,待她五指成抓时方道:“有话好商量,我们……”

    “我得不到你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女子的爪子迅猛掏向叶子高胸口。

    “掌柜的。”叶子高惨叫。

    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清姨动手了。

    余生只见她手一挥,一道白色剑影凭空出现,刹那间掠向女子胸口。

    “啊~”女子手不等落在叶子高胸口,人已悲号一声仰头跌倒。

    余生只见女子后脑勺喷出一缕黄烟向西走,但剑气接着出现将它打散,随风而去。

    “她死了?”

    “只是一缕迷烟罢了。”清姨说。

    “一缕迷烟就这么大动静,真身该有多厉害。”余生感叹,“怪不得城主的剑囊也挡她不住。”

    他们坐回大堂,清姨举手倒茶,余生马上殷勤的为她倒好。

    “笑话,挡不住?”清姨瞥他一眼,“剑囊挡她真身容易的很,方才的是法术,所以挡不住。”

    她指了指门口直对着的牌坊剑囊,“剑囊挡的是异兽和妖怪,对法术是无法辨别的。”

    余生有些懂了,“也就是说,剑囊只能抵挡物理攻击,挡不住法术攻击。”

    清姨不懂他说什么,系统在脑海中忍不住吐槽,“什么乱七八糟,你当打游戏呢。”

    余生怨念很深的回他,“在游戏里像我这么帅一般都是主角,杀只鸡都能升级。你再看我,升个级得他妈学切菜。”

    “不好意思,一般游戏里你就是个NPC,还总喜欢收破烂。”

    余生辩不过他,转移话题,“你就没有个‘刀工’之类的东西,兑换后立刻像菜谱那样下刀如有神的。”

    系统顿了一顿,似乎去寻找了,一会儿后才道:“别说,还真有。”

    余生喜出望外,“在哪儿,在哪儿,让我兑换。”

    系统:“在你升级后的系统菜谱一栏中。”

    余生咬牙切齿,“我滴你二大爷。”

    系统沉默,又无所事事去了。

    白高兴见余生咬牙切齿,以为他在恨黄仙儿,“虽然只破了法术,但法术造成的反噬也够黄仙儿受的。”

    余生不在意,奇怪看他,“方才你去哪儿了?捉妖是你强项啊。”

    “我刚才只顾着看热闹了。”白高兴尴尬说,“而且黄仙儿法术也不是我能破的,我才一钱。”

    白高兴敬畏的看着清姨,“清姐才是高手,一招剑气就把迷烟逼了出来。”

    余生挡住他目光,“你什么眼神,告诉你,这是我小姨妈,你也得跟着叫小姨妈。”

    “不用,还是叫清姐吧。”说话的是清姨,“他若叫小姨妈,我才是真的老了。”

    “听到没有,我不用改。”白高兴指着自己对余生道,“来,喊声长辈听听。”

    “滚,白大叔。”余生不客气道。

    白高兴仔细品味,“有点别扭。”

    迷烟一走,扑在叶子高身上的女子就昏过去了,

    叶子高这厮刚从鬼门关走一回,性子依然不改。

    他关怀的把女子抱进治伤的地方重新包扎,嘘寒问暖简直比他同伴还要关心。

    在一切忙完之后,叶子高才穿着顾不上换的破衫踏进大堂。

    余生笑道:“原来你小子真是以身相许才逃脱的。”

    “胡说什么,那是因为我的杀手锏藏的隐秘,必须把衣服脱了才能召唤出来。”叶子高道。

    他头一甩,“方才见到没,兄弟还是很有魅力的,差一点就成功把黄仙儿给迷住了。”

    “对,对。”方才周九章也在旁边看热闹,“很有魅力,只比身上的肉差一点儿。”

    白高兴笑的合不拢嘴,“若你把身上肉割一块给她,指不定比你诱惑她更有用。”

    余生认真道:“这你们就错了,或许黄仙儿打的主意是一物两用,养着慢慢吃呢。”

    晌午已过,客人回房休息了,整个客栈一时安静下来。

    草儿和柳柳也忙完了,她们和清姨坐在一起,兴致勃勃的不知在说什么。

    余生探头去听,被小姨妈一巴掌推走了,“

    叶子高和白高兴在忙着收拾桌上狼藉。

    周九章等不及,帮着他们把后院牛喂了,顺便给自己的马儿也填一把青菜。

    他进来时感叹道:“人不如畜啊,人尝口青菜还得一贯,牲口却是敞开了吃。”

    “你也可以敞开吃。”余生把炒青菜放在桌子上。

    周九章高兴的把青菜往自己身前放,“那我可就不客气的包圆了……”

    他醒悟过来,“你小子又损我。”

    “这个又字用的妙。”叶子高洗手坐下来,“足见你跌倒后爬起再跌倒的顽强。”

    余生把叶子高赶走,坐在小姨妈右下手,待白高兴也坐下后才宣布用饭,然后殷勤为小姨妈夹一筷子青菜。

    “呦,什么情况,掌柜忽然孝顺了?”草儿夹着灌汤包的筷子停住,诧异的看余生。

    余生摆手,“一边去,吃你的,不然以后顿顿吃素。”

    这是草儿的软肋。

    她狠狠咬一口灌汤包,嘀咕道:“咬死你,谁也别想阻挠我复……。”

    灌汤包汤水足,溅她对面周九章一脸,草儿吐舌头,低头不再嘟囔。

    甩给周九章一快抹布,余生又夹一筷子麻婆豆腐放小姨妈碗里。

    这下清姨也不自在了,“你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余生笑着说。

    待清姨低头用饭时,余生突然道:“清姨,你收不收徒弟?”

    清姨险些被呛住,瞥余生一眼后道,“不收。”

    余生被噎住了,瞪一眼看他笑话的俩伙计,让白高兴和叶子高忙低下头。

    “你看,你又没子嗣,不能让咱家绝学失传了不是。”余生劝道。

    方才见到清姨那一招后,余生就想着假借学艺之名,把清姨的招式复制个千百遍。

    至于一星模拟卡能不能复制,缺心眼余生还没考虑到。

    “你想学?”清姨问,余生点头如捣蒜。

    “学我也教不了。”清姨低头用饭。

    “我还是很聪明的。”余生指着周九章,“某些人学十余年的剑法,我一朝就会了。”

    周九章拍桌子,“麻烦你用某些人代指的时候别指我。”

    余生道:“我怕小姨妈以为是白高兴,那样难以凸显我的才智。”

    这下白高兴也拍桌子了,“你若不是掌柜,非得让你见识下我的降妖剑。”

    清姨打断他们的玩闹,“你年幼身子未成,等以后再说吧。”

    作为朋友,周九章认真道:“小鱼儿已到舞象之年,再不用功就晚了?”

    “舞象之年?”余生不解,脑海不由得响起了某娃的大象舞。

    “啪”,清姨一筷子打在他脑袋上,让他把低头目光收回来。

    她换一双筷子,含糊道:“他个头还要长,等等吧。”

    周九章还要说话,被清姨目光一瞪,立刻老老实实低头用饭不敢再多嘴了。

    “这目光一定见到过。”周九章心中沉吟,但就是想不起来。

    余生这时把话题引到金刚身上,“你说,蔡家狗子……”

    狗子从后院跑进来答应一声,余生把它赶出去,“它怎么从树上下来的?”

    “我比较好奇它怎么上去的。”叶子高说。

    “话题扯远了,还是说蔡家狗子吧。”白高兴说。

    狗子闻声又跑进来,余生又把它出去,“你倒是对你兄弟关心的很。”

    他们继续说,“蔡家狗…那孙子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余生及时改口道。

    “不找才怪。”周九章幸灾乐祸,“庄子生在全扬州城公子面前丢了脸,蔡家狗子……”

    “嘘~”三人同时制止他,但还是晚了。

    狗子又屁颠屁颠跑进来,蹲在地上疑惑的看着他们。

    余生无奈把小白狐喊过来,指了指狗子。

    小白狐招呼一声,狗子高高兴兴的跟着它出去了。

    “蔡家狗子不给个交代,他自己就不好过。”周九章继续说,“他们这些人最好面子……”

    “他们?”

    “我们,我们某些人最好面子,唯有把罪过推你身上,他才能抬起头来。”

    “还不是你们仨惹的祸事。”余生没好气。

    “我们总不能让他折了面子吧?”

    “一个面子争来争去,又不能当饭吃,你们真应该向叶子高学习。”余生吐槽。

    正往胃里塞青菜的叶子高附和点头。

    “待我娶了剑仙,非得整治整治你们这些……”余生话说半截,后脑勺被小姨妈按住,把脸摁饭里了。

    见众人看她,清姨佯装随意,“做人要脚踏实地,别整天做白日梦。”

    余生不敢惹小姨妈,只能在眉头扒米粒时抱怨道:“你是我小姨妈,哪有这么打击……”

    清姨手里筷子“啪”的折断了。

    余生扭头向店里伙计,“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得找上门去……”

    “主动挨打。”草儿说。

    “晚上吃素。”余生不理草儿比划的威胁,继续道:“杀蔡家一个措手不及。”

    他激昂到:“凭啥他找我们麻烦,斗殴我们不也没占到便宜?”

    “得了吧,城内巫医哪天治伤都治到怀疑性取向了,你还没占到便宜?”周九章乐道,“绝户少侠?”

    在座的忍不住笑起来,清姨方才寒霜的脸也烟消云散。

    “别动摇我们的军心。”余生拍桌子,“我们现在要反击。”

    无所事事的系统突然冒出来,冰冷声音在余生耳旁响起: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决战伤心楼】

    一位名人说过,厨子的战斗要用厨具来打响。

    【任务要求】正面击败赏心楼招牌菜,初扬客栈名

    备注:每份菜价不得低于半贯。

    【任务奖励】随即菜谱一份,功德值五百。

    余生念头之中道:“任务不错,不过你念错了,应是决战赏心楼。”

    “不,伤心楼是你的楼。”系统说。

    “城里开一家伤心楼?鬼才去。”余生觉着这名字很晦气。

    “不,我只是给你的驴车取了个很合适的名字。”系统道。

    搞半天让他赶驴车去城里卖粥,余生佩服系统,简直比他还能恶心人。

    叶子高已经在讨论怎么杀上门去了,“在暗处等他,套个麻袋揍一顿。”

    周九章道:“千万别,现在衙门是庄家坐庄,闹大了把你关牢里去。”

    “坐庄?”余生顿住了。

    周九章告诉余生,所谓坐庄是城主提出的处理城内琐事的法子。

    四大家四年一届轮换主持扬州城俗务,今年正好是庄家。

    “庄子生正不知恨谁呢,你们别撞上去。”周九章告诫道。

    “城主真行,”余生说,“居然找出这么一个偷懒法子。”

    “有只苍蝇。”清姨说着,一巴掌拍在余生后脑勺上。

    “轻点,我又不是苍蝇。”余生揉着痛处,对周九章道:“凭什么是四大家?”

    “因为四大家每年向城主府上缴很多钱。”周九章说。

    “嗬,这城主还是个贪财的。”余生话音刚落,后脑勺又与巴掌相逢。

    清姨眨眼,“刚苍蝇又回来了。”

    “拍死了?”

    “或许死了。”

    余生信了,继续对周九章说:“放心,咱是文明人,不动手。”

    “耍嘴皮子骂街?这适合你。”周九章说。

    “幼稚,咱动的是刀。”余生见他们被镇住了,方又道:“动菜刀,从厨艺上斗败蔡家赏心楼。”

    白高兴眸子一亮,“这主意不错,赏心楼招牌是碧涧羹和河祗粥,咱拿什么压他?”

    他们对于余生厨艺不担心,只是好奇的很。

    “我这粥可厉害了。”余生把系统请出来,思索着做什么粥好。

    “然后呢?”众人追问,即便清姨也好奇的看他。

    “给你们点儿时间,好有个心理准备。”余生没挑好,只能这么敷衍。

    众人怒目而视,在目商给余生一个教训时,余生及时道:“有了。”

    他对众人道:“这粥名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亦被称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粥。”

    众人被唬住了,“好霸气的名字。”白高兴惊讶的合不拢嘴。

    系统菜谱中当然不会有这种名字的粥,它只是余生随便起的。

    不过究竟做什么粥,他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不过菜谱兑换出来得三日后,余生于是让白高兴找里正借辆驴车后,让其他人又各自忙去了。

    余生自己被清姨拉了壮丁。他们上到三楼,余生帮着清姨布置屋子。

    “把青瓷摆在外面桌子上。”清姨说。

    在阁楼外的长廊上摆着一张精致的木桌,上面有鱼跃龙门的图案。

    余生听老爷子埋怨过,说余生出生之前,他们俩常在桌子上对酌,赏花赏月赏雨。

    后来余生出生后,成三人在阁楼之上,然后听风听雨听余生了。

    当然,现在余生仔细想来,老爷子嘴里的“赏雨”不一定真是雨。

    把青瓷摆在桌子上,觉着单调的余生“噔噔噔”跑下楼。

    清姨不解,以为这小子偷懒去了。

    谁知一刻钟后余生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把姹紫嫣红的鲜花,二话不说插在青瓷花瓶里。

    本来千峰翠色而柔腻,摆在桌子上颇为淡雅的青瓷,立刻不伦不类起来。

    余生却甚为满意,“不错,不错。”

    清姨只能一笑置之。

    晌午已过,阳光渐渐缓和。

    湖面上的风徐徐吹来,让屋檐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余生趴在栏杆上向南望。

    天空很蓝,偶尔一朵浮云如白衣,在舒卷之间飘来,在湖面上投下影子,斯须改变成苍狗。

    湖近处有芦苇,有鸟儿出没栖息。

    一片安详静谧之中,目光边际,云影遮盖之下忽有一条大鱼破水而出。

    鱼身体成纺锤形,很大,余生站在很远的地方也看的分明。

    它跃起水面很高,黝黑的身体挂在天上,让余生觉着它再努把力能碰到白云。

    “快看。”余生招呼小姨妈。

    清姨回头,正好见到大鱼砸在水面上,溅起白色水花。

    小姨妈怔怔望着那朵白云,见它慢慢淡作轻烟的飘过湖面,飘在客栈上空,然后被一阵风吹散。

    “那是头淫鱼。”良久后,清姨才告诉余生,“好音律,曾有瓠巴鼓琴,淫鱼乘波听,踊跃自浮沉之说。”

    余生知道瓠巴,一位琴艺高超的琴师,传言将入琴仙之列。

    只是后来数百年不再为人所知,传言他到海外仙山进修去了。

    “淫鱼方才跃起来,莫非是听到了什么天外之音?”余生疑惑。

    “或许吧。”清姨也有些疑惑。

    她望了望云来的方向,又看了看趴在栏杆上的余生,最后摇了摇头。

    余生看腻了湖上风景,又把目光移到了荒野、西山和大道上。

    老贺在放羊,白羊漫过大道两旁。

    在石桥上游有人,余生定睛一看是小孙子,正要喊这小子回去,见有一人戴着斗笠陪在他身旁。

    他们两个在钓鱼,小孙子笑声在楼上就能听到,余生因此没再管他。

    镇子的田野上,金黄的稻子在纯净的阳光里翻滚。

    “不足五天就要割稻子了,看来选择三天后找赏心楼的麻烦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清姨指着金色稻田,“让我来数数,这一块,那一块,还有这一块。”

    她看着余生,“就这几块长草的田,你准备忙什么?”

    余生尴尬一笑,这几块全是客栈的。

    “等下雨了我种豆子。”余生说。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迟迟不见下雨,河面下降快到底了。

    “若再不下雨,水车都用不上,只能取湖里的水了。”余生看着河上的水车,它已经有气无力了。

    小白狐把鹅和鸭子赶到了河里,它们懒洋洋浮在水面上,似乎也对这小溪流不感兴趣。

    清姨也皱眉,“镇子还好说,再不下雨,扬州城其他地方百姓怕种不出庄稼了。”

    她回头看着余生,“实在不行,唯有求雨了。”

    余生不解,求雨就求呗,看我干啥,我又不能下雨。

    清姨眉头舒展开来,不再把干旱放在心上。

    田野的尽头是竹林。

    余生见竹林随着山势逐步攀升,一直上到最高处把后面山林遮住。

    只是有鸟起起落落,让人知道山间不太平。

    清姨把房间收拾整齐,也坐在余生身旁美人靠上。

    她长发扎成的马尾在干活时有些散了,双手收拾时又是手忙脚乱很不整齐。

    “我来。”余生握住她的青丝,把金带抢过来帮着她把头发束起来。

    “笨手笨脚的,真不知你来客栈时的珠冠用了多长时间才整好。”余生说。

    清姨牙咬红唇,忍住教训他的心,“来时是下人收拾的。”

    “呦,看来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余生忽然找回了自尊。

    余生手上把金带缠上去,“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他已知她们不是亲姐妹了。

    “就那么认识的。”

    “那么是怎么?”

    “啪”,马尾甩在余生脸上。

    “就是那么认识的。”清姨瞪着他,目光之中有杀气!

    余生觉着自尊又飞走了。

    太阳渐渐西斜,染红了阁楼,落在后院篱笆上。

    篱笆上爬着扁豆秧,叶深绿而肥,草儿和柳柳提了水桶为药圃浇水,顺便为它们浇上一桶。

    鸡在篱笆和扁豆下钻来钻去觅食,因少了小白狐管束,格外的活泼,不时追逐草间蚱蜢。

    “咻,咻”,一串口哨伴着“嘀铃”声隐约从大路传来。

    余生放眼望去,听铃声渐渐清晰,然后一条身高矫健的黄狗从树下大路钻出来。

    在黄狗身后,接着跟出一位青衫女子。

    她双手朝后把一把木杖剑横在脖后,吹着口哨解闷。

    走了一段,黄狗趴在河岸上对小白狐龇牙诈唬时,女子抬头见到了余生,笑着向他们摆手。

    看见客栈招牌,女子领着黄狗上了石桥,穿过牌坊。

    “你好,我叫安放。”女子对蹲在客栈门口改造驴车的白高兴说。

    白高兴回头见斜阳下有位干净,素雅的年轻女子,披着斜阳笑着在对他说话,心弦一颤。

    他忙站起来,“哦,你好,我,我是高兴。”

    女子看着四周,“镇子附近有没有出现过凿齿?”

    “凿齿?”身为捉妖天师,白高兴自然认识,

    凿齿是一中栖息在水中、泽畔的妖兽。

    它口中长着钢凿一样的长牙,锋利无比,经常袭击水路和湖畔的过路人,将人马嚼个粉碎。

    在捉妖天师《妖兽手册》中,凿齿属于轻易莫招惹之流。

    因为凿齿不仅有锋利的长牙,浑身上下还长着几寸厚的硬皮,如盔甲一般,什么刀箭石斧都伤不了它。

    这也让凿齿硬皮做的盔甲,长牙磨制的矛尖十分受欢迎,堪称无价之宝。

    在扬州城的上层圈子中,传说寻味斋刘掌柜有一套。

    但凿齿也非天下无敌。

    在扬州城主所编的《大荒志异》中记载,凿齿血盆大口后的喉头为弱点,击之立死。

    白高兴摇摇头,“不曾听说过。”

    安放有些失望,她撇嘴吹起额前长发,“可以住店吗?”

    “当然可以。”白高兴忙把她请进去。

    闻到异性气息的叶子高及时从后院钻出来。

    他见到安放后眸子一亮,但不等他凑过来就被白高兴踹回后院去了。

    安放坐在斜阳落在上面的桌子旁,看叶子高被白高兴踹一脚后,在白高兴眼神威胁下委屈的不再进来。

    她指了指宽凳子,让黄狗卧在上面,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白高兴夹在叶子高和余生俩不正经人之间久了,对男人之间提“感情”二字很敏感。

    他转过身一怔后,急忙解释,“不,不,我们俩没感情……”

    安放疑惑的看他,在白高兴颠三倒四的语句之中终于明白了,她道:“我说的是友谊。”

    “哦,那还……”白高兴又一停。

    他想到了叶子高的人品,急忙改口,“我们友谊也不好,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次轮到安放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了。

    “你很快会明白的。”白高兴说罢,转身在柜台上为她取一坛棪木酒。

    “谢了。”安放接过,把泥封拍开,不等白高兴端过酒盏就抱起来饮一口。

    “真不错。”她笑对白高兴说,“让人把赶路的劳累全忘记了。”

    白高兴告诉她,这是棪木酒,含有内力,在大荒之中再也找不到这般美味的棪木酒了。

    安放点点头,见黄狗吐着舌头,于是问白高兴,“有水吗?”

    白高兴转回后院为黄狗盛一碗水,鼻子尖的狗子摇着小尾巴跟进来。

    黄狗循声望去,正见到白高兴脚下的狗子,明显被吓一跳,身子一后仰栽倒下凳子。

    安放也看到了狗子,委婉道:“这狗,长的挺别致的。”

    白高兴道:“我们掌柜养的,他品味有些独特。”

    狗子来到客栈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同类,它“呜呜”叫着大胆向黄狗走去。

    黄狗这时也明白它只是长着比较丑的同类罢了,不理它,只是饮水。

    狗子见黄狗不理它,蹲在地上用爪子拍了拍黄狗狗头。

    黄狗渴坏了,换了个姿势继续饮水,狗子见黄狗还不理它,蹲在原地发起呆来。

    “路上有没有用过饭?”白高兴问安放。

    安放点点头,“用点热饭吧,啃干粮很久了。”

    白高兴于是走出客栈,朝客栈屋顶喊,“掌柜,下来烧菜。”

    余生应了一声。

    白高兴又走回客栈,问安放,“你打听凿齿作甚。”

    安放泛着笑容的眼睛闪过一丝落寞。她说:“我再找一头缺门牙的凿齿,找它报仇。”

    白高兴不再问了,他知道报仇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大荒之上,诸城林立,百姓遍布,妖兽横行,谁又不曾被伤害过呢?

    掌柜母亲被大鱼叼走,富难家人被苍狼咬死。

    他是个孤儿,父母被山妖杀害,养活他的师父在捉妖时被鱼妖杀死。

    这世上有太多悲伤,有的人选择复仇,有的人选择笑着面对。

    当然,余生还是很想复仇的。

    只是客栈有规矩在,让他对近在咫尺的一湖鱼只能咽口水。

    余生很喜欢鱼,对不能复仇感觉很憋屈。

    若问余生,他认为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余生不会选馋死或憋屈死,而是会选憋屈的馋死。

    白高兴是不知余生怨念的,他只知道纵然是狗子,也是悲伤的。

    狗子对黄狗不理它百思不得其解,它蹲在斜阳下,身影萧索。

    直到白高兴和安放相顾无言,客栈安静下来时,狗子忽然顿悟了。

    它站起身对黄狗龇牙,以稚嫩的“汪,汪”宣布客栈主权。

    在黄狗抬起头后,狗子左右蹦着作势欲扑,又“喵呜,嘎嘎”乱吼着,中间夹杂着似像非像的狐鸣。

    安放诧异的看白高兴,白高兴把余生话借过来,“多学一门语言总没错。”

    这话不错,黄狗终于搭理狗子了。

    它把爪子一伸,一拨,将狗子拨到地上,然后在狗子目光中,蹦到宽凳上安静卧在安放身旁。

    狗子站起身,抖抖身上灰尘,五官愈发挤在一起了。

    余生这时下来,见到了狗子和黄狗,“呦,狗子招待朋友呢。”

    狗子不理余生,它快步跑向后院。

    “你好,我叫安放。”安放对余生说。

    “你好,我叫余生,余生多多指教的余生。”

    余生话音刚落,被白高兴踹向后厨,“谁和你指教,快去做饭。”

    余生自得到米粒之珠后,感官甚为敏锐,轻易避过白高兴这一脚,被逼进了后厨。

    白高兴刚转身,余生又冒头,“做什么?”

    安放看着墙上的菜牌子,“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炒青菜。”

    余生应了,不待白高兴吩咐,就缩了回去。

    安放道:“这是你们掌柜?也太年轻了点儿。”

    “莫看年纪小,烧菜真的好。”白高兴坐在她对面。

    他指着黄狗,“你领它走过荒野的?”

    安放摸了摸狗头,“不只是荒野,从踏上寻仇之路开始,天马就陪着我了。”

    “天马?”白高兴竖起大拇指,“好名字。”

    天马不是马,而是一种祥瑞神兽的名字。

    天马居住在北方的马成山,样子似白狗,但头是黑的,叫声就是“天马,天马”。

    相传天马见人则飞,但一旦出现在人世间,便意味着大丰收。

    黄狗昂起头,似乎也知俩人在夸它。

    相形之下,狗子的名字就有些寒酸了,白高兴不由得为它叹息。

    但也不怪狗子,谁让它跟了一位没品的主人呢。

    说狗子,狗子就到。

    “汪汪~”狗子又走进来,冲着天马叫两声,把白高兴目光引过去。

    然后白高兴就见黑猫警长,三只丰羽大鹅跟进大堂,甚至球球也来了。

    “去去去。”白高兴挥手赶它们走。

    狗子“救兵”对白高兴视而不见,雄赳赳气昂昂向黄狗奔去。

    白高兴忙站起身驱赶,尴尬向安放解释,“它们常吃喝棪木酒和青菜,灵智虽不开,但很聪明。”

    灵智是寻常鸟兽成妖的分水岭。

    这道分水岭不由灵力多寡决定,由一丝灵感或感悟决定,有太多偶然中的必然。

    这也是灵智开启后的小白狐和狗子、黑猫警长最大的不同。

    饶是如此,在灵力滋养下的狗子,黑猫警长,时不时在菜园子盗青菜的三只大鹅也不是寻常同类能比的。

    它们身手矫健,也更机灵。

    这群“救兵”在黑猫警长带领下,分散游击,绕开白高兴,让他只拦住一只鹅。

    这只鹅也不怕白高兴,扑棱着啄他手,时刻准备越过白高兴去斗黄狗。

    白高兴死死不松手,让羽毛一时漫天飞。

    天马对这群“乌合之众”不放在眼里,只是龇牙闷吼一声。

    跟在队伍中的球球停下来,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身向后院跑走了。

    狗子不惧天马威胁,冲在最前面。奔到凳子下后,它尝试着蹦起来,却碰不到凳子上天马。

    黑猫警长兄弟紧随而至,踏着狗子背去抓天马,被眼疾手快的天马一爪子拨下去了。

    “掌柜的,,狗子要造反啦。”白高兴只能向余生求救。

    余生掀起帘子一看,喊来在河边放鹅和鸭的小白狐。

    小白狐进来一看,尚有余暇向天马龇牙报复,然后尾巴一扫,耍滑漏网的三只大鹅连飞带跑滚回后院了。

    黑猫警长也不敢招惹小白狐,转身天真的围着盆转。但自金鲤被放生后,它们已经很久不理这玩具了。

    狗子左看右看,抬头看天马,只能灰溜溜回到柜台下面。

    “不好意思了。”白高兴对安放说。

    安放看着瞬间散去的“乌合之众”,笑道:“挺有趣的,这只小白狐……”

    “哦,灵智已开,只差临门一脚,也不知谁能把它踹进去。”白高兴说。

    小白狐不乐意了,转身跑出去在河边把尾巴沾湿,回来甩白高兴一尾巴水。

    “嘿~”不待白高兴出手,小白狐已得意的跑出去。

    “这些畜生随掌柜,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儿。”白高兴无奈说。

    余生端着盘子走上来,“敢背后编排掌柜,小心扣工钱。”

    白高兴把盘子接过,放在桌子上,“炒青菜,尝尝,客栈招牌菜。”

    安放尝一口,眸子亮起来,这菜中灵力比棪木酒纯粹多了,捎带着味道也成了极品。

    “这是麻婆豆腐。”白高兴又放下一盘,“荒野之上独一份,别无分号。”

    在赶路时上啃多了干粮,初尝到麻婆豆腐这样的下饭菜,差点让安放吞掉舌头。

    安放在尝菜,天马只能吐着舌头在旁边直直看着。

    狗子找到了报复良机。他从柜台后面拖出他的狗盆来,摆在显眼处。

    狗盆里有青菜,狗子平常很不喜欢,所以剩下的多,让余生屡屡骂它不识好歹。

    但现在狗子当着天马面儿,津津有味儿嚼起来。

    许是怕不够瞩目,它又去后院把藏着的猪大腿骨拖到了狗盆里。

    安放停下来,指着狗盆,“能不能给天马也准备一个。”

    白高兴答应了,狗子却以为是要抢它狗盆,一路“哐当”跌跌撞撞跑后院去了。

    面子事小,狗盆事大。它抽空回来把跌落的骨头也叼走了。

    客栈淘换瓷器时,把很多旧盆碗放在了后院储物间。

    白高兴出去取时,被叶子高拉到一旁,“兄弟够意思吧,把这个让给了你。”

    白高兴皱眉,“什么叫让?”

    叶子高一甩额前长发,“不然嘞?凭我玉树临风,岂不手到擒来。”

    白高兴向后厨喊,“鱼掌柜,椰子糕说一白遮百丑,你黑……”

    后半截话被叶子高捂住了,但余生已然听到,提着勺子就来找叶子高算账。

    白高兴自顾自取狗盆去了,留他们围着豆腐磨转悠。

    “掌柜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别听小白他信口雌黄,我没说。”

    白高兴在储物间喊,“让他发个誓。”

    “对,发个誓,你若说过就孤独终老。”

    叶子高还真说过,这誓当然不能发。

    待白高兴取狗盆回到大堂时,他们两个已经玩闹到后院外头了。

    只听余生声音远远传来,“这傻狗,把狗盆叼树下干什么,等枣吃?”

    白高兴把盆递给安放,安放捡一些天马能吃的喂它,并继续方才的话题。

    “天马跑得很快,五官灵敏,对妖兽踪迹,气味能及时察觉。”

    安放告诉白高兴,她一路从北姑射山而来,全靠天马才躲过了诸多惹不起的异兽。

    “缺门牙凿齿藏在湖泽中,我一路追寻,觉着它不可能离开东山之东。”安放说。

    尽管告诉自己不应该问,但白高兴还是忍不住,“追凿齿为谁报仇?”

    “我丈夫,他是捉妖天师。”安放说。

    白高兴想说“真巧,我也是捉妖天师”,然而不等他开口,安放补充道:“四钱捉妖天师。”

    “你好,我叫安放”,安放喜欢这样和别人打招呼。

    但安放本不叫安放。

    安放幼年成孤,流浪在城池各个角落讨百家饭,穿百家衣,后来被一位老捉妖天师收留。

    老捉妖天师为她起名为安放,期望她漂泊的人生得以安放。

    老捉妖天师还有一个儿子,他的梦想是成为捉妖天师,因此很多个早晨,安放是被他们练剑吵醒的。

    后来安放也跟着练习,不知不觉间走上了捉妖天师的路。

    她甚至更有天赋,这让不甘落后的小捉妖天师不得不勤加练习,很快晋升为四钱捉妖天师。

    老捉妖天师病故后,相依为命的安放和小捉妖天师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成亲一年后,小捉妖天师在外出捉妖时,再也没有回来。

    幸存的的同伴告诉她,小捉妖天师被凿齿嚼碎了,尸骨无存。

    安放牵着他们养大的天马,从此踏上了复仇路。

    在残阳如血的窗口,安放三言两语把经过说明白,仿若在说旁人的事。

    白高兴沉默许久后,认真听问她,“或许你也不是凿齿的对手。”

    在城主所编《大荒志异》中提到,至少得有五钱实力方能与凿齿一较高下。

    安放洒然一笑,“试过才知道,人无牵挂后,总得找点事把时间安放。”

    后院篱笆外,余生和叶子高已停止打闹。他们身子藏在粗大枣树后面,望着药圃的周九章。

    狗子叼着狗盆蹲在他们脚下。

    “我说怎么一下午不见周九章,原来这厮别有用心。”余生探出头低声说。

    他们见周九章帮着柳柳从湖里提水,浇灌每一棵药草。

    草儿蹲在药圃里查看药草,不时从旁边摘一把青菜喂球球。

    叶子高头在他下面探出来,悔恨道:“柳柳整日在我眼皮子下晃悠,我怎么就没出手。”

    “那你真是小看自己了。”余生说,“客栈只有母鸡不曾被你骚扰过。”

    “是么?”叶子高收回头,“我有这么利害?”

    “你又小看自己了,厉害已不足以形容你,唯有禽兽才贴切。”余生说。

    叶子高没好气,“承蒙夸奖。”

    “不客气。”余生说。

    狗子有些无聊,将狗盆放下,把里面的骨头挖个坑藏起来。

    它刨土时正灌在叶子高鞋里,“你还想长出头猪来不成?”叶子高移步说。

    “有梦想总是好的。”余生把目光收回来,抬头打量这棵枣树。

    枣树很大,两个成人环抱方能抱住。

    树上已有枣儿泛红了,只是枣树又粗又直,最低处枝桠踮起脚尖也碰不到,上去殊为不易。

    “椰子糕,上去摘点枣。”余生推叶子高。

    叶子高摇头,“凭啥我上,要上你上。”

    “别忘了我给你介绍田螺姑娘。”

    “我信了你的邪,有个屁田螺姑娘,我找没找你算账呢。”

    “那我们石头剪子布?”余生建议。

    叶子高同意了,俩人同时出手,余生落败,“三局两胜。”

    叶子高又同意了,俩人又出手两次,余生再次落败。

    “上吧。”叶子高得意的目指枣树。

    “你知不知道,石头剪子布不是纯粹的依靠运气的游戏……”

    “上去。”叶子高不为所动。

    余生一顿后,继续道:“在石头剪刀布的三种手势中……”

    “上去。”叶子高打断他。

    余生干脆道:“成,你蹲下。”

    叶子高忽有不好预感,“蹲下做什么?”

    “搭人梯之外,你有更好上去的办法?”余生问。

    叶子高无奈蹲下,让余生脱掉鞋子踩着他的肩膀爬上树去。

    余生摘一颗微红大枣塞嘴里,又脆又甜,非常好吃。

    在叶子高催促下,他将手中品相不好的几颗枣子丢给叶子高。

    在叶子高埋怨中,余生得意道:“我都告诉你石头剪子布不是纯粹运气的游戏了,你偏不信。”

    说罢,余生还是把一颗红一大半的大枣丢给叶子高。

    后面的枣树分成两大枝,然后又各有分叉,再上去时就简单许多。

    “往这儿也来几颗。”草儿她们看见了余生,走出来向余生招呼。

    提水桶上缓坡的周九章听到了,放下水桶,“让我来。”

    余生只见他一蹦,轻功施展出来,轻易跃到了枣树高处,两个起落间更是到了树梢。

    树梢的枣饱受阳光滋养,长的更大,红的更多,也更美味。

    “靠。”余生在下面是又嫉妒又嫉妒,“系统,系统你大爷。”

    “叫大爷做什么?”系统冷冷道。

    余生早习惯了,“轻功咱能学不?”

    系统冷冷道:“不行。”

    余生叹口气,顺便对树梢上的周九章喊,“给我摘点儿,不然收你钱。”

    不待周九章回话,“当当当”的钟音从街上传来,响彻镇子。

    余生顺着树三两下滑下去,“快快快,这是镇子上预警的钟声。”

    草儿他们一听,急忙转身跟着余生跑出去,周九章也从树梢上落下来,跟在他们后面。

    跑出客栈,余生见放羊老贺站在富难所住屋子前槐树下的大钟旁。

    富难已在问气喘吁吁的老贺什么事儿了。

    “两头猪,把羊咬死了……”老贺说。

    余生这才注意到老贺身旁只有零星几头羊。他跑到石桥上张望,见残阳下的田野上白羊四散。

    这些羊,有些惊慌不辨方向,乱奔跑着;有些知镇上安全,向石桥奔来,还有的直接向北去了。

    “快,把羊收回来。”里正招呼乡亲把近处羊赶回来。

    余生他们聚在槐树下,听白高兴道:“是那头并封。”

    “并封?”余生大叫,出乎众人意料的兴奋道,“操家伙,活捉丫的。”

    安放以目光询问白高兴,白高兴尴尬道:“我们掌柜很早就想养头双头猪了。”

    “为什么?”

    “他比较喜欢猪头肉。”

    安放和叶子高同时以奇怪目光看余生。

    “你们这什么眼神?”余生被看着很不舒服。

    “我觉着猪蹄不错。”叶子高说。

    大敌当前,讨论吃的?安放被两人震住了。

    “你和他们果然不是一路人。”安放对白高兴说。

    白高兴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其实我更好奇它是怎么排泄的。”余生回头问富难,“它在哪儿?”

    富难指着坟岗的方向。

    余生心中一紧,“格老子的,老爷子坟不会又被刨了吧?”

    跟出来的安放疑惑,“又?”

    “为什么用又?”叶子高也不解。

    在回客栈前,余生告诉他们,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镇子前些日子来了头食腐兽。”白高兴一语道明。

    只等片刻,余生就从客栈出来了。

    他左手提一把剔骨刀,右手提一把木杖剑,“出发。”

    “清姐呢?”白高兴问,

    余生道:“清姨说她不能出手。”

    “为什么?”

    “会坏了什么规矩。”余生拍拍胸口,“不过她给了我这个。”

    他从胸口掏出一枚木制剑形挂件儿来。

    “这是什么宝贝?”叶子高凑过来。

    余生摇摇头,“不知道,清姨让我在万不得已时用它。”

    安放见他们五个要去,站出来道:“并封在四钱之上,你们几个……”

    “我二钱。”白高兴说,迎着余生他们奇怪的目光依旧强调,“二钱。”

    这倒不是妄言,他只是来不及到城里重新认证而已,所以余生他们也没揭穿他。

    富难道:“我二钱。”

    周九章也道:“我也二钱。”

    叶子高道:“我有半虎之力。”

    “你虎吧,什么是半虎之力?”余生不懂。

    “君子城民身旁常使唤一头虎,所以他们以虎来衡量实力。”安放见多识广。

    她意外看着叶子高,“公子来自君子城?”

    叶子高点头,“姑娘有见识,比某些人强多了。”

    “得意什么,一虎之力很厉害?”余生问。

    “一虎之力约为二钱。”安放说。

    叶子高在旁边强调,“比二钱高一点儿。”

    “那你也才一钱,得意什么?”余把藏在衣服里的铜钱取出来,“我三钱。”

    “去~”众人嗤之以鼻,即便安放也不信。

    周九章更是道:“小心被庄家人看到,把你关上个三五年。”

    白高兴道:“不过掌柜比叶子还是要厉害的,他有法宝。”

    富难附和点点头,他至今记着那位眉清目秀的女子。

    叶子高不服气,“我也有法宝,必要时能召唤龙。”

    众人不信他,柳柳在旁弱弱道:“我兴许能帮点儿忙。”

    安放看了柳柳一眼,“你留下。”她提起木杖剑,“我跟你们去。”

    一行人在里正嘱咐下,迎着斜阳出了镇子,往南面坟岗走去。

    “真要活捉?”叶子高在路上问余生。

    余生点头,“捉回来生养小猪,日后一头猪卖两个猪头。”

    富难问他,“并封不常见,你怎么让一头并封生下小猪?”

    脑子不打灵光的富难的这个问题把余生难住了。

    不然找头封豕配种?但封豕实力更强,难道找头家猪?

    余生思索时,目光偶然落在叶子高身上,正被他看到。

    叶子高急了,“看我做什么,你真当我禽兽不成?”

    余生一头雾水,不知叶子高激动什么,片刻才明白过来。

    安放这时道,“并封虽是猪中异兽,但和猪还是有区别的,它食量大且无肉不欢。”

    余生正为难呢,一听无肉不欢,马上道:“那还是杀了吧。”

    他们走上坟岗,斜阳的余晖正落在上面,照的一片血色。

    几头大羊倒在血泊中,但不见并封。

    “嘘。”白高兴示意众人噤声,而后听到不远处的土丘后面有“呼呼”声。

    他们悄悄摸过去,余生见一牛屁股大小的黑猪头正在啃羊。

    但不等它再嚼一口,就被身子转到后面,换来另一猪头来嚼。

    这一猪头刚咬一口,另一猪头又不依了,深怕这一个猪头把肉多吃一口。

    于是两个猪头顾不上仔细品尝,只是囫囵吞着生肉。

    白高兴低声道:“这里不宽敞,我把它引到外面再动手。”

    众人点头答应了。

    白高兴绕到旁边的封土堆上,“嘿,”他向并封招手。

    谁知并封不理他,只顾着轮流咬肉。

    白高兴不敢往下走,下去就是并封冲刺范围,他逃不掉的。

    “我来。”余生自告奋勇,他站在白高兴身旁,取出弹弓一石子儿向并封一头的眼睛打去。

    并封头一扭,石子儿落在耳旁,然后继续安然啃肉,只是警惕性提高很多。

    “这怎么办,我们下去?”又尝试几次后,余生蹲在封土堆上,一筹莫展。

    “不行,下面狭窄,一旦被并封撞到,不死也残。”安放他们围过来。

    余生站起来,“如今只有用我的法宝了。”

    白高兴以为余生要用法宝召唤伥鬼,怎知他把剑形挂件取了出来。

    “这不是万不得已时才用?”叶子高问。

    “现在不是万不得已时?”余生反问。

    白高兴他们对视一眼,这万不得已应该是危在旦夕时的万不得已吧?

    余生双手夹住挂件儿,低声道:“以剑之名,现!”

    白光闪过,剑气乍起,唬的并封也抬起头,只见挂件瞬间变成一把大宽木剑。

    宽木剑贴着余生身体,剑柄在他双手中,宛若生根一般牢牢粘住。

    不等余生明白,宽剑已把余生带上树梢,横在他身下盘旋一圈找到方向后,宛若流星一般向客栈去了。

    “这个,”富难挠挠头,“还真是万不得已时用的啊。”

    “现在我们怎么办?”周九章问。

    安放起初对清姨不在意,现在却好奇:“你们掌柜小姨妈,有个什么规矩?”

    “谁知道呢。”白高兴也不解。

    富难道:“你们掌柜什么来历,法宝一个接一个。”

    “要不你回锦衣卫查查,这客栈得有百年之久了。”周九章说。

    富难在心中记下了,他兴奋道:“这是个大案啊。”

    白高兴忍不住翻白眼,这厮对余生还没死心呢。

    “哎,哎。”叶子高推白高兴。

    “怎么了?”

    “双头猪似乎要对我们动手了。”叶子高指着土丘下的并封。

    众人望去,见并封看着他们,凶光毕露,嗓子还发出低沉吼声。

    由于它有两个头,一个头在后面看不到,所以吼起来时一轻一重,一急一慢,很有“咚咚锵”的节奏感。

    众人不再闲聊,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是并封见他们戒备后,又低头啃羊去了。

    “怎么个意思?”几个人面面相觑。

    叶子高猜测,“或许是气刚才我们太不把它当一回事?”

    白高兴道:“待下去不是办法,我去把它引上来。”

    众人点点头,做好了接应他准备。

    只是叶子高刚下半截,听空中一声响,“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他抬头见余生趴在宽木剑上,头发被风吹着往后飘,又飞了回来。

    “这是个好宝贝啊。”

    周九章仰头,止不住赞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人类而言,插上翅膀飞上天是许多人梦想,现在一小小木剑就实现了,怎能不令人羡慕。

    白高兴道:“别看了,你们记着接应。”

    他转身要继续向下,余生大喝一声,“让我来。”

    他把剑柄向下一压,木剑向剑柄所指方向飞来——正是土丘,他压着有些过了。

    木剑很快,众人眼见他将撞到土丘上,不等惊呼,木剑自行折向天空。

    “再来。”余生平衡剑柄后,又试着飞驰而下,这次他险些挂树上。

    余生在空中转着圈儿,尴尬道:“新手上路,失误在所难免。”

    并封这时两个头优势体现出来。

    它一头啃羊肉津津有味,一头看着天空的闹剧津津有味,然后转个身子再来一次。

    周九章在下面嚷道:“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你又不是老司机。”余生回周九章一句后深吸一口气,终于瞄准了向并封俯冲而去。

    并封一看朝自己来的,不由后退一步,让后面的头盖在羊肉身上,惹来一阵不满。

    但伴着木剑呼啸声,并封很快放弃争执,撒腿就跑。

    不跑才怪,纵然蛮横如并封,也不曾见过从天上向它直接撞来的风驰电掣的东西。

    它省的掉头,直接拖着一个头跑就是了。

    余生更快,在临近并封上空时。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向并封蒙头撒去,“我让你吃。”

    白高兴他们一眼认出那是包辣椒面。

    余生得手后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木剑及时自行调整过来。

    被拖着走的并封被辣椒面盖一头,滋味可想而知,喷嚏打个不停,眼珠子也是不停的眨。

    后面的猪肉感同身受,它调转过来,寻找下毒手的人。

    余生远去,它只能迁怒于最近的白高兴,然后怒吼着向白高兴撞来。

    “砰,砰。”并封四个蹄子冲刺下声势浩大。

    一行人却不慌张,甚至有些想笑,只因另一个头在不断的打喷嚏。

    并封一个头管一双腿,后面的头打喷嚏拖慢了速度,让他们更有机会严阵以待。

    安放抽出木杖剑与白高兴对视一眼后,“我们两个一人一头,其他人伺机下手和接应。”

    身为捉妖天师,他们深知并封的厉害和弱点。

    并封冲击力很强,冲起来即便猪中之王封豕也要退让三分。

    作为野猪一员,并封还皮糙肉厚,寻常一刀一剑难中要害,得慢慢磨。

    而并封弱点便在于有两个头,只要分头同时对付它,两头都想兼顾的并封就冲不起来了。

    众人点点头,周九章尚有余暇抬头看余生飞哪儿去了。

    冲上来的并封直冲白高兴而去,安放趁机跃到后面打喷嚏的头,一剑向它刺去。

    辣椒面进眼里火辣辣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泪眼朦胧中见有剑刺来,后面的头立刻双腿往前划,把速度降下来。

    富难趁机跃上去朝着肚腹捅了一刀,但刺不进去,并封甚至不痛不痒。

    “掌柜的刀呢。”富难问。

    “在我手里呢。”余生再次冲下来,右手挺着剔骨刀直刺并封。

    发狂的野猪什么也不怕,它轻巧避过后,一头向余生扑咬过去。

    余生惊出一身冷汗,匆忙间一扭剑柄,一个漂移后把屁股后剑尖喂到并封口中。

    并封咬住木剑,木剑去势不停,愣是将一头重达千金并封拉起来,吓的下面的头扑腾双腿,嚎着让上面头松口。

    “噗通”,并封下面头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打着喷嚏。

    余生也不好受,他毕竟不是老司机,一个急转弯让他夹着的大腿疼,头也有些晕。

    不待他恢复过来,衣服又被树枝挂住了,“嗤”的一声,余生后背凉爽起来。

    剔骨刀在混乱中掉在地上,周九章顺手捡起来,朝刚站稳身子的并封就是一刀。

    “扑哧”,略微阻挡后,剔骨刀轻松刺了进去。

    “好刀。”安放和周九章同时惊叹,但被杀猪般的撕心裂肺给盖住了。

    当然,这是真在杀猪。

    吃痛的并封回头就是一口,安放及时拉周九章一把,才让他免遭厄运。

    但剔骨刀留在了并封背上。

    “还有刀没?”安放问,若有这刀在手,杀并封就简单多了。

    “在厨房呢。”叶子高说。

    周九章劫后余生,喘着粗气,“这刀哪儿弄的?”

    “余掌柜街上买的。”富难说。

    叶子高向后躲闪,待安放和白高兴各牵制住一头,让并封左右为难后,他才又道:“这你也信,哪儿买的?”

    “把刀取下来。”白高兴对富难说。

    他和安放同时出手,待并封前后闪避时,富难趁机跳上去握住刀柄。

    并封也知这刀了不得,面朝白高兴的头回头就咬。

    这一口,快如疾风,势如闪电,咬在富难大腿上。

    “嗯”,富难闷哼一声,狠着心把刀拔出来,只是腿上怕是少了二两肉。

    并封待要再咬,一根木杖剑伸出来,扎在它侧面身体上把它推出一丈远。

    这是余生见富难受伤,双手握木杖剑似骑士一般扎下来,并死死不松手。

    木杖剑跌落在地上,余生只觉双手不是自己的,右手虎口甚至出血了。

    叶子高趁机抱走富难,安放接过剔骨刀,纵跃上去一刀扎在并封一头颈部左下近颔部的位置。

    这里是并封要害,寻常得磨半天方能刺进去,但今日有宝刀在手,一刀就了刺进去。

    待刀抽出来时,并封血流如注。

    很多捉妖天师都知并封要害在颈部,但很少有像安放这一刀快,准,狠的。

    并封哀嚎,拖着身体向安放奔去,白高兴趁机死命招呼后面的一个头。

    这时的并封已顾不得这个头了,死命追着安放。

    安放甚为敏捷,屡次躲过去,让并封衣袂也沾不到。

    白高兴不放过输出的机会,剑不断招呼后面的头,直到刺瞎一只眼。

    并封两个头都怒了,愤怒的争夺着身体主权,拼命想去追自己的仇人。

    直到血流干,“砰”的一声,身子跌倒在地上。

    安放松一口气,“这头并封不怎么齐心。”

    并封若一心追着一人跑的话,也不会被他们这么轻易打倒。

    白高兴点点头,“前些日子,两个头还因方向起了冲突。”

    他们走过去查看富难伤势,“你几钱实力?”白高兴好奇问。

    最后那一刺,还有躲闪时的敏捷,都让白高兴觉着安放不容小觑。

    “四钱。”安放说。

    “怪不得。”

    四钱天师都有独战并封的能力了。

    周九章抱着富难,让叶子高为他包扎伤口。

    余生在空中喊:“伤势要不要紧?”

    周九章不答反问,“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不会啊。”

    随着并封倒下,得知富难未伤及要害后,余生坐木剑上向镇子飞去。

    路上系统冰冷声音响起来:消灭食人异兽并封一头,奖励功德值二百点。

    “二百点?”余生一喜,正如久旱逢甘露。

    镇子眨眼即到,乡亲方才已见余生飞回来一圈,也不大惊小怪。

    他们在里正安排下,井然有序把受伤的富难抬回来,然后把撞死的羊,并封尸体拉回来。

    余生期间坐在木剑上,来回奔波呐喊鼓劲儿,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夜幕很快降临,羊和猪都被堆在客栈西,河东的空地上。

    富难坐在客栈前。他的伤口被草儿包扎了,虽无大碍,但得有个把个月不能正常走路了。

    “张叔,羊肉快点分了,不然会臭掉的。”余生坐在宽木剑上,从众人头上掠过。

    “不错,乡亲们得把肉分了。”里正主张一家割点肉回去,让老贺损失降至最低。

    石大爷要一大块,道:“死的羊有点多,大家买不了多少,剩下怎么办?”

    余生又飞下来,“剩下客栈要了,今晚烤羊,烤羊肉串。”

    “杀并封是大事,”里正一拍手,“剩下的不如镇上出钱,大家今晚在河边烤肉庆祝一下。”

    余生又飞下来,“那客栈也要,日后新加一道烤羊肉串。”

    “成,成,成。”里正摆手,“你快点下来,晃着我晕。”

    余生又飞上天空,“我下不去。”

    他绕着客栈飞,对坐在美人靠上乘凉的清姨道:“清姨,小姨妈,这怎么下去?”

    清姨饮一口酒,“先飞一会儿吧。”

    余生饶客栈一圈回来,“我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余生又饶一圈回来,“不该用它来逃命。”

    “本就是用来逃命的。”清姨恨铁不成钢,“木剑由木匠城主鲁大师雕成,只能用上一次,你用的可真是恰到好处!”

    “只能用上一次?”余生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我再玩上一会儿。”

    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深怕清姨让它停下来。

    余生绕着镇子转一圈,通知镇上所有百姓到客栈烤肉。

    “对了,”余生又飞回来,“两个猪头给我留下。”

    猪肉九正瘸着条腿解剖并封,“这两颗猪头肉够你吃上几天了。”

    余生飞上天后想到一个问题。

    他下来问,“并封怎么排泄的,若也是用嘴就算了,我不喜欢猪屁股。”

    待余生又下来时,猪肉九指着并封中间肚腹下,“排泄,下崽儿的东西都在这儿呢,你就放心吃吧。”

    余生待再下来时道:“那并封挺惨的,一辈子只有一个姿势。”

    众人一时不明白,待余生上天后才醒悟,“臭小子知道还不少。”

    余生又要在落下,见包子站在河边树梢上向他招手,“生哥儿,生哥儿,带我玩会儿。”

    “你小子不生我气了?”

    包子一贯钱没捂热就被余生告了状。打那以后,他见了余生都是鼻子朝天“哼”一声。

    若余生没听见,他还会特意跑过来“哼”一声。

    “不了,不了。”包子谄媚说。

    余生道:“不了还是好孩子,不过上天还是算了。”

    余生留包子在树梢上怒哼一声,又飞下去指教乡亲烤羊去了。

    只是少了菜谱,他也是个半吊子。

    不一会儿众人烦了,里正对叶子高道:“想个法子把他揪下来。”

    天上有东西晃来晃去,白高兴也眼晕。

    正好清姨下楼,他忙道:“清姐,快让掌柜下来,客人等用饭呢。”

    清姨走出台阶,在余生又掠下来时左手结印一指,木剑缓缓停在客栈前面。

    余生刚要小心的下地,怎知木剑突然变回挂件,让他一屁股摔在地上。

    “该。”所有被他烦过的人齐声道。

    余生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端量着挂件,“这就没用了?”

    “嗯,”清姨点点头,“这挂件是不灰木做的,你戴着辟邪吧。”

    不灰木,顾名思义,怎么烧也不成灰的木。

    安放坐在白高兴身旁,笑道:“你们掌柜挺逗的。”

    白高兴道:“不仅逗,而且没见识,也不知怎么就有神奇的厨艺和东西。”

    他们坐在台阶上,安放指了指头上客栈的匾,“不然为什么会叫有妖气?”

    篝火燃起来,客栈灯笼挂在各处,羊被收拾后也架在松树枝上烤。

    “白高兴,把酒准备好。”余生站在草儿面前,回头吩咐高兴。

    草儿在为他包扎虎口上的伤。他的胳膊也有些脱力,虽能取东西但总感觉会掉下去。

    周九章和叶子高正在往外搬一个架子。

    白高兴把酒取出来,又坐安放身边,听她笑道:“你姓白?白高兴,哈哈,好名字。”

    白高兴也陪着笑,他指着受伤的富难,“还有更逗的,他叫富难,富起来难。”

    安放笑点很低,捂嘴又笑起来。

    “还是你们掌柜名字好。余生,余生,安放余生,我们名字挺配的。”她说着笑容沉寂下去。

    “余生,难道不是鱼生?”白高兴说。

    安放又笑起来,“真羡慕你们掌柜。”

    “为什么?”白高兴看着火炉旁颐气指使的余生,不知有何羡慕的。

    “我一直想开家客栈。”

    安放告诉白高兴,在流浪时她就喜欢坐在街角看人来人往,猜他们背后的故事。

    安放也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有一个目的地,而不是街头徘徊,不知去往何方的小乞丐。

    “那时起我就想开一家客栈,每天遇见不同的人,听不同的故事。”安放说。

    余生这时端一盘子走过来,“尝尝,余式秘制羊肉串,旁处尝不到的。”

    叶子高回头,脸已经被熏黑了,“你只是撒了点什么孜然,烤是我烤的。”

    “少了我指导,你都做成碳烤羊肉串了。”余生回头斗嘴。

    白高兴和安放各取两根。

    “等一下。”待余生转身时安放叫住他,把剔骨刀递给他,“你的刀。”

    “送给你了。”余生说。

    安放睁大眼,“真的?”

    “真的。”余生说,“祝你用它早日复仇,寻到落脚地,然后把余生安放下来。”

    “余生不已经安放在客栈了?”安放笑着说。

    “你若真把余生安放在客栈,某些人会很高兴的。”余生向白高兴眨眨眼,向小姨妈献殷勤去了。

    人一生会与许多人擦肩而过,把你念念不忘的又有几个?

    请千万记住,曾有一个白高兴在你生命中出现过。

    翌日天刚亮,安放就牵着天马向北走了,她决定到北方妖城寻找凿齿。

    在安放身影消失于晨光中时,客栈恋恋不舍的不只白高兴,还有狗子。

    “看到没有,两个表情都一样。”叶子高指着呆坐在门口的狗子和白高兴。

    余生把叶子高推走,“一边去,人家失恋了,有点同情心。”

    余生回头看了看狗子,“当然,狗子不可能失恋,应该没狗找它这样的。”

    他看了看楚楚可怜看着他的两只猫,“应该是忧伤没人帮它欺负黑猫警长了。”

    叶子高不服气道:“搞的好像谁没失过恋似的,哦,对,掌柜你就没有。”

    “你失过恋?暗恋而不得不叫失恋,被拒绝也不叫失恋。”余生揉着手腕,昨日脱力后现在还不舒服。

    “掌柜你小看我了,在我叶子高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暗恋’这俩字。”叶子高说。

    余生一顿后道:“还真是,以你城墙般的厚脸皮确实不可能有。”

    叶子高不以为耻,“爱就要说出口,别假装朋友。”

    他把豆浆、灌汤包摆在盘子上,“我给婉儿送过去。”

    “婉儿,谁?”余生一头雾水。

    “被并封咬伤那个。”叶子高说着压低声,“我和她说并封是我杀死的,掌柜别说漏嘴了。”

    “成。”余生答应了。

    那姑娘养伤得一段时间,有她吸引叶子高活力,客栈会清静不少。

    周九章也下了楼,“余掌柜,来串烤串。”

    “没有,大早上你也不怕腻死。”余生说。

    周九章有些遗憾的咂摸嘴,笑道:“余掌柜,我都要爱上你了。”

    余生打个冷战,“你找抽呢。”

    “真的,你若是女的,我非把你娶回家。”周九章坐下饮一口凉茶涮肚子。

    他感叹,“烤羊肉串,绝了,只有这样子吃肉才热闹有味道。”

    “回去时给我一包调料,回去我自己烤。”周九章说。

    草儿和柳柳梳着漂亮的辫子下了楼,“掌柜的,清姐找你,让你上楼一趟。”

    “请叫清姨。”余生强调。

    他走到草儿身边向自己腰上比划一下,“才长这么高,你好意思比我大一辈。”

    “余生!”草儿怒的抬脚踹余生,但余生已及时跑楼上去了。

    阁楼上风景很美,初升的太阳染红了湖水,在轻风吹来时泛起小波浪。

    这时阁楼上的铃铛跟着清脆作响,让新的一天充满喜悦和希望。

    余生举起手刚要拍门,里面清姨已经开口让他进去了。

    推门进去后,念头之中的幽香不曾来,倒是本应整齐的阁楼乱的很。

    “昨天不才整理,怎又乱了?”余生见桌子上还摆着一空酒坛。

    清姨略有些窘迫。往日这些都是仆人收拾的,她早养成了随手丢的习惯。

    她把余生招过来,对着铜镜指了指头上打结成鸟巢的乱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得,大小姐起床得伺候着。

    但余生一点怨言也没有,他觉着清姨一定还有不少宝贝。

    余生也有些得意。这得意源自总是教训他的清姨,现在一头青丝归他处置了。

    余生用木梳梳理着长发,窗外风铃叮当响着,衬托着阁楼内一片安静。

    许是觉着很没面子,清姨开口了,“你多长时间没去祭拜你母亲了?”

    余生将打结长发用手轻轻打开,“我日日在心中祭拜,不敢有一日遗忘。”

    “也就是说很久不去祭拜了?”清姨竖眉。

    但余生把额前青丝一缕拨上去时,让她眉头上的威严不由的消失了。

    “不怪我,谁知祭拜的供品掉湖里被谁吃掉了。”余生说。

    “老娘在天若有灵,得知我祭拜她时喂了她仇人,不对,仇鱼,非把我恨死不可。”余生振振有词。

    话匣子一开,余生抱怨上了,“老娘也是,一辈子和鱼杠上了,被鱼救了又被鱼袭击……”

    “对了,清姨,我娘甚时被鱼救过?”余生随口问。

    这可把清姨难住了。

    “嗯,大概,或许是因为鱼养育了你母亲?”她吞吞吐吐说。

    余生抱怨,“我也喜欢吃鱼,凭啥就剥夺我的爱好?”

    “你吃过?”

    “我…当然没吃过。”余生庆幸自己机灵,“我见别人吃着香。”

    “当真?”清姨狐疑的看他。

    “当真。”余生很肯定的点头,这辈子他是真没吃过。

    “这还差不多。”清姨心说老余棺材板儿算是给按住了。

    余生终于把打结头发梳理齐了,他手在额前比划后决定梳一可爱发型,让她不好意思使小姨妈的威严。

    “今天下午把你拿手菜备齐,我们到湖上祭奠一下。”清姨说。

    余生有些不想去,做了个鬼脸,却忘了他们在镜子前。

    “找打。”清姨手里凭空出现一把戒尺,打在余生脑袋上。

    “去就去。”余生说,“让那些鱼也享受下城主的待遇。”

    “什么意思?”

    “客栈每有新菜,里正都让我提着去祭拜城主。”

    “呸,祭拜?”余生脑袋又挨一戒尺。

    “让城主尝尝。”余生无奈换个词,扬州城的人对城主真是敬若神明。

    “那供品城主压根吃不到,以后还只给我吧,省得浪费。”清姨说。

    余生反口一句,“那供品丢水里,老娘她也吃不到……”

    “心意,心意懂不懂。”清姨又教训他,“我很怀疑天上不降雨与你的不孝有关。”

    “我的个老天爷,这事儿他也管?那我是不是得把十八辈祖宗拜个遍?”

    余生说着将长发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

    清姨现在的头发形似“丱”字,看起来年轻很多,

    清姨欣喜看着镜内模样,只是遗憾不能配上本来面目,“你若勤快,拜个遍也不是不可以。”

    “免了。”余生摆摆手,“老余走之前刚让我在十八辈祖宗面前谢罪过一次。”

    “为什么?”

    “他骂我时不小心把自己十七辈祖宗给骂了。”余生说。

    他推门出去时,“对了,这发型配上那件黄衫才合适。”

    清姨闻言去找黄衫,见它在中衣的旁边,换上后果然又不一样。

    待她踱步下楼时,立刻把柳柳和草儿的目光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