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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回到庄子里后,头一桩事就是召见吴长老,询问庄子周边是否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建马场。

    他很清楚苏老三的办事能力。用不了多久,苏老三定会给他带回来一大群好马。而在此之前,庄子里并没有这一方面的计划。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建马场,免得到时买了那么多好马过来,却无处安置。

    而这会儿,最得力的赵宣被他留在了省城,寻找新财路。庄子里的各位长老里,唯一能帮他出出主意的,也就只有吴长老了。

    “马场?”吴长老愣住了,心道:主公这一次出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一回来就火急火燎的要建马场了?

    三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见主公说风便是雨。恕他一时之间真的接不上来。

    “嗯!”沈云搓着手,亢奋的说道,“我想成立一支铁骑,更好的看家护院。”

    吴长老满头黑线,心里又说开了:哪家是用铁骑看家护院的?主公肯定是另有图谋。

    突然间,他发现眼前的少年这回出去一趟之后,变得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捋胡子……

    “吴长老?”沈云见状,就知道这位又要在心里琢磨什么了——据他的观察,吴长老并不知道他自己有一个小动作,即在心里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伸手去捋下巴上的那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

    吴长老瞬间回神,笑问:“主公想建马场,可是这回出去找到了合适的马源?还是有经营马场经验的人才?”

    他没有开过马场,但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仙都的公侯王相喜欢养灵宠。高等级的灵宠,往往成为了身份的象征。引得寻常人家争相效仿。可是,区区凡人哪有那本事叫灵兽臣服?于是,仙都的很多富户们退而求其次,选择养马。在南郊,马场一个挨着一个。

    他本人也很喜欢马。可惜,以他的家底,要去南郊开一个马场,显得有些薄。只能时不时的去南郊游玩几天,看看别人家的马场,还有俊马。

    他本身就是一个爱动脑筋的人。久而久之,自然而然的也看出了一些办马场的门道。

    其中,肥美宽阔的草地,雄厚的财力,优良的马源,还有好的管事,都是办马场的必备条件,不可或缺。

    在他看来,主公目前貌似只具备第二个条件。

    这一带本是山水相依的产粮区。肥美宽阔的草地这一条件,想来不难凑到。

    难的就是第三个和第四个条件。这两样,对于初办马场者来说,需要钱,并且是很多的钱,同时,还需要人脉和运气。

    他初来菱洲,对主公在这一地界的了解,知之甚少。

    既然主公找他来商议,他必须直言相问喽。至于建骑兵……没有马场,这件事还有些远,勿急。

    沈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笑着道出苏老三他们的来历,又道:“我已经命他们去买好马。他们做事向来利落,用不了多少时间。所以,要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我看你是个懂行的。在这周边地界里,可否想到建马场的好地方?”

    吴长老汗颜:“是我太懒散了,对周边的情况不是很熟。”

    “你才来多久?对周边不熟也是正常。”沈云拍板道,“马场的选址刻不容缓。这样吧,你将手头的杂事暂且押后,重要的事,则交给合适的人,代你去做。先抽三天的空闲出来,与我一道去周边转转,看能否选到合适的地方。”

    祖师的玉简里讲到了器、侣、财、法等,却没有办马场这方面的内容。而他自己只知道看风水,对于如何挑选马场的地址,真的是一无所知。只能依赖吴长老。

    “是。”吴长老高兴的领令。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一件好差事:一来,能替主公分忧,并且还能多多接触主公;二来,他终于可以过一把办马场的干瘾了。

    两人都是有储物袋的人,身上常备着换洗的衣物、吃食之类的。是以,说走就走。

    马场离不开水。恰好这一带有一条河,叫做红水河。吴长老提议不妨先沿着红水河走,看能否在两岸选出一个山谷来做马场。

    因为庄子恰好在红水河的中段偏上位置,所以,他翻出地图,提出一条具体的找寻路线:先在红水河的这一边,沿着河往上游走。待找了百来里,如果还没有合适的地方,则过河,从河的对岸,沿着河往下走,继续寻找。同样,也是过了庄子之后,再找百来里。如果还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又过河,回到这边,折回来,往上找。

    说完后,他补充解释道:“我觉得,马场不能离庄子太远。建在方圆百余里以内,是比较合适的。”

    这里头的考虑有很多。不过,他觉得以主公的聪明才智,不难想到。用不着他多费唇舌,一一点破。

    果不其然,沈云点头表示赞同:“就依你的路线。”

    两人去到红水河边,向上游前进。

    这一带多山。沿途,只要看到山谷、平地或者山沟子,他们都要进去察看一番。

    可惜的是,它们都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令沈云和吴长老不甚满意。比如说,有一处山谷,地方够大,却是风也大,草料薄了些;还有一处山沟子,水草丰美,用来喂猪是不错的,喂马的话,根本就没地方溜马;还有一处地方,符合所有的条件,却是一个百来口人的村落,也要不得。

    就这样,走走看看,两人用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才沿河走出百来里。

    真被吴长老之前说中了,没有合适的地方。

    “主公,请看,那里有船。”吴长老举目看向更上游的方向,发现在前面里把远的地方,泊有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到了这里,河面收窄了近一半。可惜,以他的轻功还是做不到涉水渡江。不会游泳的他,必须依靠船只渡河。

    而他们过了刚才的那个小村子之后,没有料到,余下来的近三十余里的河岸不见人烟。

    那艘静静的泊在岸边的乌篷船竟然成了此时他们唯一能找到的过河工具。

    沈云也看到了那艘船,心中一动,放出神识去打探。

    这一探,却是神色大变。



    乌篷里竟然仰面八叉的躺着一个血人!

    这人身上伤痕累累,银白色的铠甲残破不堪,就连护心镜也仅余一小块。底下的白色战袍更是大半被鲜血染红,简直是触目惊心。

    沈云用神识在他的鼻底探了一下。

    尚有微弱的鼻息!

    这人身上不见灵力波动,是个凡人中级武者;从穿着上来看,他应该是仙符兵里的中级军官;依着伤情,他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但是,乌篷船却完好无整,不见刀剑印迹。再者,也没听说这两天周边有什么战事啊。

    这人和这船的出现,可谓疑点重重。

    不过,沈云觉得,在人命面前,什么疑点都不重要。

    “那船里有人有伤者。”他收回神识,对吴长老说道,“我先过去看看,你尽量跟上。“虽说救人要紧,但是,白袍军官的出现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不能不暗中戒备。

    三年来,吴长老的武力也是暴涨,半年前达到了高级武师的程度,稍后又成功的凝结出真气。在凡人武者里算得上二三流的高手。但这样的武力值在修士面前,还是一样的弱,完全不够看的。

    人是他的,也是他带出来的,无论如何,他都有义务尽量保其周全。

    而放眼周边,何处最安全?

    唯有他的身边尔。

    “是。”吴长老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事情紧急,当即运转真气。其实,他挺好奇的,只是眼下不是好奇的时候——隔着里把路呢,主公是如何知道船里的情形的?莫非世上真有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神通?

    沈云吩咐完毕,已施展“穿云步”,飞掠出去。

    那一长串的残影,令吴长老惊艳得一愣一愣的。

    宣爷不是传讯回来,说主公受了重伤吗?好吧,昨天,老丁又传讯回来,说主公的伤全好了。可是,主公这副样子,哪里象是重伤初愈?他瞅着,怎么感觉主公的轻功比出门之前更加高深了呢?主公这趟出去,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好吧,还是那句话,眼下不是好奇的时候。

    吴长老全速追赶。

    呃,他真的是尽量了,但是,真的跟不上,好不好。

    因为他刚才愣了一下神,开了个小差,应该是耽搁了十来息的时间。等他回神,赶紧的动用轻功,却看到主公已在那船头之上!

    什么叫做仙凡之别?这便是!

    吴长老再一次深深的体会到了。

    只是仙根那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与没有,全靠命。吴长老也想通了,只求上天垂怜,保佑他的后世子孙里能出一个仙童。而他的任务就是,抱紧主公的大腿。一来,沾沾主公的仙气,说不信他家的子孙里真的能出个仙童;二来,仙官大人的寿岁听说都是挺长的。越是法力高强的仙官大人,寿岁便越长。以主公这样的能耐,寿岁肯定短不了。若是他的后世子孙里真出了仙童,他希望主公能念在他鞍前马后,尽心尽力,一心追随的香火情上,至时照拂一下他家的仙童。这样的话,也算是他恩泽子孙了。

    而沈云跳上船头后,并没有急着进入乌篷里查探伤者。而是铺开神识,将整艘船笼住,查探有无异常之处。

    这是祖师在玉简里提及的经验。

    祖师她老人家反复告诫,修行本是逆天行命,故而,危机重重。

    更何况,如今的修行资源远远比不得上古之时的丰富,但修真的人却多得有如过江之鲫。而不论是谁,修为境界都是用资源堆出来的。修为境界就是修士的命啊。面对资源,哪怕是道君大人也淡定不起来。

    祖师以为,相比于逆天行命,更危险的其实是修士之间的无穷争斗。

    这样的争斗,本质上是你死我活,不可调和的。

    它既存在于正道与魔道之间,也广泛的存在于修真正道内部。

    祖师细细回想自己一生的修行路,最后总结道,相比于妖魔鬼怪,其实更要人命的往往是所谓的修真同道之间的争斗。

    为此,祖师拟出了很多的防守经验。其中,就有一条是:到一陌生之处,如果不是有主的洞府或者地盘,当铺开神识,先细细查探一番。

    为什么有主的洞府或者地盘,就不能铺开神识呢?

    祖师也详加解释了。原来,这是修真圈里约定俗成的一项规矩。也可说是礼仪。用神识冒然窥视别人的洞府或者地盘,是极其失礼的偷窥行为。于被偷窥者来说,是大大的冒犯,他完全有权力用最极端的方法对付偷窥者,旁人也无话可说。

    当然,前提是,被偷窥者有能力维护自己,让自己不被这般冒犯。

    说白了就是,如果奈何不了偷窥者,哪怕再有理,再被冒犯,也只能缩着,装做不知道。

    一直以来,沈云从祖师的提点里尝到了不少甜头,对祖师的告诫都是牢记于心,适时适地的运用之。

    以前,他是没有神识外放的这项神通,只能干看着。

    当发现自己突然能够神识外放之后,便提醒自己一定要养成铺开神识查探的习惯。

    本来,按祖师所云,在上船之前,他要先铺开神识,将船整个儿包住,先行查探。

    可惜以他眼下的神识没法做到这一点。只有站在船头,才能堪堪用神识罩住整艘船。

    神识查探,又快又细致,比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搜寻不知强出多少。呼吸之间,沈云已然对脚底的船,还有乌篷里的伤者了如指掌。

    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也没有陷阱、阵法之类的。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将前袍别在腰间,探身进入乌篷里。

    首先当然是救治伤者。

    刚才,他铺开神识时,已了解了伤者的伤势。

    一句话,伤者的五脏六腑都被灵力所伤,身为一介凡人,能撑到现在,全是因为他的胸前戴有一枚青玉佩。此物非凡物,而是一件聚魂的法宝——再一次感谢祖师她老人家!将毕生的学识与修真经验都用玉简刻录了下来。

    沈云不由滋的吸气。

    据他所知,聚魂的法宝最是难得,往往是有价无市。寻常的金丹真人都难搞到手。

    可如今,如此珍贵的法宝却为一个凡人武者所用。

    事情变得更奇怪了。



    沈云走到白袍军官面前,蹲下身子,替其散开凌乱的发髻。然后,从针囊里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针,缓缓的扎入其头顶的百会穴之中。同时,灵力被抽凝得比头发丝还要细,沿着银针,一点一点的注入百会穴。

    这是师父生前所传之金针度穴术。

    白袍军官伤及五脏六腑。他已无力回天,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来医。

    大约过了十来息,白袍军官幽幽醒转。

    他看上去约摸三十出头。这会儿,双颊现出与伤情完全不合的潮红来。

    沈云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金针度穴也不能重新激发伤者内里的生机,失败了。

    这抹潮红是回光返照。

    不料,白袍军官迷离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骤然焕发出奇异的亮光,竟然激动的极力抬起头,哑声问道:“你,你是沈云,是也不是?”

    沈云愕然。这人认得我?

    “是。我正是沈云。“不管白袍军官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如今,已是将死之人。故而,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张口便认了。

    白袍军官咧着一张血口笑了:“找到你,太好了!”

    竟然是来找寻自己的!沈云再度被惊到,脱口问道:“你是谁?怎么认得我?找我做甚?”

    白袍军官实在是太虚弱了。刚才的两句话,还有抬头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是以,他没有回答沈云的三连问,而是头又落回到舱板上,闭上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沈云见状,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叭叭叭”,接连点中他胸口的三处要穴。

    “谢谢。”白袍军官终于缓过颈来,重新睁开眼睛,看着他笑了笑,“在下是来替李棠大人送信的。”

    李师叔?沈云看到白袍军官这副惨烈的样子,心里不由猛的一提。

    不过,不等他询问,白袍军官又说话了:“哎呀,舒服多了。麻烦扶我坐起来。”

    “好。”沈云伸长臂,尽量平稳的扶起白袍军官。

    “我的腰带里藏有一瓶药水。把我的衣服解开,将药水淋在我的后背上。”白袍军官此刻精神大震,能够自己坐着了。他又道,“这样,你就能看到大人给你的密信了。你看信的速度要快一点。因为密信只能显现十息。”

    沈云听完,头皮都麻了。李师叔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送信,显然是遇上了大麻烦。

    “你呢?”他颤声问道。

    白袍军官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我什么?”

    “这药水浇下去之后,你会怎么样?”

    白袍军官愣了一下,旋即,又咧嘴笑了:“你看着医术高超,应该看出来了。我快要死了。”

    言下之意,沈云的顾忌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是,沈云还是做不到,扶着他,没有动手。

    白袍军官只是精神好了些,但仍然动弹不得。他甚至于连偏头面向沈云也做不到。见状,急了,唯有斜着眼睛瞪着沈云,嘴里喝斥道:“你再磨叽,老子这口气就要断了!我一死,药水就起不了作用。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好不容易能够报答大人一回。你是要给老子生生的搅黄了不成?”

    沈云本来是打算,如果问出这瓶药水会令伤者难受,便等伤者去世后,再使用药水也不迟。闻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说了声“得罪”,依言将白袍军官上身的衣袍解开。

    光洁的后背一下子露了出来。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看到白袍军官是以那般不雅之姿躺在船舱里。原来是为了护着隐在后背的密信。

    接着,他从白袍军官的腰带里找到了一瓶大拇指大小的墨玉小瓶。

    转到背后,他咬了咬牙,打开墨玉小瓶,将药水尽数倒在那光洁的后背上。

    还好,没有惨叫,也没有血肉模糊之类的惨况发现。

    药水落到肌肤上时,立时化作一道火红的亮光,象水纹一般,迅速在后背上漾开。

    但凡亮光所到之处,皆现出墨色的字迹。

    转眼间,白袍军官的后背上现满了蝇头小字。

    怪不得他要事先出言提醒呢。沈云定睛细看。

    正是李师叔的字迹!

    开头的第一句便是:当沈师侄读到此信时,吾大约已身消道殒,不在人世。

    果然,李师叔出事了!

    只有十息的读信时间。

    没有时间去悲伤!

    沈云抿紧嘴唇,一目十行的往下看。

    李棠在信里说,他这次是奉仙门之令,去巡视东海。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仙门将他从大帅身边调离的一个阳谋。因为大帅如今功高盖主,令仙庭甚是忌惮。再加之,叛军已除,按仙庭一向的德性,说不定已在谋划着卸磨杀驴的勾当。而众所周知的,他李棠乃是大帅麾下之第一得力之人。

    是以,他也做好了被刁难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哪里知道,他还是高估了仙庭与仙门的德性。

    他们分明是要借落桑族人的手,杀了他,以绝后患。

    在东海的东北方向,有一个落桑岛,上面的人自称落桑族。自古以来,落桑族人都向往大陆上的美好生活。他们祖祖辈辈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谋取到大陆上的土地。

    然而,落桑族人很不幸。天神宗在很早的时候,便统一了这块叫做祝融的大陆。落桑族根本就不是强大的天神宗的对手。是以,一直以来,他们最多也就是能偷偷登上东海沿岸,小打小闹的占点儿凡人的便宜。

    当天神宗覆灭之后,仙庭将仙符兵派往祝融大陆各地,全力追剿天神宗之剩余势力。

    而这个时候,落桑族在做什么呢?

    落桑族身为上古旁支,其族人一旦觉醒祖先血脉,便得到一项天赋技能,即,兽化。兽化后的落桑族人往往有着中阶妖兽的强横身体和战力。天赋禀异者,甚至能堪比十阶妖兽。

    同时,落桑族人很擅长学习。他们的祖先从天神宗学到了炼气的法门,以及别处学到的强化技术,统统与兽化技能相结合,经过无数代落桑族强者的试验与改进,最终,在两百年多年前,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修炼功法。

    因为套功法总共分成七个境界,每一个境界的修者的灵力其颜色各不相同,恰好与彩虹的七色相符。

    是以,祝融大陆上的修士们将这套功法戏称为“彩虹功”。

    戏称归戏称。会修炼,又有天赋技能加持的新生代落桑族人比他们的祖先强悍不止百倍。彩虹功迅速令整个落桑族迅速崛起,成为了东海里最强大的存在。

    碰上只知道窝里横的仙庭,他们觉得是时候实现祖先们的远大愿望了。

    但是,强大的天神宗令他们心里落下了阴影。是以,两百多年来,他们不敢大举进犯,而是采取蚕食的策略,在东海谋取了不少海岛。

    待到仙庭察觉,落桑族已在东海坐大。仙都离东海不过千余里。强大的落桑族直接威胁到了仙都的安危。

    仙庭这才慌了神,连忙向仙门求援。



    对于仙门来说,东海也是核心利益所在。因为他们有一处试炼秘境就在东海之中。

    是以,双方一拍即合,很快达成协议。

    按照协议,仙门要派一批金丹境以上的修士协助东海的仙符水师镇守东海。

    而在仙门内部,也因此而出台了镇守东海任务。

    每隔三十年,仙门会召集各门派之掌门,当众抽签,以确定各门派在这三十年里的任务名额。而每一轮的镇守任务期限是十年。

    仙门的设想是,在三十年里,将有三批修士轮换。每一批才镇守东海十年。对于金丹境以上的修士为说,十年真的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任务的奖励非常丰厚。他们认为,大家应该能够接受。

    但实际上是,大家都很排斥这个任务。无他,被彩虹功强化后的落桑族实在是太强大了。

    举个例子:彩虹功一共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等七层。其中,最低的境界是红阶。紫阶为最高阶。

    红阶的落桑族人兽化之时,其身体之强横,战力之强悍,不让五阶妖兽。

    而下下之姿的金丹境修士堪堪能与五阶妖兽打个平手。

    这样的战力已经够仙门的金丹真人忌惮了。

    然而,落桑族人还有一个特点,喜欢抱团。是以,他们出战,其情景往往象极了爆发兽潮。并且还是中高阶妖兽为主的兽潮。

    面对这样的进攻,就是元婴大能也会头皮发麻,好不好!

    更何况金丹真人们。

    于是,任务刚出台时,各门派以各种理由进行推脱。

    没有办法,仙门的长老会不得不将镇守东海任务设置为:不可抗拒。即,它是强制性的。从理论上说,仙门下的金丹境以上修士们,不管是哪个门派的,一旦被派了这个任务,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能够成为中高阶修士的,都是人精一般的存在。很快,他们想出了应对之策。各门派几乎是将这个任务当成了一种惩罚手段。镇守东海,演变成了流放东海。执行该任务的修士变成了各门派里被排挤,或犯了重大过错的金丹境以上的门人。任务期限也由十年,变成了最短为三十年。最长……是没有归期。

    这样的人去镇守东海,怎么可能出力?

    仙门的长老会很快发现了这一情况。他们怒了。

    于是,又一项叫做“巡视东海”应运而生。

    这项任务的对象,也是仙门下的全体金丹境以上修士。它也是强制性的。

    不同的是,任务期限是十五天。还有每一批的任务者都是由长老会亲自指派,不经过各门派。

    通常做这个任务的都是仙门里名声不错的中高阶修士。他们的任务就是去东海各据点查看,一经发现有人偷懒,便当场严惩。情节恶劣者,巡视人员有权当场将之斩杀。另外,遇上战事,巡视人员也必须参战,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

    这个只有十五的期限,再说,落桑族那边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东海往往三两月都是平安无事。是以,中高阶修士们都捏着鼻子认了。

    李棠接的就是这个巡视东海的任务。一直以来,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平叛上。是以,对东海那边的局势一无所知。他以为,东海还是以前的东海。在祁督使转带的那封信里,他很是轻松的写着,完成任务后就去探视沈云。

    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仙庭与仙门的阳谋,悲愤不已——他自带干粮平叛,虽说是另有抱负,并非是为了仙庭而战,但是,确确实实也于仙庭有大功,最终,却被这般对待。

    不过,最初的悲愤过去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全力协助大帅平叛,为的是什么?主要是不想叫叛军得逞,坏了祝融大陆已经风雨飘摇的道统。

    现在,叛军已灭。他的目的达到,其他的,他发现自己也帮不到大帅了。就算没有仙门的这纸命令,他也会择机挂印而去。

    既是如此,权当就是去东海散散心吧。

    然而,到了东海之后,李棠才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阳谋,而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因为近期,落桑族磨刀砺马,已经是整个东海水师,还有镇守东海的修士们,人人尽知的事实。

    仙庭和仙门更是频频下令,令各部务必严防。

    东海之上,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李棠了解情况后,反倒开心起来。

    落桑族的野心,他也知道。守护东海,阻止落桑族进犯,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匡护祝融大陆的道统。

    这样的任务,他义不容辞。

    是以,他以最大的热忱参与到据点的备战中来。在为期十余年的平叛中,他渐渐创造出了一个凡人与修士配合的战阵,也完全没有保留的贡献了出来。

    果不其然,落桑族真的大举进犯。

    李棠所巡视的据点,恰好处于战区之中。

    本来,在他的带动下,这个据点的准备非常充足。战阵已成,将士们更是战意饱满。

    他们成功的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眼见着,落桑族人损失惨重,不得不带着同伴们的尸体回撤,放弃这个据点。

    胜利在望!

    孰料,就在这时,据点里的一个仙符兵牙将突然反水,带着他的亲兵,象疯了一般的砍杀周边的同袍。

    战阵立时大乱。

    已经撤了一半的落桑族人见机迅速组织新的进攻。

    这样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傻了眼。

    李棠平叛十余载,见惯了各种军中哗变,可谓应对经验丰富。他最先反应过来,命令押阵的督察队左翼出动,制伏牙将及其同党;中路继续押阵;而他则亲自带领右翼的将士们强行补上战阵。

    战阵很快被重新整合。又一轮的激战过后,落桑族人抬走十几具尸体,灰头灰脑的败下阵去。

    但是,据点的将士们的损伤更为惨烈。

    看到敌人象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狗一样,远远的围而不攻。李棠知道,这下完了。以落桑族人的性子,他们肯定会召来同伴,试图从这个据点撕开进犯的口子。

    李棠乘着这个空档,火速公开审问了那名莫明其妙突然反水的牙将,得知,后者是奉仙帝之秘旨行事。仙帝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李棠。事成之后,许他侯位。而他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以自己之力根本就杀不掉李棠。于是,想出了这个法门。他又招供,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使坏,是担心李棠太厉害,落桑族人也对付不了。经过这么多轮的战斗之后,他以为李棠累了,战力大降,又见落桑族人准备撤退,担心错失良机,赶紧行事。

    听完他的招供,不等李棠判决,听审的将士们气愤的一哄而上,竟然手撕牙咬了牙将与他的亲兵们。

    李棠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写下了这封秘信。

    带信的这位军官叫做陈英。

    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在对敌中,伤及五脏六腑,医石无药。

    李棠俯身在他的耳旁,请他帮忙送封信。又跟他讲明,不送信的话,他兴许还能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阳。如果送信的话,他也许在突围时,被落桑族人设下的结果绞得粉碎。

    陈英已经全身动弹不得,唯有头脑还清醒。李棠叫他选择:要是拒绝的话,眨一下眼睛;还是愿意帮忙的话,眨两下眼睛。

    结果,陈英坚定的眨了两下眼睛。

    在信的末尾,李棠说道,此生得玄清师尊之教诲,立志匡护祝融大陆的道统。然而,孤掌难鸣,他只觉得力不从心。终于,他碰到了大帅。后者是一位心中有大义,并积极实践的元后大能。

    大帅曾说,要象守护金桂树一样,全力守护道统。除虫、育新枝,终有一天,金桂树会长成参天大树,屹立于天地之间。

    李棠被他勾勒的美好未来所陶醉。为了实现那一天,他纵使九死亦不悔。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俩都失败了。

    李棠说,写到这里,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所匡护的道统,其实就是一个笑话。现在,他的道基也因此而松动,有溃散的迹象。所以,估计这回是再劫难逃了。匆匆写下这封信,是叫沈云莫步他的后尘。这棵树不只孟到处生蛀虫,千疮百孔。它是从根子上坏掉了。

    他又说自己还是不悔。所以叫沈云莫要为他悲伤。金丹身死即道消,重归无形。如果沈云念在一场师叔侄,真想祭奠他,那就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在那洞口烧点纸香意思一下。

    落款是李棠绝笔。

    日期是三天前的中午。



    沈云看完,发现脸上凉凉的。

    他伸手抹了一把。

    全是泪水。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已泪流满面。

    这时,陈英的后背之上,陡然迸射出火红的亮光。

    那些墨字碰到红光,好比水滴落到了烧得通红的铁板上一般,迅速扭曲变形,化成一道淡淡的白烟,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英一直默声不语,坐得笔直。感觉到后背上骤然轻松了,他知道送信的任务已经完成,长吁了一口气。

    其实,沈云之前刺激他的百穴会和胸口三大穴,是因为察觉到他虽然性命垂危,却始终心劲未散。这两项措施,于他的伤情,没有半点治疗之效。不过是放大他的这道心劲罢了。

    如今,陈英自个儿散了心劲,伤势化成涛天大浪,番倍的反噬回来。

    只见他身子一晃,“扑哧”喷出一口和着黑色血块的鲜血,头后仰,带着整个上半身,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沈云眼疾手快,伸双手,从后面一把将人牢牢的抱住。

    “谢……谢。”陈英的头恰好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谢谢他,助自己完成了这次任务,圆了最后的心愿。

    沈云星目含泪,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是我欠大人……你不欠我……”陈英努力的说道,“把我和这船都烧了,莫泄了大人的秘信。”

    沈云闻言,硕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我知道。我也是修士,只要你愿意,我送你回家乡,不过举手之劳,无关因果。”

    陈英迅速涣散的眼神亮了亮:“我家在罗洲……陈……”

    就在这时,他头猛的一歪,气绝而亡。

    “砰”的一声脆响。那是陈英戴在胸口的青玉佩碎掉了。陈英身死,魂魄马上离体,这是不可逆反之现象。青玉佩虽是聚魂的法宝,却还做不到逆天行事。但它未开灵智,仍极力的守着陈英的魂魄,结果,灵力迅速被耗尽,很快就碎掉了。

    沈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紧抿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这时,岸边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

    是吴长老。他正施展轻功,快速往这边赶过来。

    沈云复又睁开眼睛,垂眸看着象是靠在自己怀里睡过去了一般的陈英,温声说道:“陈英,我记住了。就算寻遍罗洲所有陈家开头的地方,我也一定要将你送回家去。“

    陈英无声无息。他已不可能再出声回应。

    “主公,我能上船来吗?”吴长老站在岸边问道。主公刚才虽未明说,但他猜得到,这艘乌篷船有古怪。仙官大人们的世界,稀奇古怪。他一介凡人还是安分些好,莫擅自行动,免得拖累主公。

    “上船来罢。”沈云飞快的擦干眼泪,轻轻的将陈英放平。

    很快,吴长老跳上船,掀起乌油布的帘子,探身进来。

    看到舱板上船着一个血淋淋的仙符兵军官,他吓得两个眼皮子乱跳:“这……”

    “小心!”突然间,沈云暴起,一把将他按倒在船板上。

    说时迟,道时快。从外面划过一道白色的剑光。

    哗啦——,乌篷的顶部被整个儿平削去。

    如果不是沈云反应快。这会儿,吴长老,还有他,已被这道偷袭的剑光瞬间斩首。

    好生歹毒!

    沈云正窝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偷袭者成功的点燃了他。

    好,很好,非常好!

    当即左手护着吴长老,右手捏成一道剑诀,想也不想,朝剑光袭来的方向,用了十成十的劲道,全力打出去。

    铮——,

    亮白色的灵光竟然发出金石之声,破空而去。

    “砰!”半空中,剑光所到之处,爆开一朵血色的烟花。

    紧接着,数个大大小小的黑块急速度坠落。

    “啊!”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偷袭者不只一人!

    沈云干脆利落的又打出一道灵光。

    同时,神识外放。他要看一看,胆敢偷袭他的人,到底有几个!

    “砰!”半空中,血花又开一朵。

    照样又是落下一些黑块来。

    不一会儿,噼哩叭啦的,船头象是下起了冰雹子。黑块们掉在船头上,将船打得东摇西晃。

    “你守着船和尸身。我去去就回。”沈云冷声说道。

    “是。”吴长老瞬间回神,本能的抬头去看。

    只见主公双目赤红,一手拿着一把半旧不新的竹箫,杀气腾腾的立起身来。

    一直以来,他所看到的主公都是温暖亲切,平易近人的。何曾这般冷冽过?尤其是那双红得滴血的赤眸,好象还竖立起了一般,简直跟换了一个似的。

    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对,一定是眼花了。

    吴长老吓了一大跳,赶紧的闭上眼睛,使劲的晃了晃头。

    待他再睁开眼睛,身边哪里还有主公的身影?

    主公呢?吴长老向船头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只觉得胃液剧烈翻涌,根本就控制不住,抱着肚子,蹲在仍在摇摆不定的船里,“呕——哇——”,大吐特吐起来。

    原来,船头上落了一堆血淋淋的尸体残块。

    绝对新鲜,七零八落,有手,有胳膊,有小腿肚子……还有半个头。那半边脸恰好对着他这边,现出一副见了鬼的惧容,独眼瞪得比牛眼还要大,里头尽是惶恐。

    吴长老明白过来,刚刚半空中接连传来的“砰”的响声,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主公不知道动用了什么仙法,直接将飞在天上的两个人给打爆了啊。

    如此一想,他……吐得更厉害了。

    那样的画面太过强烈,以至于,主公的红眼睛有没有立起来,他完全记不清了。

    他还在吐啊吐,沈云已然提着一个黑衣人跳回船上。

    “按内关穴!”他说着,将黑衣人随手扔进船舱人。

    吴长老听明白了。主公这是教他止呕。因为最初练《小***》是要配合穴位和经络推拿的。所以,象内关穴这样的穴位,大家都相当熟悉。他也不例外,立刻用力按住手腕内侧的内关穴。

    见竿立影,呕吐止住了。

    吴长老吐出一口浊气。

    不想,右前侧,“哇”的一声,又响起剧烈的呕吐声。

    他顾不得掏帕子去擦嘴,闻声望过去。

    是主公抓回来的黑衣人吐了。绝对是这家伙也看到了船头的那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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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皱了皱眉头,右手捏的剑指隔空轻点黑衣人的内关穴。后者掐着自己的喉咙干呕了两下。呕吐被止住了。

    他仰起头,眯缝起一双吊梢三角眼。

    不料,一道青辉乍现。

    紧接着,喉头阵阵发凉。

    他下意识的低头。

    结果,却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得了。只有余光瞥到一根样式寻常的旧竹箫抵在喉头上。

    刚才抓他来的青袍少年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无声无息的封住了他周身的穴位,令他再也动弹不得!

    “道友,有话,好好说……”黑袍人苦着脸,做出一副倒霉到家的样子,“我,我真的只是路过。我……”

    他看不透青袍少年的底细——他们按上头的命令,过来这一带抓一个仙符兵里的重伤都尉。结果,在半空中,他们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从底下的一只乌篷船里散了出来。

    他们动用法宝一看。只见船舱里躺着一具死尸。从被血染红了的战铠来看,恰好是都尉级别的。

    三人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错!正好是他们要抓捕的人。

    法宝的镜面上显示,船舱里还有两个大活人。他们仨按着性子,细细察看。

    船城的这个青袍少年身上有灵气,却无灵力波动,看着象是先天武者;另一个是中年男子,更弱,只是一个凡人武者。

    两只弱鸡!

    三人再度交换眼神。

    他们从同伴的眼神里都看到了一样的决断。那就是——斩!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剑。

    殊不料,自从穿上这身黑皮之后,就从未看走眼过的他们,这回竟是齐齐的看错了。并且是大错特错。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呼吸之间。

    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他们踢到铁板了。

    中年男子确实是只弱鸡。

    可是,那个青袍少年分明是个杀神转世。

    黑衣人认栽了,心里仍抱有最后一丝侥幸——这尊杀神面相嫩得很。兴许能骗过去。

    吴长老心里乐了,果断的站远一点,佯装掏帕子擦嘴巴,其实是掩去嘴角的幸灾乐祸:今儿可要大开眼界了。活到这个岁数,从来只看到仙官大人审别人。看审问仙官大人还是头一遭呢。不过,这家伙可真不老实。

    沈云懒得废话,握着青霜的手微动。

    青霜轻巧巧的在喉头下方拉出一条半寸长的血口子。

    “噗——”血如泉涌,刹那间染红了黑衣人的脖子根。

    “啊!”黑袍人惨呼。

    杀神手里的竹箫明明看着只是一件下品法器,却很了不得。就这样轻轻的一拉。他的脖子竟然象纸糊的一般,破出一条大口子。

    此时,他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只漏气的皮球。鲜血、温度,甚至全身之力,都正从这条大口子里迅速漏出来。

    这条大口子……不要多久,我就会被它弄死的!

    今儿真的是彻底栽了。看着象是先天武者的少年,其实是尊冷血杀神;明明就是一件不显眼的下品法器,随随便便拉一道伤口,就要置人于死地。

    如果不是被制住,动弹不得,他肯定这会儿已经象烂泥一样瘫远在地。

    “我招,我招!我全招了!”不敢再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黑袍人煞白着脸,尖叫着,“快,给我止血!我很快会死的!快……呜呜呜,求求你!”当即,眼泪与鼻涕横飞。

    吴长老在一旁险些惊落下巴——仙官大人怎么会是这副德性呢?真丢他家先人的脸!

    沈云面上虽不显,心里也是有点儿意外。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气坏了。不然,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这只黑皮的脖子上拉出这么深的一道口子来。

    只是这家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又不是伤在要害上,伤口也就是看着吓人些而已,根本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连吴长老都看得出来的伤情,不可能身为筑基二层的修士,分辨不出来。所以,至于吗?

    不过,这种作派好生熟悉。与仙庭养的废物点心们简直如出一辙。

    厌恶之情更甚。

    沈云没有理会,仍然只是冷眼看着。手里的青霜亦没有挪动半分。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黑衣人意会,不敢再求饶,耽误时间,哭着招了供:“小的是黑衣卫,奉了上头之命,过来抓捕一名东海的逃将。小的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不论。小的们有眼无珠,错将大人看成了那名逃将的同党……大人,饶命啊。小的们真的是奉命行事,真的……”

    沈云再也听不下去了,喝止道:“住嘴!”

    陈英一身的伤,都是坚守阵地留下的。他本来就是重伤不治,没什么活头了。在临死之前,帮李师叔送信。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东海逃将”。他是战亡的东海守将。

    再者,看过李师叔的绝笔信,他怎能不知这三名黑衣卫抓捕陈英的目的?

    这厮一口一个“东海逃将”的往英勇的陈英身上泼脏水,是欺负死人不会还口吗?

    简直是无耻之极!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东海逃将?他在东海浴血奋战,打落桑族人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这样污蔑阵亡的守将,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杀人灭口,就是杀人灭口,休得红口白牙的污蔑人!”

    黑衣人不由愣住。旋即,嚎啕大哭着喊冤枉:“大人冤枉啊!黑衣卫抓人,从来不许问是非曲直,只管奉命行事。小的真的不知道实情……”

    “够了。”沈云嫌恶的又喝止了他的哭闹,问道,“除了你们三个,还有其他同伙吗?”

    “没有。就小的们三个。”黑衣人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位东海……的都尉大人只是一名凡人武者。按规矩只派一名黑衣卫执行抓捕。上头说,据可靠情况,他出逃前偷了一件杀伤性极大的法宝护身。那件法宝是凡人武者也能用得的。上头怕一人难以制住他,所以才派了小的们三个。刚才,小的们不言明身份,直接下手,也是因为惧怕这件法宝。”

    太无耻了!

    就不能实话实说吗?不污蔑人,就不会说话了吗?沈云勃然大怒,提起青霜便往那家伙身上抽打下去:“我叫你胡乱咬人……”

    话未说完,他惊呆了——也没用灵力,就是这么打在左肩膀上,青霜竟然将黑衣人的整条左臂连左肩一并削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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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难以置信的拿起青霜。

    没错,仍然是下品法器。

    啊啊啊,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青霜是进阶型法宝。因为失去了主人,又长期没有灵气润养,所以,才接连掉品阶,沦为下品法器。

    在祖师的玉简里有提到,润养法宝的寻常作法就是先让法宝认主,然后收进丹田里就是了。

    可是,他按祖师介绍的法门,试过很多次,就是没法将青霜收进丹田里。

    真是奇了怪了。

    是以,他只能继续将青霜搁在百宝囊里。

    那里头也有灵气,应该也能润养青霜。

    刚才无意间将黑衣人的左肩连同左臂一并削掉时,他还以为是青霜晋阶了呢。

    结果不是。

    那么,他又没有往里注入灵力,青霜是怎么仅凭着下品法器之利,如此伤害到一个筑基二层修士的?

    在他拿着青霜发愣的时候,黑衣人起了大变故。

    沈云因为双手拿着青霜,左手一直掐着的定身术法诀自然而然的松掉了。

    于是,黑衣人凄厉的惨叫一声,两眼一番,蹲着的身子整个儿向后跌倒。然后,倒在舱板上,一动也不动了。

    吴长老也被自家主公的雷霆手段给吓懵了。

    待他回过神来,发现主公抱着那把半旧不新的竹箫在发呆;黑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泊里,那双三角眼里,只有眼白,不见黑眼珠子。

    心里一紧,他赶紧的上前,蹲下身子,捋起衣袖去探鼻息。

    没气了!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的抬起头来,禀报:“主公,他,没气了!”

    也不敢直接下结论说是死了。因为这位毕竟是个仙官大人,兴许跟凡人不一样,不一定非得靠口鼻进气出气。

    沈云回过神来,顾不得再看青霜,将之直接收进百宝囊里,也蹲下身子,伸手去探黑衣人颈脖处的脉搏。

    “没有脉相。他死了。”

    吴长老闻言,难得的满面错愕——黑衣人被伤得确实不轻。但据他所知,就算是换成一个凡人武者,也不至于这般的一下子死掉。即便是没有及时止血,拖上一时三刻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说,修士的承受能力还远不如凡人武者?

    这样也太荒唐了!绝对不可能!

    他不禁摇了摇头,以甩掉这个荒诞的推论,心里鄙夷的说道:这家伙分明就是被活活吓死的!

    沈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收回手的时候,他被颈脖上的那道尤在汩汩往外涌血的伤口吸引住了。

    按理说,以筑基修士的体质,这道口子应该已经自行止血了。

    怎么看着出血的速度反而比初创时更快了一些呢?

    肯定有古怪!

    他不由运转灵力,汇入双眼之中,凝神细看——这个不是祖师在玉简里介绍的招数,纯粹是他自创的。早在得到祖师的玉简之前,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个关于灵力的有趣运用,即,要想让某处的防护或者力量增强,便将灵力调运至哪一处便是。不过,其效果最多只能维持三息。比如说,想要右臂的力量在一瞬间增大数倍,那么,灵力注入右臂便能如愿;要想增强目力,就将灵力注入双眼之中。

    这一看,他整个儿石化了。

    那处伤口里竟然带着淡淡的黑气!

    正是这些黑气令伤口不但不能自行止血,而且令血液流得更快。

    天帝老爷,我弄出来的伤口,怎么可能带着黑气?不是只有魔修或者魔族才……

    沈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再次运转灵气,去看左肩上的大伤口。

    也有黑气!并且数量更多,颜色也要更浓郁!

    我……沈云心头大震,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举起一双手,死死的盯着。

    吴长老看到自家主公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握拳长叹——主公,心太善啊!

    且不说这家伙是自个儿吓死的,与主公何干!就算真是错手杀了,照他说也没什么过错。斩掉一只仙庭的爪牙,那根本就是为民除害,算不得什么错。更何况,本来就是这家伙和他的同伴们先冒犯的主公。刚才,如要不是主公足够敏锐,身手了得,他和主公早就成了无头鬼。

    这起子恶棍,平日里草菅人命惯了,就应该有主公这样的人制一制他们。活该落得如此下场!这叫做报应!

    “主公,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他上前将人扶起来,轻声提醒道。

    沈云放下了一双手,闭上眼睛,心思转得飞快:我怎么可能是魔修呢?应该是青霜的问题。吴长老提醒得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善后。还有,陈英的遗体要火化……等回到庄子里,再细究吧。

    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一双眸子已恢复了寻常的清澈明亮。

    “你说的对。”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汩汩冒血的黑衣人,拧眉说道,“这家伙,还有这条船,都必须烧掉。都尉大人死前有遗言,要我将他的遗体火化……你先带着他的遗体去岸上。“

    “是。”吴长老没有多问。刚才他从黑衣人的口供里大致听出来了一些原由。主公的人品摆在那里。主公与黑衣人的话,他自然是信主公。他猜测,这位白袍都尉绝对不会是什么东海逃将。并且,在死之前,定是与主公说了些什么。主公应该是被感动了,许下了一些诺言。象替其火化遗体,就是其中的一桩。

    唉,死得这般惨烈,还要被扣上逃将的污名。好不冤枉!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在陈英的尸体前抱拳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大人,我带您下船。您请息怒,污蔑您的黑衣卫已经被我家主公斩尽。您为守一方安危,英勇捐躯,功德无量,下辈子肯定是个会投个前途无量的仙胎。您安心的去罢。”

    此言不是向一个死人讨功,而是真心的劝解。他听老辈人说,人若是含冤而死,身上的怨气太重,会吓跑前来勾命的黑白无常。从而沦为孤魂野鬼,入不得黄泉道,投不成胎。

    天可怜见的!英烈不应该落得这般凄凉。他不忍这位大人壮烈捐躯,却被那起子黑心人弄得怨气冲天,继而错过了转世投胎的良机。



    沈云听了吴长老的祝祷,颇为动容。

    先前,李师叔在绝笔信里说,他穷尽此生,一心要维护的道统,从根子上坏掉了。

    这是他第二次在前辈们留下来的信里,看到与道有关的内容。

    师父至死念着,什么是道!

    李师叔应该是知道的。可是,李师叔却在绝笔信里说他对“道统”绝望透顶,以至于“道基”松散。

    什么是道?什么叫做道统?

    他至今还是没有找到答案。现在又出来一个“道基”。

    真是不懂,为什么要绝望呢?

    就因为仙庭与仙门的行径吗?

    沈云心里呵呵。

    老实说,他自打从牛头坳村出来后,就从未对仙庭抱有过什么希望。

    混迹市井、小小年纪的他很快的意识到了在这世上有这么奇特的一个存在,不管什么时候,它都能令他,还有和他一样的凡人,从心底里感到失望。并且永远都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这个存在就是仙庭。

    正因为如此,不管何时何地,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对这个仙庭不抱任何希望了。

    没有希望,又何来的绝望?

    现在回想起来,他恰好打认识到这一点后,日子越来越好过。

    经历的很多事,他但凡还对仙庭还抱有一丝希望。如今,他的坟头草都不知已经青了几回!

    不敢希望,也不抱希望,又何来的绝望?

    李师叔知晓的道,还有道统、道基竟与仙庭有关……沈云不由又呵呵。这样的道,不问也罢。

    沈云回神,恰好听到吴长老发自内心,无比虔诚的一番祝祷。

    一时之间,让他即便是面对着被扣上污名的陈英遗体,也觉得无比温暖,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从中看到了希望!

    因为他很清楚,搁在三年前,同样是同情同景,吴长老绝对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甚至是避犹不及。最多是背地里发出一声叹息而已。

    是因为他的努力,吴长老才变了。

    一样变了的,还有王长老、李长老、齐伯齐婶、苏老三……所有追随他的人,可以说,都变了。

    他们不再麻木,不再认为仙庭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一切欺压是天命,是理所当然。

    如今,面对仙庭的不平,他们会愤怒,会咒骂,甚至会反抗。

    这一切,全是因为他们开始用自己的眼睛审视这个世道,他们开始思考,他们开始变强。

    沈云从不担心被他们反噬。因为他本身就是他们中间的一分子。

    就象一滴水,从来不会被江河湖海反噬,相反,江河湖海还能赋予一滴水更强大的力量。沈云很小的时候就被仙庭的爪牙害成了孤儿,如果不是因为九姐,刘爷爷,傅大哥,师父,洪伯,集市里的屠夫大叔,杂货铺掌柜伯伯……这些和他一样的,万万千干的凡人,又何来今时今日的他?可以说,是他们给他开了眼,叫他开始认识这个世道,开始思考,开始变强。

    他既是不幸的,却又是最幸运的。因为大家看到他不幸,所以都垂怜于他,给予他的也最多。积沙成塔,竟造就了他的机缘。而他也还算争气,没有辜负这些机缘。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滴水对江河湖海的反馈,又怎么会被反噬呢?

    除非,有朝一日,他忘记了自己是一滴水,变成了想要奴役江河湖海之力的船。就象过去的天神宗,和这个仙庭一样。那时才会时时担心有倾覆之灾吧!

    真有那一天,他也不是他了。届时,不管沦为何等下场,皆是咎由自取。只能说活该。

    因为一滴水如果脱离了江河湖海,只会干涸,被蒸发掉。

    那不是反噬,是自作孽。

    除此之外,他的这份自信还源自于对万万千千的凡人的本质的认识。

    与仙庭的那帮泯灭了人性的畜牲不同,万万千千的凡人有一种共同的品性,叫做善良。这种品性是代代相传,已融进了骨血里,可谓根深蒂固。

    沈云本人可以说,就是这种品性的受益者。如果人心都是恶的,那么,当初那般弱小的他,现在只怕是被吃得连骨头碴子也不剩了吧。还谈什么变强变大?

    言传身教,潜移默化。也正是爹娘、奶奶、九姐,刘爷爷、师父……身边的这些被仙庭视为草芥的凡人,教会了他善良。

    因为心有善念,所以,绝大多数的凡人看向这个世道的眼神是善良的。

    所以,他们的身上才有着仙庭所没有的公正。

    这样的人群,如大海一般,能容纳百川,怎么可能反噬自己的一分子呢?

    同时,正是因这种品质,让沈云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当全天下心存公道的人,学会了用自己的眼神审视这个世道,学会了独立思考,请问,仙庭、仙门的谎言还能骗谁?

    当这样的人碰到欺压,都能奋勇反抗,请问,仙官大人们还敢这般放肆吗?

    对于沈云来说,现在的问题是,吴长老他们的人数还是太少太少了。绝大多数的人仍然麻木的匍匐在仙官大人们的淫威之下。

    扶弱助危,是侠义所在。沈云心所向矣。

    随着阅历的增加,感悟越深。他越来越认识到,此举不过是小侠小义。光做到这一点,对于平复这个乱世,好比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只有助越来越多的人开眼看这个世道,引领他们学会思考,教会他们自强自立的本事,才能改变乱世。这才是大侠大义。

    对,我就是要做一个大侠大义之士。

    这一刻,沈云感觉心头大亮。

    与此同时,丹田的正中心突然“毕剥”作响。

    呃,又有变故生!

    沈云暗运灵力,发现并无不妥之处,决定暂且放到一边。待忙完手头的事,再找个清净之所在,详细察看也不迟。

    吴长老祝祷完毕后,当即将陈英的遗体打横抱起,一个箭步跳下船。

    沈云等他立稳身形,这才跟着跳下船。

    “叭!”

    火球术立马出手。

    一团看似不显眼,只有鸡蛋大的火,被笔直的打到了黑衣人的尸体上。

    “呼——”

    火团一沾着尸身,立时以迅速不及掩耳之速度散开,只不过眨眼的工夫,整只小船都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吴长老本来是打算在岸上找一个干爽之处,先将陈英的遗体暂且放下,然后再折回来帮主公放火的。见状,抱着遗体,站在岸边,又一次石化掉了。

    不用说他,沈云自个儿也被震得一愣一愣的——火球术是从祖师的玉简里学到的。他以前不知道练过多少次。却是头一次看到自己打出来的火球有这等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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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摧枯拉朽。

    沈云与吴长老双双发愣之时,被削去顶的乌篷船,还有船上的一切,迅速被大火无情的吞噬。

    待两人回过神来,火没了。

    船也没了。

    更不用说船上的尸体与残块。

    唯有一江东流水缓缓流过。

    吴长老使劲的甩了甩头,瞪大眼睛往水面上搜寻着。

    没有,什么也没有剩下!

    啊呀呀,仙火真可怕……他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不得不提醒道:“主公,火化也要用仙火吗?”

    当时,陈英请求主公时,他不在场。所以,不知道陈英的原话是什么样的。反正,至少他自己不想死后被烧得连骨头碴子也不剩。在仙都,人们的习俗是土葬。火化是不得已的行为。被烧得只剩下一小坛子骨灰,视为残忍。本来就已经残忍,再要连骨灰也没有剩下,那就是残忍得令人发指了。

    而且,主公这仙火的速度快得没边。一旦使出来,连后悔的时间也没有。

    他希望主公能三思。

    沈云听懂了。好吧,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何火球术的威力变得这般霸道了。就象变异了一般。但确实如吴长老所提醒的那样,这样的火球术已不适合用于火化陈英的遗体。

    好在有百宝囊在,也不用担心陈英的遗体发腐。

    他说道:“火化之事,哪能这般草率?稍后再说。”说着,手一扬,将陈英的遗体收进了百宝囊里。

    吴长老顿时觉得手上一轻。

    “走,我带你去河对面,接着找马场。”

    “是。”

    沈云上前,与吴长老并肩而立,伸长臂揽住了后者的腰身。

    呼——,耳畔风起。

    眼前一花,吴长老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猛的提了起来。可是,心呀,胃之类的,都好象还没有跟上来……

    好难受!

    幸运的是,这样的情形只有几息。

    因为几息之后,身子急骤下落,飞快的追上了五脏六腑。

    紧接着,双脚又踩到了实地。

    同时,耳畔的风声骤停。

    “到了。”沈云松开手。

    这便过了河?吴长老讶然的睁开眼睛。

    一看,可不是已经过了河么!

    他张着嘴,远眺河的对岸。

    就是几息的时间!几息之前,他还站在河的那边!

    这已经不能用轻功解释了。仙术!必须是仙术!说不定就是腾云驾雾……

    顿时,追悔莫及!

    如果不是在主公面前,他肯定会捶胸顿足——自己为什么就要闭上眼睛呢?

    是问,有几个凡人能跟他一般幸运,飞上天去啊?

    “走了。”沈云见他面色只是微微泛红,并没有不适的样子,便决定继续赶路。虽然隔着一条河,但若真是黑衣卫寻过来,只怕河的这边也在他们的搜索范围之内。

    吴长老自然也知道这里不可久留,应了声“是”,紧步跟上。

    两人都比先前要走得快一些。

    走了将近半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已走了四十余里。

    遗憾的是,还是没能找到适合建马场的地方。

    不过,适合夜宿的山洞倒是有一个。

    “走,去那里边看看。”沈云招呼道。

    “是。”跟着在野外跋涉了两天多,吴长老看出来了,主公很擅长野外生存。而这一点却是他的短板。是以,他只管跟着主公的屁股后面走就是。

    走到山洞口,沈云铺开神识察探后,更加满意了。

    这显然是一处附近的猎户们常常落脚的地方:洞子不大,能容纳五六人夜营。里头处处有近期被收拾过的痕迹。最里边,还码着一堆柴火。柴火堆的上面,摆着一只黑砂罐子、一撂土瓷碗。

    没得让公主替自己探路的规矩。吴长老抢步上前:“主公,我进去探一探。”

    这两天多来,沈云也了解了他的行事风格,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吴长老扒开洞口的那蓬茅草,戒备的走进山洞。

    他很仔细。在里头走了一圈,看到柴火堆时,他还细心的用手指揩了一下黑砂罐子和每一只土瓷碗。

    “主公,里面好象近期有人住过。”他出来如实禀报。

    沈云答道:“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

    吴长老立刻懂了,问道:“今晚不会有猎户过来吧?”

    沈云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太阳下山,雾蔼沉沉。

    “天色这般晚了,按理说,不会了。”

    “那就好。”吴长老舒心的笑了。虽说在野外没有什么可讲究的,但是能够不用与陌生人共处一个小小的山洞,是件高兴的事儿。

    两人身上都带着吃食、热水。洞里又有现成的柴火,故而,不用再出去打水、拾柴之类的。

    洞子的正中间,垒有现成的石头火灶。

    吴长老从里面抱了些柴火,放在灶旁,取出储物袋里的火折子,生起火来。

    沈云也没闲着。他取出一个小型隔离阵,布在山洞里。

    此阵也是师父传下来的。不过,沈云得到它时,它还是全新的,没有被动用过。以前,沈云不识货,读过祖师的玉简后,才知道此阵是个好宝贝:有它在,能隔离金丹真人们的神识搜索。而对内,它的隔离是无效的。

    也就是说,外面的金丹真人们的神识会被隔离在外,进不来。但是,阵里的人,并不受影响,一样的可以神识外放。

    很快,布阵完毕。沈云放阵盘的阵心里放入一块下品灵石。此阵的隔离范围只有十丈,故而消耗也不大。一块下品灵石能维持两天两夜。

    一圈五色的灵光自阵心泛起,无声的迅速扩散开来。呼吸之间,这圈灵光已经抵达插在山洞四面的那四面黑色阵旗之上。

    四面阵旗齐齐发出炫目的灵光。

    嗖嗖嗖嗖——,灵光铺开,眨眼间,象一个五色的泡泡一样,附着在山洞里。山洞口泛着淡淡的五色光,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样的情形持续时间不长。三息过后,五色光渐渐隐去。一切看着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其实不然。如果有人自外闯进来,或者用神识搜索到这里,被碰触到的地方,又会泛起淡淡的五色光。

    吴长老又重新烧火——这两天,主公已经布了两次阵。这是第三次。可他真的是百看不厌。每一次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过过眼瘾。

    越来越觉得这次随主公出来,是赚大发了。

    沈云布阵,只是防范未然。

    不想,没过多久,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与吴长老正在用晚膳,山洞里的西北方石壁突然亮起了五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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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长老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定是那个方向出现了状况。他不由全身戒备,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家主公。好吧,那眼神里还闪跃着雀跃与亢奋——这是第三个晚上,终于仙阵有了反应,好期待哦!

    他自己尚且没有发觉,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家主公无所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沈云本人可没有他那么乐观和自信。

    因为能够触发隔离阵的唯有神识。

    而能够神识外放的,少说也是金丹真人。

    他根本不知筑基为何滋味,只是稀里糊涂拥用了筑基三层功力。

    这样的底牌,叫他如何敢主动挑战金丹真人?

    好在,自己也能神识外放……

    西北石壁上的五色光一闪而光。

    也就是说,那位金丹真人并没有怀疑这边,不过是寻常的搜索而已。

    沈云不动声然的将神色抽凝成丝,沿着地面,悄悄往西北方向伸探——这也是祖师在玉简里介绍的经验。她老人家根据数百年的战斗经验总结得出,修士的脚是最迟钝的。元婴以下的修士,他们的脚还察觉不到外来神识。

    而之前在仙都的时候,他偶尔从叶罡的闲谈里得知,现在的祝融修真界已经比不得天神宗没有覆灭之前。化神真君们是这片大陆上修为最高的存在,他们都卯着劲儿的提升修为,想成为独一无二的道君。故而几乎不问世事,一心修行,基本上已经不出来行走了。

    是以,祖师她人老家的经验可以一试。

    神识细丝一直探到岸边,也没有什么发现。

    咬了咬牙,他将之沿着河面,继续往西北方向探伸。

    不一会儿,神识细丝过了红水河,抵达对岸,继续往前延伸。

    翻过一块礁石,又往前走了丈许,终于,“看”到了一前一后相三步远的两双脚。都穿着黑色的鹿皮朝云靴,前面的那一双在靴面上绣了金色的云纹。

    这样的朝云靴,与白天的那三名黑衣卫身上穿的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那三位的靴面上都没有绣金色云纹。

    沈云心道:看样子前面的这位就是那位用神识搜索的金丹真人。

    很想将神识细丝往上抬一抬……

    可是,这位是金丹真人呢!

    被他发觉,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头,按下心中的冲动,让神识细丝继续趴在地上。

    他分析得不错。这两位确实是都是黑衣卫。站在身后,和白天的那三名黑衣卫都是前面这位的手下。一下子折了三名得力手下,身为队长,岂能不心疼?更重要是,脸面!

    黑衣卫办事,寻常的金丹真人都得退避三舍。今儿,他却一下子折了仨手下。

    这件事若不查出个水落石出,这张老脸以后往哪里搁?

    很快,队长大人将方圆五十多里的沟沟坎坎都搜查完毕。

    一无所获。

    他收回神识,一双秀气的细眉不禁在眉心拧成了大疙瘩:“那魔修定是逃了!”

    身后的那名筑基期黑衣卫闻言,头垂得更低了——不用看,他也能猜到,队长大人这会儿心情很不爽。如果可能,他恨不得能找条地缝,躲进去。

    好在,队长大人这回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自言自语之后,提声说道:“走!回营去禀报,说在这一带发现了魔修的影踪!”

    话音刚落,人已经跳上飞剑,冲天而去。

    待到后面的那名黑衣卫愕然的抬起头来,只看到了月色中的一个小黑点。

    魔修?

    大人是怕了吧!

    他后知后觉的打了一个大寒战,嘴里忍不住嚎出声来:“大人,等等属下……”慌里慌张的祭起飞剑,全速追了上去。

    魔修?沈云也吓了一大跳,嗖的收回神识。

    据祖师的玉简里介绍,论敏锐,人族修士远远比不得魔族与妖族;而在人族修士里,又以魔修为最。

    是以,以上将神识沿地面搜索的法门,并不适用于妖魔鬼怪,以及魔修。

    妖修?呃,没有听祖师提及,人族修士有堕入妖道的。而半人半妖的,那叫半妖。他们是被妖祖诅咒过了的存在,天生不能修行。

    “没事了。”他嗡声告诉吴长老,“两个黑衣卫在河对岸站了站,马上就走了。”

    吴长老伸手捋稀须:“他们是来找白天失踪的同伴的吧?呀,他们的速度可真快!”

    沈云答道:“应该是魂牌的缘故。”

    见吴长老一头雾水,他详细解说道,“修士有一种神通,叫做灵力。它是与众不同的。故而,有一种秘法。只要修士往特制的玉牌里注入一道灵力,便生成了他的专属魂牌。以后,他若是碰到了什么危难,哪怕隔着千山万水,魂牌都能有所感应。一旦修士殒落,魂牌会立时碎掉。”

    “所以,白天那三个黑衣卫的魂牌碎掉了,他们的两位同伴是根据魂牌的提示,准确的找寻到了河对岸?”吴长老说完,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夸自己的接受能力。于他来说,魂牌是匪夷所思的全新存在,他竟然一下子就接受了。

    再一想,不禁庆幸的抚掌而笑,“幸亏主公行事老道,一把火烧光了所有行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云突然明白了“魔修”何在——魔修动手后,往往会在现场留下或多或少的魔煞之气。也就是黑气。无独有偶,白天的时候,他自己就从黑衣卫的两处伤口里都发现了黑气。而那两处伤口,都是他所为……

    心莫名的虚了起来。他一口将手里剩下的那一小口白面饼放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早些歇息,明天继续找。”

    “是。”这一天,于吴长老来说,可谓精彩纷呈。他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味之中,故而,没有发觉自家主公的小小异常。

    沈云有灵力护身,夜里哪怕睡着了,也不用烤火取暖。他将石灶这边的空间让给了吴长老,自己走到里边的柴火堆下面,双眼微合,盘腿而坐。

    看着与前两夜一样,实则,此时他的心里乱哄哄的。

    魔修?那个金丹境黑衣卫嘴里的‘魔修’指的是我吗?

    我要是堕了魔,我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我不是魔修,为什么我在黑衣卫身上留下来的伤口里,会有黑气呢?这又要如何才能解释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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