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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先修心,这个法子好。”

    “我也赞同在演武堂开辟问心路。”

    ……

    这回,无须叶罡用眼睛看过来,众执事一个接一个的表示赞同。会议室里再度打破沉寂。

    便是李琼也最后一个说了句“我附议”——问心路,可大可小,可繁可简。是以,在仙门的各门派里称得上是“标配”。十大门派有问心路。而象他们红云派这等不入流的小虾米也是有问心路的。

    待他们表态完毕,叶罡看向沈云,笑道:“看来,大家都赞成辟问心路,考验新弟子的道心的法门。”

    沈云颌首:“确实是个好法门。”呃,青木派没有问心路。他这个门主也从未走过问心路。所以,他很想看看,问心路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叶罡本人也是赞同辟问心路的。他又看向众人:“那就辟问心路罢。”话锋一转,问道,“到底要辟一条什么样的问心路,大家都有些什么看法呢?来,我们一起议一议。”

    “先要选个合适的地方呀。”

    “总共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好象没有合适的空地了。”

    “哪里没有?后面的山上宽敞着呢。”

    “哎呀呀,依山而建,最合适不过了。”

    “搞个大幻阵,把人往里边一扔……呃,筑基境的话,给他们两个时辰足矣。”

    “对,两个时辰要是还出不阵,执念太深,不要也罢。”

    ……

    众执事对于问心路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是以,你一句,我一句,议论得最为热闹。再加上叶罡偶尔插一两句,适当的引导,最后,关于开辟问心路的诸多方面都大致敲定下来,只剩下一个问题:即,问心路设计多少个环节?

    一般来说,问心路主要是以幻阵为主。问心者进入其中,心底的欲望被放大,故而迅速沉迷其中。唯有明白自己的欲望,并冲破欲望的束缚,方能破阵而出。另一方面,问心路带有强迫性,是以,被设定为单向。即,问心者一旦入阵,唯有破阵,方能出阵。否则,必将沉沦其中,直至心力耗尽,修为散尽,问心路方肯罢休。

    这是问心路的主要原理。

    但从形式上来讲,问心路有繁有简。复杂的问心路,多到数重甚至十重。当然喽,如果只是走一走形式,或者是专门针对某一方面,对问心者进行有针对性的测试,那么,问心路要简单得多,无须搞过多的环节。

    而众执事讨论的是,首次招弟子是海选,而人之欲望五花八门,所以,简单的问心路没什么用。若是有心搞得复杂一点的话,又担心报考者不过是筑基境,破不了阵。那样的话,势必会搞出人命来。

    好吧,不过是一些筑基境的小家伙,连问心路也过不了,绝对仙途不长,死便死罢。但谁让仙门长老会视演武堂为眼中刺呢。叫那些家伙抓住这个把柄,找演武堂的麻烦,大家都没法向师尊们交差啊。

    “这是一对矛盾啊。”星耀上人看向叶罡,眼神好不忧虑。实际上,他在心里乐开了花——小家伙,问心路有那么容易开辟吗?真要是的话,问心路也不会被公认为彰显门派底蕴的基础之一了。你呀,还是太年轻。

    叶罡看这一眼看得头皮阵阵发麻。他在宗门里,也是这一两年才开始接触具体的庶务。这确实是他的一个大短处。没想到,自己左防备右防备,还是掉进了这些家伙的坑里。

    怎么办!

    推翻问心路的决议?

    不行。想到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他很快的在心底否决了。那样的话,岂不是前后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他这个堂主大人威风扫地,正中这些人的下怀。

    坚持辟问心路?

    以演武堂眼下的实力,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不出合适的问心路来呀。

    “那就搞个简化的出来,堂主大人以为如何?”这时,沈云出声了。

    叶罡眼前一亮,顺台阶而下,问道:“何为简化?”

    “不搞幻阵,改用幻术。”沈云答道。方才,他听这些人聊了这么多,大概听懂了问心路是什么样的。是以,他也明白过来,这些老油子是在合力给叶罡挖坑。而叶罡不精于庶务,偏又立功心切,一不留心就上了他的当。他想帮叶罡,苦于不懂问心路。到了此时此刻,晚了。叶罡已在坑底。

    这些人还想拆叶罡的台啊。演武堂不能毁于这种没有原则的内斗。沈云毫不犹豫的选择给叶罡递梯子。

    “幻术?”明川上人眼见大功告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小堂主,当即嗤笑道,“那还叫什么问心路?”

    叶罡听到“不搞幻阵”时,已全然明白了沈云的意思。闻言,他直视明川上人,毫不示弱的问道:“问心路一定要用幻阵吗?这是哪位前辈大能规定的?”

    明川上人的修为离元后只有一步之遥。之所以能坐在下面左起第二的位置,是因为在这间屋子里,他的修为排在第四。次于沈云、星耀上人和另外一位元后上人裕丰上人之后。

    而他的宗门也不是弱的。独山门,两百多年来,在十大门派里一直排第五。

    再加上,他早就看小堂主不顺眼了。如果不是师尊压着,依他的性子,小堂主还能安坐于此?

    明川上目光一转,笑道:“自然没有这样的规定。只是问心路源自上古,传承至今,虽没有确切的规定,也等于是约定俗成。”说到这里,他兴奋的一拍巴掌,“如果我们演武堂能够通过这一次,在世人面前定下问心路的章程,绝对扬名立万。各位师兄师弟,你们说,是不是呀?”

    “那肯定是。”

    “必须的呀……”

    又是一波汹涌的吹捧。

    但同样的当,叶罡是不会上第二回的。

    “我们演武堂不靠这等虚名。”他正色道,“守着我们的宗旨,扎扎实实的培养一批优秀的中低阶修士军官,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劫难,这才是我等坐在这里的主要目的。”

    “是。”大道理扣下来,无人敢驳

    明川上人也只能在心底里暗叹:奈何小堂主和泰阳老儿一个德性,太滑手啊。

    叶罡乘胜追击,首先提出来:“用幻术的话,要简单得多。这样吧,地点设在后山。明日我们都上山去,由下而上,辟出一条上山的路线来。我们每一个人挑选一段路,根据我们演武堂的宗旨,用幻术设计一个关卡,一起考验、挑选新弟子。”

    众执事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比问心路要靠谱多了。而且,让大家做守关者,无疑是反手将了一军。

    姓叶的,还是很有些能耐的。不只一人在心底里这样说。



    叶罡说完之后,又对沈云道:“都是筑基境的修为,便是简化了,也不好搞得太复杂。这样吧,沈副堂主,你我二人都不参与守关,在一旁压阵如何?”

    沈云笑道:“好啊。”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叶罡又看向众人,问道。

    “没有。”

    “如此甚好。”

    “这个比问心路好。”

    ……

    众执事继续不敢有意见。甚至于,他们之中有些人刚起了新的心思,这会儿,也自己主动掐灭了——开什么玩笑?在这一环节上,叶、沈二人显然是当着他们的面达到了共识,有联手之意。他们再“有什么意见”,是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比桌面上的这也睡莲要硬太多吗?

    唉,还是那句话,师尊太远,沈云却近在眼前。

    罢了,以后的日子比树叶子还要稠呢。急什么。修至他们这个层次,领悟最深的道理,莫过于此。

    “大家都无异议的话,考验这一环节就这么定了。”叶罡乘热打铁,定下一些细节:明天上午巳时一刻,今天的与会者,在后山山脚集合,然后,一起确定上山的路线,以及分派关卡。

    末了,他说道:“等关卡确定之后,由我与沈副堂主将各关录画下来,制成通关地图,以后发放给报考我们演武堂的新弟子。”

    见有些人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他又道,“为了证明我们演武堂此次招考公平公正,待收徒结束后,我会将每一个关节具体的通关情形,尽数公诸于众。所以,请诸位务必要多多尽心。”

    什么呀!众执事好比强雷击中,感觉整个儿都不好了。

    如此一来的话,大家还能暗地里相互通气,操纵新弟子人选吗?

    呵呵,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他们甚至都不敢事先透露自己这一关的详细内容。

    毒,真是毒!

    姓叶的比泰阳老儿还要毒啊。

    众执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不抱拳应下:“是。”

    叶罡见状,在心里爽歪了。没错,这就是权势!叫人好不快活!

    目光落在最末位,看着李琼,他笑盈盈的指着池中之睡莲,问道:“琼枝,我们演武堂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如何利用起来,你们执事处想出章程来了吗?”

    “是。”李琼应道,“堂主大人,属下今天在玉容坊里找了几家商铺。明天下午,他们会派管事过来收花。因为是头一次合作,他们又没看到具体的花色,所以,要等那些管事过来之后,才能最后定价。属下也根据行情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一项总共加起来,相当于我们执事处全年三成的开销。”

    “哇,这么多!”叶罡真的被吓到了,“执事处管着我们演武堂这么多人的吃穿住行,开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呢。”

    其他执事也没有想到卖几朵花而已,竟会是这么厚的油水。简直颠覆了他们有生以来的认识。

    “演武堂里的花草,大多数是凡品,也能这么值钱?”

    “不会这么夸张吧?”

    ……

    还有人在心底里暗自揣测:李琼这个傻孢子,二世祖,该不会想博名声想得疯魔了,自掏腰包补贴……

    叶罡抬手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我们且听琼枝说一说具体的章程。”说着,笑了笑,“若是当真能抵得上执事处全年三成的开销,琼枝,你这就是点花成金,称得上财神在世啊。”

    “哈哈哈……”众执事都笑了,目光灼灼的看向李琼。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他们迫不及待的等着听真章。

    李琼脸上泛红,摆手道:“堂主大人,属下算第一遍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哪里算错了。又接连算了两遍。三遍都对上了,才是真相信。说起来,属下真的是一直小看了这些花花草草,没想到就算是凡品,除了入药,它们竟能有这么的用场。直接卖花是一样,还能做染料,做粉脂,做什么指甲油,头油……真的是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而且,后面这些的利润比入药还要高得多。堂主大人刚才说‘点花成金’,真的是一点也没说错。我的天帝老爷,我,呃,属下今天这一天可算是开了回大眼界。”

    “竟有这么多名堂……”众人讶然。

    粉脂、指甲油、头油这些,他们都知道,是凡人女子妆容惯用之物。哦,还有一些修为低,资质差,仙途无望的女修也用这些。但绝大多数修士,包括女修在内,都不重皮相(呃,至少明面上必须是这样)。在场之人是男修,又是宗门里的二代人物,除了师尊他们那一辈,就属他们这些人“德高望重”了。所以,他们哪知道粉脂、指甲油、头油这等事物到底是有什么做的。

    好吧,便是现在他们也不关心。

    但听李琼提及,这里头的利润比入药还要高,一个个的心思皆活络了起来——我的天帝老爷,那是什么样的利润!

    真的还假的?

    利润是什么?

    搁在仙山,那就是亮闪闪的灵石。

    没谁跟灵石有仇。

    叶罡也一样。他心中一动,问道:“琼枝,这里头既然牵涉到女子用的物什,要不要给你派个女管事过去?”

    李琼在红云派没有沾手过庶务,但他不傻。并且,他不但不傻,而且还脑瓜子灵泛得很。立时想到,堂主大人果然是心动了,要亲自接手这一项事。

    刚才,他是故意爆出丰厚的利润。

    原因也很简单。通过昨晚的会议,他看得再清楚不过。别看桌边坐着的这些人出自十大门派,身份也一个顶一个的牛气,但心底里比他们这些小门小派里出来的高尚不到哪里去。一样的看到灵石挪不开眼。为了利益,不惜一切。

    唯一例外的,看来只有沈师伯。

    也正因为如此,沈师伯知道了卖花一项里头的丰厚利润后,只会从演武堂的全局出发,进行考量。

    如此一来,以他的能耐根本就守不住这个进项。

    与其待日后查账之时再暴露出来,引来一番争抢,将自己白忙活一场,还落身骚,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这一项交出去。

    交给谁为好呢?

    他也反复考虑过。

    沈师伯对演武堂无私心,却背后没有一个象样的门派当支撑。十大门派派来的这些人却是如狼似虎。真若是把他们给逼急了……唉,他不能再给沈师伯添麻烦了。

    其余的执事……完全不用想。交给他们,跟用肉包子打狗有什么两样?

    那么,就只有堂主大人了。

    短短的几天接触,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堂主大人对于演武堂的维护。当然,堂主大人好大喜功,并且有私心。他都看出来了。但他以为,这些私心就目前而言,并不影响演武堂的全局。

    理清这些之后,李琼果断的决定抓住机会,当众将这一摊子事交还给堂主大人。

    “堂主大人所虑极是。”他笑道,“白天的时候,那些管事与属下谈论这些粉脂,头油什么的,属下听得好不头疼。这事也不很复杂,堂主大人能派个女管事过来,不下于是救属于于水火啊。”

    “哈哈哈……”见其他人蠢蠢欲动,叶罡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当场拍板,“行,明天我调一个女管事去你们执事处,具体管这一摊子事物。”

    “是。”

    叶罡又是一笑,挥手宣布:“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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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m.



    沈云回到东山苑,直接在正屋里间的书案后面坐下,从百宝囊里取出先前收好的那一大摊草图,继续反推阵图。

    他原以为山门那里新添的那一重阵不难反推出来,哪知,花费了大半天的工夫,草图画了厚厚的一撂,竟然感觉越来越找不到头绪了。

    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哪里算错了……他决定返回去,再查一查那些推演的草图。

    才看完一张,门禁被触动了。

    是李琼。

    他是来解释的吧?沈云吐了一口浊气,复又将刚刚摊在书案上的东西,又一古脑儿的收回百宝囊里。

    其实,李琼不可能到里间来。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有人乘着他在外间与李琼说事,悄悄的摸进里间来呢?演武堂里的这些人之身手确实不如他,可是,十大门派里的水深着呢,谁知道他们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灵宠呀,法宝之类的。师父生前常常告诫他,小心行得万年船。谨慎一些,错不了。

    收拾妥当后,他挥袖隔空打开门禁,招呼道:“琼枝啊,进来罢。”说着,起身往外间走去。

    待李琼快步走到正屋的门廊下行礼求见时,他已在外间的主位上坐好,并新泡了一壶热茶。与之接触了两天,他算是摸到李琼的一些性子了。比如说,公私分明。听着李琼称谓自己为“副堂主大人”,且自称“属下”,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李琼此番是为演武堂的公事而来。

    这一点,很好。他甚是欣赏,看向门外,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进来便是,琼枝又不是外人。”

    李琼应了一声“是”,提着袍角,自外面进来。

    见李琼又是行礼,沈云抢先指着下首的空位置招呼道:“坐。”

    “是。”李琼顺从的在下首侧身坐下。

    “说吧,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沈云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碗热茶,推到对方面前。

    李琼哪敢接?慌忙站起来,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副堂主大人,属下自做主张,向堂主大人汇报花草之事……”

    沈云挥手,用一丝道力隔空扶起他,打断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啊?”李琼讶然的抬起头来。他知道沈师伯没有私心,但执事处到底是归沈师伯管辖。花草一事,他不先向沈师伯汇报,而是使了些手段,直接报到堂主大人面前,沈师伯真的没有一丝半点怪罪之意吗?

    沈云示意他坐下来,笑道:“你是开会之前,方匆匆返回演武堂吧?”

    沈师伯还是愿意听我解释的。李琼紧绷的心弦松懈了许多。他复又侧身坐下来,如实以对:“是的。属下回来时,已近辰时。故而,直接去了鹰扬园。”

    “那你哪有什么时间向我汇报?”沈云摆手道,“我也不知道这些花草能换来这么多的利润。所以,是我考虑不周。这笔利润是瞒不住的。如果你们执事处的口风不紧的话,搞不好很快就会透出风去。便是最迟,半年之后,监事处审核你们执事处的账目时,也会尽数显露出来。等传得风风雨雨之时,你只会更被动。与其那时焦头烂额,还不如一开始就挑明了。今晚,你与叶堂主可谓异曲同工啊。”

    一番话道尽了李琼的心语。他完全放心下来,神色也松快了起来,笑道:“老实跟您说,属下正是受了堂主大人的启发。”

    沈云又赞道:“今天叶堂主确实行事漂亮。公开招考的各环节,以确保公平公正,真是神来之笔,值得我们学习。”

    李琼听出来了,沈师伯没有插手花草一事的想法。而来之前,他是想着亡羊补牢,详细汇报内情的。既然沈师伯无意,他便改变主意,只字不提了。

    第二天上午,众人准时赶到后山的山脚。

    “我们先上山。边走边确定路线。”叶罡说着,拿出一枚玉简,临时刻录地图。

    运天峰并不高。以他们的修为,放出神识,可以将整座山都罩住。所以,确定路线,将之划成十段,并不难。走走停停,待一行人走到山顶,便正式确定了下来。

    接下来是各个关卡的设计。

    叶罡笑道:“总共是十个关卡,诸位到我这里来,每人挑一个。至于关卡的具体要求,昨晚我们差不多已经商议过了。除了那些,我这里再添一条,就是各个关卡不要雷同。大家尽快设计好。我们明天上午一齐来验关。”

    “是。”众执事其实这会儿心里已有了成算。十个关卡很快分派了下去。

    叶罡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会阴奉阳违,暗中使坏,收了玉简,与沈云一道先行下山而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验关时,十个关卡全部一次通过。尤其是白璋上人,这一次竟然惊艳了所有人。

    这小子的阵修造诣又见涨啊!

    五行门的阵修一脉不是早就落没了吗?

    ……

    除了李琼和沈云两个是外来的,还有叶罡是后来的,其余人彼此间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惊艳之余,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小子该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吧?

    不过,这种事也只能在心底里猜疑,不好当面问出来。

    白璋上人面上装着不知,心底里不由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豪情。

    下山之后,他紧走几步,追上沈云:“副堂主大人,属下拟出了任务处的名单,您什么时候得空过目一下。”

    听清楚他的话,有好几人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瞧这小子得瑟的!

    叶罡因为开了麒麟目,知道白璋上人所言不过是个借口。这家伙追上去,是要跟去东山苑,向沈云道谢来着——他在阵法上的这点进步,竟然与东山苑的门禁!

    一时间,心思电转:那门禁另有玄机?我怎么完全没有发觉?还有,沈云也不是阵修啊。莫非是他们青木派的那个阵修长老之杰作……

    回到虎威苑后,他立刻找来王管事:“你去库房那边把恬儿找来。我有差事要吩咐她。”



    “小师叔祖,您要调恬儿去执事处打理所有的花草?”陈恬听清楚新差事,好不压力山大。

    叶罡解释道:“执事处点明要个女管事。再说了,你家里不是开商铺的吗?你的家人可以帮衬你。”

    连祖父和哥哥也要牵涉进来!陈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可,可恬儿家里是开米铺的。没有贩卖过脂粉……”

    “不都是做买卖吗?”叶罡打断她道,“还能有个天差地别?李执事与那些商铺基本上都谈妥了,你的家人又是懂得如何做买卖的,还能有什么难的?”

    好象有道理哦。陈恬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恬儿这就回家一趟。”

    叶罡“嗯”了一声,又道:“执事处归云弟管。以李琼的性子,以后定不会插手花草一事。差事上的事,你可以直接跟云弟汇报。”

    “是。”陈恬心念一转,问道,“小师叔祖,恬儿先要去拜见沈副堂主吗?”

    “先见一见罢。”叶罡说着右手一晃,掌心现出一条粉红色的长丝绦,“恬儿,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枚珠子,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砸碎了它……”

    “不要啊!”陈恬惊呼。下品宝器啊!

    “那你就拿回去。”叶罡沉下脸说道,“再有下次,我真砸了它。”

    “哦,知道了。小师叔祖。“陈恬乖巧的双手接过,准备收进储物戒指里。

    叶罡见状,气到牙疼——死丫头真的把姓沈的说的话记进了心里!

    “嗯?”他不满的挑眉,“还真是不喜欢啊?”

    陈恬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小师叔祖,恬儿现在的修为驾御不了它。”

    “你先仔细看看。”叶罡按住所有的不满,耐心的提醒道。

    “啊?”陈恬不解的瞪大眼睛,仰着小脸望向他。

    那大眼睛湿漉漉的,干净透亮,带着懵懂。

    看着这样的眼睛,叶罡真的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觉得心里比春天里刚生出来的嫩芽还要柔软。

    “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去揉自己的眉心,“这枚珠子,我改动过了。”:

    陈恬明白过来,连忙捧起珠子,仔细查看。

    真的呢!

    还是下品宝器,但是上面的灵力波动明显的柔和了许多,不复她印象中的锐利。给她一种“我也能驾御它”的感觉。

    所以,小师叔祖说的是真的?

    她难以置信的复又瞪大眼睛:“还可以这样改动?”

    “你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叶罡笑道。

    “是哦。”陈恬眉开眼笑的点头,往珠子里注入一道灵力。

    奇异的事情果不其然的发生了——她轻轻松松的就控制住了珠子!

    “上品灵器?”她狐疑的再次细看掌心里的珠子,“不对呀,明明是下品宝器……啊,小师叔祖,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欣喜的看向叶罡,眼里亮闪闪的,象星星一样,闪烁着的全是崇拜。

    叶罡甚是受用,脸上的笑意更甚,却故意偏过头去,只拿眼睛的余光瞥着她:“自己参悟。”

    “知道了!”陈恬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眉眼弯弯的解下碧玉蝴蝶丝绦,系上这一条。末了,抬起头来,又向叶罡笑道,“谢谢小师叔祖。”

    叶罡又想起当日死丫头因为沈云的话而向自己翻脸的情形,牙根又痒痒了起来,翻了个白眼道:“就这样谢我?”

    陈恬眨了眨眼睛,连忙退后一步,敛色定心,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小师叔祖,弟子知错了。前天不该把珠子还给你。弟子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滋——”叶罡真是被这丫头给气到了,咬着后槽牙,伸手指了一下她腰间的长丝绦:“空说无用,拿点实际行动出来。”

    “实际行动……”陈恬不解的顺着他的手指去看自己的腰间,目光落到长丝绦上,顿时恍然大悟,“哦,知道了!小师叔祖,你喜欢什么颜色?恬儿给你打一条一样花色的,给你赔罪,好不好?”

    为了要一根丝绦,我容易吗?叶罡吐出一口浊气,偏过头去,嗡声嗡气的说道:“哪个要你打什么丝绦?呃,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要一根海棠色的,配我新得的那件法袍。”

    “是。”陈恬响亮的应了下来,又道,“小师叔祖,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恬儿出去做事了。”回库房打移交,去执事处报道,接手新差事……啊呀呀,这下有得忙活了。

    “去吧。”叶罡挥了挥手。

    陈恬行了一礼,火急火燎的转身跑出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花丛中,叶罡才收回目光。这时,他发现自己一直是笑着的。

    真是个讨人欢喜的丫头啊……

    可是,转念一想到,自己刚才有意暗示小丫头去东山苑找沈云,他的心情象是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这也是为了门禁……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没有告诉陈恬,那枚粉红碧玺珠子除了是一件防御法宝,还有另外一个用场。

    确切的说,是他在了上动了手脚,使得它暗藏留影功能。不过,要配合他手里的留影术,方能显示方圆百里之内的影象。

    而这些都是麒麟传承里的秘术。

    所以,旁人既用不了,也轻易发现不了。

    上次,他发现沈云匆匆的与李琼出了山门,直觉很不好。可沈云的修为高出那么多,而且这家伙又机警得很,所以,他不好冒然跟上去。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这枚珠子。

    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得到这枚珠子后,为什么要在上面动了手脚之后,再送给陈恬。

    但这会儿,它确实是派上用场了。

    于是,他亲自赶去甲字库,骗陈恬去玉容坊。末了,不经意的提了提这枚珠子。

    小丫头对自己素来信赖得很,不疑有它,果真换了外出的衣衫,戴上这枚珠子,急匆匆的出了门。

    待她离开后,他又传讯给玉容坊那边串词——没人知道,那家铺子的掌柜是他家旧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叶罡使劲的甩了甩头,收回思绪,匆匆走进书房里,祭起留影术。

    呼——,随着他的袖子挥动,面前的空气很快的凝为实质。

    五光十色,好比是一道与他等高的水晶墙。

    叶罡心念微动,那墙的正中央剧烈的晃动起来。不出三息,晃动停止。正中央现出了陈恬急匆匆的背影。

    看清路边的情形,他翻了个白眼。

    这是去前院啊,不是去东山苑……



    陈恬打算先去执事处报到。快到前院的时候,她忽然记起小师叔祖的指点,心道:对哦,应当先去见云哥哥呢。

    于是,又掉转身来,往东山苑那边走去。

    殊不知,叶罡看清画面里的情形,长吁一口气。

    有那枚粉红的碧玺珠子在,他运用留影术,做一些调整,也能看到东山苑的门禁。只不过,这个术法是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而灵力波动瞬间千变万化,自然是越能看清楚越好。

    因为这一点,最好的做法是,他亲自过去。

    老实说,他也不是没这么打算过,寻个借口,去东山苑。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因为他上次去过东山苑。

    那一次,人刚到门口,沈云便将门打开来了。他根本没有在门口逗留的机会。这也意味着,他没机会近距离的察看院门上的灵力波动。既然去了等于白去,那他为什么还要费那脑子去东山苑?

    老实说,他从来就不太喜欢与沈云单独相处。

    是以,他想到了动用留影术。

    用这个法门,也不一定非得用到陈恬。麒麟传承是上界之一脉灵兽仙法大成。它的神通与高明,是鸿蒙界这样的下界修士想都无法想象的。比如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察看东山苑的门禁灵力波动,他完全可以用留影术在东山苑外面动点手脚,保证一般的人发觉不了。

    但,沈云不是一般人呐。

    他与沈云接触越多,便越是忌惮沈云。

    麒麟目厉害吧?

    在鸿蒙界根本就没有与它能相比的同类术法。

    然而,沈云这家伙就能克制他的麒麟目。

    这家伙实在是太邪门了。

    所以,还是一无所获。是以还是那句老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是那么邪门,沈云还能克制留影术呢?

    偷窥在仙山是一大忌禁。如果真的被沈云发现了,并且当众揭穿开来,那么,他还有脸面出现在世人面前?

    退一万步,就算沈云看在师尊的面上,不当众揭穿他。但他也等于是在这家伙手里落了一个致命的把柄。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通过陈恬。

    本身留影术的灵力波动就微忽其微。再加上有陈恬的灵力遮掩,便是化虚真君们也难以察觉。更何况,他发现,沈云因着小时候的经历,对陈恬基本上没有戒备。

    上次在玉容坊里,他通过陈恬已经用过一次留影术了。

    可惜的是,留影术只能看到影像,听不到声音。不然的话,他也不用事后再去套陈恬的话,打探他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时,画面中央,陈恬已经走进了东山苑的那条青石板路。

    这里离东山苑的院门只有二十来步的距离。

    差不多了!

    叶罡甩了甩头,敛去杂念,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画面中央,运转留影术,轻喝一声:“前移!”

    话音刚落,“水晶墙"象是迅速的滑动起来。更象是骑马打那条青石板路上飞驰而过。画面飞一般的后退。

    须臾,中央现出了东山苑的院门。

    “停!”叶罡猛然收拢五指。

    画面应声停住。正好现出东山苑的正门。就仿佛是叶罡本人站在朱漆木门前一般。

    只见那紧闭的院门上,隐现灵力波动。

    成了。

    叶罡凝神定睛细看。

    这些灵力波动猛一看,细密、闪亮,是一种比较高明的禁制。

    但叶罡越看越是惊心——所有的灵力波动整齐得很,看似鱼儿身上的细鳞。它们似乎排列整齐,有章可循。然而,才看了不到三息,他的头便开始发晕。视线更是渐渐模糊了。

    这还是通过留影术间接看到的情形!

    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如果是真的站在那扇朱漆木门前,近距离的近看这些灵力波动,会是一副什么情形。

    以他的修为,怕是坚持看十息,就会头痛欲裂吧!

    不,这绝对不是鸿蒙界有的禁制!

    叶罡心头一跳,左手在身侧捏成一道剑诀,抵住左边的太阳穴,同时,麒麟目全开。

    灵力迅速的消耗,换来的是,头不晕了,双目雪亮。

    他再去看画面上的灵力波动。

    有麒麟目的加持,附在门上的灵力波动,他看得比先前更加清楚。

    如果说先前还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叶罡已经无比确定——门上的禁制绝非鸿蒙界所有。

    又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沈云与他一样,也得了上界的某样传承。

    呼——,叶罡吐出一口浊气,松开左手的剑诀,接连退后两步。

    不能再看了。

    灵力消耗太大。

    仅仅五息,他的灵力已然消耗太半,难以再坚持下去。

    再者,他已经记住了门上的灵力波动。

    甩了甩头,叶罡瞥了一眼画面中央。

    此时,陈恬恰好走到那门前。

    与他上次去的时候一样,陈恬刚在门前站住身形,正要抬手敲门,紧闭的门自行打开来。

    陈恬提着裙角,跨过门坎,进了院门。

    紧接着,院门又自行合上。

    因为他刻意将定住了,所以,画面依然没有随陈恬位置的变换而改变,复又现出那两道紧闭的院门。

    叶罡心底里很想将画面重新调整,跟上陈恬。

    原本,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门上的禁制竟是如此之厉害。仅仅五息,他的灵力消耗会如此之大。现在,他已无力为继,只得收手。

    罢了。他咬了咬牙,挥袖打散了“水晶墙",快步走进练功室,在那白玉蒲团上盘腿坐下来,运转功法。

    东山苑里。

    陈恬被沈云迎进了正屋里。

    “云哥哥,以后,我归你管了。”不等坐下来,她告诉沈云。

    沈云一时没反应过来,讶然的眨着眼睛:“什么?”

    “我被调到执事处了。”陈恬对他双手抱拳,却调皮的歪着头笑道,“副堂主大人,以后请多多关照属下哦。”

    心念一转,沈云全然明白过来,“哦”了一声:“堂主说要调一个女管事去执事处负责打理花草,就是你呀。”

    “对呀。刚才,小师叔祖召见我,告诉我的。”陈恬放下拳头,好看的柳叶眉在眉心处皱成了一团墨疙瘩,“云哥哥,你说,小师叔祖这次好没道理哦。谁说女修就一定会懂胭脂水粉是怎么做的?我从听到调令,到现在,头皮都是麻的。所以,云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哦。”

    沈云挑眉:“我也不懂啊。”

    “那我不管。这些事是你最先提出来的。”陈恬象小时候一样,走过去,一只手拉起他的一只袍袖,摇啊摇,仰起笑得皱成了包子的脸,“我们云哥哥,素来最好了,是不是?才不会做那种管杀不管埋的事呢。云哥哥,是吧?”



    此时此刻的陈恬绝对是快乐的。因为沈云快被她眼里跳耀的快乐闪瞎了眼睛。

    这才是沈云印象中的甜甜。

    阔别多年之后,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里,沈云从未见过她真正展颜。是以,得知陈恬也在演武堂做事,沈云打算抽个空好好的跟陈恬聊一聊,问她是否有什么难处。

    今天,看到小丫头和小时候一样调皮的笑脸,沈云心道:莫非是我想多了。

    受其影响,他也心情欢快,却故意板起脸来逗小丫头:“呵,管杀不管埋都说出来了。看来我这回要是不帮忙,有人就要在背地里骂我不道义了。”

    陈恬也不知道的,反正从虎威苑出来后,心情就突然变得格外好了。闻言,松开沈云的袖子,双手叉腰,故意气呼呼的鼓起脸来:“本来就是这样嘛。”

    沈云见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陈恬也“扑哧”破功,笑出声来。

    “行,你说,要我怎么帮你。”止住笑后,沈云问道。

    陈恬垂眸绕手指头:“我不懂怎么做生意,好担心被他们骗了去。那样的话,我办砸了差事反倒是一件小事了。演武堂被一起子奸商玩弄于股掌,传开来,真的是丢光了演武堂的脸面……”

    沈云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这几天,象这种说话的调调,他听得太多了。出自十大门派的执事们要为自己拔拉好处时,无不象这般打着演武堂的旗号。没想到,甜甜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这里是他的东山苑正屋外间,不是鹰扬园的八角楼顶层会议室。

    沈云挥手打断道:“甜甜,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跟我绕圈子。”

    “我……,是。”陈恬抬起头来,小脸泛红,尴里尴尬的直言道,“云哥哥,我想要我爷爷和哥哥过来帮我。"

    沈云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是吗?真是你自己想到的?”小丫头小时候的习惯还在呢。一说谎,手里便不得空闲,小动作频频。

    陈恬的脸更红了,完全不敢抬眼去看对方的眼睛:“对,对不起,云哥哥。我刚刚没有说实话。刚接到差事时,我被吓蒙了,第一反应是能不能推掉它。根本没有想到请爷爷和哥哥过来帮我。是小师叔祖提醒我,说我家里也是开铺子的,我可以让家人帮忙。”

    果然是叶罡。沈云在心里想道。

    叶罡疑问之重,这几天,他已经深深领教到了。但是,叶罡如此之信任陈恬,却是他不曾料想到的。

    还有,沈云本人很讨厌这种公私不分的做法,在青木派里,也是严禁此类行为。可是,不论在凡人界,还是在仙山,时兴的就是这一套,美其名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这里是运天演武堂,并非青木派。

    沈云知道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运天演武堂太多。是以,很多时候,他都是从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天劫这个大局出发,以求同存异之心,面对运天演武堂里的诸多事情与现象。

    眼下,陈恬的这桩请求,也是如此。

    “原来是堂主大人的吩咐。”沈云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恬此来就是将事情过明路,闻言,喜道:“云哥哥,那我今天便回家去,叫爷爷和哥哥尽快过来。”

    之前,沈云听她提起过,说陈老爷与松哥儿搬到了正清门的周边,还做起了老本行。现在再听她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象是陈老爷祖孙俩并不是在玉容坊开米铺。

    搬铺子岂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沈云问道:“陈老爷他们在哪个坊市?远不远?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陈恬笑道:“以我现在的资历,还没有资格在外门坊市里安顿家人。所以,爷爷他们一直住在兰溪坊外面的孟山镇上。这回全是因为小师叔祖开了口,爷爷他们才能搬进玉容坊。孟山镇上的米铺不过是糊口的小生意,直接关了铺子便是,简单得很。等我把爷爷他们接来玉容坊安顿好了,再请云哥哥去新家做客,好不好?”

    “好。”沈云满口应下来。

    陈恬说完了正事,当即告辞。

    沈云知道她这会儿手里头有一大堆的事,忙得很,也没留她,亲自将人送到外面的门廊下,目送她出了院门。

    中午的时候,他刚做好午饭,门禁又被触发了。

    这回来的是李琼。

    院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是久违了的饭菜香味。李琼硬是愣在了门口——什么味?难道我被气得出现了幻觉?

    “琼枝呀,愣在门口做什么?进来罢。”沈云也觉得奇怪极了,一边招呼人,一边将饭菜放在大托盘里,准备端出半敞开的小厨房,到正屋的外间去吃。

    他在小厨房里摆了一张竹质的四方小桌。平常,他都是在小桌边吃饭的。有客人到访的话,再到厨房里吃饭,就显得不合适了。

    想了想,他从百宝囊里取出一碗粉蒸肉来,放在大托盘里,这才端了出去。

    “是。”李琼应着,猜疑的往院子里走。没走两步,他便看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自前面搭着的半间屋子里走出来。

    这……真的是在做饭!

    不是幻觉!

    沈师伯居然没有辟谷。

    我的天帝老爷,怎么会这样?

    他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至于象个痴呆一样,直愣愣的朝着人走过去。

    沈云连忙示警:“小心,别踩着我的新苗。”

    前番,叶罡过来,说院子里太素了些。将人送走后,他自己细细看了看,发现人家说得没错,自家院子确实是有些空。太浪费土地了。于是,他将边边角角的空地都开发出来,种上了红珠草。

    一来,红珠草挂果时,红彤彤的,看上去热闹又喜庆,能给院子添色不少;再者,他在演武堂要呆一段时间,种点红珠草,好炮制茶叶。省得他吃完了带来的红珠草茶叶,回凡人界去取。

    李琼虽不是丹修,但基本的药草还是认得的。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脚下。

    “红珠草?凡药!”当即石化。

    堂堂的元后上人居然在院子里住了这么多的凡药!

    这比发现沈师伯没有辟谷,更令人震惊,好不好!

    “这……”他抬起头来,看着沈云,险些把一双眼珠子瞪出眼眶来。

    沈云再自然不过的解释道:“红珠草的嫩芽用来制茶,味道不错。”

    “红珠草不是只取其果入药么?”李琼忍不住发问,“难道它的嫩芽药性更好?”心底里嘀咕开来:但药性再好,它也依然是一味凡药啊。所以,是沈师伯身为元后上人,品味太奇特,对吧?



    沈云笑道:“是我习惯了喝用红珠草自制的茶。”说着,招呼人进屋去坐。

    李琼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饭菜,脸上颇为纠结:“那个,副堂主大人,属下不知道您……这是……”元后上人早已不食人间烟火。以前,他是坚信不疑的。而且,他,以及他身边的金丹修士,不论是前辈,还是同辈,确实都是完完全全的辟谷了的。但现在,他突然间对辟谷的理念有些动摇了。以至于他竟然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甚至只想逃离。

    “哦,我正好要吃午饭。”沈云跟没事人儿一样,乐呵呵的将托盘往前他面略微送了送,邀请道,“你还没吃吧?要不在我这里随点吃点?”

    好香!李琼眨了眨眼睛,神使鬼差的应了下来:“恭敬不如从命……”

    话一出口,他自个儿被吓了一大跳。

    我的天帝老爷,我刚才答应了什么!

    自从凝丹,他便完全辟谷了。百来年都不曾进过一粒米,一丝肉。

    他打了个哆嗦,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上面,心里对自己说道:肯定是饭菜里用了上乘品阶灵药的缘故。

    总共才三道菜,两荤一素,外加一大盆白米饭。他只一眼就辨析出来了,这些都是用凡俗的食材做出来的。尤其是那碗粉蒸肉,用的竟然是猪肉。想想猪肉的腥味多重啊,在仙山,但凡有点家财的凡人富户也不会用食用猪肉。但这碗粉蒸肉闻着却是这么的香,还带着一股子荷香味儿,所以,不用说,肯定是放了品质极好的灵药之故。

    在凡品里放上品灵药?这倒是个新鲜的吃法儿,也不知道味道如何,灵药的药性能发挥出几重来……沈师伯是元后上人,这么做,定然有一番道理的。

    等他回过神来,竟在发现自己口舌生津,是真的动了食欲。

    刹那间,脸上象烧着了一般。

    他尴尬的向沈云抱拳:“叨扰了。”

    “一顿便饭而已。”沈云哈哈大笑,将手里的大托盘递过去,“烦琼枝帮我端一下。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两个就到门廊上吃。我先去搭张桌子。”

    “哎。”李琼发现自己的一双手更果断。这会儿已经稳稳的接过了大托盘。

    呃,都答应留下来吃饭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饭菜,挑挑眉,笑了笑,决定今儿听从心意,放飞一回自我。

    于是,下一息,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闻了闻,感慨道:“香,真香呐!”

    嘴里分泌出来的口水更多了。他赶紧将目光从那碗粉蒸肉上用力的挪开,去看门廊上。

    这会儿,沈云已经在门廊上支了一张简易的四方矮脚小桌。

    那桌子好不粗陋!用的是最寻常不过的凡木也就罢了,居然连层清漆也没有上。样式……呃,完全没有样式可言。它就是一张叫人看了第一眼心里会想到“桌子”二字,然后,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乃至最后一眼,也只能想到“桌子”二字的桌子。

    在仙山,也只有那些凡人里的贫户才用这样的桌子吧……

    李琼已经接受了东山苑里的家俱摆设、以及一应用俱,全是凡物的事实。这会儿,再看到这张桌子,他足足看了三眼,才接受眼前的事实——身为元后上能的沈师伯,要用一张这样的桌子,请他吃一顿便饭。

    门廊上,沈云支好小方桌后,又从百宝囊里拿出来个圆蒲团来,摆在桌旁。

    他抬头看向李琼:“好了。”

    “哎。”后者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敛了心中杂念,端着饭菜,快步上去。

    “琼枝有多年不曾动过饮食了?”沈云一边摆饭,一边问道。

    “哦,属下辟谷有百来年了。”李琼有些恍惚。自己竟然与一个元后上人,象寻常的凡夫俗子一般,要面对面的坐下来吃午饭!

    太疯狂了!

    借着撂起前袍的机会,他偷偷的在自己的大腿外侧捏了一把。

    真疼啊。

    不是幻觉。

    他在对面的另一个圆蒲团上盘腿坐下来,暗中运转灵力,注入屁股底下的蒲团里。

    呃,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想多了。

    这就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蒲团。绝对的凡俗之物。跟清心静气、固本培元之类的,沾不上一点儿边。

    于是,心里更加疑惑了——沈师伯这是为什么呀?

    他正要发问,沈云递过来一只白瓷饭碗,里面只盛了一个碗底的白米饭。

    “你许久不曾饮食了,略微尝一下便是。”

    是怕我不能克化吗?李琼双手接过,说道:“副堂主大人,无妨,我能够克化的。”他虽然百来年没有吃过饭菜了,但各种丹药从来没有断过啊。并且,他有金丹七层的修为护体,肠胃只会比凡人更加强悍。桌上的这些饭菜,说句不客气的,他全吃了,也不会有“克化不克化”的困扰。

    沈云用直接将那一大盆饭端到自己面前,冲他咧嘴笑道:“我知道你的肠胃没问题。但你本来不吃饭的。吃与不吃,于你来说,都是一样,没有什么意义。而我就不同了。我指着这桌上的饭菜填饱肚子呢。”

    李琼听明白了。沈师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既然你吃饭是浪费,意思意思一下,就成了。

    “我……”他张了张嘴,发生自己又是词穷。

    这时,沈云已经拿起竹筷,招呼道:“来,我们开饭。”

    李琼应了声“是”,也拿起筷子,听从心底的呼唤,果断的夹起一块粉蒸肉。

    他先是夹到跟前,定睛仔细看。

    左看右看,他发现这就是一块寻常的粉蒸肉。

    肥瘦相间,巴掌大的五花肉,裹着米粉,在筷子上颤悠悠的,不见一丝丝灵气透出来。所以,它里面绝对没有含上品的灵药。

    但……喉咙不自觉的滑动一下。李琼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吞口水。

    都已经决定放飞自我了,还迟疑什么!

    他张开嘴,轻轻的咬下一口。

    糯软香浓,入口即化……好吃!

    猪肉竟是如此的美味,我却因世人多说它粗卑,敬而远之,从未尝过,真是可惜啊。他摇头晃脑的在心里感慨着。

    三两口,巴掌大的一块粉蒸肉被他吃没了。

    他抬起头来,向沈云笑道:“呵呵,属下还要浪费一块才行。”

    沈云哈哈大笑:“哪有请人吃饭不管饱的道理!吃罢。厨房里还有一大锅呢。”当然,这话是骗人的。是他的百宝囊里还有两碗粉蒸肉。他不会做粉蒸肉。这些粉蒸肉全是齐妈做的。而齐妈做得粉蒸肉,不但是沈家庄的一道名菜,而且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就是魏清尘也不例外。

    两人合力,不到一刻钟,小方桌上的饭菜皆见了底。

    将空碗都撂起来放在长托盘上,随意的搁在桌边,沈云从百宝囊里又取出茶具,一边泡茶,一边问道:“琼枝,寻我何事?”

    李琼笑了笑,轻轻摇头:“本来有事,但现在没有了。”

    沈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了然一笑:“那就尝尝我们青木派的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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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20190218152528007的平安符,谢谢!

    。m.



    沈云泡茶,按袁峰的话说,一直都是“暴殄天物”。李琼盘腿坐在对面看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抽了好几回。

    总算是茶泡好了。李琼暗中吁了一口气,松开在宽大的袍袖里紧握的一双拳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的话,他恐怕难以管住自己的这双手,抢过茶具,截下这泡茶的事。

    他面上绷得紧,自以为没有露出行迹来。殊不知却被沈云看得真真切切。

    “难为琼枝了。来,喝口粗茶。”后者倒了一碗茶,递过来。

    李琼心中一惊:竟被看出来了?沈师伯好利的一双眼啊。

    强装镇定,他道过谢,双手接过茶碗。

    茶碗是很粗卑的凡俗之物,里面的茶汤……他真的后悔了。这茶虽为凡品,但却凡品中的上品。可惜,沈师伯完全不懂泡茶,生生的糟蹋了。

    看了沈云一眼,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没有奇迹。确实是不成样子。

    李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发暗的茶汤,突然间释然了,摇头笑了笑,一气喝光碗里的茶汤,放下空碗,起身向沈云告辞。

    “好走。”沈云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心里嘀咕道:真有那么难喝吗?

    李琼出了东山苑,径直回执事处,在执事处的门口碰到了白璋上人。

    “琼枝,我正好要找你。”后者看到他,主动说道。

    李琼连忙伸手请道:“请堂内说。”

    “好。”

    两人一道进了执事处。

    李琼将白璋上人请进了自己办公的正堂东侧间:“您请上坐。”虽然两人同为执事,但是白璋上人是元婴上人,仙门弟子之间,除去嫡亲的师传承关系,其余人都是以修为论辈论的。平时,他还得唤白璋上人一声师伯呢。更何况在演武堂里,白璋上人对他多有照拂。所以,他心甘情愿在白璋上人面前执弟子礼。

    白璋上人笑了笑,依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琼则在他的下首侧身坐下,吩咐在一旁侍立的童子奉茶。

    白璋上人摆摆手,说道:“我那边也是一堆的事,过来跟你说几句话便走。你叫他们都下去罢。”

    李琼依言屏退左右。

    “我听说堂主大人今天给你派了一个女管事过来。那女娃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白璋上人问道,“此事当真?”

    李琼点头:“她叫陈恬,是正清门玄玉真人座下之关门弟子。刚刚筑基,确实是豆蔻年华。”

    白璋上人叹了一口气:“我想提醒你一口,有人想借机生事。你莫要上当,听信挑拔之言才好。”

    “多谢前辈提点。弟子险些就要上当了。”李琼苦笑,“陈管事在弟子这里报到之后,转眼,我们执事处上下都知晓了此事。更有风言风语传到弟子跟前来。弟子气不过,真的去找了沈师伯。”

    “啊?”白璋上人惊呼,关切的问道,“你方才是从东山苑回来?”他还是晚来一步啊。

    “是的。”李琼回想起在东山苑里吃午饭的情形,脸上不由浮现出舒心的笑容,“沈师伯给弟子倒了一碗从凡人界带过来的凡茶,弟子喝过后,完全冷静了下来。抱怨的话全消了,一句也没有说出来。”沈师伯没有辟谷的事实,虽然算不了什么,但他觉得还是没必要讲出去的好。是以,隐下了吃饭的那一段。

    白璋上人的神色为之一轻:“那就好。”同时,心里好奇极了,忍不住发问,“那是一碗什么凡茶?能让你瞬间静下心来?”

    李琼笑道:“不是茶的缘故。是弟子带着一肚子窝囊火跑去东山苑,看着沈师伯泡茶,不疾不缓,气定神闲,受到了影响,很快静下心来。待喝完茶,弟子突然觉得,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尔,不值得计较。所以,弟子喝完茶便告辞出来了。”

    好吧,这些话也不全是真的。

    因为他是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粉蒸肉后,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根本就算不得哪根葱。

    六岁的时候,他被检验出是双灵根,被亲大伯收为亲传弟子,带到身边,亲自教导。从此,他在红云派里,总是与“少年英才”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的。

    一帆风顺的仙途,甚于不让十大门派之同龄内门弟子的修为境界,也令他长期以来都觉得自己确实是个英才。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也就是红云派限制了自己,如果他也是十大门派里的亲传弟子,拥有化虚真君的师尊,海量的资源,绝对不会输过那些眼睛长到了头顶的所谓“精英”们。

    所以,接到了泰阳真君的邀请函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而是将之当成一场机缘。一场终于可以与十大门派的亲传弟子们一样修行的机缘。

    归根到底,他心里是不服十大门派的。

    也正因为如此,自己辛苦铺好了演武堂里的花草出路,转头就被陈恬这个小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去。他心里窝火极了——请堂主大人派一个女管事过来,这是他主动要求的。但他只是要求女管事协助他打理那些花草,而不是象陈恬所言,完全交出这一块来。两者的区别不是一般的大。堂主大人这回是做得太绝了。

    再一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他根本就坐不住了。哪怕他明明心底里再清楚不过,有人故意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挑拔生事。

    他是很生气,却理智尚在,头脑清醒得很。

    陈恬的背后是堂主大人。而他根本就奈何不了后者。

    于是,他想到了搬出沈师伯来——执事处归沈师伯管。堂主大人通过陈恬,将花草这一块全抓到自己手里,分明是捞过界啊。沈师伯完全有理由出面驳了堂主大人。

    不想,吃了自己根本自有生以来都不屑于碰的猪肉,并且还觉得它是那么的美味时,李琼明悟过来了——原来,他并没有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高贵。低贱的凡人觉得好吃的猪肉,他这个高贵的修士也一样觉得好吃。也就是说,修士其实本质上还是人,不是仙。所谓的修士与凡人之间的“仙凡之别”,可以说是修士们的自以为是。

    这样一想,他更加深刻的理解了泰阳真君举办运天演武场的用意所在。

    与共同度天劫相比,他个人的这点“没面子”,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他本来在堂主大人他们这些十大门派的“精英”们面前没有任何的面子。

    大局当前,堂主大人派陈恬过来摘果子,算得了什么?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尔。

    进一步来说,如果因为这件小事而挑出一番恶斗来,继而影响了演武堂的首次开门招徒之进程,那就是他的大罪过了。

    是以,他一句告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m.



    兴许是这一次挑火没有成功。演武堂里安静了许多。每天晚上,鹰扬园里依然继续开着筹备会议,虽然分岐、争议一直都在,但各项准备工作也陆陆续续的上马,展开。

    其中,最抓人眼球的莫过于各处的大管事人选之确定。

    大管事如何确立,是有相关的章程的。按照章程,各处之执事有优先推选底下的大管事之权力。但堂主拥有最后的决定权。

    也就是说,堂主如果不满意各处的执事们推荐的大管事人选,可以否决之。

    这无疑是一场角力。鹰扬园里的筹备会议因为大管事的人选而多次陷入激烈的争吵。叶罡与各执事辩了两个晚上,总算敲定了二十名大管事。

    最终的名单里,二十名大管事无一例外都是十大门派的嫡系金丹一辈——李琼做为唯一的非十大门派出身的执事,在这一环节里被彻底无视了。执事处的两名大管事也全是出自十大门派。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沈云竟然与他一样,完全没有往执事处和任务处塞人的意思。

    尘埃落定,两天后,大管事们全部到位。

    沈云在演武堂里多了两个熟人,一是正清门的长玉真人。他是监事处的大管事之一;另一个就是玄天门的清成真人。后者成了任务处的大管事之一。

    清成真人抵达演武堂后,先是与众人一样报到。从执事处离开后,立马去刑事处拜见了同门师伯玄信上人。随后,玄信上人递了帖子,带着他一道去东山苑做客。

    “清远师侄,我们俩真是有缘啊。”沈云与师侄俩寒暄之后,问过文远真君与玄诚上人之后,问起了云景道长的近况。

    清成真人心道:沈师伯真的很关心秦师弟呢。

    来之前,师尊提点过他,说,若是沈云向他问起云景真人,务必事无巨细,详尽回答。

    可惜的是,云景真人前番回到宗门后,没两天便闭关了。与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际。

    是以,他只能详细的告之两人唯一的一次见面:“五天前,秦师弟去凡人界历练了。因为弟子之前曾向秦师弟透露过,近期也有外出历练的打算。所以,秦师弟去任务堂报备之前,特意到弟子的洞府,问弟子是否打算去凡人界。弟子那时已经从师尊那里得知,宗门有可能派弟子过来这边,所以,只能拒绝了秦师弟。秦师弟是独自去的凡人界。”

    沈云颌首:“秦师侄以前也不止一次跟本座提起过,凡人界机缘多多,他得了空定要再去凡人界,寻个清净之地,潜心修行。原来是真的。”

    玄信上人坐在右边的主位上,闻言,眼底不易察觉的掠过一道寒芒。他抬起眼帘来,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也依然是清冷的语气,请沈云以后多多关照自家师侄清成真人。

    沈云佯装没有看到那飞闪而逝的一线杀意,乐呵呵的应下,并半开玩笑的说道:“本座还欠清成师侄一个承诺。按凡人界的说法,清成师侄可是我的债主呢。”

    吓得清成真人嗖的从位置上跳了起来,红着脸使劲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沈云抬手示意他坐下来,笑道:“当日一诺,本座是当着仙门的众位门主许下的。清成师侄有何不敢当?清成师侄也来演武堂做事,本座当真是欢喜的得很。别的不说,单说这一条,往后我们俩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座还债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哇。”

    清成真人听懂了他的调侃,心里的紧张顿时大消。

    玄信上人看了他一眼,嗡声说道:“您太抬举他了。”

    又寒暄了几句,师侄两个告辞离开。

    待回到玄信上人的湖西苑,玄信上人屏退左右,问清成真人:“云景真的又去凡人界?”

    后者点头:“是的。弟子在沈师伯面前不敢有丝毫的掩瞒。”他这位二师伯与秦师弟明明没有任何瓜葛。如果不是师尊给他点破,他根本就不知道,也猜不到,二师伯这两年一直都不错眼的盯着秦师弟。到底是为什么呢?可惜师尊没有告诉他这里头的缘由。而师尊有意不告诉他,他也不好冒然打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偷眼去看二师伯。后者微合着双眼,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也没有叫他走的意思。是以,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执弟子礼,垂手侍立着。

    好吧,这也是他,还有一众师兄弟们不喜欢与二师伯相处的缘由之一。

    过了差不多半刻钟,在他险以为他家二师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终于,二师伯复又开口问话了:“云景去你洞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之举?你不要急着回答本座,先在心里捋一捋。”

    清成真人莫敢不从,应了一声“是”,当即垂下眼帘,在心底里细细回想云景真人在自己洞府里说过的每一句话。

    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真不知道二师伯为什么紧盯着秦师弟不放。面上不敢透出一丝丝来,他在心底里嘀咕了一句,抬起眼皮子,恭敬的答道:“回禀二师伯,弟子没有发现秦师弟举止异常。”

    玄信上人默了默神,过了半晌,挥手说道:“本座知晓了。你初至,院子还没安置好,忙去罢。往后,无有事,无须过来晨安暮省。”

    “是,弟子告退。”清成真人如获大释。

    他不是玄信上人的亲传弟子,无须象侍奉自家师尊一样晨安暮省。但在这演武堂里,玄信上人是玄天门里辈份最高的存在。在外人的眼里,玄信上人代表的就是玄天门。他若有怠慢,但会叫外人看了笑话去。所以,玄信上人不发这句话,他还真得谨守着弟子的礼仪,天天过来晨安暮省。

    如果换成是大师伯,天天过来晨安暮省,他也并不觉得难为。

    只是这二师伯……恕他直言,这么多年了,硬是叫人亲近不起来。

    估计是二师伯在宗门里掌管刑事堂,素来深居简出,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另一方面,即便是见着了,也是千年不变的拉着一张脸的缘故罢。

    清成真人出了湖西苑,回头看着刚刚关上的朱漆木门,心道:其实二师伯对我们底下的弟子还是不错的。秦师弟该不是真犯了什么事,才被二师伯盯得这么紧吧?

    转念又一想,耸耸肩: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瞎操什么闲心呐。怪不得这回出来,师尊要再三叮嘱我,少管闲事。嗯,我必须记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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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管事们确定下来后,演武堂的人员基本上配备齐全了。准备工作更是全面铺开。

    叶罡回了一趟正清门,向泰阳真君就准备工作做了详细的汇报,终于,后者亲自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在五月十八这天正式开门收徒。

    也就是在三天之后。

    其实,演武堂这边是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能开门收徒。这三天的时间是给前来应试的各方弟子的赶路时间。

    在仙山的范围里,乘坐仙门的传送阵的话,有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在最偏远地带的门派弟子得到确切消息,并且赶过来。

    叶罡领令,返回演武堂之后,便以堂主的名义向各门派和各世家广发邀请函。名义上是邀请他们的门主或家主过来围观首次收徒盛况,实际上是告诉他们有这么一回事,叫他们务必支持门中弟子或族中子弟踊跃报考。

    运天演武堂早已成为仙山各界关注的焦点。之前,就他们什么时候收徒,人们就已经猜测纷纷。甚至有不少家势不显的仙门弟子和修真家族子弟闻讯赶过来。

    这会儿,招考的确切日期一经公开,立时象风一样传开来。

    第一天傍晚的时候,演武堂方面在谷外为应试者开辟的安全区里便搭起了近百顶帐篷。

    据可靠消息,还有更多的应试者在来的路上。

    形势远超预计。叶罡赶紧的令执事处在谷外再开辟一处安全区,以容纳更多的应试者。

    有执事乘机提议,也相应的增设首批弟子名额。

    被叶罡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弟子苑目前只有容纳三百筑基修士的规模。临时扩建,已来不及。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山门那边派了一个童子跑进东山苑禀报沈云:“启禀副堂主大人,外面来了十个人,自称是青木派的弟子,求见副堂主大人。”

    沈云觉得奇怪极了:“自称?查验过他们的身份令牌吗?”难不成这五人的身份令牌有假?若是假冒的,有那么多门派不冒充,为什么要冒充青木派的弟子呢?

    童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回回禀副堂主大,人,查查验过了。是青木,派的令牌。”

    沈云看着他,坐直身子,冷哼道:“那为何不按律领他们进来?”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演武堂里,执事及执事以上之人员有一项权益,即,他们门派里的弟子可以执身份令牌直接求见他们。

    是以,山门此举,无疑是在打他这位副堂主的脸。

    也难怪童子趴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舌头打结。

    “叭嗒”、“叭嗒”……童子脸上的汗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在屋中的砖石地上。

    “回回禀副堂主大人,他,他们的修修为太低,皆为炼气境。”天知道他禀报完这一句实情,用了多少胆量。所以,还有一句“衣饰粗陋,行迹可疑”,他是含在嘴里,真的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沈云又是一声冷哼:“我们演武堂什么时候立了新规定,不许炼气境之修士进来?”

    竟然是真的!那十个炼气境的土包子真的是青木派弟子!童子连忙认错告罪:“对对不起,副堂主大人。小的知知错。”

    沈云还真没有为难一个守门童子的意思。因为太掉价。再者后者已经认错了。

    “行了。你去把人都领进来罢。”

    “是。”童子本以为自己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不想副堂主大人竟然连责罚都没有一句,就放过了自己。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直至出了东山苑的院门,还恍惚得很,以为是在梦中。

    再回到山门,他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小看眼前这一堆身着土棉布短衫,风尘仆仆,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象样的法器的土包子们。

    没有假冒。这十人确实是青木派五部的弟子们。此行,他们是来报考演武堂的。

    沈云见着他们后,立时充分体会守门童子为什么会认为他们“行迹可疑”了。

    “怎么搞的,一个个如此不堪?”他问道。

    十人从头到脚都是穿着一新。但是,他们的精神头实在是太差了。初一看,一个个脸色灰扑扑的,好象在灰堆里打过滚一般。再细看,更是象极了久病初愈。

    沈云对衣饰的要求,素来是干净、齐整即可。但他很强调精神状态。

    十人如此模样,他看着很刺眼,确实有被打脸之感觉。

    不想,见守门童子离开了,周边再无外人,那十个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听他这么一问,竟然跟一群黄口小儿似的,齐齐的眼泪哗哗流,咧嘴哭了起来:“门主大人,总算见到您了。”

    “弟子等怕是走火入魔了。”

    “呜呜呜,魏长老也不在,弟子们心中好怕……”

    一堆七尺男儿抹着泪花儿跟自己哭“好怕”,沈云一时没绷住,破功笑了出来。

    这一笑,十名弟子都齐齐的止住了哭,糊着一脸的眼泪、鼻涕,巴巴的望着他。

    “咳,咳。”沈云轻咳着,强忍住笑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说自己走火入魔做甚?”

    门主大人说我等没有走火入魔,那肯定就不是走火入魔!众人一听,心中的“好怕”散掉了一大半,顾不得擦一把脸,七嘴八舌的答着:“门主大人,弟子们不知道啊。弟子们近来和往常一样的练功。也没有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打半个月前,弟子们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差了。”

    “整晚都做恶梦,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

    沈云挥挥手:“都安静下来。你们先都把脸擦干净。我给你们把脉。你们再一个一个回答我的问题。”

    “是。”

    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了。

    众弟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失态,一个个老脸通红。

    他们背过身去,拿出帕子,使劲的擦着脸。

    待他们收拾好后,沈云开始给他们把脉。

    然后,事情比他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因为从脉相上来看,这十名凝霞境大圆满的弟子除了思忧过重之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竟然呈衰败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