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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五章 燃血 (第1/1页)

    北魏的欢呼声骤停,天地一静。

    但在城内,却是响起一声欢呼。

    欢呼声来自那具重铠之内。

    欢呼雀跃,雀跃只是形容欢喜的神态,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像麻雀一样飞腾起来。

    然而这声由衷的欢呼声响起的刹那,这具沉重的重铠一声轰鸣,真的飞腾了起来。

    沉重的重铠从城墙下方跃起,带着隆隆的风声,带着那种说不出的欢喜兴奋之意,义无反顾的朝着墙上落去。

    “拦住他!”

    随着一声厉喝,数道刀光同时斩向这具重铠。

    此时这些北魏修行者都不知道这具重铠的来历,也不知这单独一具重铠冲来能有什么用,然而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这具重铠能够到达林意的身边,便一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数道耀眼的火光在重铠身上绽放,这几名北魏修行者都感到手臂发麻,然而令他们骇然的是,承受了他们这数记重击的铠甲表面,甚至连刀痕都没有留下!

    这具诡异重铠的铠甲坚韧程度,比起北魏最强的鲲鹏重铠竟然也不遑多让。

    沉重的铠甲硬生生的撞过绵密的刀网,如铁山般轰然砸在城墙上。

    不远处已经断崖般的城墙在剧烈的震动之中,又是崩落一段。

    “林阁主!”

    这具重铠一落下,双膝微弯,竟是轰然跪倒在林意身侧。

    内里的修行者毫无停留的开始卸甲。

    他的面甲首先摘下。

    刚刚摘下面甲的刹那,一股浓厚的血腥气也冲了出来。

    鲜血在今夜似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名修行者喷出了一口血雾。

    只是鲜血在今夜也是最让人感到灼热的东西。

    看清这名修行者面容的刹那,林意体内的鲜血烧了起来。

    “唐念大!”

    他喊出了这人的名字。

    “林阁主!”

    这人听到林意记得自己的名字,他顿时又高兴得如同小孩子。

    只是他的手脚不停,沉重的铠甲一片片在他身上如同屋瓦拆下,然后他迅速的按照顺序,直接按在林意身上,帮林意穿戴。

    林意接过了这具腾蛇重铠的面甲,他什么都没有做,这具不知道从多少里外送来的铠甲,就在他身上迅速的组装穿戴起来。

    面甲上满是温热的鲜血。

    在成为剑阁的主人之后,他已经记住了每个剑阁中人的名字,唐念大是除了原道人之外,令他记忆最深刻的剑阁中人。

    因为其余人废在手脚,废在经络,废在修为,但唐念大废在头脑。

    他的脑部遭受重创,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傻子,连小孩子的智力都不如,然而即便如此,他始终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对阁主无比忠诚。

    像他这样的修行者,已经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珍惜自己的身体和修为,他拼尽全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哪怕是腾蛇重铠比较特殊,他此时也已经真正的接近油尽灯枯。

    最让他此时热血燃烧的,是他之前已经熟悉了这具腾蛇重铠。

    即便是他这样很聪明的人,穿戴腾蛇重铠都十分麻烦,像唐念大这样的傻子,如此快速的卸甲,还能将铠甲如此迅速的帮他穿戴,他要经过多少次的重复,才能够做到如此?

    林意知道这必定是原道人的安排。

    他此时心中没有责怪原道人和其余剑阁中人,因为在所有剑阁中人心中,只要他在,剑阁就在,他才是真正的剑阁。

    其余那些剑阁中人,一定要留着珍贵的真元,留给更为残酷的战斗。

    所以唐念大先来。

    唐念大来了,那剑阁的人也已经不远,魏观星他们,也已经不远。

    他闭上眼睛,戴上这满是温热鲜血的面具。

    他感觉自己的鲜血和唐念大,和剑阁中人,和整个剑阁流淌在了一起。

    他睁开眼睛,让黑夜和北魏大军在他的眼睛里重现。

    “来战!”

    他放声大喝,将胸中的热意喷薄出去!

    此时他的这具腾蛇重铠还有背部一片和腿部没有穿戴完成,他的双手之中也没有任何的武器,然而当他对着那些修行者,对着江心洲上和北岸上的七万多北魏大军大喝出声时,所有的北魏人心中都是莫名的一寒,江水上,江心洲上,北岸上,都只有他的声音在不停的回荡。

    “怎么可能!”

    听着这样洪亮如雷的声音,许多看着他身影的北魏将领面色都是渐渐苍白。

    原本林意的身躯并不高大,然而当这具重达七百余斤的重铠穿戴在他的身上,此时的林意,不只是气势让他显得高大,他的身躯,也开始真正高大威武,开始充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钟明谷已经战死。

    但钟明谷是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

    经受了钟明谷重击的…哪怕是同境界的神念境修行者,也绝对伤重难治,根本不可能站得起来,更不可能再战斗。

    “腾蛇重铠!”

    “是腾蛇重铠!”

    当这具重铠在林意的身上彻底成型,终于有人认出了这具重铠。

    这具重铠整个南朝都只制了不到十具,根本不像鲲鹏重铠和神狱山铠具有那样重要的战略意义,然而当有人想起这件重铠的特殊,他们便开始反应过来,这具重铠穿在林意的身上,会何等的可怕。

    这是一具不需要真元驱动的重铠。

    这是一具到处都有弹性机括的重铠,如果由一名很难疲惫的力量惊人的修行者来穿戴,那这具重铠,便会是一座永不停止的铁山!

    “想不到会有这种东西送来。”

    剑温侯此时也感到夜色变得更加黑沉,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变重,意识却在变轻,似乎从头顶要不断的往天空飘去,但是看着这件重铠在林意身上成形,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妙极,剑阁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

    他此时伤势并未痊愈,只是有着这样的一件重铠,恐怕这些北魏修行者冲击到他身上的力量,只能让他的伤势恢复更快!

    他晃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又扭动了一下身体。

    这具重铠发出悦耳的响声,它的身躯就像是一条大蛇在摇头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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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这具重铠,绝大多数的北魏修行者心中都像有一团乌云升腾了起来。

    铮的一声轻响,十分清脆,如同琴音。

    没有任何人有心理准备,甚至连近在林意身边的剑温侯和柴油盐都没有心理准备。

    林意跳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盈,身上的铠甲之间的弹性机括在弹动之中次第发出响声,如琴声不断洒落。

    这和唐念大赶来时体内真元轰鸣发出的雷音截然不同,但这种轻盈的姿态,却完全不像一具重逾七百斤的真元重铠应该有的姿态。

    他轻盈的跳了下来,落向那根镇河塔心。

    之前所有的北魏修行者都没有想要去抢夺那根镇河塔心,然而现在,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觉得危险,觉得不能让这件东西落在林意的手中。

    随着一声厉喝,一道人影快得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顷刻到了那根镇河塔心之前,唰的一声轻响,无形而稀薄的空气在他的刀光之前被急剧压缩,甚至发出了裂帛般的响声。

    刀光直落林意伸向这根镇河塔心的手。

    林意的双脚还未落地,他的动作微顿。

    他下意识的想要缩手,但是几乎与此同时,他意识到了这不应该是此时自己的战斗方式,他身穿着腾蛇重铠,便应该以身穿腾蛇重铠的方式来战斗。

    他不是常年身穿真元重铠来战斗的修行者,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只是他之前有过很多身穿天辟宝衣硬抗战斗的经验,所以他强迫自己将这件腾蛇重铠想象成更为坚厚的天辟宝衣,他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可以无视神念境之下的修行者的一切攻击。

    他的手没有缩回去。

    刀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如雷光乍泄,在他的手上绽放。

    当的一声震鸣。

    在黑暗之中如同黑色巨蟒的重铠骤然一亮。

    腾蛇重铠的手臂上绽放出无数道火星,这些火星伴随着破散的真元和天地灵气,燃烧得更为猛烈,就像是无数发亮的小狐狸尾巴,在林意的身前绽放出去。

    林意觉得自己的手臂骤沉。

    他的手臂有些微麻。

    然而也仅次而已。

    甚至都没有太大疼痛的感觉。

    那些破碎的真元从铠甲极细的缝隙之中如刀片般冲入,落在他的天辟宝衣上,瞬间分散,如同绵密而清凉的春雨,然后丝丝沁入他的身体。

    这感觉真的很好。

    这感觉…甚至有些欺负人。

    尤其是当他落下之后,当他的高度都比前方这些修行者高出很多,连视线都是居高临下。

    他握住了镇河塔心,提了起来。

    提起来的时候略微有些吃力,然而当他的身体再次开始动作时,他骤然觉得轻松起来。

    铠甲之间的弹性机括就像是那些悬吊重物的滚轮和绳索,当他浑身都动起来时,便消弭了不少他手中这件武器的重量。

    只要他不停止动作,这件原本让他都觉得有点沉重的武器,对他而言就像是之前挥剑和出刀一样轻松。

    一声清脆的震音在他脚下响起。

    他的双膝微弯,接着毫无停顿的往前弹飞出去,镇河塔心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嗡鸣,就像是一尊真正的铁塔在空中行动,然而走的是剑势,速度又可怖到了极点。

    这名一刀斩在腾蛇重铠臂上的北魏修行者脸色骤变。

    他没有想到林意的动作这么快,也没有想到林意的这一棍,或者说这一剑这么狂暴,这么快!

    不知为何,他根本没有信心挡住林意这一击,或者说根本没有信心和林意正面战斗。

    他的脚下噗噗两声闷响,他体内的真元也无比狂暴的从他的脚下狂涌而出。

    他的身体顷刻间就像是被甩飞出去的麻袋,飘飞出十余丈。

    林意的镇河塔心前道道残影,他的面前失去了这名敌人的踪迹,但林意并没有气馁,当他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这样战斗时,他便已经彻底忘却了体内的一切伤痛。

    他的铠甲上有白色的雾气蒸腾。

    他的身体在急剧的发烫,唐念大留在铠甲内里的鲜血被灼干,水分被蒸腾出来。

    他再次冲了出去。

    原本往前斩出的那一根镇河塔心突然一转,横斩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名修行者。

    这一击比他之前那一击还要快。

    那名北魏修行者并非弱者,他的身体往后略微一折,轻易的躲过了横扫而至的镇河塔心,与此同时,他体内真元的推送,让他的身体继续往前滑行,他手中的长剑斜斜往上刺出,狠狠的刺中林意的腋下。

    腿弯处,腋下…这些都是重铠最常见的薄弱处,连接的铠甲之间往往有缝隙存在,有其是在林意这样扬手挥斩之时。

    然而他的试探无效。

    他的剑尖前爆开一团火花。

    他的剑就像是刺中了一道铁墙。

    这名北魏修行者的瞳孔剧烈的收缩。

    这具腾蛇重铠也滑了过来!

    这名北魏修行者距离林意已经很近,所以林意下意识的用了白月露传授的步法,一步朝着这名北魏修行者追去。

    在他的想象之中,这名北魏修行者自然会退,他这一步过去,便能拉近距离,顺势施展下一击。

    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他身穿腾蛇重铠之后,步伐比平时大出很多。

    他一步跨出,腾蛇重铠的庞大身躯,就已经如疾驰的马车,直接到了这名北魏修行者的面前。

    这名北魏修行者发出一声骇然的惊叫声。

    他一剑斩去,想要借势震飞出去。

    然而当的一声闷响,他无法握住这柄剑,在这柄剑掉落的刹那,腾蛇重铠已经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飞了出去。

    身上发出无数的碎肉声和骨裂声。

    和世间绝大多数重铠一样,腾蛇重铠的铠甲上也有很多利刺和突勾。

    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躯,此时便变得十分凄厉,浑身的碎肉。

    数声惊怒的厉喝声响起。

    腾蛇重铠的身上绽放出数道炸开的火花。

    然而林意的身体只是微微晃动,他手中的镇河塔心毫无迟钝的如刀挥斩出去。

    咔擦一声。

    一柄很宽厚的长刀从中折断。

    那名北魏修行者双臂软垂下去,一声怪叫,他的脚尖堪堪踢中塔心的最前端,往后翻飞出去。

    数名北魏修行者急剧退散。

    他们身后的北魏修行者也下意识的往后退散。

    这些北魏修行者的身影,就像是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中心是林意。

    “不敢来战吗?”

    林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中气十足。

    他不想让手中的镇河塔心停下来。

    砸不到人,总是要砸些别的东西。

    轰的一声。

    无数木片飞溅出去。

    半截浮木挣脱了铁索,飞向空中。

    他的镇河塔心砸在前方浮桥上,砸碎了半根巨木,砸飞了半根巨木。

    恐怖的风声再起。

    他手中的镇河塔心再次朝着前方那些浮物砸去。

    之前这镇河塔心对于他而言也太耗力,而且这些修行者足以对他造成威胁,那些北魏军士搭建的速度又比他毁坏的速度要快,所以他没有白费力气去破坏浮桥。

    然而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架巨型的军械,而且他此时神清气爽,战意盎然,他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愿意,他可以这样砸上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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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六章 桥破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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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这边没有人知道这根镇河塔心的来历,看着在林意手中如风呼啸,甚至给人没有任何重量感觉,但实际极为沉重的镇河塔心,所有这些北魏人都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根镇河塔心本来就是腾蛇重铠配备的武器,这是一根重型的长枪。

    浮桥剧烈的晃动,大块的碎木随着巨浪不断的往上涌起。

    一名身穿黑衫的北魏修行者从夜色显现出身影。

    他没有出现在吸引众人注意力的这端,而是从钟离城里,城墙下方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的跃了出来,朝着唐念大掠去。

    他身上的黑衫上尽是繁花。

    所有的北魏人知道这是魔宗特赐的荣耀。

    这意味着优秀,意味着很多特殊的战功。

    这名北魏修行者也不到三十岁,他的脸色平静,只是眼中有浓浓的悔意。

    若是早知道这具重铠穿在林意的身上会如此恐怖,他和那些修行者一定会不惜代价在城中就将这具重铠拦下。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也没有早知道。

    现在对于他而言,便是解决一切可以先解决的敌人。

    他此时没有信心可以杀死剑温侯,所以他决定先杀死距离自己最近的唐念大,然后在倒掠出去防止剑温侯的一击时,顺势杀死已经也登临城墙的齐珠玑和萧素心。

    唐念大是个真正的傻子。

    他浑身的衣衫都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湿透,此时跌坐在地,呆呆的看着前方下面的林意,颓败到了极点。

    只是当这名黑衫北魏修行者出剑,一道雪亮的剑光刺向他的后脑时,他直接转身,一拳就朝着这名北魏修行者轰了出去。

    他不会思考。

    他感觉到危险,就全力应付。

    轰的一声巨响。

    很多原本在掠过来的北魏修行者吓傻了。

    他们僵立在地,比唐念大更像是个真正的傻子。

    明明那名北魏修行者出剑在前,然后唐念大转身,纵身一拳,他的拳头却是更快的落在了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上。

    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体直接就被这一拳磅礴的力量轰成了无数拳头大小的血块,画面残酷到让他们都觉得可怕。

    唐念大再次颓然的坐下。

    他看上去虚弱得连头都无法再抬起,但是那些神念之下的北魏修行者,再没有一个人敢试着去杀他。

    “铁索!”

    “缚龙网!”

    晃荡不堪的浮桥上响起数声焦躁的吼声。

    这些北魏修行者已经觉得今夜遇到的南朝人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尤其他们看着林意,已经心生怯意,觉得此时身穿腾蛇重铠的林意,已经堪比神念境修行者,而且是永远不怕受伤,不会疲惫的神念境修行者,不是他们所能应付。

    他们后方的北魏军士都知道这些修行者想要什么。

    江心洲上的营区里瞬间响起许多杂乱的声音,一些粗大的铁索和沉重的抛网从随军的马车上咣当撞击着被骑军拖了下来。

    抛索和抛网永远是寻常修行者对付修行者或者重铠的武器,然而现在这些北魏修行者都被逼着要用这种武器来对付林意,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

    听着对方这样的喊声,林意瞬间警觉了起来。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镇河塔心依旧不断的往身前的浮桥上砸去,与此同时,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城墙,想着若是对方这些修行者身的用铁索和大型的抛网对付他,他便全速移动,朝着城中退去,去杀城中的敌军。

    他身上的这件重铠重达七百余斤,只要他能保持高速的移动,那就是一座真正的铁山,同时有些铁索缚在他的身上,恐怕凭借那些修行者也根本拉不住他。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片络绎不绝的呼喊声如同潮水一般由南而来。

    他听到这样异样的响动,转头望去,只见南方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似乎原野之中到处都是火光。

    他愣了愣,感觉不太真实。

    他感觉不太真实,但远处的南边城墙上仅存的一些南朝军士,却是感觉无比的真实。

    有火光不断的冲天而起,那是有人在朝着天空连续射出焰箭。

    火光下有一百余骑,然而更准确而言,是有一百多匹战马在狂奔,其中只有三十余匹战马的背上有人。

    只有三十几骑,其余都是路上用来更换的奔马。

    然而区区这些人,却带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镇守城门的近百余名南朝军士已经被冲上城墙的北魏军队压得连连后退,不断有人倒下死去,然而看着这三十几骑到来,这些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都疯狂的呐喊起来,如野兽一般反而朝着前方的北魏军士压去。

    噗噗噗噗….

    利器不断刺入血肉,飙射出鲜血。

    只是看着身体被刺穿之后还在疯狂的吼叫着往前压来的这些南朝军士,这些原本也以悍勇著称的北魏军士不知为何生出极大的惧意,数百名北魏军士竟然纷纷溃散般倒退,被这些南朝军士追着砍杀。

    “斩了!”

    直到此时,那名已经负伤的南朝低阶将领才醒觉此时这南门的城门关闭和开启都已经毫无意义。随着他的喝令,那些近在绞盘边上的南朝军士直接挥剑奋力朝着绞索不断砍去。

    原本就半启着的城门轰然砸了下去。

    那名负伤的南朝低阶将领挺起了胸,他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击碎了一个磷瓶,点燃了城墙上的两堆干柴。

    干柴的旁边还有很多湿润的松枝和松香等物,这些干柴原本就是用于做拉狼烟传讯之用。

    然而现在,这名南朝低阶将领只想这些干柴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在黑暗中可以让很远处的人看到,而且给人予希望和力量。

    他不知道自己解读这些骑者射出焰箭的用意是否正确,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火光在南墙上燃起。

    那三十几名骑者骤然同时换马。

    换马的刹那,很多战马悲鸣着坠倒在地,但这三十几名骑者的骑速却是瞬间加快,远远超出了其余空着的马匹,冲向还萦绕着烟尘的城门吊桥,冲向已经洞开的钟离南门!

    “铁策军,剑阁来援!”

    “北魏鼠类,敢来一战!”

    厉喝声中,三十余骑如利箭穿过钟离南门!

    正对着钟离南门的道上,有数十骑北魏骑军正在彷徨,他们下意识想要避让,今夜经历的太多事情,已经彻底让他们失去了战意,哪怕他们对这座城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然而听着北魏鼠类四字,他们感到了深深羞辱。

    这些北魏骑军厉喝一声,愤怒的朝着这些人冲了过去。

    他们的厉喝声瞬间消失,伴随着骤然的安静出现的,便是他们喉咙洞穿之后嗤嗤的放血声。

    一道猩红色的飞剑在空中带出游蛇般的线路,瞬间洞穿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咽喉。

    “剑阁来援!”

    城中再次响起一阵阵狂喜的大喝声。

    这样的声音随着焰箭的升空不断在城中扩散。

    林意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他仿佛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然后他笑了起来。

    他不再想任何后退之事,他手中的镇河塔心更加猛烈的朝着前方的浮桥砸去!

    他要将这座浮桥砸得让对方的寻常军士和重铠军一时都根本进不了这座城!

    剑阁中人到来,这些北魏的修行者便根本不可能用抛索等物阻止他!

    他要将已经进入这座城的两万北魏军队,堵死在这座城里!



    “林意!”

    齐珠玑的喊声响了起来。

    林意转过身去,他的精神又是大振。

    他看到了白月露和容意的身影。

    白月露扬手。

    一团黑影直接朝着林意落去。

    林意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更加狂放。

    这种感觉就像是饮一壶好酒的时候缺些肉食下酒,但一杯酒下去便正好切来些酱牛肉,正是恰到好处,真是酣畅淋漓。

    他接住白月露丢来的粮袋,卸开面甲,直接将口粮往口中倒去。

    空中响起凄厉的破空声。

    一道飞剑带着白色的气流,就像彗星般坠向林意的面门。

    御使着这道飞剑的北魏修行者此时根本没有信心杀死林意,他只想切碎林意手中的这个布囊。

    他和其余的北魏修行者不知道这是什么“灵药”,但总感觉林意此时大口吃着这东西,对他们而言又是一场灾难。

    面对着这一道飞剑,林意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甚至很无赖的动作。

    他直接坐了下来,埋下头,几乎将自己的面目埋在这个粮袋之中,弯腰弓膝的大吃。

    他的膝盖,手臂,十指和面目之间自然不可能一点缝隙都没有,但是这道飞剑却是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这道飞剑的主人只是由心觉得,若是飞剑要想硬生生的从那些缝隙之中刺入,一定会被林意直接握住,就和林意直接握住之前的那些飞剑一样。

    所以此时的画面,便是林意旁若无人。这柄平时对于那些寻常军士而言,便等同于死亡的飞剑,此时在林意的身周,却凄惶的如同无奈的苍蝇。

    白月露看到城墙的一角有一些行军铁锅,还有不少干柴。

    这座钟离城的守军严重不足,很多南朝军士在墙破之前便是日夜在城墙之上,这些行军铁锅,应该便是他们之前吃东西时所用。

    她想了想,直接走了过去,取了一口行军铁锅,将手中提着的水囊的水倒了些进去冲洗干净,然后将水囊之中的水全部倒入这口铁锅,然后生火,烧水。

    她知道那一袋行军口粮对于林意应该是不够。

    而按照林意之前的习惯,他更加喜欢吃用水搅拌之后如粥一样的面糊,这样吃起来更快,不会口中全部都是粉屑,难以吞咽。

    只是在这种时候,她做着和平时一样烧羹汤的事情,便也显得有些旁若无人。

    北墙也生起了火,和南墙的火光交相辉映。

    北魏联军里,很多权贵门阀私军之中的修行者都是供奉,并非是统军的将领,然而即便是他们,此时也可以明显感觉出这支北魏大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一些象征性的东西,在很多时候都对士气有着致命的影响。

    比如始终不倒的林意,比如此时南墙和北墙上交相辉映的火光。

    这些东西,都无形的在透露一个讯息,这座城还在我们南朝人手中。

    两名北魏修行者不约而同的放弃了朝着剑温侯和柴油盐等人冲去的打算,他们沉默的提着刀,如被微风吹起的落叶,飘向正在煮羹汤的白月露。

    这两名北魏修行者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甚至连手中的刀都是极为相似。

    他们是来自洛阳北阳门阀的两名供奉,本身便是孪生兄弟。

    在这受命前来围杀剑温侯的所有修行者之中,他们的真元修为属于其中最高,两人的修为都已经到了承天境的巅峰,已经触及到神念境的边缘。

    若非灵荒来临,他们两人恐怕在今后三年之中就会真正迎来蜕变,成为神念境修行者。

    除了真元修为强大之外,这两名北阳门阀的供奉还修有一些合击的秘术,两人联手比起寻常三四名承天境修行者都要难缠。

    容意距离白月露很近,他抱着昏迷不醒的陈尽如,背上还背着林意的那些飞矛,他的真元已经耗尽,此时他几乎没有什么战力。

    但是看到黑暗之中出现的那两条身影,他还是第一时间将陈尽如放下,想要朝着白月露行去。

    也就在此时,这两名北魏修行者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同时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天空里也出现了一道火光。

    只不过那并非是城中骑者射出的焰箭。

    城中那些骑者距离北墙还远,他们射出的焰箭虽然能够看到,但是和这道火光之间,本身就隔着很远的距离。

    这道火光很奇怪。

    这两名承天境的北魏修行者甚至感知不到它的来源。

    因为它初始来自于他们的感知之外,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强横的穿越而来,蛮横的撞入他们的感知世界。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这只意味着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道火光的主人的修为和感知,超过他们太远。

    剑温侯的昏暗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放声大笑。

    他感知到了和他相类的气息。

    他一直都知道剑阁很强。

    哪怕连皇宫里的那些人都认为剑阁这些人已经彻底是废人,他都不这么认为。

    此时出现的这道气息,便说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两名承天境的北魏修行者眯起了眼睛,眼瞳不停的缩放。

    他们终于看清,天火般坠落的这道火光里,爆燃的火焰之中是一柄黑红相间的小剑。

    这柄剑就像是一截岩浆凝固之后的产物,而黑红相间的剑身上,此时却闪烁着银色的星光,似乎和周天的星辰交相辉映。

    看着这柄飞来的小剑,这两名北魏修行者的脑海之中出现了许多种应对的方法,然而无论他们是以何种方法防御,或者直接往后逃遁,他们却直觉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们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们想不出应对这一击的方法,然而这一剑的速度,却是超出了他们感知判断的极限。

    噗的一声。

    这道小剑在他们有任何动作之前,便从其中一人的天灵刺入,然后从颈间穿了出来,又刺穿另外一个人的颈部。

    未熄的火焰从这两名北魏修行者的伤口里透出,在黑夜之中无比醒目,残酷而残忍。

    两名承天境巅峰的修行者,甚至连一招都没有出,便被这一剑击杀。



    太过强大的东西总是容易令人畏惧,这和是否真正的悍勇无关。

    这道小剑的强大,在于已经完全超过了这些神念之下的修行者所能理解的极限,就像是黑夜里的闪亮星辰遥不可及,更不可能想明白它为什么就能那样静静的停留在夜空,万古常明。

    所有在浮桥上,城墙上,甚至水面上的北魏修行者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剑温侯对于他们这样的修行者而言,是真正的噩梦。

    然而眼看着这样的噩梦即将终结,又一场噩梦已经来临。

    正对着北墙的宽阔石道上响起清晰的马蹄声。

    直到此时,北墙上的所有人才发觉,有一骑的速度比其余那三十余骑要快出很多。

    马自然是好马,比一般的战马要好出太多,北墙上的北魏修行者远远的看见那匹马的影迹时,就感觉这匹马身上的线条如同铁铸一样,然而最关键的原因却是在于马背上的骑者。

    那是一名南朝道士打扮的老者,他的身上有一些淡淡的真元辉光在闪耀。

    一些很稀薄的真元在缓慢的流淌出来,但只是这种很少量的真元流淌,却似乎从周围的天地里引来了奇异的清风。

    就像是有风云不断在他和这匹战马的身周生成,这匹战马就像是传说中踏着云气,身影无比轻灵的飞马。

    若是没有比对,这些北魏修行者恐怕无法断定这名老者的真正修为,但是之前他们已经多次感受了剑温侯身上那种气息,所以他们此时清晰的判断出来,这是一名亚圣。

    一名亚圣说不定不足以杀死他们所有人,但是这名亚圣护着林意,他们却是怎么都不可能战胜林意,更不可能杀死林意身边一人。

    想到此层,这些修行者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林意比这些人更加熟悉原道人的气息。

    他有些感动。

    他知道原道人和这些剑阁的人赶来,和唐念大一样,同样都是不惜代价。

    剑阁并不喜欢这个新生的南朝。

    他们所有人都追随何修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何修行一直固执的反对萧衍成为南朝的皇帝。

    所以他们属于旧朝,在新的王朝降临之后,他们被这个王朝所抛弃。

    他们对于南朝自然没有归属感,他们不惜代价的殊死而战,只是因为他是剑阁之主,因为他在这里和这些北魏人一战。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这些剑阁人毫无理由。

    一袋大俱罗口粮全部入腹,只能说是垫了垫底。

    只是热气开始在胸腹间弥漫,借着这份感动,他的热血更加沸腾。

    “有谁敢来!”

    他放肆的一声大喝,双手持着镇河塔心,势如疯虎的朝着前方的浮桥砸下。

    轰的一声巨响。

    就像是被一座真正的铁塔镇落,无数粗木断裂,飞撞出去,浮桥的这端出现一个大洞。

    林意举重若轻,双手持着这镇河塔心不断横扫,那些牵连在墙上的铁索纷纷绷断,两边用于固定浮桥的深桩被纷纷击断,一段段漂浮上来。

    江心洲上和浮桥上不断响起惊呼声,然而林意在此之前已经让所有这些北魏人心中不知蒙上了多少层阴影,如果这阴影是实质,这些北魏人早就站都站不起来,此时惊呼声如潮,然而又有谁敢朝着林意而去?

    终究无人敢去应战。

    北墙上的唐念大似睡非睡,他似乎随时都能睡去,然后永不醒来。

    此时他突然感到了异常熟悉的气息,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原道人到了他的身边。

    一股如甘冽清泉般的真元涌入了他的体内,朝着他五脏六腑一冲,顿时让他精神大振。

    原道人看到了此时城墙下方令十万北魏大军黯然的林意,看着令所有北魏修行者折服的林意,他感慨的拍了拍身边唐念大的肩膀,“这个阁主,怎么样?”

    唐念大根本不懂。

    哪怕此时的林意让这十万北魏大军无人敢来应战,他也是懵懂不懂。

    他只是觉得好像很威风。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个阁主让他离开了剑阁。

    他在剑阁里面每天都想着出来,每天都想着放肆奔跑,但是他在里面都快闷死了,都快发臭了,却还是不能出阁。

    现在这个阁主让他出来,今夜的狂奔,似乎特别舒服和威风。

    此时听着原道人的这句问话,他便愣愣的,不确定的道:“好…很威风。”

    听着唐念大的回答,剑温侯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

    这何止是威风。

    若是数百年侯,今夜之战况记载于史册,恐怕后世的史官都会百般求证而不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

    火箭凌空,马蹄声疾。

    焰箭的光芒照亮了北墙的天空,剑阁的后继三十余骑冲到了北墙。

    北墙一片光明灿然,江心洲和北岸的北魏大军却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可以代替席如愚下军令,只是哪怕那些低阶的,只是负责一两架投石车的将领,心中都已经清楚,在清晨来临之前,他们已经不可能攻得下这座城。

    哪怕席如愚自己和军中所有剩余的神念境修行者一起出战,都无法改变这样的结果。

    现在看着那残破不堪,已经在林意的毁坏之下无法让大军通行的浮桥,他们所有人此时关心的,只是城中那两万北魏军队的命运。

    那两万军队,被切断了后路,堵在了城里。

    当这样的念头在很多北魏将领的脑海之中出现,他们的心中顿时又觉得无比荒谬和羞辱。

    这北墙上有多少人?

    这钟离城中的南朝人还有多少人?

    然而就是这些人,无论是给他们的感觉还是现在的事实,都不是他们被两万北魏军队切断包围,而是两万军队被这些人切断,如同瓮中之鳖。

    席如愚无比缓慢的抬起了头。

    他看向南方的天空。

    作为北魏的重要将领,他无数次在各种地方眺望过南方的天空。

    然而没有一次,有此时无奈。

    他缓缓的伸出了手,轻喝出两道军令。

    (应该还有一更)



    一道军令让所有剩余的修行者都返回北岸军中,一道军令让城中的北魏军队由南门出。

    南门外是广阔的原野,这些北魏军队只要能够冲出这座城,依旧可以迂回等待战机。

    更何况原先在那边还有数千退走的北魏军队。

    任何时候,一名将领都应该正视自己低落的情绪,并及时作出最合理的调整,至于之前的死伤和失败,那不是现在所需考虑的问题。

    席如愚经历过很多困难的战阵,他甚至也有过数千军队被数万军队围困的时候,但即便是抛弃一半军队殊死突围逃命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觉得这是现在最正确的军令,但心中却偏偏觉得会有意外发生,觉得这种军令都未必能够带来他想要的结果。

    这就像是北魏最北方的许多部落里所说的入邪。

    今夜这座城里的一切,都像是入了邪。

    ……

    柴火很旺,铁锅很薄。

    应该是之前为了节省烧煮的时间,所以北墙上的这些行军铁锅的锅底应该都是直接用刀剑刮过,一点烟火的黑炭都没有。

    反复的刀刮也使得这些行军铁锅变得如纸一样薄。

    里面的水已经开了,从锅底涌出一个个晶莹的气泡。

    白月露将一袋行军口粮倒了进去,慢慢搅动成汤羹。

    随着战况的越来越激烈,她已经完全不再去想自己属于北魏或者铁策军,在带着容意和垂死的陈尽如来到北墙时,她已经将体内宝贵的真元几乎完全消耗干净。

    所以她此时已经不需要去考虑这场战事本身,在此时,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她只想好好的煮一锅粥羹。

    ……

    凄厉的响箭声和军令的大声疾喝不断的响起。

    在此时剑温侯和原道人等人看来,席如愚此时的军令也是极为正确。

    两万魏军并非是小数目,这两万北魏军队都是一些骑军和普通的步军,战力都不算特别强大。但两万余人若是配合着各种军械,配合着其余的箭军、重铠等诸多精锐军队,在战斗之中所发挥的力量便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这两万军队被和主军切断,应该算是最虚弱,最好一口吃掉的时候。

    没有人不想一口吃掉这两万北魏军队。

    然而没有人比刚刚赶到这里的原道人和其余剑阁中人更清楚后方铁策军的动向。

    魏观星将铁策军中最好的战马都给了他们,整支铁策军真的也必须到接近天亮时分才会到来。

    除非那边也有一个林意彻底堵住南墙的城门。

    只是林意这样的怪物,只有一个。

    ……

    北魏的军令不断由北向南传递,被填进这座城里的北魏军队自然已经不足两万,但除了被白兰郡郭家的毒物杀死的大批军士和在冲入北墙缺口时被林意杀死许多之外,在这座城里占据绝对优势的北魏军队其实并未遭遇多少严重的损失。

    城中的南朝守军此时已经被围困在一些重要的库房。

    若不是攻城时上阶将领交待过钟离城里的一些库藏将来要作为他们的军需,这使得他们放弃了火攻,否则那些围绕着这些重要库房坚守的南朝军士恐怕都已经被他们搬运干柴等物过来活活放火烧死。

    只是即便是这些在城中深处,一边战斗一边往南边移动的军队,也依旧可以听见城中各处的动静,尤其是北墙的响动。

    听着络绎不绝的飞剑声音,到整个北墙燃起火光,再到浮桥上巨大的轰响,最后北岸无人欢呼,他们便都可以确定始终没有能够解决那名年轻的铁策军将领。

    此时听到一路传递过来的军令,听着那急促的呼和声,他们便连停留盏茶时分的欲望都没有,哪怕前方的一些库房里就有可能有极为有用的军械,他们都选择了迅速放弃,像突围一般,朝着这座城的南端亡命移动。

    一声疾似一声的军令声的传递很快,从这座城的最北端到最南端也并未消耗太多时间。

    东方的天空依旧黑沉无比,距离日出还有很长的时间。

    原本就已经在南墙这边的两千余北魏军士已经从钟离的南门鱼贯而出,他们转头回望这座难啃到了极点的南朝城池,心中的情绪无比复杂,还没有来得及感慨,一些凄厉的鸣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不是什么新传递而来的军令,而是示警声。

    所有这些北魏军士齐刷刷的朝着城外的某处荒野看去,有一层金色的反光在隐现出来。

    零零散散的,一些身穿轻铠的骑军从黑暗中走出,踏着荒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这些骑军显得异常疲惫。

    不知他们连续奔袭了多久,不只是这些骑军身下的马匹,就连马匹身上的骑者都显得十分疲惫,那种似乎连抬头说句话都很累的疲惫。

    只是这些骑军很特殊。

    他们身上的轻铠是皮制,但却是淡淡的金色,他们身下的马匹也是覆盖着同样的轻铠。

    轻铠骑军一般都会配备箭矢,但是这支骑军却只见两样武器,长枪和盾。

    零零散散,有更多这种同样的疲惫的骑军出现在这些北魏军士的视线之中,更为独特的是,这些战马缓缓行进间,却是连马蹄声都没有。

    明明是一支疲惫到了极点的骑军,也还未见多少数量,但是这支骑军却莫名的给这些北魏军士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下一刻,终于有北魏将领反应过来这支骑军的身份。

    “陈家金乌骑!”

    “是陈家金乌骑!”

    一声声骇然的惊叫声不断响起。

    能让这些北魏军队失态的,只有是那种“凶名”鼎盛的最精锐军队。

    城中的很多南朝军士和北魏军士都听到了此时这南城外的惊呼,他们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

    南朝陈家的金乌骑是当年萧衍的飞云骑之后,南朝最强的骑军。

    然而飞云骑所在的当年,北方王朝还有数支骑军可以和飞云骑抗衡,但在现在,不管是轻骑,轻铠骑还是重骑,所有的骑军都算上,同等数量之下,公认没有任何一支骑军可以和陈家的金乌骑抗衡。

    只是这支骑军应该在北方的某个边城。



    在北魏的边境上,流传着无数金乌骑的传说。

    在过往的五六年里,在边境的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强大的北魏骑军想要挑战这个传说,甚至有些强悍的北魏骑军装扮成马贼,刻意和这支骑军交手。

    北魏北方的很多部族本身就是马背上的部族,北魏的大多数权贵门阀哪怕学了斯文的做派,享受着锦衣玉食,但骨子里自然有那种不畏风霜,渴饮仇血的骄傲。

    骑军输给南朝的骑军,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事情。

    然而过往那么多年的尝试,没有任何一支北魏骑军对付得了金乌骑,反而更加成就了这支骑军的传说。

    当北魏葛氏门阀的五千落月铁骑在北魏境内的风化岭被三千金乌骑全歼之后,便再没有骑军想要去捍卫北魏骑军的尊严。

    现在首先冲出钟离城南门的大多都是北魏的轻骑军,这些骑军当然十分清楚金乌骑意味着什么。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第一时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然而随着更多的恐怖呼声响起,令他们的面色无比苍白的是,不管这支骑军有多疲惫,他们的确是陈家的那支战无不胜的金乌骑。

    淡金色的身影在夜色之中还在不断透出,越来越多。

    等到有三四百骑出现在这些北魏军士的视线中时,这些金乌骑看上去还依旧零散错落,没有阵势可言。

    但再过了片刻,等到又有百骑左右出现,这支疲惫不堪的骑军,开始慢慢加速。

    这些骑军似乎强打起精神,一切动作都很迟缓,就连他们身下的战马的加速,都像是慢动作。

    然而这些战马往前冲出十几丈之后,所有的北魏军士骇然的看到,这支骑军的动作变得整齐划一。

    不只是那些零散的骑军中间的空位被后面赶上的骑军填满,落入他们实现的近五百金乌骑变成整齐的一横线,而且每一骑中间间隔的距离,包括每一匹战马的步速,以及每一名骑军的提枪持盾的姿势,每一柄枪在身侧摆放的位置,都几乎绝对一致。

    出现在这夜色之中的金乌骑不只这五百骑。

    这排成一字阵的金乌骑之后,还陆续有看似很疲惫的淡金色身影不断零散出现。

    这些零散的金乌骑和此时前面已经整齐列阵的金乌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此时这种反差,却让所有的北魏军士心中更加生出

    强烈的寒意和恐惧。

    一名金乌骑的将领出现在这五百骑之后。

    他身上的铠甲和所有的金乌骑一样,手中的武器也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杀!”

    他看着洞开的钟离南城门,看着如潮水般不断涌出的北魏军队,他此时尚且不知道确切的军情,不知道这座城里到底发生什么,但看着这样的地势,他很自然的便觉得要将内里的北魏军队全部堵在这城门口,所以他异常简单的发出了一声轻喝。

    “杀!”

    他的声音响起,他甚至只是看了一眼那城门口,都并未做任何手势,他身前的五百骑便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喝。

    每个人的声音都很低沉,但有力量,最关键的是整齐。

    “杀!”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杀!”

    然后又是一声。

    一声比一声急促。

    因为这五百骑开始加速。

    随着战马的不断加速,他们身上的铠甲越来越接近南墙上的火光,便变得越来越耀眼。

    “杀!”“杀!”“杀!”……

    随着他们冲刺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快,但依旧同样的整齐。

    五百骑的喊杀声,始终在同一刹那响起。

    这样的声音,如同一声声丧钟敲响在所有北魏军士的心头,让他们的呼吸都开始停顿。

    “杀!”

    陡然间,这五百金乌骑的喊杀声陡然变得异常响亮,所有人都从低喝变成了一声厉吼。

    在这声令人整个身体都不由得一跳的喊杀声中,又齐刷刷的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

    这五百金乌骑手中的长枪同时提起,在自己的盾上敲击了一记。

    轰然的声响和气劲四溢之中,这五百金乌骑同时架盾,将枪架在盾的上沿,同时闪电刺出。

    噗噗噗….

    无数洞穿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五百骑毫无迟滞的继续前冲,他们的身后,只有鞍座上空空如也的北魏战马,但鞍座上一名活着的骑者都没有。

    五百骑依旧是五百骑,没有一名金乌骑军倒下。

    “放箭!”

    直至此时,被这支骑军排山倒海的气势和自己心中恐惧支配的一些北魏将领才彻底回过神来,发出军令声。

    无数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杀!”

    然而这五百金乌骑只是将盾牌齐齐的举了起来,他们手中的长枪再次刺出。

    箭矢坠落在他们手中的盾牌上和身上的轻铠上,发出咄咄的响声,却是无法刺入。

    他们递出的长枪在闪电收回来时,却是都带出一片血浪。

    他们已经冲到北魏军士的密集处,就像是金色的潮水拍向了前方黑色的海岸线。

    然而这一条金色的潮水还是无比的整齐,没有一个人倒下。

    他们身下的战马却是奇异般的缓慢了下来,“杀!”金色的长枪却比之前更快的刺出,收回!

    这条金色的潮水直接就变成了一堵缓慢移动的金色长墙。

    随着一声疾似一声的喊杀声,金色的长枪如同整齐的闪电,刺出,收回,带出血浪!

    一名北魏将领右手提着刀,左手按着胸口缓慢的往后坠倒。

    他茫然的看着上方的天空,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这支传说中的骑军有多可怕。

    根本没有什么花巧,依靠的就是身上强韧的铠甲,以及手中长枪的速度与力量。

    这支金乌骑的长枪很长,然而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都只是异常简单的一刺。

    但这样的长枪一刺,却比很多剑师的拔剑一刺都要快出很多。

    他难以想象,是要经过多少次的练习,多少次这样的刺杀,才能练成这样的长枪刺杀。

    他手中的长刀明明都已经斩在了枪身上,然而却竟然没有改变这一枪刺在他身上的结果。

    这些金乌骑手中的长枪,在他临死之前给他的感受,就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杀!”“杀!”“杀!”……

    这些金乌骑在此之前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然而此时,却像是变成了只知杀戮的军械,他们的这持枪刺杀的动作,就像是他们的本能。

    数千北魏军士,竟然根本阻挡不住他们的杀戮,转瞬之间,这五百金乌骑压至钟离南墙城门口!

    往城门洞里退去的北魏军士和后方想要涌出的北魏军士撞击在一起,数十名金乌骑就堵在这城门口,手中长枪一顿乱刺。

    喊杀声不再响起。

    然而此时却是真正的收割开始,后方零散的金乌骑,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分成五十人的一个纵队,十余支这样的纵队已经在溃散在城外的北魏军队之中来回冲刺。

    (本章完)



    第五百十二章 活着 (第1/1页)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些金乌骑就像是在校场上刺杀木人桩一样简单。

    这些纵队几个冲刺下来,城外的荒野上只有孤魂野鬼般的零散北魏军士。

    而堵着南墙城门不断乱刺的金乌骑,却是每隔片刻更换一批上去。

    这些金乌骑井然有序的做着替换,他们前方那城门洞里,北魏军士的尸体越叠越高,整个城门洞显得越来越拥挤,根本冲不出来。

    这支金乌骑的将领骑着已经疲惫的战马,让自己身下的这匹战马慢慢的吃着草叶慢慢踱步前行。

    他抬起头看向城墙上方。

    他知道这些北魏军士迟早会反应过来,当不可能从这个城门冲出城后,这些北魏军队应该会分一部分上城墙,从城墙上方利用一些军械来对他们进行攻击。

    而他来这座城的目的,也只是因为某个人的生死,而不是要在这里杀死多少北魏军士。

    所以他必定要朝着这座城里面推进。

    但就在他准备下令之前,有数骑疾驰到了他的身边。

    听着最新的军情回报,这名金乌骑的将领的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只是若有所思的转过身去,看着身后远处的黑暗。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些城中的北魏军队要如此着急从一座已经看似被占领的城突围而出。

    金乌骑能够有今日的成就,那是因为金乌骑的每一名骑军都是陈家花了二十余年的时间精挑细选和刻意栽培出来。

    他们每一骑能够成为金乌骑,都和此时钟离城中的陈尽如有关。

    陈尽如从整个天下挑选金乌骑,是整个天下,而不是单在南方王朝,实际上三千余金乌骑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来自北方。

    他们之中有些是奴隶贩子手中的孩童,有些是大灾过后幸存的孤儿,有些甚至是权贵手中以供亵玩的娈童。

    金乌骑中很多人并不属于那种天生的战士,然而陈家在组建金乌骑时,最为关注的便是苦难之中磨砺出来的意志,他们所尊敬的陈家军师,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制定了无数循序渐进的训练手段,消耗了无数金钱甚至灵药,才将他们磨砺得如此强大。

    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耐心去等待一个不确定的将来。

    或者哪怕明知道这样会形成一支强大的军队,但也没有多少人会去花这样的心血去做,而会一遍遍的去考虑值不值得。

    但即便他们成了传奇,若是他们也早在钟离城里,他们也不可能到此时还让对岸的那支北魏大军如此仓惶。

    他现在只是得知林意那支铁策军主力即将到来的消息,至于之前这钟离城里的战斗,包括林意等人在北墙的战斗状况,他不得而知。

    但看着城中这些毫无士气和斗志的北魏军队的表现,他便可以想象这是什么样的神迹。

    至少哪怕有着十万之众,这支北魏军队还是在害怕数千铁策军的到来。

    这是何等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轻声的下达了数个军令。

    围堵着钟离南城门的金乌骑井然有序的后退,近千骑在距离城门一箭之地,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正对着这个城门。

    这是放开了一个口子。

    只是这千骑后列队的金乌骑也让城中的北魏军队都十分清楚,只要他们敢出来,这支金乌骑就会将他们冲出来的人全部杀掉。

    城门口安静下来,安静之后是更为安静的一片死寂。

    没有一支北魏军队敢踏过同伴的尸体,冲出这个城门。

    金乌骑在等待着。

    城中这些北魏军队也在等待着。

    同样的等待,一方是疲惫之中暂歇,真正的等待黎明的曙光到来,而城中的这一方,却是越来越心寒,如同等待着莫名的灾荒。

    无数在高处的北魏军士身体微颤的看向远方黑暗之中的道路,今夜他们已经见过了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他们无法想象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命运,无法想象黑暗之中还会有什么样的南朝军队到来。

    ……

    “为什么停了!”

    “为什么还不出城!”

    “在等什么!”

    黑暗之中的城中某处,响起惊怒的喝问声。

    愤怒来自于心慌。

    北魏总兵司的飞骑将姜用之,这是此时钟离城中官阶最高的北魏将领。

    他听着南方远处的动静,目光越过重重屋檐落向有火光燃着的南墙,愤怒的喝问着,但是脸色却不自觉的变得雪白,额头上不断沁出冷汗。

    街巷中有次第的传令声响起。

    当南墙处的最新军情传递到他的耳中,听到金乌骑三字,这名四十余岁的北魏老将歇斯底里般叫了起来,“怎么可能!金乌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连南朝兵马司都调动不了的金乌骑,怎么可能会来这里!金乌骑是疯了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周围街巷之中很多人都听到了这样的尖叫声。

    没有人觉得金乌骑疯了,他们都只觉得这名北魏将领此时的语气,就像是疯了。

    ……

    城中的军情传到江心洲,传到北岸。

    席如愚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无底深渊,他的心不断的往下坠去,却不到底。

    哪怕是真的入了邪,也总是会有一定的理由存在。

    金乌骑是陈家花了无数年心血培养出来的私军,哪怕任何一骑的损失都会让陈家心痛,在此之前所有边境的战斗里,陈家都绝对不会让他们踏入死地。

    所以金乌骑的到来不会没有原因,此时这座钟离城里,一定有他们视若神明的人存在。

    陈家的那名宝贝女儿还不至于如此,只有可能是陈家那名军师。

    “两名亚圣…陈家军师…还有一名这样的怪物….金乌骑….”

    他很想心平气和,然而看着北墙上那道披着重铠的高大身影,他却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情绪,他的心中响起愤怒的声音,“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存在会出现!”

    …….

    南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不是日出。

    日出时亮起的应该是东方。

    有一些挂在马车上的气死风灯和一些军士手中持着的火把照亮了天空。

    魏观星此时也不知道林意在钟离城已经宛如神迹,他看着远处已经可以看见轮廓的那座城,和金乌骑希望陈尽如还能活着一样,他此时心中也希望林意和那些年轻人还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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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之中突然响起数声厉叱声。

    有数条绳索从那边城墙的一角抛了下来,接着数人顺着绳索迅速的滑落在地,在城墙上的北魏军士发现之前,便朝着金乌骑狂奔而来。

    没有一名金乌骑有动作。

    这数人都不是军士打扮,但都是南朝人打扮,而且从这些人的下墙以及奔跑来看,都只能算是体格十分强壮的武者,根本不是修行者。

    不是修行者,便不足以对这些金乌骑造成任何的影响。

    “军情,最新军情。”

    这数人看着静默而立,连身下的战马都是如铁石沉寂的金乌骑,都莫名的感到了压力,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在距离围列的金乌骑还有数十步时,这些人便已经纷纷叫喊了出来。

    金乌骑的强大,在于这些人从来不会自满和有任何疏忽。

    一名金乌骑沉默的接近了这些人,然后认真逐句的听清了这些人所说,接着让这些人在金乌骑的防线之后一侧安歇。

    那名相貌很普通的金乌骑统帅也认真的听完了转述,他沉默不语,并没有发表任何的评论,也没有发出任何新的军令。

    “你觉得这样的军情是真的吗?”

    他身旁一名金乌骑将领看着他,轻声问道:“包括这些人是私盐贩子。”

    “既然铁策军剑阁中人已经进去一批,等到铁策军到来,就知道是否属实。”金乌骑统帅抬头看向两侧的城墙。

    无论是从北墙往南墙,还是南墙往北墙,都应该是直线距离的城中大道最短,但城中到处有战斗,若是两侧墙上没有战斗,那便是异常平坦的大道,从北墙沿着两侧墙过来,应该很快。

    若是城中送出的军情确实可靠,那那名铁策军将领林意今夜对这支北魏大军的心态已经造成了致命的影响,这城中的北魏军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控制两侧城墙,这的确是难以想象的失误。

    只是不知疲倦的战斗,面对着十万北魏大军而依旧镇守着北墙,哪怕是因为有着剑温侯这样的强者相助,这种军情也实在太过惊人,甚至令人觉得惊悚。

    ……

    一些骑者先行脱离了铁策军,驱马先行和金乌骑会合。

    “是斐夷陵将军?”

    魏观星在这批人之中的最前列,他看着那名沉默等待着他的金乌骑统帅,有些感慨道:“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金乌骑统帅的面色依旧没有变化,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们铁策军的人还能守着这座城。”

    “是真的了不起。”魏观星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想到。”

    “你们占住城墙,我们从中间杀过去。”

    斐夷陵异常简单的说道,“这些私盐贩子不通战阵,但他们的想法却是十分正确,我们人数始终处于劣势,自己人之间的军情传递必须十分通畅,才能在这城中做到始终局部占优。”

    “我们铁策军的一些骑军我会全数安排在两侧城墙,两侧城墙我会清通。”魏观星很清楚这名名将的想法,他转身看了一眼后方的铁策军,道:“我们军中的马车需要跟着你们一起走,那里面几乎都是修行者。”

    斐夷陵没有再说任何的话语,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朝着前方做出了一个军令。

    围列着的前排金乌骑骤然分开,数个纵队便开始缓慢加速,不断加速,朝着南城门冲去。

    “我们先去占了南墙。”

    魏观星对着身侧一名男子说道。

    这名男子是沈鲲。

    听着魏观星的话语,他忍不住感叹道:“我觉得我简直有病。”

    魏观星笑笑,继续驱马向前,跟在那些金乌骑的后方,“何以见得。”

    “我无聊的时候想过我的无数种死法,但真的没有想过,会和一支南朝的军队一起到这里赴死。”沈鲲驱马在他身侧,道:“像我这样的闲散人,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真是有病。”

    “不只是你,我也觉得我有病,其实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有病。”魏观星看了沈鲲一眼,说道。

    他一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笑意,但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已经一脸肃然。

    他抬起了头,反手朝着身后的行军背囊落去。

    然后他手里出现了一具白色长弓。

    一声凄厉的箭鸣。

    城墙上方一声惨呼,一名北魏将领胸口中箭,栽了下来。

    一箭射杀城墙上那名北魏将领,他却是没有再用剑。

    一道银色的飞剑从他的身前飞起,飞入前方的城门洞里。

    此时这钟离南墙的城门洞里,除了那些先前被金乌骑所杀的北魏军士之外,内里已经站满了手持巨大铁盾的北魏步军。

    这些北魏步军手持肩扛着铁盾,将整个城门洞几乎堵得密不透风。

    他们都十分清楚,如果让金乌骑从这个城门洞中冲进城去,那就又是一面倒的屠杀。

    只是密不透风并非是真的密不透风。

    对于魏观星这样的修行者而言,这些盾牌之中的有些缝隙,在他的感知里已经大得可以塞得进一头牛。

    他的银色飞剑轻而易举的从其中的一道缝隙之中飞了进去。

    嗤嗤嗤….

    一连串的切割声从这些北魏军士的喉间响起。

    这些北魏军士的喉咙上被银光掠过,出现一条淡淡的血痕,然后迅速裂开为恐怖的伤口。

    这些北魏军士的眼睛恐惧的瞪大到极点,他们下意识的松开盾牌,去捂住自己的伤口。

    然而他们无法让鲜血停止喷涌。

    连续不断的重物坠地声响起。

    竖立叠起的盾牌如积木般纷纷倒地,同时倒地的还有这些挤压在城门洞里的北魏军士。

    城墙上方和城墙背后都是响起无数慌乱的响声。

    魏观星一箭和一剑为这些金乌骑开道。

    金乌骑不急不缓但无比稳定的穿过城门洞。

    城墙上方慌乱的声音里响起数声急促的军令,一些被这些北魏军士控制的大型军械对准了下方的金乌骑,然而就在此时,沈鲲跳了起来。

    他一跳,便跳上了城墙。

    有一道如黑瓦上初霜的飞剑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当城中的北魏军队越来越多的赶到这里时,先前潜入城中的北魏修行者,也大多赶到了这里。

    沈鲲只是看了那道飞剑一眼。

    那道飞剑骤然感到致命的危险,就像是荒野中兴致冲冲跳出来抢夺肉食的豺狼陡然之间看到了一头雄狮。然而它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改变。

    有数条细细的红线在它的符文之中亮起。

    然后有数缕青烟从这柄飞剑上飘散出来。

    这柄飞剑失控,颓然飞坠出去。

    一片惊呼声响起。

    无论是魏观星的那柄银色的飞剑,还是此时沈鲲的出手,对于那些北魏修行者而言都太过强大,无形中已经揭晓了他们的身份。

    这是两名神念境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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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十三章 开道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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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心洲和北岸上的北魏军队也已经开始了轮歇。

    只要足够疲惫,就很容易入睡。

    只是今夜有些特殊,哪怕是那些闭着眼睛的人,都不自觉的想到那名年轻的南朝修行者的身影,想到那人将鲲鹏重铠打入水中的画面。

    此时那人身穿腾蛇重铠,还在钟离的北墙之上。

    钟离的北墙已被军械击破,然而那人却像是新生的城墙,无法撼动。

    很多将领便索性不睡,静默的坐在营帐之外,看着那座只能用邪门来形容的钟离城。

    按理而言这有违军令,然而无人会追究,因为从上到下,绝大多数将领都是如此。

    他们都很焦躁和不安。

    钟离城里火光渐多,尤其是城墙上的火光渐多。

    随着一些修行者的返回,随着更多军情的不断传递回来,江心洲和北岸上营区里醒来的人越来越多。

    在所有这些北魏军士之中,那些强大的修行者应是最不会觉得劳累的一批人。

    哪怕是数夜不睡,哪怕是命宫境和如意境的修行者,都不会感到站着就能睡着的那种劳累。

    然而看这些修行者的面色,他们却似乎比那些一夜未睡的寻常军士还要劳累。

    因为他们心累。

    他们所受的压力太过沉重。

    他们每一次看到北墙上的那些身影,他们就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天色渐渐亮了。

    这次并非是因为火光,而是真正的即将天明。

    所有的北魏将士看着那座渐渐从黑暗中脱离出来的南朝城池,心中都不敢相信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十万大军,竟然无法攻占这座城。

    而此时这座城里,两万他们的伙伴,正在遭受灭顶之灾,数量正在急剧的减少。

    ……

    清淡的晨光里,一些金乌骑的身影出现在北墙下。

    他们身上淡金色的铠甲已经全部变成红色,干涸和未干涸的血迹形成无数深浅不一的红。

    斐夷陵抬头看向北墙上方,他很轻易的看到了那最大的缺口旁,那具浑身闪耀着森寒而诡异光芒的腾蛇重铠。

    他的目光再越过缺口,看着那被砸断的浮桥上堆积如山的北魏军士尸首,他的眼眸深处不由得充满敬佩甚至敬畏的目光。

    这当真是不亲眼所见,都不太会相信的可怕战绩。

    东方的天空真正的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晴天。

    有明亮而不刺眼的光线透过云层,斜斜的落在了林意的铠甲上。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出现的金乌骑,以及这支金乌骑后方的那些属于他铁策军的马车,以及更远处两侧城墙上影影绰绰的铁策军的身影,他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亮起的天空。

    不只是真正的守住了这座城。

    关键在于,当新的日出来临时,他知道自己也已经迎来了真正的蜕变,变成了修行者世界里真正的怪物。

    他体内的伤势此时竟是已经恢复如初,那些新生的血肉和血脉,甚至变得更为强大。

    他气海之中的那颗隐患彻底消失,此时随着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他都甚至有种此时太阳的热力被他吸引进体内,在他身体里奔流的感觉。

    他的气血无比的旺盛和强大。

    他此时的力量….关键是受伤之后的恢复能力,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命宫境的修行者绝对不会是他一招之敌。

    承天境的修行者若是和他正面对敌,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此时身穿这件腾蛇重铠,恐怕连对方神念境的修行者也拿他无可奈何,和他对敌只是徒劳耗费真元。

    在之前喝着白月露煮的粥羹时,他甚至将自己放在对面的北魏将领的位置,想象了一下遇到自己这样的对手,该如何处置。

    他自己都觉得很无奈。

    只是他此时的眼睛里没有骄傲,也没有多少喜悦。

    因为最新的军情不断传递到这里。

    城中的两万北魏军队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但城中原先的三千余南朝军士,此时剩余不足八百。

    薛九所率的三百铁策军,一直在镇守城中那个堆满箭矢的库房,在这一夜之中也伤亡过半。

    更何况这钟离城里的寻常民众死伤更是无法预计。

    天光亮起。

    所有城中还活着的南朝军士都贪婪的看向日出的方向。

    有些不可置信。

    随之而来的是骄傲。

    当被如潮水般的北魏军队席卷,而到日出时,这座城还在自己的手里,这种满足感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哪怕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手放下之后便开始抽搐,连手都再无法抬起,但是他们看着那些金乌骑,看着铁策军的到来,他们却是莫名的充满了信心。

    或许是北墙上林意的永不知疲惫的战斗,到来的铁策军给予他们的信心,甚至比金乌骑还要强烈。

    ……

    接连数队金乌骑到达北墙缺口,然后他们下马,开始将一些城中的军械拖到城墙的几处断口,建立防线。

    斐夷陵登上城墙,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容意怀中的陈尽如。

    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他对着林意等人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走到容意的身前。

    此时所有的人都猜出了这支金乌骑因何而来,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这名传奇骑军的统领,容意莫名的紧张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斐夷陵停了下来,他对着容意单独认真的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我在城中到北墙之前,已经听说了,昨夜是你将他从城中营区带到了这里?”

    容意感到这气氛太过沉重,他更加不安,只是点了点头。

    “金乌骑欠你一个人情。”斐夷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名年轻的阵师,然后伸出了手,示意容意将陈尽如交给他。

    容意听到他的这句话,顿时一愣,他还未有什么动作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军中马车之中有医师,如果你愿意,先让我们看看。”

    容意惊喜的循声望去。

    他看到了王平央。

    斐夷陵的眉梢微挑,他不知道这名满脸伤疤的年轻修行者是谁,但他直接摇了摇头,道:“应该不需要了。”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并非寻常的医师。”然而王平央却是点了点头,平静道,“应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