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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从白玉璧的状况判断宝藏就在跟前,所以,无意与那些兽化的落桑族军士纠缠。不想,还真叫他猜对了。这一脚便踹开了一道隐门。

    站稳身形后,他不敢妄动,而是一手揣着白玉璧,一手执青霜,警觉的环视四周。

    眼下,百步之内,没有迷离的白雾,脚底也不是坑坑洼洼的黑泥地。耳畔更没有此起彼伏的兽吼声。

    他的面前,是一间气势恢弘的大堂。

    堂内不见任何的灯烛,却亮若白昼。四周空荡荡的,唯有正对着大门的那面白墙上嵌有一幅巨画。而所画之内容,恰好是一只白额吊睛大老虫站在陡峭的悬崖上,仰头长啸。

    “虎啸崖!”沈云不由脱口而出,“原来在这里!”

    狂喜过后,他连忙低头去看手中的白玉璧。背面的那一行小字,依然在。

    现在“虎啸崖”这三个字已解。但后面的那句“不三不四”又作何解呢?

    脚底的地面被整齐的划成竖直横平的方格。每一个格子都是三尺见方。沈云可不敢简单的认为,这些格子是此间主人的个人爱好,随意捣鼓出来的装饰。

    可是,另一方面,大堂之内的五行灵气与外边差不多,是一样的稀薄。这又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紧了紧手里的白玉璧,他对自己说道:“既然是白玉璧指引我来这里的。我不妨再听从它的指引,走到墙画跟前去。”

    于是,他试探性的将白玉璧递向不同方位的格子,观察其变化。

    呵,又叫他给蒙着了!

    很明显,白玉璧在左前方的那个方格时,闪了闪。

    沈云果断的跨入那个方格里。

    这时,地面有变化!

    身后传来“噗哧”一声。他连忙横起青霜,护在胸前,转身去看。只见他刚才立足的地面冲出一道磨盘粗的白色烟柱。三息之后,烟柱消失。地面上现出一个三尺见方、深不见底的黑洞来。

    “吼——”自里头,隐约传来奇怪的嘶吼。应该是某一种他不知道的巨兽。

    彻骨的寒意自脚底腾起。沈云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他若是踏错一步,是不是会掉入这种黑洞里?

    如此一想,更不敢妄动半步。

    继续用白玉璧寻路。

    这一次,白主璧指引他往左边平移一个方格。

    他不敢不从。

    果不其然,在他站到新的方格里时,原来的那个方格也是猛的喷出一柱白烟。然后,方格随着白烟一道消失,现出一个黑洞来。

    并且,两个黑洞迅速的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黑洞。而洞底的兽吼似乎靠近了一些。

    后面这个发现,令沈云的心呼的揪了起来。可是,事已至此,他已没得选择,唯有硬着头皮继续。

    如此这般,又走了六个方格。沈云往前挪了四行。每次走到新的方格里时,原来的方格都是变做黑洞,并与之前的黑洞迅速连通。

    是以,他身后的地面上已经现出一道狰狞的大裂缝。而洞里的不明兽吼声是确确实实的变大了不少。尤其是最近一次踏入新方格后,能感觉到脚底的方格被那低沉的声音震得轻轻颤动。好象怪兽会随时破地而出似的。

    好吧,他就是个乌鸦嘴。

    当他又往前挪了十行,来到大堂的正中间时,只听到“啪”的一声,一只闪着黑色的寒光,比他的脸还要在好几圈的尖爪突然从黑漆漆的地缝里探了出来,重重的扣在地缝的边缘。

    地面猛的晃了晃,“滋啦啦——”,现出数道大大小小的裂纹。

    沈云站立不稳,打了个踉跄。待他立稳身形,后背上的冷汗,刷的下来了——他的胸口离那寒光闪闪的尖趾甲仅隔着一个拳头那么远!

    啊,是那只怪兽!

    看着巨爪上覆着的每一根黑毛比筷子还要粗,沈云不禁两股战战。许久不曾有过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不能慌!不要慌!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令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照此情形,他若继续按先前的方式往前走,随着消失的方格越来越多,地底的裂缝也会迅速扩大。巨兽势必破地而出。届时,他只怕还未能挪到墙画前,已被其拍成了肉泥。

    不!不能再让地缝变大了!他使劲的甩了甩头,回头盯着近了一半的墙画,心思转得飞快:‘不三不四’到底是何意?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大老虫唯一完整画出来的左前爪上。

    老虎有四爪,可是,画上的这一只却只有一只虎爪是完整的画了出来。其余三爪,一只只是画了半个爪背,一只现一个后趾,还有一只甚至完全被遮住了,根本就没有画出来。

    而这只唯一完整画出来的虎爪也是有问题的。因为它的第三趾与第四趾之间居然分开来。

    世上哪有这样的虎爪?

    并且分开的爪趾恰好是第三根与第四根。它们之间的位置不正好就是“不三不四”吗?

    沈云恍然大悟,心道:这间隙正好可以放下白玉璧。没错,定是在这一处了。

    此时也容不得他再做更多的考证,因为只有天知道那只巨爪下一息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来。

    他当即祭起飞剑,纵身跳上去。

    脚底的方格并没有向先前一般喷出白烟柱,然后随之一起塌陷。

    顿时,沈云懊恼之极。如果不是左手拿着白玉璧,右手执青霜,两手都不得空,他肯定会用力的给自己一嘴巴子。

    真是笨死了!明明可以御剑飞剑,为什么不用?这下可好,虎啸崖到底会是什么情形,尚不得知。地底的怪兽却要被放出来了。

    沈云啊沈云,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修士,摆脱凡人的思维呢?

    沈云使劲的甩了甩头,从百宝囊里抓起一把坚甲护身符打在身上,御剑冲向前面的壁画。

    说时迟,道时快。一通巨吼过后,原本扒在地缝边缘的尖爪呼的抬起。旋即,一道劲风自地缝里冲出来。那尖爪骤然上抬,终于现出全貌。

    我的天,原来的尖爪不过是正中间的一趾。

    整只爪子看上去象是黑熊的前掌。不过,单是这一只爪子的分量就比得上十只成年大黑熊!

    眼见着,巨掌裹着凌厉的劲风,就要将整个地面拍得粉碎。而此时,沈云使尽吃奶之力,扛着风,恰好御剑飞至壁画之前。

    赌了!

    他准确的将白玉璧整个儿拍进那只虎爪的第三趾与第四趾之间。

    “哗——”那一处象是豆腐做的一样,白玉璧完全没入其中。与此同时,画上的大老虫飞一般的扭曲起来,化做一道雪白的白光。

    “铮——”白光发出金石之声,风驰电掣的斩向高高扬起来的巨掌。

    后者竟然怕了,呼——,半道里收了力,飞也似的缩回地缝之中。

    白光斩了个空。掉头,笔直的刺入地缝之中。

    下一息,整条地缝都被白光笼住。

    数息之后,白光终于消失了。此时,地面重新合拢,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裂出那么大一条狰狞的地缝的样子。如果不是上面的方格统统消失了,沈云险些以为自己刚才的一切全是幻觉。

    哦,还有一个大变化。

    壁画上原先画着大老虫的地方闪着五色亮光,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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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去进去呢?沈云好不纠结。

    刚才的巨掌真真的吓到了他。他不知道门里会不会也冒出另一只巨掌来,或者干脆就藏了一只怪物。而他的心里却没有第二枚白玉璧来护身。

    可是,若是不进门去,大堂里空荡荡的,貌似他今天只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了。

    哪有入得宝山,却空手回的道理!

    吐出一口浊气,沈云御剑探身冲进了那道五色门里。

    眼前一片雪白!

    呼——。

    冰冷的风,夹着砂粒似的雪粒儿,打在脸上,又冷又硬,真疼!

    沈云本能的打了一个冷颤,瞬间回神。

    夜空象一口巨大的黑锅,倒扣在头顶。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不见任何的云彩;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雪峰挡住了他的视线;山风咆哮着,裹着雪粒儿,在陡峭的冰崖上打转;脚底,深灰色的雾气象煮开了的沸水一般翻涌……

    这是哪儿?我该不是冲到天上去了吧?或者说,城主府有暗道通向修真境?

    沈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马上,他否决了自己的刚才的猜想。周边根本就没有五行灵气,但是,精纯的阴煞之气甚是浓郁。按照祖师在玉简里的介绍,这是是典型的绝灵之地。也幸好他的体质特殊。阴煞之气与五行灵气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这才没有一进门,便因为断了五行灵气而周身灵力被禁锢,倒头自飞剑上掉下去,直接坠入脚底翻痛的深灰色雾海。

    但后怕还是有的。

    沈云连声道“好险”,麻着后脑勺,低头定睛细看脚底的雾海。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雾海看上去象一锅巨大的沸水,全是因为阴煞之气自底下不断上涌,却被从大雪峰上不断刮下来的冰雪小旋风给牢牢的“摁”住了。

    可不就是摁住了吗?裹着雪粒的小旋风不断的自冰崖上刮向雾海。但凡它们所到之处,阴煞之气迅速下沉。待小旋风刮过之后,那一处的阴煞之气又重新涌上来。但很快,下一道小旋风又至,于是,刚腾起来的阴煞之气,又急急的沉了下去。看上去,就象是小旋风将阴煞之气生生的给摁进雾海里一般。这也是雾海为什么跟煮开了一样的缘由所在。

    眼前的情景,叫沈云脑海里不由冒出了“封印”两个字。

    也不知道大雪峰底下封印的是什么魔物。他的视线被大雪峰,还有底下的雾海,一起给遮了个严严实实。是以,他决定先去大雪峰之巅探一探。

    这里离山顶并不远,看着只有两百来丈高的样子。沈云提气,沿着陡峭的冰崖,御剑直上。

    因为是逆风,所以,感觉有点儿吃力,速度大打折扣。费了差不多半刻钟的样子,他才爬升至大雪峰的顶部。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这时,沈云才发现,原来大雪峰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山,而是一条连绵的大山脉。具体的来说,它象是一个全身覆盖着坚冰的巨人,展开一双长臂,合抱成圆。而他刚才就是自它的怀里,御剑飞出来。

    它的背面,是大大小小的小雪山山脉。这些小山脉比大雪峰要低矮、纤细得多,它们象太阳的光芒一样,围绕、支撑着大雪峰。

    以沈云之目力,站在大雪峰之巅,竟然无法看到小山脉的尽头。感觉这一方天地,除了黎黑的夜空,就只剩下无尽的雪山。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特之地!沈云叹为观止。与它们相比,他就是一粒砂石般的存在。既渺小,又卑微。

    同时,他更加好奇了——显然,城主府是通向这处秘境的入口。那么,城主大人的祖上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世世代代守在这里,又是为的哪番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刚才在雾海之上,还是在这里,他都再也找不到五色门了。这叫他如何离开啊。

    发现这里是一处绝灵境后,沈云已经放弃了寻找灵石的念头。现在,他只求能发现回去的路。

    可是,山巅到处都是光秃秃的,除了大大小小的旋风在呼啸,连块碎石也看不到。更不用说旁的了。

    该往哪边走?沈云长这么大以来,难得的没了主意。他一边茫然四顾,一边拼命的安慰自己:别慌。绝灵境就绝灵境。反正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再说,百宝囊里有足够维持一个月的热饭热菜,还有满满的一大缸热水。我就不信,一个月之后,还找不到出口。

    如此一想,心神又大定。再看向打着转儿飞快的挪动的大小旋风,他竟然一眼看出,它们似乎是有源头的。

    象是脑海里划过一道亮光。他一把给牢牢抓住了——去把源头找出来。说不定出口就藏在源头里!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再一次祭起飞剑,跳了上去,高高升起。

    居高临下,立时,小旋风们的走向一目了然。

    猜对了!它们果然是有源头的。

    所有的小旋风都是从这个源头传出来,然后,象四面八方扩散。象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挡住了那些原本是往其它方向去的小旋风。最终,所有的小旋风都是沿着冰崖而下,落入中间的雾海,源源不断的“摁”住想要自底下涌上来的阴煞之气。

    不用说,那双无形的巨手,即便不是封印,也是与封印类似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在不断生成小旋风的源头,定能知晓。

    沈云欢喜极了,循着风向,御剑飞过去。

    很快,他飞至一块巨大的平地上空。

    所有的小旋风都是自它的正中心刮出来的。

    而它的正中心……好生眼熟!

    沈云皱了皱眉头,很快想起来了。径圆十来丈的正中心呈圆形,覆盖着晶莹的冰雪,闪闪发光,象极了一块巨大的美玉。白玉璧!它分明就是一块放大了千百倍的白玉璧!

    本来就是白玉璧带我来这里的。那么,出口的秘密肯定也在它身上。

    沈云连忙降下飞剑,靠近白玉璧。

    离得近了,他发现白玉璧的表面竟然刻有两圈巨大的文字。它们被厚厚的冰雪覆盖,每一个都有成年男子那般高。

    更让他吃惊的是,两圈文字,一圈是符文,另一圈竟是魔文。它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即,永生永世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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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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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修真者与魔族联手封印起来的!

    沈云发现自己便是敲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两派联合起来。

    他又细细看了那两圈巨大的文字。

    古朴而又充满沧桑……隔着厚实的坚冰,他竟然从那些文字里读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丹田为之一震。灰白色大气团的正中心突然泛起一圈白光,那熟悉而又神秘的古老力量涌了出来。象是在应和坚冰下的文字。

    沈云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血红。

    尸山血海里,两双巨大的血手紧紧握在一起,自从天而降,拍下一道封印。

    夺目的亮光冲天而起。顿时,天地间的血色被照得完全褪了色。

    天旋地转之中,一座巍峨的高山拔地而起。它象一位巨大伸开双臂,牢牢的箍住一团巨大的黑影。

    那团黑影自然是拼死挣扎

    眼见着高山摇摇晃晃,竟要被它挣扎。这时,两双巨手再次联合结印。在高山的四周,无数大大小小的雪山钻地而出。它们象太阳光一般,拱卫着高山。后者立时安稳了,不再摇晃。

    渐渐的,黑影的力度弱了下去。最终化成了一团浓黑的阴煞之气,被牢牢的禁锢住。

    天地终于安定了。亮光迅速收敛,最终凝结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团,烙在高山之巅。

    两双巨手各自掐出指诀,翻飞如花。白色光团之内,现出两圈飞转着的文字。这时,那两双巨手又齐齐的做了一个手印,文字定了下来。

    外圈的是符文,内圈的是魔文。两圈文字都是一个意思,即,永生永世封印。

    这时,两双巨手象流沙一般,在半空里迅速消失。

    其中一双巨手在完全消失之前突然勾了一下手,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势,又打出一道指诀。巨大的封印上化出一道虚影,变作一块白玉璧,飞一般的破空而去,转眼就没了影踪。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阴煞之气使然,这一方天地俨然成了冰雪的世界。阴煞之气也变得越来越不老实,时不时凝结成一只巨大的利爪。

    另一方面,每一次都是不等它完全凝实,冰崖上刮下来的大小旋风们,便将之撕得粉碎。

    不过,很明显,阴煞之气不但凝成利爪的间隔越来越短,而且利爪也越来越凝实。

    有一天,这只利爪竟然顶住了旋风们的攻击,完全凝实。

    眼见着它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就要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封印里的两圈文字突然自动的各自转了一圈。封印明显比先前小了一号。但是,生成旋风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

    骤然增多的旋风们重新将那只刚刚凝实的利爪完全包裹住。

    利爪飞快的变形,试图挣扎……双方竟是势均力敌,僵持了下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动过的夜空里突然现出一道细继的裂缝。刺眼的白光自那裂缝里照了进来。

    利爪为之一振,撕开了大小旋风们的包围,呼的伸向那道裂缝。

    封印里的文字再度旋转。它迅速变小,同时,大小旋风的数量再度急增。

    可是,利爪已完全凝实,大小旋风们竟然完全奈何它不得。

    封印里的文字再度飞转,生成更多的旋风……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越来越多的旋风汇聚起来。它们企图凝成一把与高山齐高的巨刀。可惜的是,夜空里的那道裂缝越来越大,自内照进来的白光也是越来越强烈。不多时,这一方从来没有过白天的世界,竟然有一种天将亮之势。被白光照着,巨刀往往是刚一成形,下一息便自形土崩瓦解,完全对利爪够不成了威胁。倒是封印因此而消耗巨大,在急速的变小。

    照此情形,利爪根本就不用做什么,封印也很快就会被耗空。

    显然,利爪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对于凝了又散,散了再凝的这把巨刀,它根本不予理会,只是一心一意的去扒那条开裂缝。

    成果很显著。裂缝在迅速扩大,它的尖爪已然探进了裂缝之中。貌似下一息,它便能扒开整条裂缝,拍开夜空。

    不想,就在这时,突生巨变,形势亦随之发生了根本性的翻转。

    只见,忽然间,一团雪亮的白光自裂缝里飞冲进来,转眼之间,落在封印之上。

    瞬间,封印之上,豪光大作,将这一方世界照得惨白。

    利爪被绞得粉碎,裂缝迅速消失……十息不到,世界终于又安定了下来。

    豪光收敛。封印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自它的中心,不断的生成大大小小的旋风。旋风们沿着冰崖刮向环状的山谷。在那里,阴煞之气每每泛起,便被旋风们毫不留情的按下。

    呵呵,折腾了一番之后,阴煞之气象是伤及了根本,竟然远不如封印初成之时。照此情形,它怕是再也威胁对封印够不成威胁了。

    丹田里,那道熟悉而又神秘的力量消失了。

    沈云打了一个哆嗦,瞬间回神。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御剑,而是盘腿坐在巨大的封印前。身上裹着一层冰雪。稍微一动,便“咔嚓嚓”的直掉冰碴子。

    不过,此时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勾着头,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丹田——自雾气团中心涌出来的那股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它竟然能与封印相应和,让我“看”到这里的过往。

    然而,盯得一双眼睛发了酸,那股神秘力量也没有再出现。

    沈云始终无解,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输的收回目光:“罢了。”

    此行不虚。两双巨手联合结印,以及阴煞之气凝成利爪,与封印斗法……这些都令他受益匪浅。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封印初成之时,化成虚影,破空而去,还有,最后自裂缝里冲进来,拯救了这一方世界的那团白光,便是城主大人托付的那枚白玉璧。

    它的回归,使得封印终于完整,从而力量大增。生成的旋风源源不断,再也没有空隙。

    被封印的那团黑影自此再也钻不了封印的空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沈云不知道它为何物,但是,本能的对它喜欢不起来。因为那一片尸山血海,便是它的杰作。再者,在虎啸崖前,他也是见过它的部分真容,充分领教到了它的厉害。若是被这东西得逞,挣脱封印而去,势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天地变色。

    也难怪城主大人将白玉璧托付给骆严时说,此物关乎全城百姓之性命。

    先前,他还以为城主大人言辞夸张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年代过于久远,城主大人其实也对白玉璧知之不全。

    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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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天演场。

    “啊呀!”

    一位天演者突然轻呼。

    此时,本次天演已初见胜负。而方才轻呼的天演者正是将要获胜的那一方。

    是以,听到他失态的轻呼,其余人无不引颈相望。

    原来是摆在他面前的天演盘这一边突然腾起了数条红艳艳的火舌。而这位天演者的反应也够快,最初的失态过后,翻手化出水,兜头浇在那火上。

    火舌瞬间被浇灭了,天演盘这一方,浓烟滚滚。

    这位天演者使劲的挥袖,不但没有驱散浓烟,反倒是一张白脸被喷成了黑脸。好不狼狈。他无奈的将手里未用之棋子扔回棋盒里,耸肩摊手:“我弃子。”说罢,也身形一晃,下了天演柱。按规矩,与第一位弃子的天演者站在一处。

    “啊——”现场爆出一阵惋惜的轻呼。

    好可惜,这位天演者眼见着就要赢了,却成了第二个弃子的,与胜利无缘。

    不想,天演场上再生变故。

    那浓烟一摇,竟然呼的一下笼罩住了整个天演盘。

    余下的三位天演者联手施法,很快,浓烟被驱散开来。然而,天演盘之上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现场险些惊落一地下巴。自举行天演以来,历经数百场,今天这种情形可是头一回发生。

    围在场外观战的人们议论纷纷:

    “啊,怎么回事?”

    “就是,全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还比不比啊?”

    “比什么比?照我说,如此最好。反正我们这边的天演者早就弃子了。接下来再怎么比,也与我们无关。”

    “对,现在谁也没赢,应该算是和局吧?”

    ……

    三名还在斗法的天演者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看向正前方的主持高台。

    本次天演的主持仙尊天庭派来的北极仙翁。天演出了大纰漏,他身为主持仙尊不恼,反倒心底生出阵阵喜意。无他。他素来护短。在代表天庭出战的天演者被暗害,不得不弃子认输的时候,他便对本次的天演完全失去了兴趣,在主持台上完全坐不住了。如果不是司命星君传来暗语,说天帝有旨,天演者可败,但天庭之道统决不能败。而他也有心想看天帝要如何维护天庭之道统在残局里不倒,所以,才没有甩袖走人。

    可惜,看了许久,也不见天庭这一方的战况有什么起色。他心里不免起了嘀咕:我真是被气昏了头,竟然相信天帝老儿的荒唐之举。

    这会儿,见天演盘上面的情形完全不可视。北极仙翁面上不显,心里却连道:痛快!早要是着火了,该多好!

    当然,身为主持仙尊,他不能袖手旁观。当即命底下人去查看天演盘。

    不一会儿,底下人回报:“天演仍在继续,但是覆盖在天演盘表面的天演镜被浓烟熏坏了,所以,天演盘上的情形无法显示出来。重新换一面天演镜的话,需要十二个时辰。”

    “那便暂且休战。”北极仙翁心里乐开了花,起身,朗声宣布,“封盘十二个时辰。”

    这一次的天演,说是五方比斗,但其实,一直都只有天庭这方的天演者是真正的单打独斗。其余四方早有默契,暗中联起了手,小动作层出不重。可惜,这些小动作全是压着线来,并不算违反规矩。

    总之,天庭这次是被那四方给黑了。偏偏他身为主持仙尊,在自家的地盘上,却拿那四方没有一点办法。你说,这心里窝不窝心!

    九重天的十二个时辰,于新生之鸿蒙界可是十几二十年呢。天演盘虽然被封起来了,那三位天演者无法操作,但是,天演却是持续的。鸿蒙界众生的日子照过。在这十几二十年里,没有所谓的“天意”干涉,那一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天帝最在乎的道统能否在残局里坚持下来?他真的很好奇。或者说,在他看来,这才是天演里最大的看点。

    三名天演者闻言,齐齐的看向第二位弃子的那位天演者。

    后者快速的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们仨的眼底立时全带上了笑意,各自朝主持高台行礼:“谨尊主持仙尊之法旨。”

    天演场上的各方陆续离席。在外场围观的人们自然很快走了个精光。唯有巨大的天演盘上时不时泛起各色灵光。

    鸿蒙界,祝融大陆。

    沈云心里美滋滋的。这一次,他虽然没有如愿的得到灵石之类的宝藏,但是,却收获更大。不说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封印,单单是那两双巨手先后翻出来的指诀、手印就有近千道。与之相比,紫瑛前辈传给他的那些指诀与手印,完全不够看了。如果将它们统统融汇贯通,真正掌握……啊,光是想一想,就令人心潮澎湃,感觉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些指诀里,有一道是召唤白玉璧离开这里的。

    沈云一边回忆那道指诀,一边不驱动灵力,慢慢的比划着手势。十遍之后,已然练得纯熟。

    “试一试吧!”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激动,用尽全力,将这道指诀打在自己身上。

    一道白光瞬间笼住他的全身。眼前一花,脚底猛的一空,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

    有效!它果真是离开的法门!

    沈云心头大喜。

    下一息,双脚“咚”的一下落在了实地上。眼前骤然大亮。

    紧接着,身后传来各种各样的野兽愤怒的咆哮声。

    沈云定睛一看,四周都飘荡着白色的迷雾。

    这是哪里呀,好象有点儿眼熟……他摸着头,转过身子,回头张望。

    十步开外,立着一道丈二高的苇席。

    啊,想起来了!我这是在城主府的外围!

    没想到,出口竟然在这里。他展开右手,施展掐算术,飞快的推算这里的具体方位。

    很快,结果出来了。按骆严给的方位图,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原城主府后花园东北角的外面。

    这一带应该也有暗哨的。不过,它们应该是全都冲进里头去了,所以,倒叫他捡了便宜。

    没有理会墙里的热闹,沈云施展“穿云步”,全速离开。

    回到家里,看到屋里的钟漏,他大吃一惊——原以为在那一处冰雪的世界里折腾了大半宿,不想,包去包回,他总共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有了晓泉秘境里的经验,他立马意识到是那方冰雪世界里的时间流的问题。

    本来那里面充沛且精纯的阴煞之气已让他心动不已,现在又多了时间流这个修行利器……沈云激动极了。庆幸自己刚才有先见之明,第一时间记下了出口的精准位置。

    今晚,去试一试,看能否反过来,从出口再进入那方秘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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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全城禁严。全副武装的落桑族军士挨家挨户的搜查所谓的“飞贼”。人们当面不敢说,暗地里将这位飞贼”尊为“飞侠”,推祟不已。

    既是全城搜查,骆府也不能幸免。上午的时候,除了搜查的军士,先前那个劝说骆严与他们合作的说客再度上门。

    骆严在听说全城禁严的时候,就防着这厮登门了。是以,他早早的化好了病容妆,头戴大毛帽子,身上盖着一床大棉被,坐在轮椅上等着。

    那中年男子带着一队军士冲进来,看到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显然大吃一惊:“骆君,你的病还没好?”

    上次来,他亲眼看到奄奄一息的骆君吐了血,以为定是活不长久了。所以,便回去安安心心的等着骆家报丧。不想,过了一个多月,仍不见骆府门口挂白。他觉得自己被骗了。恰好今天全城禁严,他亲自带着人过来搜查。

    来之前,他都打算好了:我以诚相待,姓骆的却这般欺骗我,简直是良心大大的坏了,罪无可恕。他们祝融人不是有一句话说,你做得了初一,我就做得了十五吗?这回,我不会再客气。不管姓骆的与昨晚的飞贼有没有关系,他们俩都必须是一伙的!到了军部的大牢里,我就不信撬不开姓骆的的嘴。

    不想,竟然看到的是这么一副情形。

    骆严对自己这回的病空妆非常有信心。因为这是主公亲自给他易得容。化好后,他自己,还有身边的人都觉得无可挑剔。除了易容,他还在主公的指点下,往身上打了一道敛息符,同时,收敛灵力,闭上周身所有可以闭合的穴位。表里相结合,这病容简直是天衣无缝。刚才装成这副样子去见老母亲。老母亲看到他,当场就痛哭了起来,以为他真的病入膏肓,将不久人世。吓得他连忙运转灵力,让自己那微弱的气息迅速恢复如常,这叫稳住老母亲。

    而现在看到这位说客的反应,他装病的信心更足。歪在硕大的轮椅里,弱声说道:“叫深井大人失望了。在,在下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张大嘴巴,象个破风箱一般的喘着粗气。

    这副德性哪里还能去军部的大牢熬刑!分明是连一巴掌都禁受不住。深井不由拧眉。他不喜欢这种失算的感觉。非常不喜欢。当即,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演戏要演全套。骆严这会儿连气都出不赢,自然回答不了。他装出着了大急的样子,于是,气息更加不稳了。

    负责推轮椅的小厮不过十五六岁,是不知情的,见状,急得满头大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慌乱之中,他还牢牢记着管事的吩咐,探下身子,替大老爷抚胸,战战兢兢的说着:“老爷,吸气,用力吸气……”

    居然没有人回答自己!深井气极了,一把扯过小厮:“说,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吓人。可怜那小厮,平时挺伶俐的一个人,这会儿吓得两股战战,上牙嗑得下牙扎扎作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还好,事先,管事看着他把话背得滚瓜烂熟,牢记于心。所以,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后,事先背好的词立时涌到了嘴巴。他结结巴巴的答道:“老,老爷他,他中了毒,毒气深,深入肺,里。治不好了。以,以后都只,只能用汤,汤药养着,不能劳,劳心费力。”

    他的话刚落音,后边,骆严两眼一翻,头一歪,在轮椅没了动静。

    “老爷!”守在旁边的管事立刻尖叫着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老爷昏过去了。快,快去把温在火上的汤药端过来,快!还有,火盆,赶紧的上个火盆!”

    “是。”下人们跟屁股被火点着了一般,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汤药来了;烧得通红的火盆也来了。

    管事一把接过汤药,全泼在炭火上面。

    “滋啦——”,烟雾腾起。刺鼻的药味迅速蔓延开来。

    “快,将轮椅推近一些。莫走了药气!”管事急声吩咐。

    “放肆!”一个多月不见,深井的官话长进了不少。他避开那温润的药气,吼了起来。同时,放出威压。

    “当啷”一声,管事手里的药碗被惊落。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

    “大人,大人息怒!”管事离他最近,最先感受到他的威压,膝头一沉,哐唧跪了,“是是郎中教我们这样给,给老爷用、用药的。”

    “是啊。”其余人也跟着跪了,狼狈的附和着,证明管事说的全是大实话。

    而深井见骆严在自己的威压之下,仍是一动也不动,心中的猜疑顿消——这种情形,只有两种解释。一是,自己的修为不如姓骆的,所以,威压对他无用;还有一种就是,姓骆的真的是昏死过去了,所以,威压也于他无用。姓骆的只是一个凡人大武宗,即便是在巅峰状态,也扛受不住他的威力。所以,只有可能是后一种情况。这个痨病鬼是真的昏死过去了。再者,据他的观察,这厮现在面若金纸,气如游丝,也不象是能装出来的。

    “废物!”他一把将手里的小厮扔在地上,气呼呼的下令,“撤!”话一出口,自己率先转身离开了。

    于是,哗啦啦,跟随来的落桑族军士转眼走了个干干净净。

    身上的威压终于没有了。管事却不敢大意,胡乱的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脸,招呼不明真相的下人们:“快,将老爷抬进屋里去。”

    “是。”

    里头的慌乱,刚出主院门的深井听得真切,心道:果真是中毒太深,蚀空了肺脏。姓骆的完全废了。祝融人实在是太阴险了!刚才的汤药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动手脚……

    如此一想,他风风火火的,走得更快了。

    骆严被抬回屋里后,继续装昏迷。直待门房那边报信,说落桑族人全撤了,这才睁开眼睛,一把掀开厚棉被,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急急的走进了旁边的屋子。

    “主公,您看清楚了?”一进门,他迫不及待的问道。落桑族人实在是太狡诈了。他心里完全没底啊。

    沈云正在桌案前画符,闻言,抬起头来,轻轻一笑:“嗯。深井不过是青阶中期的修为,他还看不破你的易容。我给你多画几张敛息符备着。”因为接下来,他要尝试再入冰雪秘境,有可能顾不到这边。



    安排妥当后,当晚,沈云又换上夜行服,前往原城主府所在地。不过,这回,他径直去了原城主府后花园的东北角外面。

    昨晚,“飞贼”造访,出入军营重地,有如无人之境。落桑族人大为恼火之余,立刻将防守提及战时状态。巡逻队往来如织,暗哨的数目也翻了倍。

    不过,这些对沈云一点用处也没有。凭借着迷惑术,他畅通无阻,悄然无息的摸到了目标位置。

    是这里了。确定准确无误后,沈云敛神,双手翻飞,结印,果断的打在自己身上。

    这是他反复回忆在秘境里“看”到的指诀,还有结印,结合白玉璧化成虚影离开的前前后后,那两双手巨手的动作,花费了差不多四个时辰才琢磨出来的结印手法。

    说来真是巧。那些指诀,还有结印,与他从玄清子那里学得的上古禁制术有异曲同工之效。是以,他尝试着用掐算术去反证其中反复出现的那几道指诀。结果,发现它们有开启、破开之效。

    于是,他将这几道指诀练到纯熟之后,动用灵力,牛刀小试。竟然意外结印成功,叫他穿墙而过。

    是真的!他试过好几次。不管是薄薄的木板墙,还是厚实的砖墙,他都能直接穿过去。

    再联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进入虎啸崖时,感觉象是踢开了一块厚实的门板。他忍不住跃跃欲试——兴许用这个结印法门,能从出口处重新进入秘境。

    没有白玉璧为引,如果该结印打不开秘境的出口,他再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打道回府,就此放弃。

    运气不错。真的叫他猜中了。这几道指诀结印之后,他的面前真的凭空现出一道五色门。它小小的,恰好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与先前白玉璧在虎啸崖的墙画上打开的那道五色门,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是成了?沈云没有迟疑,第一时间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眼前一黑,扑面而来的是裹着雪粒的冷冽罡风。

    不同的是,这回,耳畔没有呼呼的风声。并且,他抬起的脚,踩的是实地。

    沈云跨过五色门,回头一看。好似刚才是幻觉一般,背后只有漆黑的夜空,以及一片冰天雪地。那道五色门连影子也不见有。

    再低头一看,冰崖之下,阴煞之气汇成的雾海翻涌如昨。

    没错!我是真的回来了!

    他先前猜得没错。封印特意让他清清楚楚、原原本本的“看”到过往的种种,就是为了教他这方秘境的由来,以及进出的法门。

    只可惜,城主大人的祖上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竟然没能将白玉璧里最大的秘密传下来。以至于传到城主大人手里,白玉璧变成了“关乎全城人性命的藏宝图”。

    沈云叹了一口气,御剑飞到巨大的封印石正中心。这时,他意外的发现,明明是生成大小旋风的源头,本身却是个无风之所。在整个秘境里,怕是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避风之所了。先前,他还做好了顶着风雪练功的准备呢。

    冰雪秘境里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灵石矿。但在沈云看来,它确实是一个大宝藏。因为这里有海量的精纯的阴煞之气,和差不多十倍的时间流。

    另外,与世隔绝,清静之极。

    这样的地方,用来练功,简直不能再好了。

    不过,他也担心山谷里被封印的那只不明身份的存在捣乱,所以觉得偌大的一片冰雪世界里,唯有在封印石前练功,最是安心。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沈云先是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只沙漏,将之摆在自己的身侧——秘境里没有日昼之分,不好分辨时日。有了这只沙漏计时,他便不用担心会在里头呆得太久,误了与赵宣的联络时间。

    然后,他屏弃杂念,气沉丹田,开始练功。

    虽然此处没有五行灵气,只有阴煞之气,但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一个大周天下来,他喜滋滋的睁开眼睛。在这里走一个大周天,便灵力与神识双双达到巅峰状态,其效果相当于在外边走两个大周天!直接翻番!

    只是如此一来,不能再练功了。

    沈云心中一动,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张小炕桌摆在身前,又取出夜明珠置于案头。然后拿出符笔、符纸、朱砂墨,与往常一般,开始画符。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练完功后,灵力与神识双满,便开始画符。待两者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练功。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才换成练拳和练剑。

    精纯且浓郁的阴煞之气对于画符没有显著的提高。与在外面一样,他画了四十道三阶符之后,灵力先告急。细细数了一下成果,五成上品符,四成中品符,一成下品符。也是平常的水平。

    这里的时间流可是十倍呢!如此算来,其实也是在外边的十倍成绩。沈云美滋滋的收了笔,又开始练功……

    秘境空旷得很,又没有人烟,是绝好的练武场。沈云再也不用担心惊扰了旁人,不管是练拳,还是练剑,终于可以完全放开灵力。再者,这里的风雪也最无情最冷酷的陪练。是以,自从突破先天境以后,他再也没有如此畅快的打过拳,练过剑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上的衣服不堪风雪摧残,三两下便被跟小刀子一般的旋风撕得破破烂烂。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他索性除掉里外衣裳,只着一条大裤衩,从百宝囊里寻出一张老虎皮披在身上,外面再用腰带束紧。于是,一件虎皮短袍便成了。

    再用从尸修那里得来的黑色小皮绳系住。

    呵呵,虎皮袍厚实暖和,又宽宽松松的。沈云试着踢腿伸胳膊,发现一点儿也不碍事。接着,他穿着它去试了试风力。结果,惊讶的发现,象刀子一般快的旋风竟然只在虎皮袍上落下数道深深的印子。但是,腰带太渣了,见风就断。

    这可是在百宝囊里能找到的最粗的腰带。

    沈云在百宝蠹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小皮绳。这是上次他从尸修那里得到的一件魔宝。一直没有试着将它激活……唔,用来当腰带正好合适。

    他试着将之系在腰间。

    挺好的。

    又去试了试风力。

    不愧是魔宝,就是厉害。小旋风完全伤害不到它不说,而且,它很明显的还护住了虎皮袍。因为沈云发现,自己接连经过两道旋风。虎皮袍上却只是被削落了薄薄的一层绒毛,明显好过先前。

    照此情形,这件虎皮袍少说也能在秘境里穿个十天半月的。

    沈云心道:没想到小皮绳如此管用,总算解决了在秘境里的穿衣问题。等出去后,多去寻些厚实的好皮子来。



    沈云估算得没错。这件简易的虎皮袍穿到第十三天时,终于也破得穿不成了。算算时间,外面也过去了一天一夜多,快到与赵宣联络的时间点了。是以,他重新穿戴好,往身上打出一道指诀,离开了秘境。

    看清周围的情形后,沈云长吁一口气。太好了,出口的位置没有变。

    看看天色,这会儿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他直接出了城,寻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偏僻小山头,坐等天明。

    这些天,他在秘境里闭关,也是严格按照往常的习惯作息。每十二个时辰里,必定睡足三个时辰。刚刚出来时,他才饱睡过一场,是以,这会儿一点困意也没有。

    见天色还早,他索性拿出一块玉简握在手里读着。待这枚玉简读完,天边也终于露白。

    到了与赵宣联系的时间。他这边无事,是以,主要是向赵宣报平安,叫他勿念。至于冰雪秘境,那里面既没有五行灵气,又没有日月精华,对赵宣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没有说。

    很快,赵宣的回讯到了。他简要的汇报了南北铺子的进展。经过考察,他打算先租一个门面暂且卖一批南货。待这批南货出手,换了钱,他再收一批北货,赶在年节前,带回菱洲省城去卖。他算好了,这两趟货贩下来,扣去他们的花销,余下的进益,足够在凉洲省城买下一个带后院的小铺子。那样的话,明年春种之后,他们再贩一批南货过来,就能正式置办铺子了。有了自己的铺子,在这凉洲省城才算是正式立了足。

    沈云听完,忍不住苦笑,心道:伯堂这是在替我省钱呢。

    庄子里接连两次大赈灾,耗费巨大。前两天,赵宣又转述齐伯的报告,说,庄子里依诺在十里八乡兴修水渠,又花费不菲。大家忙活了一年,秋收之后,一盘账,竟然还亏空了不少。偏偏眼下菱洲的时局不稳,生意越来越难做。公中账上的那点家底越来越薄,难免人心浮动。

    于是,他令赵宣传讯给长老会,说,庄子里今年两季的收益,他都不分成,尽数归入公中。

    而之前,清风堂在各地开设分堂口的一切开销,都是走他的私账的。赵宣是个老商贾,肯定替他算了一下盘面,知道他的私账也撑不了多久,这才想出这个省钱的法门来。

    沈云领他的情,当即回讯过去,令他全权处理,具体细节无须再上报。末了,又道,他在这边准备闭关一段时间,所以,两天一次的联络变成五天。每次的联络时间不变,依然是清晨。

    不多时,赵宣回复:是。

    联络结束后,沈云返城,回到骆府。

    此时,天色已大亮。骆严还在练早功。

    沈云站在窗户外面,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满意的微微颌首。木灵石用光了。但是,骆严不但没有停止练功,反而比先前更加努力。他感到很是欣慰。凉洲的省城也有仙门的分理处。他在心里寻思:干脆今天去一趟,给骆严兑换一些木灵石来应急。

    毕竟百里城这边的形势很严峻。而他又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最终,还是要靠骆严他们自己扛起事来。所以,骆严他们的修为境界要尽快提上去才好。

    不想,骆严练完功,来请脉时,竟然主动提及灵石一事。

    “主公,我先近得了一个赚取灵石的路子。”他兴冲冲的报告道,“我家有一支海船队。昨天,船队的总管事秘报,说有人联络他们,帮着长期走海货。如果用灵石结账的话,他们答应不但免兑换费,而且还直接九五折。”

    “竟有这等好事!”沈云难以置信,也来了兴致,“问出来他们是什么来头吗?”莫不是骗子。

    骆严点头:“已经打探清楚了。是仙门里边有人走私货。领头的人身份不俗。他们也直言不讳,说,看中的是我们骆家船的百年信用。总管事说,如果我同意了,马上就能开运。东家已许诺,货物上了船,立马付三成的定金。”说罢,看向沈云。

    当初,他带着骆家依附过来时,也按规矩要交上家财。不过,沈云没有要。理由是,百里城在落桑族人的手里,他要抵抗他们,一举一动皆离不得钱财。

    是以,沈云并不清楚骆家名下有些什么产业。这是他头次听说骆家竟然还在一家百年老字号海船队。

    他从未接触过海上的生意,对此一窍不通。心中一动,他在袖子里飞快的掐算起骆严近段时间的运道来。

    很快,有了结果。

    大吉。

    于是,他笑道:“你自己拿主意便好。”

    “是。”骆严如实以对,“我想应下来。以前,不知道凡人也能修行,所以,没想过要赚灵石。既然现在有了路子,不妨试一试。”

    他们能自己找到赚灵石的路子,沈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反对?

    于是,这件事便这般定下来了。

    接着,沈云跟骆严说了,自己往后不会常住府里头,但每四天必定回来住一天,继续指点他们修为。

    骆严唯有点头称是。

    四天之后,沈云再度回到骆府。骆严奉上一匣子灵石:“主公,这便是海船队那边送来的三成定金。”

    小小的匣子里装了三百块下品灵石。其中,木灵石最多,占了四成。其余的四种灵石,数量差不多。

    沈云拿出一只空乾坤袋递给骆严:“这是乾坤袋。你用它装灵石吧。”就算没有秘境提供精纯且浓郁的阴煞之气,他还可以吸纳日月精华练功,并不是非要五行灵气不可。所以,这些灵石,他一块也没打算要。

    而骆严也摸清了他的性子,知道他并不是讲客套,欢喜的道了谢,接过乾坤袋。

    沈云考校了骆严他们,又一一探了脉之后,对他们的修行进展甚是满意。现在,灵石的问题也暂且解决了。他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自己的闭关上来。

    近段时间,他的修为精进太快,自己也发觉境界有些虚浮。他通过与秘境里的大小旋风们对战,很快发现,它们是夯实境界的利器。比画符要效率高得多。

    尝到甜头后,他调整了一下修炼日程,将大半的精力与时间都放在了与大小旋风对战之上。如此一来,每天的修行强度提高了好几倍。效果是很明显,但,也令他再分不出更多的心思与精力来,再去管赚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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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之后,赵宣领着清风堂的人满载而归。此行,他们卖光了带来的菱洲特产,并将卖得的钱全部换成了凉洲特产,带回菱洲。

    因为货物都是用储物袋装着的,所以,他们一行人轻装简行,路上倒也便利得很。以他们的脚程,能在腊月之前回到菱洲。恰好能赶上那边的人们置办年货。届时,卖了这批北货,又能置办一批南货,只等来年开了春,再北上。

    如此打个来回,在凉洲省城置办铺子的钱也就赚了出来。到了那时,清风堂才算是在凉洲扎下了第一颗钉子。

    他们返程的前一天,恰好是沈云与赵宣约好,给后者把脉的日子。

    自从领悟到泥丸宫的重要性后,沈云每次给赵宣探脉时,检查的重点都在泥丸宫。这回也是。

    很快,他敏锐的察觉出赵宣的修为较五天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很明显是在近五天里取得了阶段性的突破——自赵宣突破“开窍”境后,他也如骆严他们一样,坚持每五天来一趟省城,替其探脉,并及时记录在册。是以,他对赵宣这一个多月来的修为进展清楚得很。

    不过,离突破先天境还差得远。

    再结合骆严以前的脉案,他在心里琢磨道:看样子“开窍”境也是可以分成些许不同层次的小境界。伯堂现在的修为比初突破时高了两成多,不到三成。如果将初突破之时称为“初期”,那么,他现在上的这个小台阶,可以称为“中期”。

    收回手后,他细细的询问了赵宣这五天里的修行体验。

    果然,赵宣喜气洋洋的告诉他,前天晚上,他在雪地里练清风掌。感觉那晚的月光照在身上,格外的舒服。然后,一路清风掌才打了一半,便丹田一振,一股力道好比井底之水,喷涌而出。突破的感觉十分明显。事实也是如此。自那以后,他的功力突飞猛进,是前一天完全不能相比的。

    这是一个新发现,使得沈云对于“开窍”中期的境界有了直接的界定。

    “非常好。”他从心底里感到高兴。既是为赵宣突破中期,修为更上一层楼,也是为自己定的修为境界标准有了更细的划分。

    “看来你很适合在月光下练习清风掌。以后不妨多试试。”他开心的指点道。

    跟踪关注了十几人的修为进展,他已充分认识到,同是凡人,于修行一事,也是各不相同的。比如说,骆严完全吸收不了月华之力。所以,清风掌于骆严来说,就是一套上乘的内家拳;但是,赵宣则完全不同。从其描述的突破情形来看,月华之力对其的突破很有助益。只是现在,还只是有这方面的苗头,他也不敢乱下断语,只能如此提点一二。

    “是。”赵宣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实在的,白天,他忙得很,也没有空闲练功。只有晚上,待到手头的事忙完了,才能在睡前安安心心的练练功。主公的这番提点简直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因为他们第二天还要起早赶路,所以沈云又吩咐了几句,让赵宣给家里带好之后,便离开省城,御剑返回百里城。

    他没有回骆府。因为在百里城,已经没有骆府。

    七天前,骆家分了家。偌大的骆府成为了百里城里第一个树倒猢狲散的世家。

    骆家如此散场,明面上看来,全是落桑族人害的——那个深井大人给骆严打上了“痨病鬼”的标签后,便完全放弃了他,不再礼遇他以及骆家。从而使得骆家在百里城的境况江河日下。但凡是以骆家名义登记的商铺,几乎每天都会被落桑族的军士以各种名目“例行检查”。如此一来,连多年的老顾客都不敢上门了,哪里还有生意?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切还只是开始。骆家人就是深井大人碗里的鱼肉。如果不早早做准备,只怕不久的将来,家破人亡,一个也休想逃掉。所以,骆严果断的分家,其他的家主深感唇亡齿寒之际,也暗地里赞其够果绝。

    没两天,骆府门口挂白。骆家人最后聚在一起,以举族之力,为他们的最后一任家主骆严治丧。

    自百里城沦陷后没多久,骆严便称病,闭门谢客。前不久,更是传出他病情加重,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是以,听闻他的死讯,人们并不觉得突然。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骆严会那么果断的分家。原来他是真活不成了。

    一时之间,其余世家感同身受。各位家主大人们竟然不顾落桑族人的猜忌,亲自献祭。

    深井大人也来了。他得到丧报后,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对左右说道:“这个讨厌的痨病鬼终于死了!”

    能不讨厌吗?他如此低声下气的几次三番的去请他。结果,这家伙硬是吊着一口气,三番几次的拒绝了他。其行径在他看来,已不能划入“太不识抬举”的范畴。

    他曾听说,祝融仙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一位有名望的大臣得了重病,引得他们的仙帝亲自去探望。那么,等仙帝离开后,这位大臣不管得的是什么病,也不管这病有没有得治,他都会死。随后,仙帝因此而得到体恤臣工的好名声。也有人说这一招叫做“千金买马”。

    现在,落桑族人在百里城太需要这样的名声了。他选中了姓骆的痨病鬼。刚开始时,也是真做好了千金买马,善待骆家人的打算。可是,这家伙却显然是偷生怕死,完全不配合。

    这家伙终于死了,却是白白的死了。他花费在这家伙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全浪费了。

    简直是可恶之极!

    想到这里,他不禁勃然大怒,反手抽出刀架上的长刀,“叭”的将眼前的桌案斩得粉碎,咆哮道:“姓骆的,良心坏死了!”

    在屋子里飞快的转了一个圈后,他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不,祝融人太狡诈了。这个姓骆的又是狡诈中的狡诈。他说不定是在玩死遁。我必须去看看。”

    接着,他真的带了重兵去骆府。

    按照百里城的规矩,是要到下葬的当天清晨才会封棺。

    所以,深井大人带着人冲进灵堂后,很容易的就掀开了供桌后面的棺材。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看到骆严生机全无的躺在棺材里,竟然刷的拔出佩刀,直接斩下去。

    骆家人自然不干了。披麻戴孝的人们哭喊着冲上去,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没够着的,便扑到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待深井大人打个哆嗦,回过神来,发现棺材里一片狼籍,灵堂里所有的宾客都对自己怒目以对。

    这事情闹大发了。他的行径与大人们要求与城中世家“友好相处”的指令完全是背道而驰。

    深井大人无法自圆其说,只好果断的赔罪。做为补偿,他亲自为骆家人担保,包圆了他们申请到了出城下葬的路条。

    就这样,三天之后,骆家发丧出城,盛况空前……呃,深井大人着实厉害。这回真叫他给猜着了。骆严确实是在玩死遁。

    可惜,等深井大人得到确信,所有送葬的人都已不知去向。

    据可靠情报,失踪的人里,除了骆家人,还有各世家最优秀的子弟。除此之外,随他们一并消失的,还有各家几乎所有的财富。

    偏偏后者,各家家主矢口否认。而落桑族人初来,对于各世家的具体情况还未摸熟,是以,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

    落桑族人大怒,将偌大的骆府拆了个稀烂。至于那位包下所有路条的深井大人,据说当天就自裁谢罪了。

    骆家人,还有那些嫡系子弟到底去了哪里?

    如今在百里城里,只有天知、地知,还有沈云知。为了唱好这一出死遁大戏,沈云已忙活了整整五天。直到今天早上才抽出空来,去省城与赵宣碰头。

    而骆严,骆家人,还有各世家的子弟,其实就潜伏在百里之外的深山老林。他们组织成了义军,由骆严担任头领。

    在这一个月里,继骆严之后,又有两人突破先天境。其余八人皆突破武宗境。

    他们的成功,充分证明了《小***》之切实可行。更重要的是,叫所有人看到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各世家最优秀的子弟们无不自带干粮,义无反顾的加入了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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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没有回菱洲过新年。

    那么多人一下子失踪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带走了大量的财物。而这些财物早就被贪婪的落桑族人视为囊中之物,只是因为他们担心吃相太难看,激起民变,乱了全盘计划,所以,这才想着反正是碗里的肉,不妨留着慢慢吃。不想,一不留神,这煮熟的鸭子竟然真的会飞。

    落桑族人已不能用“恼羞成怒”来形容。最后的温情也没有,他们立刻露出了獠牙。各世家被重兵包围。落桑族军士冲进去,铲地三尺的掠夺之后,撂下话:逃走的人必须到军部自首,接受惩罚。时限是半个月。如果过了时限,哪家还有人在逃,没有归案,那么,这家人里的男子统统抓起来做苦力,女子沦为营妓。

    然后,他们连一粒过冬的粮食也没有留下,只留下雪洞般的空宅子,扬长而去。

    落桑族人看似走了个精光,实际上,他们在各家的周边布满了暗哨。因为他们坚信这些不识好歹的贱皮子一定与逃走的那些人暗地里有联系。

    百里城的初冬是很冷的。因为过冬的粮食,还有衣物全被抢走了,所以,各世家之人只能全家缩在一间屋子里,饿着肚子,抱团取暖。

    他们又冷又饿,孩子们更是难过的整日里哭闹。

    第二天,终于有人扛不住了。他们向家主提出:出去送个信吧。不然的话,落桑族人真的会把全家老小活活的饿死、冻死。

    家主们都是经过事的老人精。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事后,落桑族人必定疯狂报复。而他们为了断了自己向落桑族人妥协的念头,硬是没有与骆严留下事后联系的方式。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骆严他们去了何方,也没法联系上他们。

    面对族人的请求,他们要以沉默,要么报以“不知道”三个字。

    可想而知,那些提出请求的人心里有多失望。很快,失望尽数发酵为愤怒。他们完全爆发了,不管不顾的与家主们争吵起来。旋即,支持家主的人也参与进来……一时之间,家家分裂成针锋相对的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与世家这边的“热闹”截然相反。落桑族人的军营里此时静得连空气都是紧绷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想说话。恐惧牢牢的笼罩在每一落桑族军士的心头。军部的大人们一个不落的到场。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他们一个个的面沉如锅底,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原来,昨晚子时过后,白天参与抄家的那三支中队前后脚的发生了械斗。

    那几处军营里的所有人都跟疯了似的,兽化之后,用自己最厉害的杀手锏相互残杀。

    落桑族人有很强的服从性。是以,这样的情形,在他们的军队里从未发生过。

    最初的震惊过后,军部的大人们立马调集力量强力镇压。

    不想,自相残杀就象是瘟疫一般,很快传染到了奉命赶来的这些军队里。没有人再执行军部的命令,他们也陷入了疯狂的自相残杀之中,完全不可自拔。

    反应过来的大人们只得将这几处军营隔离起来。

    天亮之后,里头终于安静下来。

    确定没有异常情况之后,全副武装的军队冲进军营里。

    眼前的情景,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血流成河。到处都是他们自己人的残肢。三个中队,再加上后面被调集过来执行镇压任务的三个中队,整整六个中队,总共一千多人,上至中队长,下至普通军士,无一人得以全尸。更不用说有什么幸存者了。

    在这几处军营里最醒目的地方,用鲜血写着一行血字。是落桑文字。每个字大如斗——所有的兽行,必定加倍报应在我们自己身上。

    这是谶言,还是死去同袍们的临终悔悟?没有人敢直视这些血淋淋的字。

    “荒唐!”

    “一派胡言!”

    ……

    军部的大人们赶到之后,看到这些字,一个个气得脸变了形。他们甚至来不及下令,咆哮着亲手将题字的墙壁打得粉碎。

    可是,昔日同袍们的惨烈下场就在眼前。是以,这一段血字已牢牢的刻在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里头。大人们能够打碎有形的文字,却无法抹去麾下军士们心里的烙印。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不得不软下身段。

    本来,按照落桑族人的军规,这一千多军士死后,还要被戳骨扬灰。他们远在本土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接受严厉的惩罚。但是,大人们似乎齐齐的忘记了有这么一条军规。他们称之为“英勇的殉难者”,以战亡的英烈葬仪安排了他们的后事。

    只是没有人落下全尸,所以,落桑族人只好临时赶制了一具巨大的棺材,所有的残肢都被放在里头,统一举行葬仪,统一火化。

    火化之后的骨灰,被平均分成一千多份,装在军中专用的骨灰盒里,上面标以不同的名字,送回本土。

    不得不说,大人们的这一招很奏效。葬仪过后,军士们心中的恐惧淡了一大半。

    另一方面,大人们其实自己心里也一样的害怕那段血淋淋的文字,担心有朝一日,同样的恶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哗变之后,他们立刻下令归还了前一天查抄到的财物。

    当然,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过去了。大人们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失踪的骆严等人身上。

    守在各世家周边的暗哨不减反强。四大城门也加强了对进出人们的检查。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些军士的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

    沈云见状,放心的返回冰雪秘境,继续闭关。

    没错。那晚,落桑族人的军营哗变全是他的手笔。

    冰雪秘境里有十倍的时间流。一个月下来,他在里面闭关苦修的时间不下二十天。加以十倍的时间流,便是相当于大半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修为境界虽然没有显著的精进,但是,灵力与神识都比先前凝实了许多。迷惑术进步更是神速,接连突破,成功的进入第三层。

    将千把人疯狂互斗,真不叫什么事儿。

    这一招,其实他是跟落桑族人学的。他们不是挟着各世家的人,对骆严等人实行攻心战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他反手用在他们自己身上,效果简直不能再好。



    尽管落桑族人封锁了消息,但是,还是泄了风声。没多久,传到了与之相隔不到两百里的顺安城里。

    并非是落桑族人的封锁不得力,而是,两座城相隔不到两百里,且从世家到普通百姓,皆互相婚姻,往来密切。一同被割让之后,落桑族人应该是觉得都是自己的地盘,所以,自从取消了禁城令之后,便没有限制两城的人们往来。相同的悲惨处境,让两座城市里的人们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从上至下,往来比先前更加密切。

    落桑族人再防着守着,也无法将所有人的嘴都缝起来。所以,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这边。

    世家的家主们知道的更加详细。他们从中大受启发。先是亲近的三两户人家里悄悄的试探着交换了想法。慢慢的,圈子越拉越大。最终,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家主们终于秘密的坐在一起。他们中间有三户人家与百里城骆家是姻亲关系。其中,一户有一位姑奶奶嫁进了骆家,另外两户则是娶的骆氏女。虽然都只是与骆家的旁枝结亲,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骆字,总比完全没有关系好。因为这层关系,三家的家主被推选为代表,暗地里前往百里城,联系骆家。

    为什么要寻找骆家呢?

    这些家主都是老人精。他们很清楚,仙庭把他们割出去之后,便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而落桑族人对他们根本就没安好心。而且,落桑族人说变禽兽就变禽兽。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何能搞到一起?所以,他们完全能够预料到,等落桑族人完全掌握了城里的一切之后,自己及族人们的可悲下场。

    有了这样的认识,叫他们如何不着急?

    就在这时,百里城那边的变化叫他们看到了一条以前想都不想的活路。

    反复咂摸着百里城那里传来的消息,他们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与骆家有关系。

    活路就在骆家身上,已然成了家主们的共识。

    都是传承了一两百年的世家,深知彼此的行事风格。虽然传言里说,在百里城里已无骆家。但是,家主们无不坚信,骆家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祖宗传下来的基业,眼下只不过是由明转暗罢了。

    三位家主接受了大家的重托,很快商议好,第二天便以查账为名,去百里城寻找骆家人。

    不想,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人进来通传:“外面有两个人求见。其中一人自称是骆严。”说着,双手奉上一块白玉佩。

    圆形的双鱼戏莲玉佩的正中是一朵莲蓬。上面刻有一个“骆”字。

    “骆家家主的双鱼佩!”有数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家主们又惊又喜。

    惊的是,今天的秘会,他们自认为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两个人是怎么知晓的?高兴的是,百里骆家的家主骆严果然是死遁。他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他们很快意识到,骆严太神通广大了。会场上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主持此次秘会的人用询问的眼神环视会场。其余人都迎着他的目光肯定的点了点头。

    很好,大家都想见一见骆严。于是,主持人下令,将两人请进来。

    骆严当了十来年的家主。在顺安城也是有不少人脉的。他一进门,便被好几位家主认了出来。

    “是骆老哥,亲自来救我们了!”这些人激动的从位置上腾的站了起来,泪眼汪汪的齐齐的迎上去。

    骆严能带着那么多人在落桑族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现在,又能不声不响的找到他们,足以证明他已非寻常之辈。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仿佛盼来了救星,争先恐后的与他见礼。

    “骆老爷,请救救我们。”

    骆严怪不好意思的。其实,他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全是主公亲自护送的缘故。以他现在的修为,要做到视落桑族人的防守于无物,悄然潜入顺安城,只能是做梦。

    不过,主公不愿在人前暴露身份。此次来,顶的也是他的侍卫身份。他只能服从。当即受了家主们的好意,在主位上坐了。

    沈云是侍卫,自然是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联合顺安城这边的世家,共同抵抗落桑族人。

    这上沈云提出来的。

    在他们牛头坳村,有一句话,叫做“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折不断”。两座城市的既然是一个命运,为什么不联合起来,互为臂膀,共行大事呢?

    更何况,骆严与义军的力量也实在是太弱小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沈云动身去了顺安城。

    这边的落桑族军队吸取百里城那边的经验教训,防守更严。不过,在沈云面前,全是摆设。

    他进入顺安城后,凭着读心术,很顺利的将城里有名望的人家考察了一遍。结果,惊喜的发现,这些人家的家主们也有意联合百里城这边,共谋生路,并且已经付诸行动,在筹备秘密会议,共同商议如何联系上百里骆家。

    他探出了他们秘会的具体时间与地点后,便又悄悄的离开了顺安城,去找骆严。

    骆严深以为然。为了充分表达结盟的诚意,他决定亲自走这一趟。

    于是,两人便不请自来,出现在秘会之上。

    对于家主们来说,骆严的出现,简直是喜从天降。欢喜之余,有人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骆老爷,您是不是得了仙门的暗助?”

    众所周知的,百里城的城主大人是真正的仙官大人。传闻,城主大人对骆严甚是器重。城主大人选择合家与百里城共存亡。殉城之前,将自己在仙门的人脉传给骆严,令其继续抵抗落桑族人,也不是不可能。

    相比起来,他们这边的人们便没有这种好运道了。他们没有城主大人护佑。在落桑族人的军队打过来之前,仙府的大老爷扔下全城百姓,自己跑了。

    这也是他们要寻找骆家的主要原因之一。

    “没有。我和你们一样,也不知道如何联系仙门。”骆严摇了摇头,坦言道。

    众人闻言,眼中的绝望再明显不过——没有仙门相助,就凭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纵使个个是属猫的,一人有九条命,也不够给落桑族人杀的呀。原以为盼来了活路,不想,还是一条死路。

    这时,骆严微微一笑,运转灵力,掌心骤然现出一道生绿色的亮光。

    “灵,灵力!”有人惊呼。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在座之人里不乏见过世面的。

    骆严抱拳说道:“我有幸得主公看中,亲传修仙功法。”

    “你,你有修仙资质?”短暂的安静之后,有人激动的叫了起来,“不可能啊。以百里骆家之势,你若有修仙资质,不可能测不出来。”

    很快又有人反应过来:“凡人也能修仙?”

    所有人都激动得直打哆嗦,眼巴巴的盯着骆严。

    “是的。主公传我的,正是凡人修仙之功法。”骆严又抱拳,“主公有令,只要是真心抵抗落桑族人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能修习此功法。我奉主公之令,前来寻找有相同志愿之人。”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从位置上跳了起来,高声大呼:“我愿意!”

    “我也愿意!”

    ……

    那天在骆府灵堂上的情形再次出现。沈云站在一旁,扫过众人的心窝。家主们无一不是真心的。活生生的成功例子在前,他们的忠心自然是百分之百的纯正,不掺一丝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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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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