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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看清楚镜中的容颜,沈云不禁轻“咦”出口——再明显不过了,这张脸也变年轻了好几岁!

    修士的面相年轻与否,其实与真实年龄无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修为境界之高深。一般来说,同样的骨龄,修为越高,面相越显年轻;反之,亦然。

    但也有例外的。

    比如说,沈云。

    他就是个特例。在他自创的修为体系里,他现在的修为境界是融合境一层。因为他是第一个达到这个境界的修士,所以,暂且还不存在同体系里的对比性。

    他只能与与传统修为体系里的修真士们相比。

    碰到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元后修为。那么,他应该是相当于元后修士。

    从面相上来看,他确实是比同阶的修士要年轻十来岁。

    但是,他的骨龄才十六岁!完全与真正的元后修士们不在一个层面上好不好!

    他的面相就比他的骨龄要老很多。这一点,完全不符合,同样的骨龄,修为越高,面相越显年轻的一般规律。

    沈云也仔细思考过其中的原由。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冰雪秘境之故。

    在凉洲时,他几乎一有时间,就去冰雪秘境里闭关苦修。差不多三年里,按冰雪秘境里的时间流,他应该是苦修了十年还不止。除此之外,冰雪秘境里的大小旋风们整日里刮着,也会让人更显老态。两相叠加,使得他的面相看上去比骨龄大了足足十岁。

    现在,这张脸的面相陡然变年轻了五岁,是不是修为提升了的缘故呢?

    沈云收起铜镜,定心敛神,运转功法。

    一个大周天下来,他再度睁开眼睛,两个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确实是修为有了明显的长进!

    最明显的表征是他的道力运转速度提高了差不多半成。别小看了这半成!这直接使得他运转一个大周天的时间短了差不多一刻钟!

    在此次沉睡之前,他运转一个大周天下来,费时一个多时辰。而这一次,他不多不少,恰好用了一个时辰。

    好吧,这还只是一部分。

    道力运转的速度是基础。它直接决定了出招的快慢、御剑的快慢……甚至,连掐算的速度也与之有莫大的关联。

    是以,道力运转速度的提升,实则是修士修为大进,整体实力提升最有力、最直接的表征之一。

    沈云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运转道力,在食指的指尖凝出一个大火球。

    “呼——”,红艳艳的火球,比他的拳头略小一点点,映红了他的脸。

    果不其然,大火球的凝结速度比沉睡前提升了差多一成。

    另外,他用的是同样的力度,结果,指尖的这个大火球个头比先前小了许多——之前,他用这样的力度,凝结出来的大火球比他的拳头还要大一圈。

    这不是坏事,而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因为大火球是他的道力凝结出来的。同样的力道,大火球的个头变小了,说明他的道力更加凝实。而道力更加凝实,也是修为大进的一项重要表征。

    食指轻轻一晃,指尖的大火球“扑”的一下,灭了。

    沈云再度闭上眼睛,又一次的去察看丹田里的情形。

    先前,运转大周天的时候,他就仔细的查看了丹田里的五行灵气之数量。结果显示,数量并没有显著的变多。而这一点表明,他的修为境界仍然是融合境一层,并没有在沉睡的时候,不声不响的突破进级了。

    但修为又确确实实的提高了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沈云决定再查丹田,看能否从中找出答案。

    丹田内壁,红艳胜火,确实不是新生之壁垒。这个色,也显示,他尚且处于融合境的巅峰状态。确实是比先前修为增进了许多,但是,离下一次的突破,却还差得远。

    接着,沈云又查看中央的那个灰色大气团。

    这么一仔细看,他发现大气团也有些许变化。颜色相差无几,但是,体量也变小了一点点。它也变得略微凝实一些了。

    原来如此。

    沈去明白过来,也找出了修为大进的缘由所在——还是因为吞噬了那只大心魔的缘故。

    后者提升了他的魔族血统,直接导致丹田中央的灰色大气团略微凝实。而灰色大气团这个神秘的存在,有丝毫的变化,都会直接影响到他的修为境界。这不,它变得凝实一点点了,他的修为便进展了不少。

    但是,这一点点的变化,还不足以令他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陡然之间,沈云突然明悟了——怪不得修真士们对于斩妖除魔,乐此不疲!

    妖族的妖丹和妖晶,炼化之,能直接得到大量精纯的灵气,不失为提升修为的好宝贝;魔族的效果,比之妖丹和妖晶,简直不要再好!

    以他自己为例,在沉睡之前,丹田内壁的颜色才是鲜红,远不如现在之红艳。

    炼化掉一只大心魔,丹田内壁鼓鼓囊囊,红艳胜火,一举进入了融合境一层的巅峰状态。

    照此情形,他再如法炮制,炼化掉一两只同样的大心魔,极有可能就会真正突破……

    打住!沈云连忙使劲的甩甩头。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心口,暗道:沈云,世间万物皆有生存之权利。没有谁生来就是为他人做牺牲的。所以,为了自己的修为,而夺他人之性命,哪怕对方是一只魔,也不能!这一点,你必须牢记!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背叛自己。如果他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也去“除魔”或“斩妖”,那么,他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大的谬论。

    因为他本身就有一半的血统是魔。斩妖除魔,他头一个要除去的,就是他自己。

    吐出一口浊气,沈云又忍不住想:我怎么会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呢?

    并且,他身上莫明出现的这一半魔族血统,从一开始就属于高阶血统。在《心魔传承》里,这种血统是被称为“真魔之血”的存在。

    拥有“真魔之血”的魔族,尚且少之有少。他们绝对是魔族里的贵族,从一出生,便会被尊称为“大人”。

    “真魔之血”极其稀少,其主要原因是,它不易遗传给后代。

    比如说,拥有此等血脉的魔族大人们,一旦与其他种族,甚至是魔族里低血统族群结合,生出来的后代,是绝对不可能再拥有“真魔之血”。

    是以,为了保持住“真魔之血”的传承,他们绝大部分会选择同样拥有“真魔之血”同类结合,孕育后代。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直系后代也只有一半的机率传承到“真魔之血”。

    由此,沈云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他的爹跟娘是绝对给不了他这一半的“真魔之血”。

    除非他与和九姐一样,不是爹娘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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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真的是爹跟娘生的吗?

    沈云生平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小时候,他一直以为九姐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是他嫡亲的姐姐。结果,在石秀县刘家拳馆后山的那个山洞里,身受重伤的九姐却亲口告诉他,她是奶奶花几个大钱,找一个小叫花子从小镇的石桥下捡来的弃婴。而奶奶捡九姐的原因也很简单:爹娘成亲多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奶奶请人算了命,说爹娘先要生下九个极有可能早夭的女儿,最后才能得一子。那么,会不会根本就是爹跟娘无法生儿育女,奶奶先是捡了九姐,又捡了他?

    “啊,该死!我怎么能这样编排奶奶,还有阿爹跟阿娘呢?”沈云又飞快的甩了甩头。

    然而,几乎是同时,心里却也响起他自己的声音,幽幽的说道:“要是能找到九姐,就能问清楚了……”

    这……发现这声音确实是自己的心语,沈云满头黑线。

    再清楚不过了,这心声便是那一半的“真魔之血”使然。就象“真魔之血”是他必须面对的事实一样,此种心声也定会客观存在。并且,随着魔族修为境界的不断提升,该心声也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

    这就好比他之前觉醒了修真的天赋,然后,思考问题时,会不自觉的从修真的角度去思考。

    如今,“真魔之血”不但觉醒了,而且越来越强大。那么,这一部分一样的,将来也会越来越频繁的发声。

    沈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在他看来,这一半的魔族血统,也是自己,如先觉醒的修真天赋,是完全一样的。

    如果说,因为觉醒了修真天赋,他的世界里象是打开了一扇窗户,从此,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那么,这一半的魔族血统亦然。它也象是打开的另一扇窗户。想来通过这扇窗户,他亦能看到另一种精彩。

    而事实也是如此。

    比如说,刚才,他心里发出来的心声就想到了寻找九姐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以打听他的身世。

    再者,因为魔族血统而新产生的神通“沉睡之眼”,使得他即便是在沉睡之中,也对闲云山这一个多月里发生过的所有事,了如指掌。

    至于邪念?《心魔传承》里新打开的篇章里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己心不正,方生邪念。与魔何干!

    好吧,就算魔族的话信不得。那么,他总得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吧。端木光是货真价实的魔修,前不久,凝结出魔核,变成了魔族。这么多年来,端木光有为祸过一方吗?因为功法的限制,人家甚至连杀戒都轻易不敢开。这一点,显然比很多的修真士更有操守。

    所以,沈云相信,只要自己能克守道心,就不怕这一半的魔族血统兴风做浪。

    理清这些,他心中更加坦然,也真正的完全接受了自己的一半是魔之血统,拥有“真魔之血”的事实。

    这样也不错!他将一双手掌摊开了,平举在眼前,轻轻笑了:从此,本座真也修,魔也修,在这世上踏出一条全新的修行之路来!

    刹那间,眼界的世界似乎陡然变得明丽起来。

    “呼——”,沈云长吁一口气,从蒲团上站起来,略微活动筋骨。

    这一觉,足足睡了四十七天。

    道长早已外出做任务。这一去,要等常驻仙门长老会的任务结束,方能回转。少说也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

    金丹法会只有十五天,已结束了一月有余。

    只怕泰阳师伯一心筹划的门主聚会也已开完。不知道门主们齐聚一团,有没有商量出个什么章程来?可惜呀,问天峰离这里太远,而“沉睡之眼”目前的作用范围才方圆五里。

    沈云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寻思着。不多时,思路理顺了,有些松散的身体也完全活动开来。他打开了练功室的房门。

    此时正值中午。因为道长不在家,三名道童甚是清闲。每日里的活计,除了打扫洞府内外,便是烧火做饭。好在此时秋色正浓,林子里野果多,兔子肥。三人隔三岔五的结伴却洞府底下的林子里摘采野果,打兔子,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而此时,三人必定是在洞府里睡午觉的。是以,洞府里安安静静的。

    沈云不想惊动他们,重新带上门,独自走出了洞府。

    闲云山护山大阵立时完全显现在面前。在秋日明媚的阳光里,它笼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象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雏菊花骨朵儿。

    沈云伸出一只手,搭在额前,看了看,一眼就看出了好几处破绽。这样的护山大阵,就如它的外形一样,纤细且娇弱。他感觉自己只要微微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之彻底碾碎。

    如此护山大阵,也就是能用来防一防金丹境以下的低阶弟子们。对于高阶修士,它聊胜于无。显然道长也信不过它。是以,他在临走之前,处处示弱,为的就是通过清成真人向玄诚上人讨要一句保证。

    魔族是非常敏锐的。沈云只在洞府前的空地上顿住脚,略微站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人在透过这形同虚设的护山大阵在偷窥自己。

    他故作不知,慢慢的走到空地的边缘。

    在这里居高临下,视野更加开阔。

    接着,他假装睡饱了,伸懒腰,实则是暗中运转道力,反过来去捕捉那偷窥的目光。

    此时此刻,魔之血统提升的好处再一次充分体现了出来。在以前,他很难做到的事,这一次,成功了。

    不多时,他总共捕捉到了三道偷窥的目光。

    果断的将一丝道力分成三缕,象蛇一般,无声无息的缠了上去。

    三缕道力沿着这三道目光,转眼间出了跟筛子无二的护山大阵。紧接着,它们分别一头扎进了周边的三座小山包里。

    一处是在悬崖峭壁上,一处是在一棵两人合围的大樟树的树冠里,还一处是在山顶的岩石下,沈云找到了三块留影石。

    它们就是偷窥者!

    三块留影石的表面,无不闪着细碎而又微弱的月白色灵光。

    这说明,另有灵力源与它们联系在一起。

    沈云知道留影石可以与留影镜组成子母阵。眼前这三块留影石的灵力源只有可能是母阵之中的留影镜。

    看来,玄信师弟还是没有死心呐。他垂眸,眼底,一道讥讽的笑容飞闪而逝。

    寻找这三块留影石所用的时间也就是伸一个懒腰的工夫。

    沈云放下双手来,望着护山大阵,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茫然样子。



    “沈师兄!”

    也没等多久,半刻钟不到,头顶的半空中传来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

    沈云佯装没察觉,抬起头来,闻声望过去,惊讶极了:“你,你是……玄诚师弟?”

    他是故意装出不太确定的样子。事实上,玄真上人三个在他沉睡的第二天就亲自跑到闲云山来“探视”。沉睡之眼将他们在洞中的一言一行,都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下来。这三兄弟,谁是谁,他再清楚不过了。但明面上,他却还没有与他们三兄弟正式认识,也就是在金丹法会头天的上午,见过面而已。

    再者,他以为等来的会是玄信上人,没有想到竟是玄诚上人。所以,之前,脸上的惊讶也不全是做假。

    玄诚上人也是假装路过。听到他的招呼声,轻轻一踩脚,稳稳的穿过护山大阵,降下穿云梭,走到沈云面前来,抱拳笑道:“原来真是沈师兄呀。我恰好打这边经过,远远的看到,好象是沈师兄站在山头。我寻思着,该不是沈师兄醒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假的就是假的。这么说着,他还是觉得心虚,又解释道,“云景师侄外出做任务了。临走之前,甚是不放心沈师兄,求到了我跟前。沈师兄是我们玄天门请来的贵客,照顾您,也是道义使我。云景师侄的请求合情合理,我便应下了,叫他开启护山大阵,我有空的时候,或者是路过这边,都会多留心一下……”说着,他抬头看了一下全开的护山大阵,面上露出两分尴尬,“云景师侄布的这护山大阵……呵呵,让沈师兄见笑了。”

    “多谢关心。”沈云抱拳还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文远师伯赐的酒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没忍住,酒量又浅,一喝就喝醉了。”

    玄诚上人听了,心里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都怪二师兄,整日里就知道疑神疑鬼,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原来,玄信上人一直不相信沈云是真的醉酒。原因很简单,他不相信清文真人是犯了癔症。

    只是这话不好与大师兄玄真上人说,于是,玄信上人先是佯装与玄真上人一道离开。然后,与之分开后,他又转了一个弯,悄悄的折回来,找玄诚上人细说:“钰儿不是癔症。我收到风声,当时有人站得近。那人明显的感觉到从钰儿的身上有魔气散出来。”

    玄诚上人其实也有些怀疑。只是,事后他反过来推想,如果钰儿真是心魔发作,连曾师伯与师尊两位化虚真君都束手无策,姓沈的能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替钰儿剥离开干净心魔?还有,心魔一旦发作,若真是那么好剥离,也就不会成为修真界里自古以来的大难题了。谁还会谈心魔色变?

    听到二师兄说得这般有鼻子有眼,他果断的动摇了,问道:“那人是谁?”

    玄信上人清咳一声:“师弟,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必须保护那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又道,“师弟若是信师兄我,就莫要再问;如果信不过我,那么,就当我这趟没来。”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别呀!二师兄,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好!”玄诚上人赶紧的将人拦住。众所周知的,修真士越到修至高阶,越是易走火入魔。所以,对于这一类的事情,是个人就非常感兴趣的。更何况,二师兄说得如此确切,也不象是在捕风捉影。他哪里敢放过?

    玄信上人这才重新坐下来,跟他详细道出自己的分析:以沈云的修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灭掉清文真人的心魔,肯定是借助了外力。他甚至怀疑,那天大殿里,还有第三人。

    “这个,很有可能!”玄诚上人越想越觉得二师兄分析到了点子上,“这个第三人定是越过了师尊和曾师伯的存在。要不然,姓沈的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觉得,我们只要盯死了姓沈的,挖出青木派的老底,就能找到那天出现在大殿里的第三个人,也就是真正替钰儿剥净心魔的前辈。”玄信上人信心满满的说道。

    “我们?”

    “对,是我们。确切的说,是我与师弟你。”玄信上人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他与玄诚上人兵分两路。他认为,别看云景那小子眼下什么动作也没有,镇定得很。其实全是假相。云景小子在硬撑着呢。等出了宗门,他相信云景小子绝对会去联络青木派的人。所以,他决定暂且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去盯着云景小子;而沈云也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他分身乏术,只能将之交给玄诚上人。

    末了,他眼中充满希望的说道:“曾师伯肯定也是知道那位前辈的存在的。所以,才对姓沈的处处礼遇。如果能找出那位前辈,师弟,我们俩的资质不比姓沈的差吧?那位前辈如果也能指点我们俩一二,你说,我们起码要比姓沈的强上那么一点点吧?”

    “那是毋容置疑的。”玄诚上人被他说得前景深深的吸引住了。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云景道长离开宗门后,玄信上人便不声不响的尾随而去。而玄诚上人则每天都通过闲云山周边的那三块留影石查看沈云的动静。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云景那小子捣的鬼,还是姓沈的身怀异宝,总之,不管玄诚上人如何调试那三块留影石,练功室里永远都是一团漆黑。

    好在练功室里的鼾声从未变化过,并且也一直没有传出别的动静。

    不然的话,玄诚上人早就亲自跑到闲云山砸开练功室的门,一探究竟了。

    这天,他与往常一样,再次调出那三面留影镜。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看到了练功室里的情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玄诚上人吓了一大跳,赶紧的调节三道留影石找人。

    三息不到,人找到了。

    姓沈的醒了,正往洞府外面走去!

    顾不得细想,玄诚上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附近,然后,祭起穿云梭,佯状路过的样子。

    结果,下来之后,与姓沈的一番闲扯过后,叫他好生失望——姓沈的真的是喝醉了啊!

    所以,是二师兄想多了?钰儿那天真是犯了癔症?

    玄诚上人心里嘀咕着,面上却哈哈笑道:“沈师兄不要自谦。你那天喝的酒,味道不错吧?那是我特意去师尊的珍藏里拿出来的。五十年份的玉泉灵酒,平常,我也就只敢喝一碗。若是再多喝一口,必定会醉。一醉就要睡上三五天,酒力才能散去。”

    好吧,他还是不死心,想再试探试探沈云。

    他的心思,在沈云魔之血脉提升之前,就已跟摊开了摆在后者面前一般。现在,更是瞒不住。

    沈云向往的笑道:“原来那美酒叫做玉泉灵酒。那酒色泽清澈,冷冽如玉,真是酒如其名啊。”

    错不了!这家伙是真喝了玉泉灵酒!在二师兄与师尊之间,玄诚上人又一次觉得还是师尊真可信。钰儿就是癔症发作。所以,那天的大殿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道法高深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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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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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诚上人的心里好象被冷不丁塞进去了一把野草,整个儿乱哄哄的。是以,无意再与沈云闲扯下去。他笑道:“既然沈师兄无事了,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明天是本次门主聚会的最后一天。恰好问天峰上的吊金钟花事正浓,明天上午,门主们相约去游园。沈师兄,明天上午,我派弟子过来接你,可好?”

    沈云闻言,脸上现出懊恼之色,伸出右手,轻拍自己的前额:“我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门主聚会都快开完了!喝酒误事,果然如此啊!”

    玄诚上人呵呵:“门主们日理万机,都是大忙人。即便聚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两三天而已。沈师兄酒量惊人呐,喝掉了整整一坛子五十年份的玉泉灵酒,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就消了酒力。佩服,真是令人佩服!”

    沈云佯装不知,讶然道:“我竟然昏睡了一个多月?”

    “对啊。”玄诚上人看了看天色,抱拳告辞道,“沈师兄,我还要去准备明天游园的事,少陪了。”顿了顿,又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巳时,游园会开始。辰时末,我派弟子过来接沈师兄。”

    “有劳。”沈云点头,抱拳道谢。

    待玄诚上人离开后,接下来的一天里,沈云发觉,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皆不复存在。

    由此可见,那控制那三块留影石的人,正是玄诚上人。

    通过玄诚上人的心思,沈云知道,玄信上人是跟踪道长去了。

    也不知道道长现在如何了……他想了想,决定光明正大的给道长发一次传讯符:一来,他刚刚酒醒,又是借住在道长的洞府里,于情于理,都应该给道长这个洞府主人传讯,报个平安,道声谢;二来,他用“沈师伯”的身份传讯过去,以道长之机敏,立刻就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如此一来,如果道长没有察觉玄信上人暗中尾随,他就等于给道长示了警。

    打定主意后,沈云给云景道长传讯,说自己酒醒了,准备明天参加完门主们的游园会后,就离开玄天门,多谢他的热忱款待。日后得了空闲,再找他去凡人界游玩,品尝人间美食。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云景道长回讯过来。称谓他为“沈师伯”,说,他还要有一个多月才能完成任务,返回闲云山,所以,请“沈师伯”见谅,恕他不能赶回来送行。又说,闲云山里的庶务,他在临出门之前就已交待给了洞府里的三名道童。“沈师伯”只管放心离开就是。等他空闲了,一定应约。

    沈云听得明白,道长通过回讯,在向他传递一个意思,即,让他不要担心,只管放心。

    也就是说,道长早已察觉玄信上人尾随其后。

    而他经过仔细的分析,得出,玄信上人之意在查出他和青木派背后的“高人前辈”。是以,在查明真相之前,不会对道长怎么样。

    道长不会有危险,他也就放心了。

    这时,背后的洞府里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沈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三个道童午睡醒了。听到洞府外面的空地上有人说话,三人结成一队,轻手轻脚的走到洞府门口,察看动静。

    “咦,是大人……”为首的是守门的道童。他年纪虽是三人之中最小的,胆子却最大,从厨房里操起烧火棍,走在最前面。

    到了门口,从半开的门页后面透出头来,看清楚外面空地上的人,他惊讶极了,回头对藏在后面的另外两个同伴说,“大人酒醒了,在外面跟真人传讯……”

    话未说完,突然间,他觉得不太对劲——自己的眼前好象突然间变暗了。还有就是,两名同伴齐刷刷的扔了手里的粗柴火,毕恭毕敬的,一个比一个站得笔直。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过来了。绝对是大人发觉了,走了过来!

    神使鬼差的,他回过头去看。

    可不就是大人吗!

    大人背负着双手,站在他的身后,正低头望着自己呢!

    “叭嗒!”

    双手一软,手里的烧火棍掉落在地。守门童子被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两个腿巴子直打颤。这时,两个膝盖的反应竟是最快的,“哐唧”的重重跪倒在地。

    结果,运气不太好,这一跪,竟然不偏不倚,恰好跪在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石子上。

    啊,好痛!

    守门童子的脑袋被痛楚刺得恢复了一丝清明。可不敢让大人看到自己这副苦瓜脸。他慌忙顺势长伏在地,叩头道:“大人……小子见,见过大人。给大人叩头了。”

    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沈云不由轻笑出声,一把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你这膝盖怕是叩伤了。洞府里备有跌打药油吗?”

    大人是在问我吗?守门童子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抬起头来,往上望。

    沈云见状,又问了一遍:“你有跌打药油吗?”

    没听错!大人是在问我!守门童子使劲的点头:“有,有的。”

    “你回屋去,用药油仔细的揉一揉叩到的地方。”沈云松开他,吩咐道,“若不然,到了明天,这膝盖会肿得比馒头还要大。两三里,你都别想下地。”

    “是。”守门童子听得再真切不过。他感觉到了大人是真的关心自己。

    原来,大人是和真人一样的大好人。

    他眉开眼笑的一手搭了一个同伴的肩膀,示意他们赶紧的扶自己进去。

    而另外两名道童都缓过劲儿来了。他们也感受到了沈云的亲和,一个个好比鱼儿重新回到了水里,顿时鲜活起来,双双应了一声“是”,扶着守门童子,麻溜的往里走了。

    “原来大人说话比我们真人还要和气呢!”揉完药油,守门童子仍处于一种亢奋状态,“长这么大,我头一回跟一位大人说了这么多句话!”

    灶上的烧火童子羡慕极了,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说,大人吩咐你回来上药,你要不要去大人道个谢啊?”

    负责打扫的童子年纪最大,一听意会过来,不等守门童子出声,抢先答道:“要的,当然要道谢啊。”冲着守门童子将胸脯子拍得啪啪作响,“你别怕。好兄弟,为你壮胆。我们两个陪你一道去!”



    三名道童的一举一动,沈云坐在花厅里,却跟在眼皮子底下一样,不觉莞尔。

    不多时,三人结伴来到了花厅外面。

    “说话呀!”

    “对,快说呀。大人就在里边……”

    到了门口,守门童子突然泄了劲,直往角落里缩。与他一道来的烧火童子和清扫童子站在他身后,一人拽着他的一条胳膊,将他往门口方向推,同时,压低声音催促着。

    无奈,守门童子的下盘极稳。他微曲着双膝,站在那里,好比是脚板生了根。两人合力,竟然都推不动他。

    这腿力不错啊!沈云心里一动,主动招呼道:“在外面站着做什么?都进来吧。”

    外面立刻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三人低着头,乖乖的从门里鱼贯而入。还是守门童子打头。

    进了门,三人也不敢再往前走,而是在门口站在一横排——这也是玄天门的规矩。以他们的身份,能进门来回话,已是一种恩惠。

    不等三人见礼,沈云一边打量着三人,一边问道:“你们三个找本座做甚?”不是他在这三个道童面前端架子,而是道长这洞府跟个渔网似的,这里面的情形,只要元婴以上,任谁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想看就看。再者,三个道童早已被玄云派驯熟了。他若在他们自称“我”,反倒会吓住他们。

    打量过后,他确定,三人都是寻常的凡人,平常连拳脚工夫也没练过。守门童子下盘极稳,有一小半是个人体质的缘故,还有一大半,是因为这小子方才急狠了,瞬间被逼出了一股子横力。

    其他两人都恨不得将头扎进胸脯子里去,连大气都不敢出。守门童子没有办法,只能心一横,鼓起全部的勇气,跪下来,梆梆梆的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末了,伏在地上,说道:“小子谢过大人。”

    这一举动,提醒了另外两个。他们俩也齐刷刷的跪下来,趴在地上,梆梆梆的叩了三个响头:“小子谢过大人。”

    沈云受了他们的礼,笑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你们三个谢本座什么呢?”

    三人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都趴在地上愣住了。又是守门童子反应最快,伏在地上,答道:“小子谢大人体恤,嘱咐小子及时回屋给膝盖上药。小子听了大人的话,回屋上了药,膝盖完好了,一点儿也不疼。”

    沈云呵呵,不置可否,又看向另外两名道童,探身问道:“那你们两个呢?又是为什么谢本座?”

    两人伏在地上,一个浑身发抖,另一个嗑得牙齿咯咯作响。

    “小,小子,也是一样。”终于,烧火童子蹩出了一句话。

    清扫童子在一旁有样学样:“小子也是一样。”

    沈云笑了:“你们俩没有说实话。本座只听实话。你们俩若是不说实话,就出去罢。”

    没办法,烧火童子被逼急了,一边梆梆的叩头,一边如实禀报:“大人明鉴。小子仰慕大人,想借光亲近大人,请大人指点小子一二。”

    他叩头极为卖力。说话音,额头已然是一片青紫。

    守门童子伏在旁边,听得真切,禁不住微微扭过头去,愕然的看着正在拼命叩头的烧火童子。

    这时,他的右边,清扫童子也鼓起了勇气,一模一样的叩头,回禀:“大人饶了小子这一回。小子也是想借光亲近大人,请大人指点仙法。”

    守门童子又扭过头去看他。脸上的错愕少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沈云坐直身子,说道:“好了,你们三个都起来,好好说话。”

    “是。”三人都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沈云望着他们三个,说道:“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本座也不能白受了你们的响头。说起来,也是本座连累你们,被酒气熏得昏睡了几日。这样吧,本座教你们一路拳法,算是了结了这一桩因果。”

    通过沉睡之眼,他很清楚,三位道童躲在练功房外偷酒喝,结果,酒没喝成,却被散出来的酒气给熏昏了。

    而大部分的酒气被沉睡中的他吸收了,化为己有。五十年份的玉泉灵酒,效力真不错。这一次,他的修为能提升至融合境一层的巅峰状态,里面也有此酒之功劳。

    所以,三位道童被酒气熏倒,以至昏睡,虽不是他之过,但,他确确实实从中得了益。这就是因果。

    欠下的因果是要还的。

    再者,三位道童虽然有点小心思,却心性不坏,最后都敢于面对自己本心。

    而且,那烧火童子和清扫童子都快叩破了额头,也算是罚过了。既然他们有修行的愿意,沈云决定成全他们。反正,在他这里,从来都是,不管什么人,也不管有没有灵根,只要愿意向他学修行之法,他都乐意教。

    三位道童闻言,无不喜出望外,又齐齐的纳头欲拜。

    沈云一抬手,拦住三人,笑道:“你们算不得我青木派弟子,这头,不叩也罢。”呵呵,在玄天门的地盘上,他可不敢受这样的叩头。这会儿,虽然玄诚上人没有通过留影石偷窥,但保不齐将来这三个道童会在人前说漏嘴。到时,少不得又是一场纠纷。

    三位道童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被他隔空扶了起来。

    他们回过神来,心里更加信服,虔诚的长揖到底:“小子谢大人。”

    这是俗礼。沈云微微颌首,心里赞道:挺机灵嘛。

    “都抬起头来。本座赐你等清风拳。”

    三位道童强忍着心中的喜悦,齐齐抬起头。不过,他们还是不敢正视前方,都是垂着眼皮子,目光盯着自己的鼻子尖。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沈云抬起右手,指尖轻弹。

    嗖嗖嗖——,三道五色光破空而去,钻入三人的眉心。

    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个五光十色的亮团。

    不等他们细看这个大亮团,耳畔又响起大人温润的声音:“尔等既然得了清风拳,以后要勤加练习,自有造化。好了,尔等退下罢。明日上午,本座便离开了。尔等当谨守云景之教诲,守好门户。”

    “是。”

    三人得令,退出了花厅,迫不及待的回到他们的睡房里,查看那团亮团。

    从此,他们的人生悄然拐了一个弯,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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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清成真人奉其师尊玄诚上人之令过来接沈云。

    待飞船腾空,飞出了数里。守门童子等三位道童从洞府里出来,向着飞船远处的方向,伏身长跪——大人不嫌弃他们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有求必应,也传他们拳法。按理说,他们今天应该好好的送别大人。可惜,大人把话说得明白,今天不要他们相送。他们不敢违令,只能等大人走远了,再出来朝着大人远处的方向叩头道谢。

    清成真人站在沈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见后者看着闲云山方向,他也好奇的微微踮起脚尖,往下看。结果,看到了那洞府前空地上的三个小黑点,心里颇为不屑:都走远了,才敢出来叩头。老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果真是没有说错的……

    正在默默吐槽之际,不想,前面的沈师伯突然转过身来。可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连忙低下头来,退到一旁,心里直打鼓:我刚才脸上没有现出什么不好的神色出来吧……

    其实,沈云就是不耐烦他心里嘀嘀咕咕,这才转过身来的。

    这一次从沉睡中醒来,沈云很明变的发现自己洞察旁人的心思的能力亦水涨船高,明显见长。比如说,他以前只能看出面前之人的心思。而现在,即便是背对着,只要离他不超过五步远,他亦能察觉。

    是以,清成真人刚才心里在编排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不过,他没有点破,而是看了一眼对方,略一颌首,径直钻进船舱里——与其看这人吐槽这个,吐槽那个,还不如去船舱里打坐,练会儿功。

    清成真人却因为他这一眼,彻底老实了下来,挠了挠头,索性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蒲团,闭上眼睛打坐。

    不多时,问天峰,到了。

    清成真人走到船舱外面,恭敬的抱拳禀报道:“沈师伯,我们到了。”

    “知道了。”沈云睁开眼睛,起身,走出船舱。

    放眼一看,果然,问天峰就在两三里之外。

    这时,离游园会开始还有差不多半刻钟的样子。他扫了一眼问天峰的山腰地带。那里只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显然,游园会的地点辟在山的另一面。

    清成真人见状,跟上来,请示道:“沈师伯,您是先去大殿外面,与众位门主会合,还是直接去游园会?”

    “直接去游园会吧。”沈云回过头来,笑道,“正好,师侄可以跟本座说道说道你们的游园会。”

    “是。”

    说话间,问天峰已在近前。游园会果然在山的另一面。清成真人降下飞船,绕行半圈。立时,眼前出现了另一派景象。

    原来,这吊金钟花的名儿,与素玉秋菇是一回事啊。也是玄天门另外给起的名。

    沈云看到那一树树象是挂满了金色的小灯笼一样的金铃花,眼前不由一亮。

    金铃花是金铃树开出来的花。金铃树在《青木宝典》里也有记载。因开出来的花,形状似小灯笼而得名。金铃树全身都是宝,其花、叶,还有树皮,不但可以入花,而且是三品灵药起步。

    金铃树生长甚是缓慢。据《宝典》里记载,金铃树二十年方能长成,每三年开花一次,花期为十到十五天。平时,金铃树基本上看不出生长的迹象。只有当每次的花事败了,金铃树才会在接下来的半年里,长高一两寸。至于树干长粗更加不明显。往往要十来年的时间才能看出明显变粗。所以,百年的金铃树,才高不过五尺,树干最粗处也只相当于成年男子的小臂粗细。

    而山腰的这一片金铃树数目不下百。其中,不乏树干粗如海碗,亭亭如盖者。这些树,都是存活了千余年以上!

    千年金铃树上出的药材,少说也是四品灵药。

    上百株金铃树……玄天门明明不以医药见长,何来这么大的一片千年药圃?

    沈云惊讶极了,忍不住问清成真人:“这么大的一片花树,之前本座打空中经过,怎么没有看到呢?”

    清成真人如实答道:“回禀师伯,这是吊金钟花固有的性情。平常,它们都是隐形的。周边更是好比迷宫,任谁也走不进去。只有花开的时候,树才会显现出来,也能让人接近了。”

    胡说!《青木宝典》里可没有说金铃树有这等本事!沈云一个字也不信。底下的那片花海,确实是金铃树。他对没有认错。

    难不成这片金铃树不是玄天门种的?他心中一动,暗中运转道力,再去看底下的那片花海。

    咦,怪哉!居然看不到灵力的波动!

    沈云心里大吃一惊。

    这时,飞船在花圃外面的一块小小的草地上停稳当了。

    沈云下了船,再定睛去看花圃外面的竹篱笆。

    这一道篱笆墙约摸一个人高,半旧不新,上面也没有灵力波动,是凡俗之物。

    没有阵法,也不见禁制……沈云更加奇怪了。

    “见过师叔祖。”听到外面的动静,虚掩着的竹门“吱呀”打开来。自里面飞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见礼。他身上穿着玄天门杂役弟子才穿的黑色短袍,炼气五层的修为。

    清成真人收了飞船,含糊的“嗯”了一声,吩咐道:“本座陪沈师伯先进园子里逛一逛。你将门打开。然后,再捡一盘干净的仙果,送到前面的八角亭里。”

    “是。”杂役弟子又飞跑回去,将竹门完全打开,然后,退到门旁,垂手侍立着。

    清成真人这才露出笑脸来,恭敬的向沈云请道:“沈师伯,请。”

    沈云一边走,一边质疑道:“你们这园子平时不是不现形吗?那么,这些弟子是如何打理园子的?”

    “回禀师伯,平时这里是没有弟子打理的。”清成真人解释道,“只有开花的这十天半月里,执事堂那边才从别的花圃里抽调几名弟子过来,打理一二。”

    走到一棵千年金铃树下,沈云抬头看着那些金铃花,心里好不心痛——说什么打理呢!玄天门分明就是将这些金铃树当当成野物,叫它们自生自灭。不然的话,千年的金铃树开出来的花怎么可能只是三品!

    不过,这也充分证明了清成真人刚才没有说假话。

    “本座看这些花树都长得很好呀。他们打理得不错。”他忍不住打探,“这花树都要怎么打理啊?”

    清成真人也抬头看着头顶的花丛,笑道:“这树好养活,无需费心。就是开出来的花,一串串的,象无数吊挂着的金钟,甚美。是以,每当花开之际,引得不少弟子过来采花枝。这树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长得太慢了。采下来的花枝没个十几二十年的,长不回去。执事堂担心好好的树给撸秃了,这才在花期里派几名杂役弟子过来看守园子。”

    大错特错!谁说金铃树不用打理了!看来,玄天门是真不知道金铃树。沈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痛,转身对清成真人,扯起一边嘴角笑道:“本座若是采一两朵花,会不会招来那些杂役弟子?”

    清成真人心头大震——沈师伯这一笑,满树的花都被衬得失了颜色。一个大男人笑起来,竟然也能这么好看,之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不,不会。不会有人阻拦的。”意识到自己刚刚想的是什么,他仓皇的低下头,飞快的说道,“沈师伯想要折花枝,只管折便是。师尊吩咐了,今日各位门主游园,务必要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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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最终没有采折花枝。

    一是,金铃花入药,当取初开之时。而此时,满园的金铃花竞相开放,明显已过了采摘的最好时机;

    再者,金铃花甚是娇贵,摘采下来后,不出一个时辰,便完全凋零,看不出原形。

    而此时,他佯装不识这“吊金钟花”,却冒然的拿出玉盒来保存,势必会引起玄诚上人等人的疑心。为了一朵已经药性大失的金铃花,他完全没必要招这分臊。

    在花树下走了几步远,沈云看到前面一棵年份更为久远的金铃树,眼睛不由又为之一亮。

    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他故意出口赞道:“好美的花树!”

    这株金铃树的树龄少说也有三千年。它的树干有一人合抱那么粗,表面的树皮有如鱼鳞一般,重重叠叠。其中有五成以上的品质达到了四品。甚至于,他还找到了几块五品的。

    与旁边的一众金铃树相比,此树树形更为高大,有鹤立鸡群之感。浓密的树冠更是方圆百来步,有如一把巨大的伞。

    可惜的是,照料得不好。如此老树,此时开出来的金铃花也只比旁边的那些略微大一点点,有一半左右能勉勉强强达到四品的品质。

    清成真人跟在后面,跟到他的赞美,甚是骄傲的说道:“沈师伯真是好眼光。此树可谓是这园子里的花树之后。据老祖说,少说也有上千年之久了。”

    “花树之后?”沈云来了兴致,转身看着他,目光灼灼,“听这名称,此园里还有‘花树之王’?”

    清成真人点头:“原本是有的。”说着,用拂尘指了指左前边,“在那一片,原来有一棵年岁更老的。它每次开出来的花,色泽最为艳丽,数量最多,个头也最大。深得弟子们的喜爱,竞相采摘。可能是花枝被折光,伤了那树的根本,于百年前空了心,没几年就自个儿倒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大树桩。”脸上现出惋惜之色,“老祖知道后,连说‘造孽’。自那以后,执事堂乘着一次花开,在园子的外面修了一圈竹篱笆。每到花期,调派弟子过来看守。不再允许随意采折花枝。”

    “年岁更老?还剩下一截树桩子?”沈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他更加确定这片金铃树不是玄天门特意种植之物。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识金铃树的脾性。

    据《青木宝典》里记载,金铃树的树龄最多可达五千年。一过五千年,不管如何精心照料,金铃树都会树老空心,很快自行倒掉,只剩下树桩。此时,树虽死去,树根却是还活着的。百年之后,树根方能完全成熟,便是一味难得的五品灵药。

    听清成真人这么说,那株“花树之王”的根此时正是完全成熟之际。

    而树根最多能再保持百年。前五十年里,药效不会流失。后五十年里,药效日渐流失,待到百年,药效全无。好好的一味五品灵药,只能拿去当柴烧……

    沈云感觉心口又疼了,对清成真人说道:“劳烦师侄引路,带本座去见识见识‘花树之王’的残根。”

    “好。”清成真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步两步,在左前侧引路,边走边说着那树桩的现状,“说来也是奇妙,那树老去了百来年,剩下的大树桩子却不见有朽腐之意。近前去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呢。”

    没离多远,也就是两百来步的样子。绕过一个八角小亭,前面突然空出一大块来。地上长满了茅草。

    清成真人一挥拂尘。半人高的茅草丛里被他分出一条窄窄的小路。而路的尽头,便是一个两人合抱粗细、两尺多高的大树桩子。

    “沈师伯,请。”

    沈云微微颌首,率先走上前去。

    其实,他早就暗中抽凝道力,找到了这截大树桩的所在。

    没错!它完全符合《青木宝典》里的描述。这淡淡的花香味儿,正是土里的树根完全成熟了,透出来的药香。再过几十年,药香的味道会越来越浓。那时,药效就随着这香味儿一天天的流失了。

    所以,必须将这味灵药带走!沈云走过去,伸手轻抚凹凸不平的树桩表面,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

    可要怎样才能拿走它呢?

    他俯下身子,装模做样的吸吸鼻子,闻了闻,兴冲冲的抬起头来,冲清成真人点头:“师侄说得没错,确实是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

    清成真人微微躬身还礼,摆手笑道:“师伯座前,弟子不敢胡说。”

    沈云直起身子,围着大树桩转了一圈,又回到原位站定,问道:“师侄,这树桩可有什么妙用?”

    清成真人正欲回答,这时,一抬眼皮子,看到自家师尊玄诚上人自右前方的一棵花树后走了出来,连忙躬身行礼:“师尊。”心里感激得只差没有给师尊叩头了。啊呀呀,师尊您老人家真是出现得太及时了!

    无他。他看出来了,沈师伯对这大树桩非常感兴趣。

    按理说,一截烂木头桩子,值不得什么。可是,百多年前,老祖曾明令过,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谁也不许再动。在宗门里,老祖的话,就是铁律。任谁也不敢违背。

    他真做不了这个主啊!

    不但他做不了主,就连师尊他老人家也做不了这园子的主。

    昨天,师尊召集他们这一辈的嫡系金丹弟子,布置游园会。

    大家都领完差事后,清文大师兄提出来:“如果有门主见吊金钟花儿开得好,心生喜爱,想折一截花枝儿,弟子等是拦,还是不拦?”

    师尊被问住了,沉吟片刻,回复:“此事需老祖示下。”然后,垂眸,不再说话。

    大家都知道,师尊这是在用神识传音,向老祖请示。

    果然,几十息之后,师尊抬起眼皮子说道:“本座已禀明老祖。老祖说,各位门主若是心生喜爱,可折一两花枝。”

    也正因为是老祖亲自发了话,清成真人才敢在沈云面前松那口。

    沈云忍住笑,转过身,往身后去看。

    “沈师兄。”玄诚上人一边朝他们俩这边走过来,一边抱拳打招呼。他知道,以沈云的修为,不可能没有发现他往这边走来。可是,谁让他没有元后修为,被人家强压一头呢?仙门之内,皆兄弟。等会儿,门主们就要过来了。身为师弟,他必须低这个头啊。

    对于他的这点小心思,沈云继续装不知道,抱拳还了一礼,伸手轻拍自己的额头:"是游园会已经开始了吗?看我光顾着游玩,完全不记得时辰了。“

    师尊过来了,自然没有自己说话的地儿。清成真人果断的执弟子礼,退到一旁。

    “哪里。”说话间,玄诚上人已经走到两人近前,“游园会还要一会儿。各门主正在来的路上。我担心底下的弟子做事毛躁,冲撞了各位门主,提前过来看看。”

    沈云看了看恭敬的站在一旁的清成真人笑道:“清成师侄很好呢。”

    “比他大师兄差完了。沈师兄不嫌弃他就好。”门主们马上就要过来了,是以,玄诚上人真没时间再多纠缠,只好主动指着面前的大树桩问道,“我刚才远远的听着沈师兄似乎是在与小徒谈论此物。莫非沈师兄认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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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望着大树桩轻轻摇头:“平时隐形,唯有开花时,才会显现于人前。我哪认得这等奇木?全是清成师侄口才了得,说得我禁不住心动了。”

    “沈师兄看上了这截老树桩子?”玄诚上人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之直接,好不惊讶,同时,心里也好奇极了,索性也直接问了出来,“可是,这树桩子有什么奇妙之处?”

    沈云蹲下身子,弯曲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用指节在树桩表面随意的到处轻轻叩了叩,点头赞道:“木质和我猜测的一样,挺结实的。”说罢,起身,对玄诚上人解释道,“刚才,我听清成师侄说,这树活着的时候,长得极慢。就在猜想,其木质是不是比较硬实。这一敲,感觉跟铁木差不多。”

    “对。沈师兄所言不差。”这一点,玄诚上人早就知道了,哪里还用他来教!

    沈云又望着地上的大树桩子,呵呵笑道:“再者,它还有淡淡的天然木香。这一点,有些象香木。”

    玄诚上人点头。

    本以为后者还会接着往下罗列此木的优点,不想,人家却是说:“除了这两点,恕我眼拙,再看不出来它还有别的奇特之处。”

    玄诚上人笑了笑:“沈师兄觉得此物能派上什么用场?”

    “做桌子啊。”沈云指着树桩上的纹理,说道,“你看,它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什,树皮跟传说中的虬龙似的。木头的纹路看上去非常华丽。听清成师侄说,这截树桩子埋在地里,有百把年了,也不见坏。可见也是禁得住风吹雨打的。我觉得吧,它可以做一张下棋的矮桌子,或置于树下,或清泉边,露天地里摆着。也不用太多的手脚,就依着这形状,将它这个表面理理平整,稍微打磨一二,取‘天然古朴’之意,也别有一番野趣。”

    玄诚上人连连颌首:“我一直不明白,一个没什么用处的树桩子而已,为什么师尊明令我等,不许动它。听沈师兄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想来,师尊也和沈师兄一样,为的就是这份野趣呢。”说着,他抱拳谢道,“沈师兄真是提醒了我。等会儿,我派两个弟子过来,将这周边的杂草除掉,平整一下这树桩,再找来几个小树桩或者石凳摆在周边。等会儿游园会里,又多了一个雅致之所。”

    闻言知雅意。他听出来了,沈云是看上了这截树桩子,想刨回家去,做个露天的棋台。

    貌似这玩意儿也只有这个用场。

    可是,他凭什么要如了姓沈的之意?

    姓沈的之前不是装没发现他吗?

    好呀,你做得初一,我也就做得了十五。大家来一起装。

    我就是装出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姓沈的安能奈我何?嘿嘿,这树桩子,你做得棋台,我也一样做得滴。

    想到这里,玄诚上人脸上的笑意也生动了许多。在心里,他挺看不起这个姓沈的——太小家子器了。跑到他们玄天门来做客,管不住自己的嘴,喝醉了,一睡就是四十几天不说,还连个破树桩子都起了想心。啧啧啧,怪不得与云景那小子混到一块儿去了。这两人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啊。就这副一世没见过好东西的穷酸劲儿,也不知道这位的元后修为是怎么修出来的!

    当然,他不松口的原由还有二:其一,别看这只是一个破树桩子,送不送人,还真不是由他说了算;其二,他担心姓沈的没有说真话。指不定这个树桩子真有别的大用场……

    沈云完全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抚掌赞道:“这就对喽。物尽其用,总比搁在这里日晒雨淋的生蘑菇好。”

    闻言,玄诚上人只觉得一拳象是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刚起来的那点小得意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不说,反倒是窝起了一堆火。

    这时,从园子的门口那边传来一阵热闹的说笑声。

    寂静的花圃里突然增了不少人气,连空气似乎也生动了起来。

    玄诚上人看了一眼,对沈云笑道:“定是门主们过来了。”说着,轻甩拂尘,微微躬身,“我要过去招呼一二,少陪了。沈师兄,请自便。”

    心中的得意呼的再起——姓沈的再厉害又如何?他的青木派完全上不得台面啊。

    “师弟只管去忙,不用管我。”沈云浑然不觉,笑眯眯的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玄诚上人当然不敢让他独自呆在这里——万一姓沈的讨要不成,自个儿动手,把这树桩子刨走了。难不成他还能为着一个破树桩子,追上去讨要不成?当着这么多门主的面,即便姓沈的做得出这种事,他也丢不起这个脸。玄天门也丢不起这脸。

    他转身吩咐自家大弟子清成真人:“好生侍候着你沈师伯,万万不可怠慢了。”

    “是。”清成真人明白师尊留下自己的真正用意,面上不敢有丝毫的显露出来,心里的小人儿却是泪流成河:呜呜呜,沈师伯若是动手,岂是我这点子修为能够拦得住的?师尊,您千万不要走开太远太久……

    非常幸运,事情似乎并不象他想象的那般糟糕。

    待玄诚上人前脚离开,后脚,沈云也往兴致不减的信步走到旁边的一棵花树下,仰头赏花。

    清成真人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松,拂尘一甩,快步跟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沈师伯,您口渴不?弟子刚才命人捡了一盘时令鲜果,搁在前面的小亭里。”

    这里离那个该死的树桩子太近了。他放不下心啊。

    “师侄有心了。”沈云回过身来,挥手示意道,“走,一块儿过去坐坐。”

    清成真人见他连个眼风都没给那个破树桩子,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是我想多了吧?沈师伯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元后大能,至于为了一个棋桌子动歪念头嘛……

    嘿嘿,他可不敢编排师尊。就是在心里头也不敢。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文远真君。

    略作沉吟,他收回神识,低头从袖袋里取出三枚金钱,卜卦起来。

    不多时,结果出来了。

    文远真君看着面前的卦象,脸上竟现出两分灰败之色,自言自语道:“时也,运也,命也……不是我的,终究是留不住啊。”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他伸手慢慢的捡起三枚铜钱,仰头叹了一口气,对门外吩咐道:“来人。”

    沈云在小亭里刚刚吃完一个海棠果,便看到一名金丹真人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转眼,后者在小亭前站住身形,冲他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请问,亭中坐着的可是沈师伯?”

    沈云扔掉手里的果核,拿起果盘边上的那方白丝帕,慢条斯里的擦了擦手,点头应道:“正是本座。你找本座何事?”

    金丹真人抱拳禀道:“弟子奉老祖之令过来,向沈师伯传几句老祖的原话。”

    沈云‘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山顶方向抱拳问道:“文远师伯有何示下?”

    “老祖说,‘这园子里的那截树桩子,用来做棋台,是个好用处。’老祖还说,‘沈师侄能看上它,也是它的造化。沈师侄只管连根刨走。将来若是得了空闲,本座正好可以找师侄手谈一番。’”金丹真人一字不漏的重复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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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的动静,成功的抓住了门主们的动静。

    “我说怎么没看到沈师弟。原来你躲在这里独享清静呢。”人群前,孟灵上人乐呵呵的向沈云招手。

    他的左手边站着玄真上人。

    后者亦笑着向沈云颌首:“沈师弟的气色看着不错,应当是无恙了。”

    两人的身后,门主们闻言,望着亭子这边,脸上皆浮现好奇之色。

    “原来他就是沈云!”

    “不是喝贪酒喝醉了吗?”

    “肯定是睡醒了呗……”

    一时之间,各种神识传音满天飞。

    亭子离他们不过二三十步远。是以,沈云又瞬间收到了一大堆嘈杂的神识密语。

    这些人……真是八卦啊!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亦抱拳向孟灵上人和玄真上人,还有门主们见礼。

    这些门主,有一部分是受邀参加了前面的金丹法会,那天下午,在枫林里亲耳听了沈云的讲道。他们不过是金丹修为,所在的门派也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是以,就算听到了一些关于青木派的风声,单是沈云元后大能的这重身份,也是他们必须仰视的存在。更何况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听完沈云的枫林讲道后,觉得甚是精彩,已被深深折服。

    他们对沈云的态度甚是恭敬,执弟子礼,口尊“沈师伯”,还以正式的道礼。

    也有一部分门主先前没有亲自来参加金丹法会,但是,他们座下的亲传弟子来参加了法会。而沈云可谓是法会里最耀眼的新星。这些弟子回去后,禀报金丹法会的情形时,都或多或少的提到了沈云。是以,这些门主也知道沈云之名。

    仙门里出了这等惊艳的人物,红口白牙的敢妄语“天劫”。更重要的是,姓沈的大放厥词,居然没有泰阳、文远二位真君赶出问天峰……这些门主也对沈云好奇得很。听闻沈云竟然在法会期间酗酒,以至沉睡不起。他们的好奇心更甚。这次来参加聚会,其中不少人就是想打探一下这位奇人。

    与第一时间还礼的那些门主不同,这一部分的门主们大多是元婴修士。其所在的门派在仙门里,少说也是所谓的二流,甚至更高。

    相比起来,他们底气更足,态度也要矜持许多。一个个闭口不言,只是笑眯眯的抱了抱拳,算是还礼。

    还有几位,修为也是元婴境,从穿着打扮来看,不象是门主。他们的脸上虽是维持着温润的笑颜,但是看向沈云的眼底,疏离与不屑都是明晃晃的。

    沈云参加了一次金丹法会,也摸索出来了不少经验。目光扫过他们,立刻得出了结论——这些人应该是十大门派的门主们的大弟子。

    他这么猜是有根据的:一是,之前,他听云景道长说过十大门派的门主。这十位门主,无一例外,都是齐崭崭的化虚真君。然而,说好的门主游园会,人群里却看不到有化虚真君参加。他认得的玄天门门主文远真君、正清门门主泰阳真君,都不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即,十大门派的门主商量好了,都不出席本次的游园会;

    二是,孟灵上人、玄真上人,还有这几位上人,他们不全是元后大能。其中还有两个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在人群里并不是修为最高的存在。但是,他们在人群里却有众星拱月之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借了所在的宗门之势啊。除了十大门派,哪个门派还能强压他们身后的那些同样野心勃勃的门主们一头?

    玄真上人本想当众给沈云一个没脸的。不想,后者的脸皮着实太厚,根本就不把醉酒、昏睡别人的宗门当成是出丑,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跟没事人儿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该是怎样,就怎样。

    就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堆里,甭提有多窝火了。

    身后,玄诚上人看到自家大师兄也照样吃了憋,只觉得窝在心口的那口气立时顺畅了许多。

    他知道,大师兄肯定会寻机会找沈云的麻烦——从昨天下午开始,门主们中间莫名的传开了一段钰儿的传闻,说,钰儿那天在枫林里根本就不是犯病。那不是癔症,而是心魔发作。证实这段传闻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为钰儿“治病”的沈云自那以后便开始沉睡不醒。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癔症,以沈云的元后修为,至于昏睡那么久吗?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沈云是为了替钰儿去除心魔,消耗了太多的真元,故而沉睡不醒。大师兄收到风声后,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后,一直埋怨沈云。说如果不是沈云自己贪酒,何至于让钰儿被传得如此不堪。还好,门主们当中有不少人当时就在枫林里。有他们出来做证,再加之,钰儿也确实不象是心魔发作的样子,这段传闻才迅速被压制了下去。但大师兄却是真的怨上了沈云。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师兄见到沈云,会一刻也忍不了,直接发作出来。

    早知道大师兄会如此,他刚才就不必要为了一个大树桩子得罪沈云了。

    心思一转,他轻甩拂尘,从人群里走出来,一边往亭子那边快步走过去,一边问站在亭子外面的金丹弟子:“你过来,可是老祖有何法旨?”

    金丹弟子连忙行了一礼,答道:“回禀师伯,老祖没有法旨。弟子是奉老祖之令,过来向沈师伯传几句话。”

    刚才“传话”的声音不低。身为元婴上人,玄诚上人的耳朵好使着呢。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在场的门主们想必也听得明明白白。是以,玄诚上人若是再故作不知,反而是托大了。

    他微微颌首,表示知道了,看向沈云,问道:“所谓树大根深。沈师兄,那树桩子有些年头了,根深着呢。要不要我喊两个弟子过来帮忙?”

    “罢了。弟子们难懂我心中所好。要是取舍不当,伤了那树根之形,偌大的树桩子就真的只当柴火烧了。白白辜负了师伯的一番美意,反倒不好。”沈云摆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其实,玄诚上人也不过是嘴上这么一问罢了。对于元婴修士来说,推倒一座山都不叫事儿,更何况只是连根刨出一个树桩子。如果不是游园会是他在负责,他才懒得出来过问呢。闻言,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是如此,沈师兄,请随意。”

    沈云向他道了谢。

    这时,孟灵上人来了兴致,也走了过来,笑盈盈的说道:“看来今天我们大伙儿都要有眼福了。沈师弟要当众给大家露一手呢。”

    这个好!人群里立刻热闹起来。门主们纷纷应和。



    “那就,献丑了。”沈云摆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应了下来。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说是离不开他自己的暗中引导。

    从进入这片花圃开始,他就敏锐的发现,其上空有多道神识交汇。其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

    熟悉的是文远真君的神识。

    不熟悉的有三道。

    他为什么能分辨得如此清楚呢?一是,神识就跟灵力,与气息一样,都是修士所固有的,特性十足;二是,魔族本身就非常之敏锐,擅于捕捉这些修士特有的特性。而他这一次醒来,魔之血脉提升了,分辨和捕捉这些特性的能力亦是不不张船高。这四道神识的凝实程度大抵差不多,都属于化虚真君级别的。四位真君也自信得很,以为不会有发觉,用神识扫视花圃上空时,大言得很。他都不用铺开道力,一下飞船,就捕捉到了。

    沈云看清楚所谓的“吊金钟花”其实是金铃花时,心里有些活泛——先有神秘小屋,然后是据《青木宝典》记载,只有天神宗神山西蔍才有的迷幻草,现在又是只有在花期里才会显现出来的一大片金铃树。问天峰上疑点重重,使他不能不想到天神宗。是以,他准备采点金铃花,或者树皮,带回石头岛,与魏清尘好好探讨一下这些疑点。

    说起魏清尘,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大疑惑——他看得出来,魏清尘对于天神宗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不然,后者也不会过了两百多年,一直心心念着要光复天神宗。可是,离开大泽后,他就没见魏清尘提出来,要问宗门故地看看。魏清尘又不是余莽,不可能记不得回宗门的路。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没想到,他与清成真人进了园子以后,文远真君等四人的神识竟不但没有散去,而且还如影相随的跟着。

    金铃花和树皮又都是娇贵的性子,一旦从树上摘采下来,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用玉盒封存起来。

    有这四道神识“盯”着,佯装不识这些花树的沈云没法下手啊。

    直到他听说了那个“花树之王”倒下后留下来的大树桩子。

    这个真的很好!

    一来,那是一味难得的五品灵药,并且保存完好;

    二来,大树桩连着根,可不是一个小物什。他有的是名目在将之刨出来后,收进储物器皿里。

    心思微转,沈云拿定了主意。看似无心,一步步将事情朝着自己的意愿方向引导。

    事实证明,他对文远真君和玄诚上人他们师徒的心思把握得极准。这不,文远真君派人来当众将树桩子送给了他。

    这事,他可是占足了大便宜,此时此刻,心里美得真冒泡。

    至于孟灵上人看戏不怕台高,叫他当众露一手……嘿嘿,在场的可是仙门旗下各门各派的门主们。上哪儿去找这种一举扬名的大好机会?

    沈云真的是从心底里感谢孟灵上人。如果没有后者的提议,他还真不好意思得了主人家的好,又在主人家待客的场合里,夺人眼球,出尽风头。

    “走,我们也一睹为快。”见沈云率先走出了亭子,与玄真上人等人站在一起的那些十大门派的大弟子们相互间请着。

    有他们出头,后面的门主们放心的紧跟而上。

    呼啦啦,转眼间,几百号人将那块茅草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云先是冲众人抱拳行了一圈礼,笑道:“献丑了。”

    然后,走到离大树桩子十步远的地方站定。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不好取树根了。因为据《青木宝典》上的记载,金铃树空了心,倒掉后,其树根会渐渐的往回收缩。最终,当树根完全成熟时,会缩为球状,约径圆十五尺左右。

    而十五尺于他来说,是七八步的样子。多出来的两三步是防止树根取出来后,周边会塌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是不小心掉坑里了,那可真是扬名不成,反而贻笑大方。

    见状,围在四周的门主们没有吭声,但是神识密语再度满天飞:

    “这个树桩子看着也有些年头了。底下不知道生出了多少老根。只隔这么一点子远,真能把树根都刨出来?”

    “再简单不过的事,用神识探入地下,察一察就能知晓了啊!”

    “哎呀,不对啊。我的神识什么也探查不到。”

    “我也是。那地底下该不是动了什么手脚吧……”

    “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园子古怪得很呢。这些树不开花,园子不现形的。”

    “怪不得呢。那肯定是动了手脚。”

    “我们哥几个都看不到,姓沈的就能看到?”

    “估计是暗中用了什么法宝……”

    这些乱七八糟的密语提醒了沈云。一时之间,他也编不出什么法宝来。心中一动,索性俯身扒开半人高的茅草丛,去看地面。

    还是《青木宝典》里的记载。说,金铃树的树根成熟之后,会从周边的土壤里大量汲取水分和各种养分。百来年下来,周边的土质会因此而发生明显的改变。在有树根的地方,因为水分和养分消耗要大许多,地面土壤看上去比其他地方要枯一些。

    低头往树桩的方向找了一会儿,沈云还真在茅草丛中找到了一条不怎么明显的“线”:靠着树桩的那边,土壤的颜色略浅,且有些发枯;相反,另外一边则看上去土质要略微肥沃一些。

    《宝典》诚不欺人也!

    所以,有问题的,必定是这问天峰。

    沈云敛去杂念,将戏做足,围着这条弯弯曲曲的“线”走着。

    “他在做什么?”

    “那草丛里有什么提示不成?”

    “这个,有意思!”

    ……

    神识密语再度爆发了。

    不一会儿,沈云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不多不少,他正好围着大树桩,在距其七步远的地方,走了一个大圈。

    好了,戏做足了!

    沈云往后退了三步,撩起前袍,将之别在腰间,站定身形。

    所有的神识密语戛然而止。在场之人,无不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那道青色的身影。

    沈云感受到了所有的目光,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笑意——想看我的功法路数?呵呵,这回要让你们失望了。

    当即暗中运转道力,对着隐没在草丛里的树桩子,伸出右手,简简单单的使出一记“龙爪手”。

    呼——,掌力所到之处,好比刮起了龙卷风。茅草尽数被连根拔起,在半空中打着转儿。

    这股“龙卷风”飞一般的移到了大树桩子面前,瞬间将其笼罩住。

    紧接着,人们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那道霸道的龙卷风的色儿应声变了。由先前的草绿色变成了黄褐色。

    草绿色,那是因为无数茅草在龙卷风打转的缘故。而眨眼的工夫变成了黄褐色,则是先前拔起来的那些茅草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的土壤。

    与此同时,地上飞一般的出现一个大坑。

    树桩子周边的泥土一层层的被“龙卷风”给吸走了。但是树桩子却纹丝不动。

    好一招简单粗暴的“龙爪手”!

    在场之人都是高阶修士。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沈云这一招看似简单,然而却处处显示着高明。与之相比,孟灵上人等元后大能们额头上渐渐的起了汗意。他们扪心自问,如果也要沈云一样,不动用灵力,自己的龙爪手可做不到这么收放自如,仔细入微,同时,又霸道如斯!

    什么是“龙爪手”?

    当如是!

    不用灵力,仅凭着一股子横力,便能将一招再简单、再基础不过的招式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也难怪沈云能得泰阳真君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