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无畏 (第1/1页)
席如愚一声厉喝,他口中吐出的气劲就像是利剑一般在水中穿行,他的厉喝声即便是在水中,都清晰的传了出去,传到岸上。
随着这身厉喝,数道真元随着他的伸手所指,像神王的巨鞭一样抽打在那些铁索上。
铁索在水中疯狂的旋转飞舞,缠绕上更多的浮物,然后随着急剧的紧绷,深深的勒入那些浮木之中。
林意明白席如愚此时的想法。
对于那些善泳者而言,水底的水草是很柔软的东西,然而水草的数量足够多,那些善泳者纠缠其中,也很容易挣脱不开,缠绕致死。
这每一根连着浮木的铁索,就像是一个力士。
接下来在他的真元推动之下,当他周围的水流再度剧烈的旋转,形成那种漩涡时,这些铁索随着水流一圈圈缠绕在腾蛇重铠的表面。
这些铁索的另外一端连着浮物,会自然往上浮,会自然拉紧这些铁索。
这样席如愚不需要始终消耗大量真元,就会造成数十名力士手持铁索将林意牢牢捆住的后果。
若是不需要保持大量的真元输出,那席如愚可以做很多其余的事情。
这座浮桥上有数百上千根铁索,他甚至可以用这些铁索拉来重物,将林意镇压在这河底。
这的确是此时席如愚心中真正的想法。
如果简单到一个动念便可以做到,他甚至会将那些“跳山车”都拖入水中,压在此时林意的身上。
只是他此时无法隔着浑浊的水流和腾蛇重铠的面甲而看到林意的脸色。
林意的神情很宁静。
即便紧闭着双目,他坚毅的面容都显得分外的自信。
神念境的真元手段在平时对他很有威胁,之前即便是隔着天辟宝衣,席如愚的真元穿刺也给他体内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但是在这水中战斗,却反而让他觉得对自己更为有利。
推动水流来对付自己,不只是多了一道外物,不够直接,而且还会不够刚猛。
他此时的感知足够清晰。
所以在周身的那些铁索之中,他只是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其中的一根铁索。
他抓住了那根铁索,然后用力朝着自己身体拉来。
水中顿时响起轰鸣声。
就像是一座山被他拉了下来。
那是一根很大的浮木。
更准确而言,这是此时所有铁索连着的浮物之中,最大的一根。
这完全是一株数人才能合围的香樟树,还连着很多枝丫。
这株巨木应该是这支北魏军队之前从上游砍伐,本身树木都未干透,在水中也是半浮半沉。
当这株巨木被他硬生生拖下水中深处,许多围绕着他周身开始旋转的铁索,便很自然的挂在了这株巨木之上。
那些浮物的力量,便很自然的由这株浮物承受。
这就像是一个人马上要被迎面而来的风雨打湿身体,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更为高大的人挡在了身前。
席如愚没有想到林意竟然会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就解决了此时的困境。
然而此时,有更多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
林意闪电般拔出了镇河塔心,然后闪电般朝着上方某处狠狠刺出。
即便是在水中,即便是对于此时的席如愚而言,他的这一刺都是真正的快如闪电。
席如愚的感知顺着这镇河塔心而去。
塔心的最前端所指,是一艘大船的船底。
在他的感知里,原本林意的这根镇河塔心不可能击到这艘距离他还有不少距离的大船的船底。
然而随着林意的纵身一跃,随着上面那些和铁索相连的浮物的牵引,林意反而借着此时牵连在他身上的浮物的浮力,如同在水中飞掠而上。
咚的一声闷响。
席如愚的身体猛然一震,就像是有一个闷雷直接落在了他的心脉上。
浮桥震动不堪。
这声闷雷般的声音同样在浮桥上和岸上的那些北魏军士心中响起。
伴随着更多的寒意在他们心中涌起的是不祥的预感。
这声音意味着,即便到了此时,水下还在战斗,那名身穿腾蛇重铠的铁策军年轻将领,竟然还能够攻击到浮桥之上。
刺耳的碎裂声伴随着更为响亮而不陌生的折断声响起。
这座浮桥固定的船只之中,最大的那条船往下沉去。
它没有完全折断,只是朝着一侧倾覆。
但是它的倾覆,却牵扯了几乎整座浮桥。
当它彻底沉入水中时,不知有多少根连着它和浮木的铁索绷断,小半座浮桥彻底散了开来。
许多北魏军队花了很大力气拆来的木板等物,顺着水流往下游飘去。
北岸上响起无数惊怒的声音,而钟离城中,却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在此之前,所有这些北魏人最为关注的当然是席如愚的生死,然而这座浮桥对于这支大军和这场战争的胜负本身,比起席如愚此时的生命还要重要得多。
无数落水声响起。
除了浮桥上那些军士因为浮桥的散架而不可避免的落水之外,江心洲上许多通晓水性的军士和修行者冲入了水中,尽可能的将那些浮物重新牵引,或者先行设法拖上岸去。
此时水下的世界对于林意和席如愚而言变得明亮起来。
许多光线带着温暖的味道,从散开的浮木中投射下来,投入水中,就像是投入幽暗的丛林。
水中到处都是断裂的铁索,牵牵连连,就像是无数巨大的水草。
林意手中的镇河塔心在此时再次挥出。
镇河塔心在水中横扫出去,带出隆隆的声响,将许多断裂的铁索击向席如愚。
那条大船还在继续往河底沉去,水流无比的紊乱,从上方垂落下来的无数断裂的铁索也如水草飘摇,无比的紊乱。
林意不可能让这些铁索随着他的心意落向最完美的位置,但他只需要更加混乱。
越是混乱,对方的感知就不可能清晰的捕捉每个细微末节,越是混乱,这些水下的铁索等物就越杂乱,就越向一张巨大的渔网。
他无所谓,也无所畏惧。
因为他还可以在水下呆很久,最为关键的是,他身穿着这种坚厚的铠甲,无论水流之中什么东西冲击到他身上,他都不会因此受伤。
但席如愚不同,他不可能时刻用真元覆盖满自己的身体。
噗的一声轻响。
这种响声在此时的水声之中显得微不足道,但这却是林意希望中听到的声音。
一根铁索抽打在了席如愚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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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的一声。
这道铁索被席如愚的护体真元弹了出去,在水中激起一道白练。
席如愚强行压抑住心中焦躁的情绪,他忍住手指的剧痛,握拳,然后朝着前方狠狠轰出一拳。
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息沿着他的拳面脱离了他的身体,释入水中。
这条大河里的河水仿佛觉得恐怖一般,畏惧的朝着四周散开。
他的拳头前方,出现了一个无水的孔洞。
那些原本朝着他落来的铁索,全部悬空,接着随着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全部狠狠砸击在林意的腾蛇重铠上。
当当当当……
林意的腾蛇重铠上响起无数清脆的爆响。
席如愚面无表情,他已经同时紧握的左拳,在此时也朝着林意一拳轰了过来。
这一拳燃烧了他体内数分之一的力量,他左臂的许多血脉甚至无法承受这种急剧的真元流淌而爆裂开来。
磅礴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山峰朝着林意砸了过去。
然而面对这样磅礴的力量,林意却是没有后退。
他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厉喝了一声,双手持着镇河塔心便朝着前方的气劲砸去。
先前这尊重铠在这河水深处一直显得十分沉稳,在水中之中如同磐石,然而这并非是林意真正的战斗风格。
随着他的一声厉喝,他面甲前方的水流震碎如粉,森冷的重铠骤然绽放出妖异的味道,他身体里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般从这具重铠之中涌出。
轰!
如同两座巨山相撞。
林意腾蛇重铠的掌指间和这根镇河塔心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席如愚的面容原本就已经变得晦暗无比,但在此时,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原本就未期待这一击能够对林意造成真正的损伤,他只是不想再让林意接近,想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根镇河塔心强横无比的穿过了他的拳劲,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林意身上的腾蛇重铠每一片铠甲都在震鸣,每一片铠甲都如同振翅欲飞的羽毛,由此可见他此时所受的冲击力和震荡是何等的强大。
然而林意一步未退!
他手持着镇河塔心,双脚狠狠的蹬踏进河泥之中,像一头正和别的公牛在角力的公牛,硬顶着这样强大的力量,继续向前!
一口浊气在席如愚的胸肺之中生成。
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一连串的气泡在他口鼻前方往上升腾而去。
他的右手伸了出来,抓住了此时已到他身前的镇河塔心的一端。
他并不想再和林意这样角力。
此时在他的感知里,林意的身体里就像是藏着一座火山,有新生的力量源源不断,似乎永无休止的在迸发出来。
他的双脚在水中悬浮起来,就想借着林意此时的力量,借着这右手一按之势,往后迅速的飞射出去。
他身体的肌肤表面也亮起微黄的光芒,就像要生出一层黄色的鱼鳞,而所有从他身体上缓释出来的真元,都在朝着前方流淌,都在将他的身体往后推去。
然而就在此时,他已经剧痛无比的手指一阵刺痛。
这根镇河塔心以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速度砸了过来!
他的右手五指在刚刚接触这根塔心的刹那,便如闪电般缩回,他的身体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往后微微仰去。
一道黑影和轰然的水浪,便在他的面前冲过!
林意竟然将他手中的镇河塔心直接投了出来!
从落水到现在,这根镇河塔心一直是林意手中唯一的武器,他此时脑海之中第一时间涌起的念头,便是林意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样一掷能够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然而他强大的感知瞬间告诉了他林意这么做的目的。
镇河塔心上缠绕着数根铁索。
这些铁索是先前在战斗时便已经缠绕在镇河塔心之上,因为一端的细碎浮物早已经流散,所以对于镇河塔心而言,这些铁索真和水中不经意间缠绕上的水草没有什么区别。
而此时,林意全力投掷出了这根镇河塔心,然后他平静的抓住了这数根锁链。
咄的一声闷响!
从席如愚面门上方掠过的镇河塔心钉在一艘船的船底。
这艘船并不算大,只是一艘很普通的小船,船木不算过分坚厚。
只是镇河塔心在钉在船底之前,已经随着铁索的收紧而消弭了些许力量,所以镇河塔心只是击穿了这条船的船底,却并未给这条船带来巨大的破洞。
然而就在这时,林意再次发出一声厉喝!
他用力一拖,将这艘小船直接轰然拖入水下,而接着这小船沉没之前最后的浮力,他的腾蛇重铠顷刻间再往前一步数丈!
当这尊重铠庞大的身影压自自己身前时,席如愚的眼睛已经一片赤红。
他终于确定对方在水下甚至能够比自己坚持更久的时间。
他的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再退,而且他应该能够退。
然而他和林意这一战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抱着能够全身而退的想法,他只是要将这尊重铠埋葬,不论付出多少代价。
他没有退!
随着一声厉啸,他体内的真元尽数被他逼了出来,顺着他的双手十指疯狂的激射出来。
他的双手挤压着水流,狠狠的拍在腾蛇重铠的铠甲之上,并在双手和铠甲真正接触的刹那,他的双手都并未顾忌可怖的反冲力量,而是继续压上,将他的一切力量,哪怕对于此时而言显得微不足道的他的身体重量,都压了上去!
他的双手炸裂了开来。
血肉和碎骨如同破絮一般在水中飞散。
在这血腥无比的画面里,无数细小的水流,却被他的力量挤压得无比凝聚,就像是无比尖利的利刺,从铠甲的缝隙里狠狠刺入!
这些细刺被天辟宝衣所阻,纷纷碎裂,但在他这最后的力量的压迫之下,变成无数更细碎的细刺,狠狠扎入林意的身体之中!
噗!
一口血沫从席如愚的口中喷出。
他的身体后仰倒下,然后往上漂浮数尺,但随着他口鼻之中的血雾和气泡的不断涌出,他魁梧的身躯却是缓缓再往下沉去。
他强行睁着自己的眼睛,朝着林意看去。
即便是无数细针,也应该是可怖的伤势。
一名修行者的身体要是被刺入成千上万根细针,也应该会伤重难治,更何况他在这水中,还需要负着这样沉重的重铠上岸。
在他的想象和希望之中,林意应该很难做到拖着伤重之躯,负着这样沉重的重铠上岸。
然而他的最后一眼却是让他浑身彻寒。
他看到林意有些缓慢却无比稳定的伸出了手。
他的一只手抓像那根镇河塔心,一只手却朝着他抓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狂战 (第1/1页)
浮桥破损不堪,河水激荡不已。
即便那些攻城军械依旧在不断的施虐,即便先前通过浮桥的一些北魏军士已经和金乌骑展开了厮杀,然而无论是钟离城中的南朝军士,还是江心洲和北岸之上的北魏军士,他们的注意力却依旧时刻被河中的动静所吸引。
然而河水之中的动静却突然变得小了。
随着一连串的气泡带着泥沙和血水不断往上涌起,先前那种恐怖的轰鸣和震荡骤然消失。
魏观星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原道人的身上。
隔着河水,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只有原道人的感知能够清晰的判断出这一战此时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原道人微微一笑,慢慢颔首。
魏观星等人便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城墙上有些南朝军士注意到了他们此时的神色变化,他们猜到了这一战的胜负结果,顿时忍不住欢呼呐喊起来。
他们零星的欢呼呐喊传入了江心洲和北岸上的北魏军士耳中。
没有一个北魏人想去猜测其中的含义。
因为就在此时,变得平静下来的河水又起了波澜。
一团接着一团的泥浪在河水中泛出,在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变得艰难起来时,一朵巨大的浪花在接近城墙的滩边涌了起来。
无数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一点森寒的光芒从浪花中闪耀出来,接着便是一具庞大的金属身影!
腾蛇重铠缓慢而坚定的从水中升腾而起,先是头颅,接着便是身躯!
污浊的水流如同瀑布一样从铠甲上和铠甲内里流淌出来,让这具腾蛇重铠就像是重见天日的魔神!
更为响亮的骇然惊呼声在江心洲上和北岸上如同浪涛一般卷起。
腾蛇重铠的一手持着镇河塔心,而另外一手抓着席如愚的身躯。
当的一声!
腾蛇重铠一步踏在岸滩边的石上,发出如钟鸣的清脆声音。
腾蛇重铠彻底出水,站在岸滩上。
看着阳光之下这具重铠,几乎所有的北魏军士都觉得那一声声音就像是丧钟。
他们所有的人看到,席如愚已经没有了生机。
这名建立了无数战功,战无不胜的北魏名将,此时在这具重铠的手中,如同一条破麻袋一般。
无数声愤怒的悲鸣响起,传入腾蛇重铠之中的林意耳中。
林意并没有折磨敌人遗体的嗜好,他很尊敬席如愚这样的敌人。
只是他必须让这些北魏人亲眼见证席如愚的死亡。
他必须让这些北魏人觉得他强大而不可战争,可以永不疲惫的战斗,如同真正的魔神!
听着这些悲鸣,他将席如愚的遗体朝着数名扑来的北魏军士扔了过去。
是扔而不是砸。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
“将他的遗体带回去,再来找我拼命。”
他开始呼吸,出声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在他呼吸和说话的刹那,他沉寂的面甲之上骤然喷射出水雾,水雾在烈日下迅速化为水汽。
他的面甲上水汽震荡,气势更加摄人心魄。
那几名第一时间朝着他冲来的北魏军士都是跟随席如愚多年的忠实部下,他们在冲来时根本未考虑自己的生死,但骤然听到林意的这句话,看着落来的席如愚的遗体,他们几个人同时一僵,下意识的丢掉刀剑,抱住了席如愚的身体。
所有愤怒的悲鸣骤然消失。
所有的北魏军士,包括跟随着席如愚冲城的死士,此时看着这具腾蛇重铠,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极为复杂。
“送将军回去!”
和金乌骑交战的前沿,有数声厉喝响起。
那几名抱着席如愚遗体的北魏军士一垂首,咬牙转身,眼中几乎有热泪流下。
“杀!”
无数厉喝声响起!
那些原本被金乌骑堵在滩上的军士,全部返身,朝着林意杀来。
林意缓慢的呼吸着。
他的身上有无数被细小的水针刺出的伤口。
哪怕他强悍的自愈能力让他依旧能够走上岸来,哪怕是此时的这些伤口大多都已经止血,连内腑深处的都不例外,但是这消耗了他大量的元气。
从在钟离城开始战斗至今,他第一次感到了疲惫。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一种酸痛的感觉也从骨髓深处泛出,弥漫到他的全身各处。
但他强迫自己忘却了这种疲惫。
他转过身去,一步踏出,一声厉喝!
镇河塔心横扫而出!
轰!
空气里一声爆响。
无数折断声在下一刹那响起。
他身前涌来的所有北魏军士全部倒飞出去。
弯曲的兵刃、破碎的残肢,朝着后方飞洒,甚至落在金乌骑的阵中。
金乌骑所有人的脸色没有明显变化,但是他们的眼神之中一片肃然,充满了敬畏。
直到此时,他们终于明白这一名铁策军的年轻将领给这支北魏大军施加了何等的压力。
“杀!”
林意也发出了一声震天厉喝。
他再跨前一步,手中的镇河塔心如一座真正的巨塔在滩上横扫,将大片的北魏军士直接砸飞出去。
此时滩上的这些北魏军士都是追随席如愚的死士,他们原本已经无惧生死,然而看着这样的画面,他们的脚步却再次停顿下来,凛冽的寒意再次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沉重和僵硬。
“真乃战神也。”
“我北魏怎么没有如此优秀的年轻将才。”
“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北岸上,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杨癫说了这三句话。
当杨癫这三句话说完,他在战车上站了起来。
在下一刹那,所有的北魏军士都如同疯了一般叫喊起来。
杨癫从战车上飞了起来!
他是此时这支大军的统帅,然而他甚至没有预先和任何人说,他便直接飞掠而出。
“来战!”
他癫狂般的叫声响彻天地。
他贴地飞掠的身影带出了如裂帛般的破空声。
他的真元如同燃烧起来,朝着身周的天地肆意的狂涌。
林意豁然转身。
他的眼瞳微微收缩起来。
他感到了一种异常强大的气息在城墙上绽放。
原道人在此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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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圆月弯刀 (第1/1页)
原道人静立在墙边。
他一截空荡荡的衣袖在风中飘摇。
紧接着,他的衣衫却是被某种奇异的光泽浸润,变得如同金石一般。
他的这截衣袖骤然显得沉重起来,在空中静寂不动。
他周围的风都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然而他的真元,却是朝着周遭的天地间肆意的挥洒出去。
如同有人拿着巨大的墨笔,沾满了墨汁,浓墨重彩的挥洒。
嗤的一声轻响。
墙根下的一支箭簇被奇异的力量带动,破空飞出。
各种各样的破空声,在下一刹那连绵不断的响起。
先是一些比较轻的事物,折断的羽箭,断裂的剑片….接着便是比较沉重的东西,刀剑,军械射来的弩箭。
无数的锐器被风卷起,被天地元气托起,接着顺着天地间骤然刮起的强劲风流,全部朝着刚刚掠上残破不堪的浮桥的杨癫飞去。
无数声惊呼声响起。
被磅礴的力量卷起的锐器数量太多,比一支箭军一瞬间射出的箭矢还要密集,而且因为许多都是不同种类的兵器,此时都飞在空中,便有种格外诡异的味道。
但最为关键在于,这些锐器并非像箭矢一样纯粹走着单一的抛物线。
它们随着狂风而走。
有无数道狂风从天地间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就像是有一个巨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形成了无数道飓风。
这些锐器从四面八方升腾飞起,然后以杨癫为中心收缩,在数个呼吸的时间里,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森冷巨球,而且还在急剧的收缩。
杨癫停了下来。
他站在一条小船之上。
此时天光都被这些锐器遮掩,他身周的空间变得幽暗无比,到处都是破碎的风声和森冷的金属寒光。
这些锐器此时对于他而言,最为可怕的并非是数量太多,也并非是其中蕴含的力量,而是这些锐器比铅汞的粉末更为坚厚,它们周围的狂风里,还充斥着原道人的元气力量,这些锐器和原道人体内散发出来的元气,彻底切断了他的真元感召天地元气的途径。
原道人无疑是他这一生之中遭遇过的最强大的敌人,而且肯定是比他强出很多的敌人。
只是此刻他并没有任何的畏惧。
他紧握住双拳,然后剧烈的深吸了一口气。
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他的胸腔,但是他的胸腔包括他的整个腹部却是不断的凹陷下去,甚至给人一种他的胸骨都要尽数折断的感觉。
他脚下的小舟瞬间出现无数的孔洞,他体内的真元被他以恐怖的速度逼出,急剧的落入他脚下的水中,然后再倒卷而上。
许多股水流奇异的从船底的孔洞中冲出,朝着上方激射,然后如同盔甲一般紧贴在他的身体上。
噗噗噗噗……
无数锐器不断刺在他的身上,刺在他身外的水流之中,发出刺入朽木般的声音。
接着前赴后继的锐器互相撞击,发出无数清脆的震鸣声,溅起大片大片的火花。
火花和水雾不断冲击,形成水火交融的奇观。
便在此时,原道人伸出手来。
他是名独臂道人。
他只有左手。
此时他的左手在天光里却是显得分外的强大,而且给人一种分外庞大之感。
他的左手遥遥对着杨癫,然后握起。
许多人的眉头猛然一跳,然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那些锐器冲击上去的力量没有改变,只是杨癫的体内,却是响起了啵的一声轻响,就像是有一个脆弱的蛋壳被捏碎了。
轰的一声炸响。
杨癫正对着原道人这侧的锐器还在继续向前,还紧簇在一起,但是杨癫身后如坚硬蛋壳一般,还在互相撞击的锐器却是瞬间破碎,像无数箭矢般溅射开来。
杨癫的身体倒掠出去,在空中带起道道残影,带起一团团气劲的爆炸。
四溢的气劲轰击在大河的表面,不断的激起巨浪。
他退得十分狂暴,他退走的速度甚至比来时还要快。
所有的北魏军士呼吸微顿,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呼吸,咚的一声,杨癫已经跌坐在那架宽阔的战车上。
战车的车轮下方的泥地轰然一响,溅起一蓬尘浪。
杨癫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他的衣衫上也甚至没有任何的裂口。
他只是开始咳嗽。
每一次咳嗽,都咳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鲜血伴随着气劲喷射在他前方的地上,发出丝丝的声音。
杨癫的体内,接着发出一阵令人觉得异常恐怖的骨裂声。
然而这名北魏的名将却是缓慢而冷静的抬起了头,他的眼眸深处依旧充满着狂傲。
他虽然遭受重创,但没有死。
即便面对一名亚圣,只是接近神念境巅峰的他依旧身先士卒,而且依旧活了下来。
这当然是值得自傲的事情。
他此时力乏,连咳十余口鲜血之后,他以手撑颌,只是安静的看向这钟离城,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知道这支北魏大军之中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
金乌骑的统领斐夷陵伸手握拳,在此时做了一个军令。
原本只是如金色的城墙一样堵在那些城墙破口的金乌骑突然不急不缓的朝着前方的岸滩涌流而出。
无数锐器入肉的声音响起。
乘着这段时间,金乌骑将那些耽搁在城墙和浮桥之间的北魏军士尽数绞杀。
席如愚已死,跟着他的三千军士因为浮桥的损毁,有小半落水,还有更多的停留在浮桥和江心洲上。
也就在此时,天地骤静,连这些已经抱着必死决心的北魏军士都停了下来。
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从杨癫的战车后走出。
他的气质很儒雅,面容很有书卷气息,浑身不见任何夸张的配饰,这样的人若是平时行走在建康或者洛阳,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他手中随时都会有一本书。
然而此时,他的手中提着一柄弯刀。
一柄不长,却分外宽厚的银色弯刀。
就像一轮弯月。
几乎所有的北魏军士都不认识这个人,但都知道这柄刀。
这是圆月弯刀,北魏的一柄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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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辉煌 (第1/1页)
从人们开始驯服马匹,将马作为坐骑,能够去到更远的地方时,马贼也随之出现了。
马贼当然算是一个很古老的职业,但有一个职业比马贼存在的时间还要久。
这个职业就是替人杀人者。
简单而言,就是杀手。
寻常人家不可能有自己的死士和门客,但在北魏的很多地方,却在很久之前就形成了一个习惯。
当不堪忍受一些马贼的劫掠和虐杀时,有些村庄会联合起来,聚集钱粮,然后请那些足以对付马贼的杀人者。
马贼有三六九等,杀手自然也有三六九等。
圆月弯刀的主人,就是北魏最强大的杀手。
在过往的二十余年里,圆月弯刀出现时必定收割生命,无一失手。
而且死在这柄刀下的,不只有那些寻常的马贼,还有强大的神念境修行者。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柄圆月弯刀会在此时出现。
除了杨癫之外,恐怕没有人知道这圆月弯刀的主人是一开始就是杨癫的供奉,还是到这场大战之后爆发,才随军到了这里。
而且谁也没有想到,这柄传说中的魔刀的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斯文儒雅的男子。
江心洲和北岸上一片安静。
这圆月弯刀的主人即便不是那种亚圣,也绝对不会是一般的神念境修行者。
只是看着他走向浮桥,想着那名独臂道人的强大,却也没有任何一个北魏人觉得他获胜的可能比较大。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想错了。
此次真正会面对这柄魔刀的,却并非是原道人。
一名剑庐的老人站了起来。
他之前一直坐着。
因为他只有一条腿。
他只有右腿完好,左腿齐膝而断。
但此时,仅凭着一条腿,他却像正常人一样站了起来,然后和正常人一样朝着前方走去。
他体内不知积蓄了多少年的真元,缓缓的从他的经络之中流淌出来,就如同一条无形的腿,支撑着他的行走。
他身穿着一件很旧的布衣。
这件布衣在此时夏日显得有些太厚,而且很多地方虽然没有磨破,但已经磨出很多断线。
这名老人平时坐着的时候显得很矮小,但他站起来时,所有人却惊觉他原来是很高大的一个人。
他的脸上也有很多伤疤,只是这些疤痕已经淡了,被皱纹遮掩。
他的眉毛很稀,稀得近乎没有,这便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怪异。
当他站起来时,原道人便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
原道人转过身来,对着这人颔首为礼。
这名和原道人年纪相差无几的老人也是颔首为礼,然后继续前行,落在林意身前,转身对着林意认真躬身行了一礼。
他的面容十分肃穆,林意便知道他准备迎战那名此时正行来的北魏修行者。
这名老人就叫言无眉。
并非因为他独特的样貌,而是剑阁中每一个人,他都记得很清楚。
因为从他成为剑阁之主开始,他就明白剑阁这些人都将自己的命交给了自己。
剑阁中人已经不多。
“我有可能会死,但他也绝对不可能通过这座浮桥,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言无眉抬起头来,看着林意的双目,极为恭谨的说了这一句。
在林意开口说话之前,他却是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在很多人想来,我剑阁最辉煌的时刻,应该是何阁主晋升南天三圣,我剑阁数十人镇守陇洲关,便将飞云骑全部杀了的时候。但我们剑阁中人并不如此想。”
“那是倚强凌弱,我们剑阁相对于那些军队太过强大,杀死他们也未必会让我们觉得骄傲。”
“但现在您站在这里,便让北魏十万大军一筹莫展,这便是我们剑阁的荣光,是我们剑阁辉煌的时刻。”
“哪怕我们剑阁中人全部战死在这里,但若是连北魏最强的白骨军主力加入都无法攻下这座城,这便是我剑阁足以令人仰望的事情。”
“有很多事情比生死更重要。”
“请阁主成全,不必悲伤。”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他身上的腾蛇重铠还缠绕着升腾的水汽,在躬身行礼时,他的铠甲发出许多清脆的震鸣,伴随着金乌骑刺杀那些残余的北魏军士,他的身前站立着一名独腿的老人,这样的画面显得十分肃穆。
“那传言便是没有错,这铁策军的林意,便是剑阁之主。”
杨癫眯着眼睛看着这样的画面,他有些艰难的轻声道:“他何以成为剑阁之主?”
他一向不擅长思考。
就算是征战,率领大军,他也近乎凭借本能。
打仗,然后获胜,对于他而言,简直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独特天赋。
“情报不明,但想来应该和何修行有关。”一名将领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和何修行有关,那他应该就差不多是何修行的弟子?”
杨癫听到这个回答,却是显得有些满意,他轻声自语般说道:“那席如愚死在他手上,也不算冤。”
“是!”
他身后几名将领一怔,却是都听出了他的心意,听出了他是为席如愚说话,顿时全部躬身回话。
圆月弯刀的主人已到浮桥之上。
这名看上去很儒雅的中年男子,看着仅凭一只脚却站立得比世间绝大多数人还要稳,还要高大的老人,感受着此时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桀骜不驯的气息,以及对方如实质般朝着天地四方而去的念力,他皱了皱眉,然后也微微躬身行礼,“晚辈杨晚,见过前辈,前辈可是天都剑的主人?”
言无眉点了点头。
圆月弯刀的主人,这名名叫杨晚的男子,在抬起身时,他的眉头还是深深的皱着。
皱着是因为难办。
他知道对方太过强大,而且最关键在于,以此时对方的身体状况,便会将所有的力量砸在这一战之中。
但他的眉头也很快松开,他的眼眸里恢复一片平静。
他的手指在刀柄上微微用力,他的刀上便闪现出无数道刀光。
这是真正实质性的刀光,如同锋利的刀片一般锐利,但这些刀光却是并未直接落向他前方的言无眉,而是朝着上方的天空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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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象征 (第1/1页)
他确定对方是天都剑的主人。
剑阁天都剑的强大,是可以用有限的真元,来唤动天地间很多元气的共鸣。
要想将诸多元气汲取而来,搬运的元气越多,自然需要更多数量和更强的真元,但天都剑的独特之处,却并不是大量的搬运,而是朝着天地间释放一些真元,用这些真元的震动来换取许多天地元气的共震。
一盆水的共震只能溅起些水花,但一座雪山的共震却是能够形成雪崩。
在杨晚看来,要想对付天都剑,就必须先切断对方真元和天地间的这种共鸣。
当无数道刀光在天空中行走,许多股从言无眉身上流淌出来的气机被瞬间切断,就连空气中的水汽,天空之中的云气,都被这些刀光切得支离破碎,连从一个方向刮来的风,都变成了无数条碎絮,天空都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然而杨晚的眉头却是突然皱了起来。
他的刀还没有真正的斩出,他就已经感觉到言无眉的身体已经空了。
在他的感知里,他前方的言无眉已经空空如也,毫无威胁。
他这一刀朝着言无眉斩和不斩已经没有意义。
他不知言无眉是用了何种手段将体内积蓄的海量真元在瞬间排空,但此时,从言无眉体内释出的真元已经在高空中形成了无数片更为明亮的空间。
这些真元就像是无数片漂浮的透明镜子,本身毫无力量和威胁可言,然而明亮的光线穿过这些镜子,却是急速的聚拢为更加明亮的光焰。
然后这些明亮的光焰再穿过下方的那些透明镜子,不断汇聚。
有金色的光点在空中形成。
就如同夜晚烟囱里冒出的未燃尽的火烬。
杨晚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有一点金色的光点落在了他的眉梢,然后他的眉梢焦了,燃起了一缕青烟。
一点金光之后是无数点金光。
无数声惊呼声响起。
水面上发出无数声嗤嗤的响声,有白汽不断涌起。
浮木上出现许多焦黑的痕迹,不断涌起烟气,接着绽放为明亮的火焰。
杨晚和言无眉的头发和衣衫上都出现了许多焦黑的孔洞,杨晚紧握着刀柄,他不断的感知着这些元气的变化,想着破法。
在极短的时间里,他想过了无数可能,然而感知着那些太阳真火凝聚的速度,感知着随着对方的心意,这些真火笼罩的范围,他的嘴角却是缓缓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一名修行者或许能够快过世上大多数飞剑,但谁又能快得过光芒的照耀?
“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要和我同归于尽?”
他看着前方同样沐浴在这样的光星里的言无眉,问道。
言无眉看着他,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只是道:“我早已无法动用天都剑,这是我当年残废之后,唯一修出来的一剑,无论是谁,无论对手用什么样的招式,我都只会用这一剑。”
杨晚苦笑起来。
他白玉般的脸颊上也出现了许多焦黑的痕迹,原本很清秀的面容,现在变得就像是一个麻子。
“是怎么做到的?”
他情绪复杂的看着这名剑阁的老人,再次认真问道。
“寻常的修行者无法做到。”言无眉笑了起来,“但若你本身已经是一名许多经脉断裂的修行者,你又经过很多年的苦修,将几条特殊的经络不断的贯通,变成巨大的通道,那要做到这样,便根本不难。”
杨晚豁然开朗。
“这和在体内始终留下一道巨大的通透剑孔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敬佩,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道:“只是这些手段,这样凝聚太阳真火的剑意,别人却是想也不想不到,谁会从准备一招开始,就准备好迎接死亡?”
当他这样的声音响起,他和言无眉身上的头发和衣物彻底的燃烧起来。
他和言无眉的肌肤就像是烧透了的纸张一样片片剥落。
这样的画面在所有人的眼中,也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
那些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星连成了线,连成了片。
无比耀眼的光线,将他们所在的十余丈方圆彻底笼罩在内,这些金色的光线夺目得让所有人根本无法看清内里的画面。
只是灿烂,只是辉煌。
靠近两人的所有浮物,包括那些之前横躺在地上的北魏军士的遗体,全部在光线之中消失。
就连那些坚韧的皮铠,都最终变成了飞灰。
当光线开始消失时,唯有一些洁白的灰烬在飞散。
那些金铁没有被融化。
那柄传说中的北魏魔刀,圆月弯刀,斜斜的坠落在地。
至始至终,这名强大的北魏修行者,没有使出完整的一刀。
因为无法破解,便没有意义,不如在离开这世间之前,解决不解的困惑。
浮桥靠近钟离北墙这段被彻底烧穿了,只有很多残缺的铁索如蜘蛛网一样牵牵连连。
所有的北魏人看着这样的画面,震撼无语,很多人的嘴唇都在不断的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钟离城墙上所有的南朝人看着那名剑阁老人消失的地方,面容却是变得越来越肃穆。
林意缓缓垂下头来。
他的身前不远处有一条清晰的白线。
那些白线,是细白的灰烬堆积而成的边缘,也是言无眉剑意笼罩的边缘。
他有些不可避免的悲伤。
但更多的是骄傲。
此时应是剑阁辉煌的时刻。
“我剑阁在此…剑阁只要有一人在,这座城就永远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他再次抬起头来,对着江心洲,对着对面的北岸,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北魏人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没有人反驳他这句话。
因为每个北魏人,包括后来的白骨军的那些将领,心都在往下沉,都觉得林意这句话可能会是噩梦一样的事实。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
他让自己体内的气机流动得更快一些,让体内伤势的复原也尽可能的更快一些。
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圆月弯刀上。
从之前那些北魏人的反应,他知道这柄弯刀恐怕和那鲲鹏重铠一样,在这些北魏人的心中占据着同等的地位。
他自己的刀剑已经失落在战阵之中。
这种看上去太过宽大的弯刀,他也自觉用不惯。
但这是一种象征。
所以他走上了前去,伸手捡起了这柄刀,然后插在了身体后方的断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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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未失 (第1/1页)
这柄银白色的弯刀很亮,阳光落在这柄纤尘不染的弯刀上,这柄弯刀就像是一面真正的镜子。
杨癫远远的从北岸看着这柄刀,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他伸手抹了抹眼睛。
浮桥已经残破得几乎无法让寻常的军士通行,但这依旧不会让他的情绪和战法有些改变。
他挥了挥手,又连发了数道军令。
江心洲的泥滩上响起很多入水的声音。
大量的军士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用一切容器装土,然后登上竹筏、木排、皮筏等一切浮物,然后朝着钟离北墙而去。
这支北魏大军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哪怕这些浮物之中并无一条像样的大船,然而这些载着数量不一的北魏军士的浮物,很快充斥了整个江面。
所有接近钟离北墙的北魏军士都将泥土和砂石朝着前方的水中投去。
杨癫想要在接近钟离北墙的地方堆积出一个浅滩。
只要能够有容纳北魏军士登岸的缓冲地带,只要不是上万人密集的聚集在一个拥挤的地方,在他看来,在自己拥有如此数量大军的情形下,有没有浮桥,都没有区别。
更何况要彻底恢复浮桥,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箭矢如雨从城墙上不断射落。
那些冒着江心洲上军械的攻击而疯狂施射的南朝箭军每个人的手指都已经开始滴血,但是他们依旧在麻木的做着这样的动作。
在凄厉的破空声中,不断有皮筏被射穿多处沉默,也不断有北魏军士惨叫着落水。
但似乎只要不是和林意单独发生的战斗,这种正常的死伤,却让这支北魏军队的心中可以承受。
一名北魏军士捂住自己的咽喉,往水中倒去。
一支羽箭即将结束他年轻的生命。
在他临死之前,他下意识的强行扭转头颅,朝着北方望去。
那里是他家乡的方位。
但他此时已经深入南朝境内。
和北魏洛阳大片平坦而富庶的农田之间,还隔着南朝的大片疆土,隔着无数座山,还有一条到处都有战火的边境线。
在某一片乱石丛生的山崖之间,有极少数的白杨树,但在数片山坡上,却是至少有数千顶大帐。
山崖之间的山风很强劲,一直在吹着。
但是这些大帐固定得极稳,就连帐门帘子都用重垂物固定,山风吹过都不发出什么令人心恼的声响。
这片营区里,不断响起的只有一些马蹄声和脚步声,还有一些将领急促的交谈声。
数名低垂着头的南朝将领从一顶大帐之中走出。
即便低垂着头,都可以看到他们深深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浓厚阴霾。
在过往的二十余日里,南朝的边境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重大的变故并不是来自于某场重大战役的失利。
事实上在二十余日之前,在长达八百余里的阵线绞杀之中,南朝边军并没有吃亏,现在对他们真正造成威胁的,只是绕开这些区域,突然出现在南朝腹地的中山王元英的那些精锐军队。
重大的变故来自于一纸皇命。
临川王萧宏变成了统御所有边军的最高将领。
随着这个皇命成为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无论是对于萧宏个人,还是对于他的一些决策,南朝边军都迅速分裂成了两个态度截然不同的阵营。
一个阵营十分拥护萧宏和他的战略思想。
他们和萧宏所想的完全一样,他们想要尽可能的避其锋芒——他们认为,北魏军队的战线拖得越长,战斗的时间越久,他们的补给就会出现问题。所以他们想要尽可能的拖时间,依靠很多要塞据守,或者通过不断战略性的撤退,在避免大规模的决战,尽可能保存南朝军队的实力的同时,让北魏军队进入南朝境内更加深入。
而另外一派则认为萧宏的性情太过软弱,长时间的消极避战,将会彻底丧失控制权,从而渐渐被北魏军队逐步实现他们所需的战略意图。
任何人统军,其实在遇到这种决定两朝生死的大战时,下面的将领都会有分歧,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意见。
但关键在于,绝大多数以英勇善战的南朝名将,都在反对阵营之中。
萧宏和边军许多重要的高阶将领此时都在这片营区,这里自然成为许多重要军情不断汇聚的中心。
不断响起的急剧马蹄声,便大多数是军情的传递者。
比这些快骑还快的,还有一些军队专门用于传递最重要军情的飞鹰。
这数名低垂着头的南朝将领面色难看的离开萧宏所在的那顶营帐不过数十步,天空之中有羽翼扑腾的声音响起,一只全身黑色的鹰隼落了下来,落在其中一名将领伸出的臂上。
“怎么可能!”
这名将领抽出黄铜管之中的急件,只是看了一眼,便眯起了眼睛。
“钟离城还未失守。”
在其余几人出声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寒的说道,“在这道军令传递来之前,钟离城还未失守。”
“再等等。”
他身旁一名将领沉吟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没有去评断这军情的真伪,只是沉稳的说道。
以他们的军情传递速度,钟离城那一带发生的战况传递到这里,也至少隔着一个昼夜的时间。
他们此时得到的军情,便是一个昼夜之前发生的军情,并不代表此时。
手架着鹰隼的那名将领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入夜时分,一只体型更大一些的鹰隼飞入了这片营区。
“铁策军林意部去援救,坚守钟离城不失!”
天明时分,有关钟离城的最新军情又有传递而至。
但所有有关钟离城的军情,包括其余各方传递而来的讯息,都是一致。
钟离城未失。
钟离城还在南朝的手中。
“怎么可能!”
“钟离守军不过三千有余,铁策军林意部也不过三千…北魏席如愚部十万大军,杨癫白骨军三万,这军情竟说还未攻破钟离城!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某顶营帐里,响起了这样的厉喝声。
“报!”
“席如愚被林意斩杀!”
在那道厉喝声消隐后许久,随着一些新的军情的到达,有许多营帐里,同时响起惊呼声。
整个营区,一片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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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奇兵 (第1/1页)
在这片营区里,许多将领都是一夜不眠。
每日里自然都会有无数重要军情如流水一般送达,然而对于这些将领而言,钟离的军情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
一间大帐里,中央安置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沙盘周围坐着至少十余名边军之中的著名将领。
这些将领的身前瓷盘里放着一些肉食,但似乎都没有什么人动过,以至于半凝未凝的白色油花看上去有些腻人。
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目光时而会穿过帐门的空隙,落在远处萧宏所在的那顶大帐上。
在他们看来,或者说在他们的希望之中,萧宏应该在夜间召集议事。
在他们所有人的沙盘推演之中,钟离城的战役有着极大概率成为南朝彻底致胜的关键点。
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如果坐了此时萧宏的位置,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席如愚的那十万大军和杨癫的三万白骨君歼灭在钟离那一带。
然而直到天将明,东方的天空都已经微亮,那顶大帐里还是依旧如故,他们才终于彻底失望。
太过失望,便生愤怒。
一名黑脸将军因为愤怒而脸色变得比外面的天色更显得黑沉,他站了起来,但就在他准备拂袖而去之前,一名始终在看着军情简报的老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是跟了兰将军很多年的老将,你应该知道发怒内争在这种时候最解决不了问题。”
这顶营帐中所有的将领的目光落在了这名老将的身上。
这名黑脸将军的身体微僵,若是别人这么说,他或许会更加怒火中烧,然而说话的是这名老将,他在片刻的僵硬之后,却是沉默的坐了下来。
“我也知道,关键是想办法。但解决钟离的问题,又不是一兵一卒所能决定。”
这名黑脸将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寒道:“没有帅印兵符和他的手谕,谁能调动得了沿途兵马和粮草。”
“按现在的军情,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即便杨癫能够很快拿下钟离城,但在铁策军林意部的抵御之下,这十三万北魏大军也是折损不小,最关键的便是修行者折损甚剧。”
这名头发已经灰白的老将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没有正面回应他这句话,只是缓慢的轻声说道:“诸位试想韦将军大军袭到钟离,他所缺的是什么?”
“在我看来,韦大将军即便无法以势如破竹之势击溃杨癫,但最差的结果都是和杨癫拼个两败俱伤。”一名面色说不出冷峻的红铠将领冷笑道:“他所缺的,是有人能够牵制中山王元英的其余大军。”
“那并非最差的结果。”
这名老将有些赞许的看着那名身穿红色皮铠的将领,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虽然没有确切军情表示党项会有大军侵入我们南朝,但有迹象显示,中山王元英的一些补给,便来自党项境内。党项那些人并不胆怯,只是党项的诸多权贵都太懒,他们只是懒得来割这块肉。但若是他们觉得这块肉不只是割好了,而且连烹制都烹制好了,送到他们嘴边,他们不可能不吃。”
“中山王元英在北魏有中山狼之称,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军队悍勇如狼。”
这名老将顿了顿之后,接着道:“只要他的主力军队依旧能够稳步的推进,他很容易给党项人制造出可以吃肉了的感觉。”
“所以,只是单纯的牵制,让他的其余军队无法对韦睿的军队造成分割和包围,远远不够。”
那名黑脸将领彻底的平静下来,他深深的皱着眉头,寒声道:“所以按您的意思,可能韦睿将军最终要面对的,反而是党项生龙活虎的大军。”
“党项那群人没有打过像样的大仗,但是他们也有很多我们不熟悉的东西,比如火器。”
这名老将点头道:“但最为关键的是,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元英的军队,还是韦睿的军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党项这些人哪怕不通战法,只要军队数量足够,哪怕是一通乱战,韦睿恐怕也会承受不住。”
那名身穿红铠的将领第一时间想通了什么,沉声道:“所以的确牵制绝对不够,必须让中山王元英的军队也疲于奔命,甚至被迫返师。”
听着他的这句话,这营帐中其余那些还沉默不语的将领同时吃惊起来,“您的意思…”
“元英能出奇兵,我们当然也可以。此时北魏的精锐军队都已经在我朝境内,不需要多,我们只需数万精锐,也和他一样,绕路奔袭北魏重城,只要做到看似直逼洛阳,按我的推演,北魏便一定会让他挥师回救。”
这名老将平静但坚定道:“他的军队只要回师,党项那些人绝对不会出兵,他们不出兵,我们便不会折损兵力在应付他们的大军上。”
“若真能如此,哪怕我领军,死在北魏也是无憾。”
那名黑脸将军寒声道:“但萧宏绝对不会答应。这些人处事太过优柔,这种谋划在他们看来太过激进。”
“我终于明白陈尽如为什么宁愿做那样的事情,也不想让他领军。”一名从未出声的中年将领轻声道:“你们之前还抱有希望,等着他召集议事,但我在入夜之前,便觉得他肯定不会这么做。陈尽如在钟离…而且此时在钟离率军死战的是谁?是林望北的儿子。”
营帐之中所有的将领都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
明威和定远两部边军之中,有许多都是当年林望北的旧部。
子凭父贵,父也可以凭子东山再起。
若是林意立下不世战功,而且能够活下来,那林意在军中能够得到什么样的支持?
林意和林望北,恐怕会成为萧家眼中巨大的隐患。
“终究太过小气,这是最大的问题。”一名将领恨恨的说道。
很多反对萧宏的将领意见都是出奇一致,萧宏最大的问题,并非是战略上的布局,而是他的为人太过小家子气。
“我起先便告诉你们少些愤怒,少些抱怨,多想些办法。”
这名老将感慨的笑了起来,道:“这只是我们最终要达成的目的,既然我们看法一致,我们只需要想办法完成这样的事情,不管他同意还是反对。那具腾蛇重铠…萧家肯定不会同意落在林意手上,但还不是到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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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两名女子 (第1/1页)
朝起洗漱,用膳,接着读些诗书,焚香修行…即便是已在战区之中的边城,萧淑霏的起居和每日里所做的事情,似乎和建康城里也没有什么不同。
哪怕是所住的幽静院落,布置也是十分雅致,连花草都是按照她的喜好。
然而从很多天之前,陈宝菀或是齐珠玑的书信都不可能传递到她手中之后,她便清楚,在出了陈家军师那件事情之后,她的处境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她十分清楚,对于家中而言,自己的最大意义并非是作为一名修行者存在,而是在很多时候,她能够成为建立某种强有力盟约的基础。
在过往无数的朝代里,很多公主的联姻就是最重要的笼络力量的手段。
哪怕她的父母再怎么疼爱她,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父亲萧宏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因为小气,而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忤逆他的皇兄,也就是现今南朝皇帝萧衍的任何意见或者态度。
在所有的南朝人看来,南朝当然是所有人的南朝。
但在她父亲的眼中,南朝当然是他皇兄的南朝。
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南朝,而是为了维护他皇兄的统治。
这是最根本的立场不同。
林意从来都不在他的选择名单上。
对于他而言,林意的存在便意味着她有着忤逆他的可能。
如果不是她保持着绝对的克制,当日他便不只是派人去警告林意这么简单。
现在林意对于他父亲而言,最不能容忍的除了这点之外,并不是林望北的关系,而是林意和陈家走得近。
陈家的力量令人敬畏。
陈家是此时南朝必须依靠,但又足以对萧家造成威胁的强大力量。
所以她很清楚,哪怕此时南朝和北魏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决定两朝命运的大战,但是在他父亲的心目之中,恐怕陈家才是最大的威胁。
若只是基于某件事情的对错,或许可以有试着谏言和扭转的可能,但性情和所处地位导致的根本性问题,却是不可能有丝毫改变。
所以在那年同窗会,她回到建康城准备和林意告别来这些边城的时候,她手中其实即便握着和陈宝菀同样的举荐书时,她的情绪也是十分复杂。
她即想林意能够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不被这种战乱和权贵之间的阴谋所左右,但心中却又怀着少女的那种憧憬和希望。
她又想林意能够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改变她家中的想法。
她很难抉择。
但最终陈宝菀先她一步将举荐书交到了林意的手中。
她知道陈宝菀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也不可能知道她想做却还在艰难抉择的这件事,那么卑微弱小的林意,也不值得成为陈家的棋子,所以这只能归结于天意和命运,和陈家和萧家的争斗无关。
但接下来的所有一切发展,便都不受她的控制,和她事与愿违。
林意在眉山之中大放异彩,成为铁策军的将领,接着又成了剑阁之主…但却似乎和萧家走得越来越远。
当出了陈尽如那件事之后,她便几乎断绝了一切外界的消息来源。
现在距离她数百里的那片营区里,连低阶将领都已经十分清楚的知道钟离城此时发生的战事,知道她心系的林意此时正在钟离城血战,正在螳臂当车般阻挡十几万北魏大军,然而她却不知道。
她现在甚至连林意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能问。
问了也不会有人告知她。
她在以往从不会羡慕和嫉妒他人。
但她在这里养尊处优却度日如年时,她却忍不住会羡慕陈宝菀。
至少她还有一个很令她家中放心和器重的兄长,她不需要承担太多的事情。
临近正午,一名小侍女端着一个食盒走进了这间幽静的院落。
她对吃食并没有多少特别的要求,所以直到小侍女离开很久之后,她才打开食盒,想和平时一样随意的吃些什么,然而当看清食盒之中的一些点心时,她的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些点心之中有红豆糕。
红豆糕可能是她唯一不太喜欢的糕点,因为在她幼年时,曾有一名被买通的仆人尝试在红豆糕中下毒,想要毒杀她和她母亲。
她没有亲眼见到那名仆人被杀死的景象,但是隐约听到了那名仆人被杀死时绝望的惨叫声。
那种被捂住口鼻之后还隐隐传出很远的临死的声音。
给她准备吃食的都是建康城中带来的信得过的厨子,而且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喜恶。
这按理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食盒里的东西。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指落在那一块红豆糕上时,她便感知到了内里的异样。
她轻轻的掰开了这块红豆糕,将内里的一卷密件抽了出来。
当看清这份东西上记录的内容,看到林意的名字时,她的心脏不可遏止的剧烈跳动起来。
…….
大船行水上。
在甲板上,一名男子正襟危坐,他的年纪看上去最多也只比林意大上六七岁,但是他神情严肃方正,看上去却是无比沉稳老成。
他的对面,坐着一名青衣少女,正是萧淑霏偶尔会有妒忌之感的陈宝菀。
“不抽明威军军力我尚且能够理解,但连杜将军的部众你都按住了…是什么意思?”陈宝菀深深的皱着眉头,看着她对面的这名男子问道。
这名男子一直在定定的看她,越看越是感慨。
此时听到她这一句,他忍不住苦笑摇头,“我的妹妹…你我数年都未见面了,你一见面却就是这么质问你的兄长?”
“你我想见就能见,有些人不见,却未必再能见。”陈宝菀看着她的兄长陈霸先,说道。
“说实话,明威边军我想怎么调就怎么调,但此时太过敏感,我不能让建康城里龙椅上那位认为我们陈家真的无视他的旨意,所以此时能够调动明威边军的,只有萧宏。”
陈霸先认真起来,道:“不过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关键在于,若是金乌骑听我指挥,我连金乌骑都不可能放过去。在父亲和我看来,在韦睿的大军到来之前,砸任何军队过去钟离城,都是徒增损伤。”
“那就是到此时,还必须时刻的考虑保持陈家的羽翼?”陈宝菀冷笑起来。
“不全是,而是我和很多人一样,都觉得必须用最小的代价配合韦睿来击败杨癫的军队。”陈霸先看着陈宝菀有些愤怒的眼眸,道:“妹妹,每个人的生命同等重要,你的同窗是,我的部下同样是。”
“你说的不错。”
陈宝菀平静下来,道:“所以我会赶去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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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霸先沉默的看着她。
他对自己的这个亲妹妹的性情十分了解,所以看着她此时的眉眼,他十分清楚这并非是一时赌气的话语,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不管你和林意之间到底是纯粹的同窗情谊,还是你对他有多出的什么情感,抛开我个人感情因素,我很赞同你这种做法。”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所谓患难见真情,而且林意已经表现得足够强大,如果他能够活下来,他一定会成为我南朝军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我陈家便有强有力的盟友,而且军师大人也在那里…但是我只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我不能用你去赌那将来的一丝可能。”
陈宝菀没有争辩什么,她其实一直都很欣赏她这个兄长的做事风格。
绝对冷静和理智,很讲道理,而且她很清楚,和之前所有的时候一样,他只是会陈述利弊,但不会强行干涉她的行事。
“那若是我们调换位置,你想我能怎么帮你?”
陈霸先安静的看着她,问道。
“军师大人之后,皇宫里的那些贵人就会盯着你。强大的修行者或是军队,哪怕是私军,都可能会被认为是别有企图。尤其韦睿将军和萧宏的关系也不近,他们最忌讳的,便是你和韦睿将军达成某种默契。”
陈宝菀也安静的看着他,道:“换了我是你,我不会派遣任何军队或者强大的修行者去钟离帮我,但可以大量供给现在急需的,看不见的东西。”
陈霸先感慨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真的很庆幸有这样的妹妹。
“你应该和我所想的是一样的,修行者和军队,我不会派过去。但补充真元的灵药和疗伤的伤药,我会倾囊供给。”
“我希望林意能够活下来。”
想到那是何等样的付出,陈霸先苦笑起来。
“但我希望哪怕他付出生命,都要护住你的周全,不枉费你的苦心,而且我只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在谈话的最后,他带着请求般的语气说道。
“你自己保重。”
陈宝菀看着他的目光柔和起来,道:“我也只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
陈霸先沉默下来,有时候身处什么位置,便必须做什么样的事情,有些事情不因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他现在只是想着,如果北边的那些他所尊敬的将领再不做出些和萧宏意愿不同的事情,那无论是他,还是他这个妹妹的付出,还是围绕着钟离城的那么多人的生死,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场战争,在他无数次的推演之中,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
一声巨大的绷断声和绞盘刺耳的撞击声同时响起。
江心洲上,北魏这支大军之中最后一架巨型投石车也因为使用得太过频繁而损坏。
在此之前,那些弩车的弩箭也早已消耗干净。
这片破空声不断的天空,终于开始安静下来。
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已经让钟离的北墙破损不堪,最为关键的是,沿着这残破的北墙,在长达百余丈的墙边,已经渐渐堆积出一条数丈宽度的浅滩。
“真的是无脑的战法。”
齐珠玑听着江心洲上此起彼伏的喝令声,看着大量军队列阵集结,他便忍不住摇了摇头,鄙夷的说了一句。
哪怕此时钟离城里只要有两万守军,这些堆积起来的浅滩便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因为同样会被城中守军占据,这些乘着各种简陋筏子而来的北魏军队根本没有缓冲地带,只能在水上对陆地上的守军发动冲击。
然而别说两万,他们连一万的守军都没有。
杨癫的这种战法,真的是很无脑的,赤裸裸的人海堆积的战法,但偏偏又是令他们很无奈的战法。
一声声马嘶声从钟离城中响起。
此时已近傍晚,距离日落唯有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下来。
然而随着这些马嘶声的响起,这支离破碎的北墙内,却是蔓延出一道金光。
所有的金乌骑从城墙的破口中走出。
即便是地方堆积出来的并不平整的泥滩,每一名金乌骑策马而行的姿势依旧平稳到了极点。
斐夷陵履行了他的诺言。
金乌骑一定会成为北墙的第一道防线,直到所有金乌骑倒下。
一匹匹战马带着马鞍上的骑者到了水边停住,如临渊而立。
这些金乌骑一线排开,如同将浅滩的边缘镶了一条金边,只是在正对着浮桥的数丈方圆,给林意让出了一个空位。
身穿腾蛇重铠的林意的身躯很高大,但马上挺直了身体的骑者却显得比他还要高一些。
所有这些金乌骑都没有下马,他们可以居高临下的战斗。
杨癫无脑的战法让钟离城里所有的南朝将领很难受,但此时看着这些金乌骑,江心洲上和北岸上的所有北魏将领也很难受。
寻常的骑军恐怕几个轮次的冲击就能击溃,但每一名金乌骑都拥有可怕的杀人技巧和坚韧的意志,能够尽快打开金乌骑缺口的,就只有修行者。
但剑阁的到来,却似乎让这钟离城并不缺修行者来遏制他们的修行者。
更何况还有一名似乎可以永远战斗下去,连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无法单独应付的林意。
“破了他那件铠甲!”
杨癫的战法始终简单而暴力,在第一时间就会将所能砸去的最强力量砸去,但作为冲锋陷阵的将领和修行者,他们便需要考虑具体的战斗时的处境。
十余名修行者和数十具重铠聚集在一名将领的面前。
这名将领看着水边那具森冷的腾蛇重铠,寒声道:“要想杀死他,先必须破掉那件重铠。你们不需要考虑那名亚圣和其余神念境的修行者,他们会有别的人缠住,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破了他那件铠甲。”
“诺!”
所有这些修行者和重铠军士全部发出了一声厉喝。
他们自然很认同这个命令。
再坚韧的铠甲也会变形,也会有很多部件卡涩而无法动作。
而只要失去了这样一件重铠的保护,即便对方有着天辟宝衣,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落在他身上的兵刃和力量,也终究能够对他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
一些金属的碰撞声响起。
一些军中最具有破甲效果的军械,搬运了过来,送到了这些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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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破甲令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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