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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官先是摇动宝盒,然后,双手离开宝盒,退后一步,以保证自己与赌台不再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面无表情的向三位客人说道:“请下注。”

    “小!”

    “大!”

    不等三人做出决定,各大小彩房里已然叫翻了天。

    有人认为是“大”,有人说是“小”。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注。

    众人都在等待,等那两名白袍男子下注。

    近段时间的发财经验告诉他们,他们这些人说是“大”,还是“小”,都不管用。只有至尊彩房里的这些高手们说了,那才能赢来亮闪闪的灵石。

    至于那个一来就钻了空子抢庄成功的青袍年轻男子……呃,没有谁太在意他。

    因为这名青袍年轻男子的身份再明确不过了。他一定是平安坊请来的帮手。应该也有点儿能耐。但,也仅仅是“有点儿能耐”。

    而在赌圈里,最信奉的是什么?

    那就是“势”!

    也就是顺势而为。

    所谓“墙倒众人推”,在赌圈里的意思就是,跟随大流,发点儿小财。

    现在,平安坊摆明了就是那面要倒的墙。而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闻着财喜的气味儿,赶过来分一点零碎的。

    这就是势!

    要想将这个已然成形的势扭转过来,那么,非得有打败幕后的布局者,以及他们这些顺势者的实力。

    所以,这人非得是在赌圈里顶顶有名的人物,并且带来了一笔巨额财富。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平安坊。

    而平安坊请来的这位年轻人,纯粹就是个生面孔啊。

    在场的客人里,不乏淫浸赌场多年的老赌徒。打这个年轻人一出来,他们就反复确认过了——脸生的很。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再看这个年轻人的赌资。

    他全部的赌资就只有十万块下品灵石!

    什么意思啊!

    分明就是耍流氓啊!

    两条加在一起,所有的客人对这位的判断用两个字就能概括出来——没用!

    平安坊请来的这位也就是长得好看而已。

    他没有用。

    救不了平安坊。

    既是如此,哪个还会用自己的灵石去跟这位的风!

    浪费灵石不说,还会得罪幕后的布局者。

    两名白袍男子本以为庄家会亲自摇宝盒的。他们也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想,对方竟然没有。直接示意荷官摇宝盒。

    因为灵力被禁,透视术等都用不了。所以,赌大小全凭耳力。

    当然,也要防止各种黑操作。而这些黑操作,主要也是靠耳力还判断。

    故而,两人顾不得多想,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一是听骰子的动静。这里面又包括骰子本身快速转动时发出来的声音,以及它撞打宝盒和台面发出来的声音。

    有经验的老千,从这三样声音里,既能判断出骰子最终停止时落在哪一面,也能听出这里面有没有动手脚。

    二是听赌台里面的动静。这一点,还是防着赌场里有什么暗操作。

    一时之间,“紫气东来”房里,静得能清楚的听到四人的呼吸声。

    沈云也竖起了耳朵——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啊。

    随着骰子的转动,两位顶级老千的心思也转得飞快。他们俩在齐声数数:六……一……三……

    这是做什么?

    沈云的心思打了个转,才意识到,两人在报骰子的点数。

    因为骰子转得飞快,所以,点数也变得飞快。两人报点数可谓神同步。

    从这一点上,沈云就可以断定,两人的判断是对的。

    如此一来,他的好奇心也来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心念转动,他垂下眼帘,暗中运转煞力,对着宝盒施展了一个魔族小术法,“洞察之术”。

    顿时,左眼微变,眸子变得漆黑如墨,俨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嗖——,‘黑洞’一摇,竟然飞也似的拉长。

    呃,这个说法有点儿不准确。

    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黑洞一摇,好比是一张大嘴,嗖的一下,吞掉了它与宝盒之间的一切。

    电光石火之间,它的外面这头,牢牢的贴在了宝盒上面。

    宝盒用玄铁铸成,呈钟状,金灿灿的。质地厚实得很,并且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

    做成这副样子,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在上面动手脚。

    然而,却根本就防不住小小的‘黑洞’。

    无声无息的,它那外边的一头象是块无形的狗皮膏药一样,牢牢的粘住了宝盒的表面。

    再一摇。

    又是无声无息的,好比泥鳅钻嫩豆腐,‘黑洞’扎进了厚实而又坚硬的玄铁壳里。

    紧接着,‘黑洞’里骤然现出一道光亮,好比是变成了‘白洞’。

    这是玄铁壳被钻穿了。宝盒里面的光亮照得了‘黑洞’里。

    与同此时,沈云的识海里现出了三枚正在高速转动的骰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只因为‘黑洞’有两头,外面的那头,直接贴在了宝盒上,并将之钻穿,而另一头,也就是里面的那一头,它通向的是沈云的识海。

    故而,外面的那头现出的是什么情形,沈云的识海里便会相应的出现什么情形。

    这个就是魔族法术里的“洞察之术”。

    说穿了,它就是一个可以透视的偷窥小法术。

    修真体系里也有。法理、法诀……等,与“洞察之术”都完全不同,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沈云动用‘洞察之术’之后,宝盒里的三枚骰子就象是搁在他眼皮底下转动一般。简直不能再清楚了。

    此时此刻,两位顶级老千在心里对骰子们显现出来的瞬间点数的判断,就象是现场解说。

    他又本身擅长归纳总结之道。

    再加上上古的掐算术为辅……

    哈哈,我知道了!

    数息之后,沈云已经摸索出来了这里面的规律,并且能够熟的预算出下一刻,三枚骰子的瞬间点数。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打算立刻撤掉‘洞察之术’。

    而这时,三枚骰子已渐行渐慢,不怎么转得动了。

    两位老千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沈云没有用“洞察之术”去看,也能猜得到,黑色三角巾之下,两人的脸上定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现在就笑?已经胜券在握了?

    沈云觉得好奇怪。

    “我买大!”声音低哑者突然出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他看了一眼沈云,也用右手的中指与食指从自己面前的那一大堆筹码堆里,夹起一枚,“哐啷”,扔在赌台上。

    金色的筹码在台面上打了一个圈,稳稳的落在“大”字上。

    “我也买大!”尖嗓子的那位也紧跟着出手了。

    与同伴相比,他要友好得多。随手拿出一枚筹码,伸长手,将之轻轻的放在“大”字上。

    两人看似中规中矩。

    殊不知,沈云用“洞察之术”直接盯着宝盒里。

    尖嗓子刚才的小动作,根本就是暴露无遗——在声音低哑者押注的时候,三枚骰子刚刚打住。二二四,共八点,是小。以他的水平,不可能搞错。他是故意押小,并且尽量吸引沈云的注意力,为的就是出老千。果然,尖嗓子在他大声说知的那一刹那,一个手指头不易察觉的飞快的轻弹了一下台面。宝盒里有两枚骰子轻轻的弹了一下,立时改为了点数。四五六,十五点,是大。

    沈云如果没有“洞察之术”,也会中了他们的圈套而不自知。

    .。m.



    本来,沈云还以为两位老千纯粹是告本事吃饭的。看到这一幕,他明白了,原来全是戏。

    既是如此,那就怪不得本座了!

    他拿起唯一的那枚金色筹码,也是伸长手,将之推到“小”字上,笑道:“二二四,小!”

    押注完毕,他直接双手抱肩,甚是悠闲的看着荷官。全程连个眼风也没给那两位老千。

    当然,这些全是明面上的事。

    实际上,也是在他出声说话的时候,就动了手脚。

    他觉得,两位老千既然能通过轻弹台面,随心所欲的精准改变骰子的点数,那么说明,两人都是此中高手。

    再者,这是第一把,他把唯一的筹码压上了,那就必须胜,容不得半点闪失。

    故而,他没有用同样的方法。尽管他在心里是很想现学现卖一番。

    他直接对着宝盒施了一个魔族小法术,即,复原之术。

    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以将径圆一尺以内的表面情形恢复到十息之内的任何一刻,并维持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复原之术施展完毕,开始生效。

    这一次,他选择的复原时间点为声音低哑者说话的时候。

    那时,宝盒里,三枚骰子已经打住。它们的点数是二二四,共八点。

    复原之术是没有声音的——这也是很多魔族小术法共同的特点,即,无声无息,有如鬼魅。

    是以,纵然两位老千耳力了得,也没有发觉到宝盒里的变化。

    两人齐齐的看了一眼沈云。

    一个的眼里露出来些许不屑——就这点道行,也敢给平安坊强出头?空长有一张好看的脸!嗯,等会儿剥了这家伙的这张俊脸,可以做个好看的人皮面具。也算是废物利用,物尽其用。

    另一个的眼神里则全是算计——这么好蒙!要不要再让他多赌一把呢?比如说,押只手什么的。这么俊的人,要是少了一只手,或者一条腿什么的,卖身钱怕也会大打折扣吧?

    哇,这么狠!沈云被他们的恶毒心思吓了一大跳,险些忘了撤掉“洞察之术”。

    荷官环视台面,看到三人都押注完毕,尽量控制住心里的恐慌,大声唱道:“买定离手。”

    即便是这样,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飘。

    后背上,冷汗更是刷刷的往外涌。

    他也听出来了,确实是“二二四,小”。但是,他面前坐着的可是两位老千。老千们赌钱不出千,那就不叫老千了。所以,凭着这么多年荷官经验,他也猜得出来,这一把,绝对不会是小。肯定是大。

    再说了,这两个多月来,至尊彩房里每晚都在上演着一模一样的情形——明明他听着是小,但是,开出来的却从来不会是小。

    完了!他在心里哀嚎。

    其余各大小彩房里,很多熟客也是与他一般想法。他们中间不乏有人听出来了是“二二四”,但是,他们连眉头都没皱了一下,跟疯了似的,将所有的筹码掏了出来,争先恐后的抢着押“大”——必须快。因为庄家总共才下了十万块下品灵石,这意味着,这一把跟风的额度很小。手慢了,就不能下注了。

    一句“买定离手”,绝大多数人的筹码被荷官们用宝杆扒出了押注区。

    “唉!”

    “没事,下一把就能放开跟风了。”

    “哪来的穷小子,背时鬼,这不是劫老子的财么!”

    “就是,穷鬼,快滚快滚!”

    ……

    人群里,怨声冲天。

    但也有人的脸上现出亢奋之色。

    “大哥……”大堂里,一位须发花白的葛衫老者望着巨大的水晶镜面,眼睛亮得晃人眼。

    他的旁边,也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不过,他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道袍。他警示的看了一眼葛衫老者。

    后者一撇嘴,说出来的话全变了:“这两个白袍看着很厉害。下一把,我们也跟他们。”

    他的大哥“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水晶镜面。

    在两人的身后,还各自站着四人。如果沈云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因为都是故人呐——昔日“四海香烛铺子”的伙计阿成谭业成、这次回石头岛在半路上碰到的亭儿、老大和老五。

    听了两位老者的话,谭业成张嘴欲言。

    这时,原本闹哄哄的大堂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又怎么了?他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连忙拿眼睛去看前面的水晶镜。

    只觉荷官伸手一一指过台面上的筹码,说道:“三位,看清楚喽。”

    这是确认筹码。接下来,马上就要开彩了。也难怪大家都又安静了。

    “开彩!”荷官想着庄家输定了,便一点兴致也没有。没有多说,木着脸,直接提起了那钟状宝盖。

    目光落到宝盒里,他的冰山脸“哗啦”的惊得粉碎。

    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之后,他才惊讶的大声叫道:“二二四,小!”

    心里比煮开了一大锅粥还要热闹。

    真的是二二四,开小!怎么可能!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是,两个老千被反千了!

    高人!真正的高人!他再看向依旧风淡云轻的坐在那儿的庄家,眼里的敬意浓得几欲化成实质。

    与之相反,两位白袍男子坐在位置上,如坠冰窖。

    怎么还是二二四?声音低哑者飞快的瞥了一眼同伴。

    尖嗓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骂道:该死的。今晚,玩鹰的反被鹰啄了!

    声音低哑者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坐在宽大舒适的高背椅上,不由挺直了腰背——是他们俩太大意了,被一个无名小卒摆了一道。

    原来,平安坊打的是这主意!真当老子是吃干饭的么。还会让你们在同一张赌桌上得逞第二回。他在心里冷笑连连。

    “庄家胜!”荷官宣布了结果,用宝杆将押在“大”字上的两枚筹码与“小”字上的那一枚筹码先划到一起,然后恭敬的一起推到沈云面前。

    沈云看了一眼,笑了笑,问道:“这一把,还是本座的庄?”

    “是的。”荷官答道,‘除非您不想做庄了。’

    “最低赌注,依然由本座决定?”

    “是的。”

    沈云笑盈盈的看了一眼两位白袍男子,指着面前的筹码说道:“两位,听好喽,这一把的最低赌注是三枚金色筹码。”

    也就是三十万块下品灵石。

    尖嗓子仍然很有风度。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声音低哑者“嘎嘎”的笑了两声,哼道:“穷鬼,让你一把又如何?”

    沈云还没表示什么,外面的大小彩房,以及大堂里已笑翻了天。

    “这人到底会不会赌啊!”

    “连赌桌上最常见的钓鱼也不知道……”

    就连在第一把跟风中输掉了全部赌资的那些人也笑了,果断决定跟荷官借一点儿扳本。

    只有葛衫老者转过身来,给身后的四个小辈低声点评道:“今晚,老子才真正领略到赌场是魔鬼的地盘,从来就不是吓人的。”

    四人本来还只是将信将疑问,闻言,一个个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没忍住,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尤其是谭业成,感觉自己全身的寒毛“叭”的根根立起,有如松针般得笔直——他,他真的魔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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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六,大!庄家胜!”

    “一三三,小!庄家胜!”

    ……

    今晚,‘紫气东来’里的风水象是逆转了。从第一把开始,接连六把,把把都是庄家赢。赌注越玩越大。外面的盘口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参与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多。

    “下一把,你押什么?”很多人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盯着水晶镜,一边问周边的赌客。镜子里,三人跟前的筹码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两位白袍男子面前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筹码少了差不多一成。少了的筹码都到了青袍男子那里。虽然双方的财力相差还是很悬殊,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么多的筹码都是青袍男子用一枚筹码赢回来的,众赌客的心里顿时跟压上了一座大山似的。

    第七把马上就要开赌了。

    青袍男子和以前一样,又是将其面前的全部筹码数作为押注的最低额度。

    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赌客。人们几乎是立时算了出来,这一把的跟风盘又是暴增,可以做到完全放工,不会再有限制。

    也就是说,在场的客人们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押注。

    这是真正的豪赌了。

    可问题是,要跟哪个呢?

    与之前的一边倒相比,现在赌客们的心里乱得跟长满了草似的。

    “我就不信这个邪!庄家还能连赢第七把!”

    “说的也是,钓鱼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吧。”

    “照我说,这可能不是钓鱼……”

    “就是啊。谁在钓谁,这还是两说呢。”

    “那你押不押?”

    “押,怎么不押?老子都快赌光了。不押怎么扳本!”

    “那到底跟个押啊?”

    “看看再说……”

    ‘紫气东来’房里,荷官照例拿出宝盒、骰子等赌具,给三人过目,查验。

    经三人点头后,他将三枚骰子放入宝盒里,准备摇宝。

    这时,声音低哑者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荷官立马停手,望着他。

    声音低哑者看向沈云:“庄家,这一把本座有个不情之请。”言下之意,这一把,他想亲自摇宝。

    这也是“至尊彩房”里的一条规矩:除了荷官、庄家可以亲自摇宝外,闲家也可以参与摇宝。但条件有二,一是,征得庄家同意,二是押注的最低额度超过三千万块下品灵石。

    声音低哑者早就想自己摇宝了。无奈第二个条件总是不够,只能强忍着。

    这一把的最低额度刚好是三千万块下品灵石,他赶紧提出了摇宝的请求。

    沈云呵呵:“知道是个不情之请,道友还要说?”

    声音低哑者被怼得险些背过气去——什么“不情之请”!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上染房了!行话,懂不懂!

    沈云本来是不懂的。听到他的心语,自然也就懂了。心道,也难为你忍到这个时候。

    这么一想,他脸上又禁不住的笑了:“道友,别生气,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说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开心就好,想摇就摇吧。”这一把,对方两个人加起来总共要花费六千万块下品灵石。与之相比,摇一摇骰子算得了什么?

    声音低哑者好比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咬牙说道:“多谢!”

    “不客气。”沈云满不在乎的摆手。

    彩观室中,端木光不满的哼哼:“这是什么破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旁边,余莽的脸色本来已经好看多了,听到这话,不禁满头黑线,尴尬的笑了笑:“我定的。呃,有钱就是大爷……大人说的对,人家花了这么多的钱,开心就好。”

    他搬出了大人的话,端木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冲他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今晚如果不是大人出手,老余哥,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冤大头。外面的那些人可不会管你开不开心!”

    “幸亏有大人。所以,我们才能开心的坐在这里聊天。”余莽眉开眼笑的冲墙面上的大人影像拱手,“原来,大人者是最顶级的老千。千王之王!”

    看了两百来年,今晚,‘紫气东来’房里的这六把,他硬是一把也没看懂。按理说,这两个老千不会是等闲存在。那么,在绝灵境里,大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两个顶级老千在大人面前硬是没法出千。

    这个问题,他与端木光是从第三把开始讨论的。这都是快第七把了,两人也没有讨论出一点眉目来。

    更不用说看破了。

    而且,大人的千术,不但他没看破,而且近前的荷官,两位顶级老千,以及其他彩房的赌客们,也无人能看破。

    所以,大人就是今晚的千王。

    有这样一位千王罩着平安坊,待明天消息传开,往后老千们想再来平安坊,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余莽越想越是心花怒放——焦虑了两个多月,自今晚开始,他终于可以无忧矣。

    “瞧把你美的!”端木光也笑了。

    说话间,‘紫气东来’房里,摇宝已经开始。

    声音低哑者虽然窝了一肚子火,但是,一拿到宝盒,他便瞬间清光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心里唯有手中的宝盒。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

    后者与之对望,眼底,一线寒芒,飞闪而逝。

    声音低哑者收到,拿着宝盒的右手轻轻一抖。

    “哗啦!”

    他开始摇宝了。

    与荷官摇宝不同,他摇宝的手势要慢许多,看上去力道也要轻一些。

    几息之后,却手法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又过两息,摇宝盒的那只手快到拉出了残影,仿偌化成了一百手,一千只手。宝盒也变成了一百个,一千个。自里面发出来的声音重重叠叠,好象是上千枚、上万枚骰子各自转动发出来的一般。

    场外,大小彩房里,人们先是怔住,然后很快亢奋了起来,大声叫好。

    这一招叫做“千手”。是著名千王的“千手”的成名招式。也可以说,“千手”的千王地位,以及名头,就是源自于此招。

    这一招也是千术界近五十年来的一个传奇。它自成名之日起,战无不克,从无败绩。

    也正因为如此,“千手”扬名近五十年,从来没有人在赌场里见过他的真颜。

    如此牛皮的人,如此牛皮的招,能不好吗?

    没想到今晚的两位老千中的一位竟是千王“千手”,那么,另一位肯定也不差……原本动摇的那些人也立马坚定了,果断的决定再跟闲。

    “竟然是他……”余莽脸色又是大变。

    “你订的什么破规矩啊!‘千手’自个摇,还能押不准?”端木光又笑不出来了。他以前也时常光顾大小赌坊,小赌几把。故而也是知道“千王”的。

    而沈云也是眼界大开,心里忍不住赞道:没有想到竟然能看到这等高超的千术!

    可惜,还是没有什么用。

    他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千手”又摇了三息,看了沈云一眼,将宝盒“砰”的一声,摆在赌台上。

    这时,盒里,还是仿佛有数以万计的骰子在飞快的转动。

    “千手”得意的看着沈云,抢先说道:“这一把,本座押‘大’。”说着,展开双臂对着自己面前所有的筹码奋力一推,“全押上!”

    还没完。

    “光是赌灵石,一点意思也没有。庄家,要玩,我们就玩点儿大的。”他举起自己刚才摇宝的右手,扯起一边嘴角笑道,“本座再押上这只手。”

    什么意思?某只头次来赌场,也是头次上赌台的菜岛眨了眨眼睛,看向荷官。

    后者显然误会了,额头上“汩汩”的往外冒冷汗,哆哆嗦嗦的提醒道:“大人,小人的右手值不了这个价……就是小人这一百多斤全押上,也不值……他,他要的是您自个儿的右手。”

    .。m.



    “开彩?”荷官站在赌台后面,大汗淋漓,弱弱的问道。

    这一局,赌得真叫一个大,是他从业以来,见过的最大的。

    最小的赌注是三千万块下品灵石,两位闲着都押上了自己的所有赌资。其中,有一位是成名已久,自成名以来战无不胜的千王‘千手’。这位还押上他的右手。

    能为这样的赌局掀宝,身为荷官,他只觉得压力好大。

    沈云还是那样不徐不急的轻轻点头。

    而“千手”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今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鸟人。他真是受过了这鸟人的气。终于可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真解气啊。一想到开彩之后,就能剁下这鸟人的一只爪子,他哪里还坐得住!

    “你倒是赶紧开啊!废什么话!”他不满的冲荷官翻了个怪眼。

    荷官深吸一口气,用生平最规范的动作,掀开了宝盒。

    “千手”一直盯着宝盒,看到里面的情形,当即从椅子里窜了起来,双手撑着赌台,失声惊呼:“三个六,豹子!怎么可能!”

    宝盒里静静的躺着三枚骰子,每一枚都是“六点”。可不就是“豹子”吗!

    大小彩房里,短暂的寂静过后,也是一片哀嚎。

    全输了!输惨了!

    “不,不可能!”

    “出老千!”

    “绝对是出老千!”

    人群里,有人突然高声尖叫起来。

    “对,平安坊出老千!”

    “这破赌场,坑死人了!”

    “真不要脸……”

    刹那间,更多的人被提醒了。他们愤怒的对着房间里巨大的水晶镜挥舞着拳头,用最难听的话咒骂着。

    “千手”不愧是千王。见惯了大场面的他,电光石火间稳住了,用右手指着沈云,怒不可遏的揭露道:“你,出老千!”

    “啪!”他的同伴,也就是那位尖嗓子亦是拍案而起,同样的怒目相对:“可恶!竟敢出老千!”

    荷官的第一反应是护住宝盒和骰子——“千手”和他的同伙摆明了是贼喊捉贼,想赖账。那么,宝盒和骰子就是证据。他得保住这两样,莫被他们俩混水摸鱼,给动了手脚。若是被他们找到机会混水摸鱼的得逞了,平安坊和今晚的庄家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里是绝灵境。沈云还真不怕他们俩。

    连脸色都未变一下,他仍然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闻言,抬手轻轻掸掉前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头看着两位,不紧不慢的问道:“说本座出老千?二位,证据呢?这种事可不兴红口白牙的咬人。必须拿出证据来,才做得数!”

    两人都不是善类,他自然也不会客气。说话时,用了点煞力。

    在绝灵境里,修士周身的灵力被禁锢,甚至还不如凡人——凡人不会消耗灵力。而修士会。如果不及时补充灵力的话,待到灵力消耗殆尽,修士就跟那鱼离开水没什么两样。真到了那一境,反倒不如凡人了。

    “千手”与同伙连赌了七把,消耗不可谓不大。这会儿准备翻脸了,两人都暗中摸向腰间。

    他们事先将一小瓶蕴灵丹藏在腰带里。

    没有办法,绝灵境里,储物戒指也用不了。只能这种凡人的手段。

    不想,这一摸竟然摸了个空!

    我的蕴灵丹!两人心里“咯登”作响,顿时脸色大变。

    荷官也甚有眼力劲儿。刹那间,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直木着的脸无声的裂了,他当即“嘿嘿”干笑两声,不卑不亢的说着公道话:“二位,愿赌服输。这是所有赌场的规矩。”说着,还特意用手里的宝杆指了指被压在赌台一角的水晶镜下的赌约。

    那是在这一把押注之后,三人临时订下的赌约。

    在边界的大小赌坊里玩得很野。只要对赌的双方都愿意,赌手赌脚,甚至赌命,都是可以的。不过,在开彩之前,要定下赌约。

    本来,这样的赌约是要请第三方做证的。

    但是在平安坊的至尊彩坊里,这条规矩被简化了,只要荷官在赌约上签名做证即可。这也是可以的。边界的每个赌坊,不论大小,都有不少自己的土规矩。

    除此之外,立约的双方也都一一按上手印。

    “千手”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这张写明赌上自己右手的赌约,看着自己留在上面的红手印,目眦尽裂:“你,你跟他,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联合起来出老千!”到底是心虚,他下意识的将右手护在身后。

    荷官只觉得好笑——一个千王指责别人出老千!还这么的理直气壮!

    他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回去。这时,看到庄家跟自己摆手,明显眼下无须自己插手,便从善如流的点了下头,暂且退后一步,依言冷眼旁观。

    “千手”也看到了,立刻瞪过来,质问道:“怎的?你想狡辩……”

    话未说完,看到沈云的一个动作,他立时好比被强雷击中,张着嘴,“扑腾”一声跌坐回椅子里。

    又是一声“扑腾”。那是尖嗓子也被吓瘫了。

    其实,沈云也没有做别的。就是将两只小小的红嘴白玉瓶轻轻的放在自己面前的赌台上。

    而这两只红嘴白玉瓶就是他刚才从“千手”及其同伙的腰带里拿到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阳谋,都是浮云。这句话同样适合于赌场。

    “千手”他们俩都是混成了精的,看到自己的丹药瓶,再联想到这一连七把都输得莫明其妙、匪夷所思,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之强大。

    而他们俩从一进入“紫气东来”开始,就一直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

    可笑的是,他们俩却不自知。

    现在终于明白了,却为时已晚……

    “我,小的,愿赌服输。”“千手”完全泄了气,垂头认栽。

    形势再明确不过了,他若乖乖服输的话,损失的只是七成的身家,还有右手;若是不服输,定是小命不保。

    如何抉择,还要问吗?

    沈云微微颌首,又看向一旁的尖嗓子:“你呢?还接着赌吗?”

    后者打了个哆嗦:“不赌了。小的认输,认输!”

    这时,荷官知道该自己出声了。他轻轻的击掌三下。

    一队蒙着脸的黑衣大汉自他身后的大屏风后面鱼贯而入。为首之人双手捧着长方形大盘子。盘上平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亮银小斧头。

    荷官笑了笑——他也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上前接过大盘子,他走到“千手”面前,微笑着问道:“我知道您是‘千手’。没想到,本赌坊能有这个荣幸收到您的这只无敌右手。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千手”抬起头来,一张脸比鬼还要白,却与还硬气,冷笑道:“不必!我自己来。”说着,站起来,用左手拿起小斧头,苦笑之后,一咬牙,将右手搁在面前的赌台上,手起斧落,“叭”的自剁右手。

    一道血线飞起。“千手”闷哼一声,也不去看被剁落的右手,稳住身形,“当啷”将小爷头扔回大盘子里,用袍袖胡乱的包住“汩汩”的往外喷血的右手腕,咬着牙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荷官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礼,“您请自便。”

    “千手”尚且如此。外面的那些赌客们哪个还敢调皮?

    没人再敢说平安坊半个不好的字。

    一时间,各大小彩房里的赌客们能走的,都走了。那些没走的,都是走不了的。他们欠了平安坊的赌债,可不敢一走了之。

    ===分界线===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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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局一结束,余莽与端木光两个迫不及待的冲进“紫气东来”里。

    余莽还来不及开口向沈云道谢,端木光已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话:“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当众问呢?余莽闻言,赶紧的笑道:“大人,您今晚辛苦了,先去雅间里喝口茶。”

    端木光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傻气,懊恼的抬手就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

    沈云笑了笑,伸过头去,用煞力传音,说道:“其实你也可以。”

    端木光收到密语,惊得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硬生生的瞪成了核桃眼。

    这里是绝灵境!我居然收到了大人的神识密语……等下!大人说我也可以。我为什么可以?这里明明是绝灵境……

    这时,象是有一道流星刷的一下,划过他的脑海——绝灵境,禁锢的是灵力。而我不再是魔修,是真正的魔族中人。我根本就没有灵力,好不好!所以,绝灵境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主公是这个意思,是吧!

    刹那间,端木光心里亮了堂,欢喜的叫道:“我明白了!老余哥……”

    然而,偌大的“紫气东来”里,只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哪里还看得到别的人。

    “这么快就都走了?怎么也不等我……”端木光一边嘟囔着,一边抬腿向门口追过去。不过,才跑了两步,他却在猛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着摆在屋子正中央的那张宽大的赌台,自言自语道,“要不我现在就试一试?”

    这是个好主意!离开了平安坊,我要再寻一个这样的绝灵境,还得费一番大气力呢。他快步走到赌台边,在荷官的位置上站好,看着静静的摆在桌面上的宝盒,长吁一口气,静心凝神……

    余莽将沈云请进一间清净的雅舍后,方发觉端木光没有跟过来。

    “瞧我欢喜过了头。把端木老弟给忘了。”他“哎呀”一声,轻拍额头,连忙向沈云告罪,“我去找他……”

    沈云摆手打断道:“不用。他也想学人家做千王,在‘紫气东来’里,练习千术呢。”

    “啊?当千王?”余莽夸张的瞪大眼睛,“他什么时候有了这志向?”

    “应该就是刚刚。”沈云笑道,“兴许就是图个新鲜。你且由他去。”

    “是。”余莽敛了笑,郑重其事的走到沈云面前,先是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

    不过,他没有行完礼。因为半道上,被沈云抬手拦住了。

    “阿莽,你我之间,无须行如此大礼。”

    “是。”余莽无奈,只能作罢,却在宽大的袍袖里掐了一道法指,在心里发起了本命誓言:大人之恩,无以为报。唯我平安坊上下以性命相付也。

    此誓言一出,他禁不住使劲的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他的妖海里象是爆烛花儿一样,“毕剥”作响。耀眼的火花闪过之后,在他的妖元上,现出了一行金色的妖文。其内容,正是他刚刚在心里发下的本命誓言。

    本誓言没有兑现之前,这行妖文将一直这样留在他的妖元上。而一旦他违背了誓言,这行妖文便会当即爆破开来……

    妖族是轻易不发本命誓言的。并且绝不会向外族透露本命誓言的存在。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当然,外族也刺探不到。

    比如说,眼下,余莽在沈云面前暗中发了一道本命誓言。以后者之能,也仅仅是看到余莽哆嗦了一下。

    再配合到余莽脸上那激动、亢奋的表情,沈云便也没有多想。

    雅间里已经摆下了一桌丰盛的席面。余莽先请沈云在主位上坐下,自己在下首做陪,笑嘻嘻的问道:“大人,我们坊里新排了一只小曲儿,可以一听。要不要我叫他们上来给大人凑个趣儿?”

    沈云笑道:“我哪里会听什么小曲?你莫要折腾底下人了。”又指着桌上的菜色,“酒菜很好。我也真是饿了呢。”

    桌上的菜,大多是加了灵药的药膳。主要作用是补充灵力和体力。

    而他在“紫气东来”里,其实也是一样的消耗了道力。只不过今时非往日,他的道力比向个月前在虎牙空间里做任务那会儿又浑厚了不少,更禁得住消耗。七把赌下来,他的道力才消耗掉两成多一点点,离警戒线还差得远。接下来,又没费什么事,“千手”便乖乖的自剁右手,他也没有费什么道力。如今,尘埃落定,事情了结,他暂且不急着补充道力。本想等会儿跟余莽要间清净的屋子,运转功法,待道力恢复之后,再回石头岛。结果,余莽做事甚是体贴,不声不响的早已安排好了。

    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豪华药膳,真的甚得他心。

    “厨子是我们自己的,您要是喜欢,以后,您每天的一日三餐,我让他包了。”余莽也很高兴,亲自为沈云奉上一双镶金青玉箸。

    沈云道了谢,接过,笑道:“那可不行。”说着,指着桌面上的菜,解释道,“这些都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天天吃,顿顿吃。是药三分毒。”

    “是吗?”余莽愕然,“那我天天吃了……呃,我没有顿顿都张罗这么多菜。但是,每天我都会吃两三样……好象也没事。”

    沈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那胃口,一天两三样,还不够你塞牙缝的。没事。”

    余莽松了一口气:“那是。我的本体多大?这两三碗药膳才有多少……吃了这么多年,我真是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其实也没有想着靠这样吃来提升修为。纯粹就是好这一口,嘴馋。”

    这时,蟹将军阿青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门口。

    余莽见了,向沈云禀报道:“大人,之前,我让阿青带着人去跟着‘千手’他们俩,想查出幕后那人。现在阿青人已回来了。估计是有结果了。”

    沈云一边夹菜,一边点头:“你只管去忙你的。我在这里边吃边等端木。唔,我这里也无须服侍的。”

    “是。”余莽这才快步离开。

    待他走到门口,阿青紧步跟了上去。

    走到外面的过道尽头,余莽站住,转过身来,望着阿青,脸色颇有些不悦,沉声问道:“人跟丢了?”

    “没有。”阿青冷汗涔涔的应道,“属下领着弟兄们一直跟到了星芒堆,在那边被一伙人劫了。”双手奉上一块银白色的令牌,“为首的那个老头儿好生厉害……他给了属下这块牌子。说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我们平安坊查个水落石出。还说,三天后,会来拜访大人。”

    “这么好?我们平安坊还有一个这么好的老邻居,本座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余莽冷笑着接过令牌,低头一看,“哈,一只展开双翅的凤凰?这么高级!”

    阿青满头黑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人,上面只画了一只脚。”

    “凤凰跛了一只脚,就不是凤凰了?”余莽不爽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翻过令牌,看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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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面只刻了一个“谭”字。

    阿青听明白了,原来自家坊主大人是真不知道令牌上刻的上古神兽是何物。

    好吧,上古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这种神兽在上古的时候都不是很有名。大人不认得也难怪。他自己头一次看到这种神兽的画像,不也是将之当成“跛了一只脚”的凤凰吗?

    但是,事关那伙人的身份,他不能不给大人再解释解释:“大人,它叫毕方。也是上古神兽。您再仔细看看,它的头,跟鹤更相像一些。”

    余莽闻言,又翻到正面,真的仔细看了起来。

    “哟,还真是象丹顶鹤更多一些。”

    余莽得到的传承里,鲜有提到上古神兽的事。所以,不认得几种上古神兽是他的又一块短板。不过,他自个儿对于上古神兽却是很感兴趣的,当即虚心的向阿青请教:“这个毕方是哪一族的?”

    “应该是飞羽一族吧。属下只知道它的绰号是‘火老鸦’,食火为生。”阿青其实也知道得不多。

    余莽又翻到背面,指着上面的“谭”字,又问道:“这个令牌是什么意思?毕方鸟的后人?姓谭?我们血统如此高贵的老邻居?”

    阿青使劲的摇头。他要是知道这块牌子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至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禀报了。

    “什么都不知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查啊!”余莽抚额,“三天后,人家就要找上门来了。到时,要是连人家是个什么来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接待他?这三天里,你必须给本座查清楚这个姓谭的火老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阿青领令,脸上却现出纠结之色,站在那里没挪窝。

    也就是今晚余大坊主心情好,见状,耐住性子问道:“还有什么事?”

    阿青弱弱的纠正道:“大,大人,那个,老头儿说的是,三天后,要拜访大人。”说着,用手指了指雅间那边。

    余莽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人家是冲着大人来的。

    “本座就说嘛,真有这么好的邻居,本座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看着令牌上的毕方鸟,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抬头吩咐阿青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本座去问过大人。”

    “是。”

    等他走进了雅间,阿青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甩出了一手的汗。

    雅间里,沈云放下了筷子,一边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令牌,一边听着余莽的汇报。

    待后者说完,他抬起头来,将令牌还回去,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块令牌。毕方鸟,也是头一次听说。”

    他所知道的上古,主要来源有二,一是,从祖师他们那里得到的天神宗传承里;二是,《心魔传承》。

    但是这两样都只是偶尔提及一两句,并没有专门介绍。

    所以,他其实对上古知道得并不多。

    比如说,毕方鸟,他就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余莽接回令牌,只觉得头都大了:“我以为那个老头儿就这样递过来一块表明身份的牌子,定是与大人有些渊源的……”说到这里,用手指头戳着令牌,忍不住发起牢骚来,“那个老头儿也真是的,明明是没人知道他们,还搞这一套。”

    这时,沈云眼前一亮,说道:“兴许是我们俩孤略寡闻。很多人都知道呢。”

    他与余莽其实有一点情况是非常相像的,即,两人都在修真界没有根基。这个事实直接造成了两人见识少。稍微久远一点,或者隐秘一些的事情,他们都无从得知。

    “很多人都知道?”余莽明白了,起身说道,“我马上叫阿青上岸去问问。”

    “不必如此麻烦。”沈云笑道,“这块牌子先借我用用。我拿回去请教魏长老。”以前,他还不知道。这次听魏清尘自个透出风来,才知道他们老魏家以前有多厉害。这样的家族绝对是根基、底蕴都不缺啊。所以,何必舍近而求远呢?直接拿去问魏清尘好了。

    一刻多钟后,端木光喜滋滋的寻了过来,一见到余莽,便拍着胸脯子笑道:“老余哥,以后,坊里若是再有厉害的老千过来生事,你不用再惊动大人。喊我就行了。”

    余莽不解:“你怎么了?”

    端木光哈哈大笑:“刚才,大人传了我千术。我在‘紫气东来’里试过了,真的很好用。”

    “什么千术,这么快就练出来了?”余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云吃好了,放下筷子,帮腔道:“端木在这方面有天赋。一教就会。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端木光闻言,更加得意了。如果他的屁股上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是扬到天上去了。

    “听到没有?大人亲口说的,你该信了吧?”他拍着余莽的胸口,笑眯了眼。

    余莽使劲的点头:“信,我绝对信。以后我这场子就要多仰仗端木老弟照看了。”大人毕竟千事万事,哪能次次都来替他出头?

    “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哈哈哈……”

    玩笑过后,沈云将令牌拿给端木光看,问他知不知道这块牌子的主人是什么来头。

    结果,端木光也不知道。

    “我的传承里,也没有这种鸟。”他隐诲的说道。

    不过,沈云和余莽都听明白了——毕方鸟不是魔族的神鸟。

    那就好。余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对上古神兽的了解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出自魔族。这一部分的神兽,性子乖张,喜怒无常,是很难伺候的。苦瓜是苦的,甜瓜是甜的。这是从根子上决定的。所以,他是真心的一点儿也不想跟魔族的神兽之后人们打交道。

    “那只能回去问魏长老了。”沈云重新收起令牌,与端木光一道离开了平安坊,返回石头岛。

    魏清尘没有让他们失望,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牌子的来历:“这是毕方令!是九凤山老谭家的家主令牌。”将牌子还给沈云,笑道,“主公,错不了。石芒谭家就是以前的九凤山老谭家。呵呵,这老谭家的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使啊。”



    沈云好奇极了:“谭家以毕方鸟为图腾,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呢?”

    “这可难倒我了。”魏清尘笑道,“要是主公问我毕方鸟的事,我还能勉强答上几句。”

    “也可以啊。”沈云招呼端木光,“端木,魏长老要讲毕方鸟的古呢。你也进来来听听。”

    “是。”端木光本来是站在门口的,闻言,欢欢喜喜的进了书房,垂手侍立在沈云的身侧。

    魏清尘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说道:“无独有偶,我能知道毕方鸟,起先也因为这块毕方令。”

    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故事。沈云与端木光都来了兴致。

    魏清尘微微一笑,放下茶碗,娓娓道来。

    那时,他七岁,还是内门的一名新弟子。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弟子试,他特意去藏书阁兑换术法。结果,在寻找合适的术法书时,他无意之中,在一本旧书里看到了一枚印章图纹。图纹里是一只展开双翅,昂首站立的独脚鸟。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鸟,觉得很新鲜的,当即用玉简拓印了下来。

    当天正好是他的父亲当值。是以,他离开藏书阁后,便去了内门执事堂,向父亲请教图纹里的独脚鸟为何物。

    父亲看了后,神色大变,急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拓印到这枚印章的?”

    小魏清尘如实以对。

    “你今晚就睡在我这里。还有,印章的事,必须烂在肚子里,不许说与第三人听,明白吗?”父亲叮嘱完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是夜,父亲没有回来。

    第二天清晨,父亲露水吧叽,倦容满面的回来了。

    一进屋,小魏清尘便从父亲身上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紧张的迎上去:“爹爹,您受伤了?”

    父亲看上去心情不错,伸手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哟,我儿子的鼻子蛮灵的嘛。放心吧,不是你爹的血。”

    接下来,父亲示意他回床上躺好,自己则在床榻边上侧身坐下来:“你知道爹爹昨晚做什么去了吗?”

    这个问题,小魏清尘昨晚就想出了答案:“肯定是查印章的主人去了。”

    “对,也不对。”父亲敛了笑,正色道,“儿子,今天爹爹跟你说的话,你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告诉第三人。”

    待小魏清尘应下了,他才继续说了起来:“这枚印,叫做‘毕方印’。它的主人无须查。因为毕方印是九凤山老谭家的家主令。见令如见家主。我们天神宗的内门藏书阁里怎么会有毕方印出现呢?肯定是混进了内奸。爹爹是去抓内奸了。”

    “那内奸抓到了吗?”小魏清尘关切的问道。

    父亲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笑道:“因为你及时来告诉了我,所以,昨晚,我们抓到了内奸。好了,这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提。”

    接下来,父亲又告诉他,本来他在这件事里立了大功。但是父亲担心内奸的背后还有人,所以,为了他的安危,父亲上报时,隐去了他这一环节。

    “奖赏还是有的。等宗门给爹爹的奖赏下来了,你可以从中任选一样。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再向爹爹讨要一样奖赏。这个马上就能兑现。”父亲问道,“儿子,你想要什么?”

    小魏清尘想都没有想,拉着父亲的一只手,请求道:“爹爹,给我说说毕方鸟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只有一只脚的鸟儿。”

    父亲说话算数,真的跟他说起毕方鸟来:“毕方鸟也是上古神兽。它不食五谷等凡物,靠吞食火焰为生。传言,若是在哪里听到了毕方鸟的叫声,那么,这里不久必将发生大火灾。”

    小魏清尘听得津津有味。又刨根问底的问了一些有关毕方鸟的问题。父亲也都耐心的一一回答了。最后,又叮嘱他,不能在人前提及毕方鸟和毕方印。

    “为什么呀?”端木光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魏清尘呵呵一笑:“我那时也这么问的。父亲含糊的说了句‘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等你长大了,自然会告诉你’。后来,等我长大了,早就忘了这茬子事。没有再问过父亲。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父亲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反复叮嘱我,不可在人前提及毕方鸟和毕方印。”

    端木光叹了一口气。听了半天,还是没听到真正有用的。

    沈云想了想,试着答道:“会不会是因为迷信?”

    “迷信?”魏清尘和端木光都惊讶极了。

    沈云点了点头:“在我们老家,大家都相信,提起不祥的东西,会招来厄运。魏长老,令尊不是跟你说了吗?听到毕方鸟叫,便预示着这里会发生大火灾。在我们老家,象毕方鸟这样的,分明就是灾星。人们避之还来不及,不会主动提及它,以及与它相关之事物。”

    魏清尘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细想之后,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主公说得没错。我家确实有些迷信。光是新年里,就有很多忌讳。象那些不好的字眼,是绝对不能在新年里说的。”说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父亲本身就是个迷信之人。年轻的时候还好一点,随着年事增高,父亲越来越迷信……老谭家也不是什么好运道的人家。我小的时候,不只一次听父亲提及,老谭家历代老出疯子,怕是祖屋风水不好。唉,可能原由就是这么简单。是因为毕方鸟和老谭家在父亲心目中,都是不祥之物吧。”

    端木光有不同意见,问道:“魏长老,不是还抓了内奸吗?那老谭家与您的宗门有过节?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呢?”

    “不是。老谭家与宗门并无过节。这是两码事。”魏清法没有解释,但是很直接的否定了。

    闻言,端木光猜测这里面定是牵涉到了魏长老的宗门隐密。再详细的,魏长老不说,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再说,魏长老的回答再确定不过了,也没有必要再追问。

    是以,他向魏长老略一抱拳,以示谢意。

    沈云越想越觉是奇怪:“从流传下来的传说里,不能看出,有毕方鸟会带来火灾之意。光是这一点,只怕也没多少人会喜欢它。然而这个九凤山老谭家,却将之奉为家族的图腾,也真是有意思。”

    魏长老呵呵:“毕方鸟还有火乌鸦,火老鸦的别名。从两个别名上来看,确实是不怎么招人们的待见。老谭家祖上的口味有点儿重。”

    “对了,魏长老,九凤山这名字有什么来历吗?”沈云又问道,“我的意思是,这里头有凤凰的传说吗?”

    魏法尘答道:“我没去过九凤山。不过,这九凤山曾经很有名气的。它其实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中有九峰。传言,曾经有一名风水师路过此地,看到了凤凰展翅高飞之象。故而将之命为九凤山。说来也奇怪,那一带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名声不显的。被命为九凤山之后,山脚的猎户老谭家迅速发迹,不出百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修真世家。九凤山老谭家的名声也自此而大显。”

    沈云笑了笑:“这里面也不排除老谭家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肯定是。”魏清尘也笑了。

    看来魏长老也只知道这么多。沈云摆摆手,话锋一转,说起了三天后,谭家家主会过来拜访之事。

    对此,魏清尘倒是很看好:“老谭家也是千百年的老家族了,行事还是有些讲究的。他做不来那种空着手上门求人的事,肯定是要拿那两个老千背后的人做投名状呢。先前,我还在想,老谭家会拿什么做投名状呢。主公这回倒是便宜了他们。”

    沈云也是这么想的,吩咐端木光道:“你去跟阿莽说一声,莫让他着急。”

    “是。”

    .。m.



    三天转眼即过。

    上午时分,沈云在书房里看书,这时,端木光从外面跑了进来:“大人,他们来了!我看到谭家的飞船了。双层的,豪华极了。离我们只有不到十里了。”

    沈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比捡了一万块灵石还要亢奋的脸,收了玉简,问道:“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今天要来么?你至于乐成这样吗?”

    “大人,一想到那么厉害的修真大世家也来投靠我们,我就,就忍不住。”端木光摸着后脑勺,嘻笑道。也就是追随大人之后,才有这等好事。搁以前,他可是连这一类人的边都沾不上。

    沈云笑了笑:“贵客临门,你身为管家,不出去迎接,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端木光赶紧的指着自己纠正道:“临时的,我是临时的。我真正的身份是您的车夫。大人又给忘了。”做管家有什么好的?管着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累死了。最重要的是,还不能跟着大人到处跑。所以,他早想明白了,才不要做这石头岛的管家。他只要鞍前马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大人就好了。

    当然,他避开话题,还有一个原因,即,他是不知道九凤山老谭家是何方神圣,听都没有听说过。但听魏长老说了后,才知道那是一个以除魔者自居的古老修真世家。听着很厉害的样子。他担心自己的魔族身份藏不住。到时,若是因为自己而坏了大人的事,叫他还有何脸面赖在大人身边?所以,还不如借着报信的机会,识趣的躲起来。

    沈云故意问他,其实也是为的这一桩。见状,直接点破道:“没事,你只管做好你的临时管家,将贵客接待好了就行。不要多想。”

    “可是……”端木光还是鼓不起勇气去面对一群除魔者,蔫头蔫脑的嗡声说道,“大人,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反正有魏长老在呢。”

    沈云答道:“昨天,魏长老特意跟我说了,在老谭家面前,他要端一端架子。”

    “啊?”端木光只觉得头好大。

    沈云又道:“你不敢去,魏长老不愿意去。人家会笑话的。难不成叫我这个门主自个儿去码头上招呼人?”说着,他凉凉的看了一眼某人,哼道,“不说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皱一下眉头的么?那老谭家笑嘻嘻的过来送投名状,是刀山、火海吗?”

    “我……我去,我去,还不成吗?”端木光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他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转身又一溜小跑的出了书房。

    沈云看着他那急冲冲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得瑟的笑容。

    端木光跑回码头上时,果然没有看到魏清尘的身影。

    这是石头岛头回有客人造访。弟子们也是生平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飞船。很多弟子都停下了手里事,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热闹。

    周边的巡逻小队们更是自发的迅速往码头这边集合。

    刚才被派去请魏清尘的那名弟子速度不弱,比端木光先回到码头上。看到后者,这名弟子如见救星,汗涔涔的跑过来:“端木大哥,魏长老说,他知道了。还说,等会儿会去门主大人那里的。”

    魏清尘果真是要端架子啊。

    端木光只好吩咐起来:“你们赶紧的关掉码头上的阵法,把船放进来。”叫住已经赶过来的两支巡逻小队,“你们随我一同去迎一迎客人。”

    “是。”在军中的时候,这种事也是常态。故而,两名小队长先是一左一右的站在端木光身后,然后他们俩各自打了个手势。队员们刷的一下在三人身后站成了两横排。

    端木光很认真的看过去。

    训练有素,不卑不亢的,气色也都不错,完全拿得出手。

    要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弟子们的修为太低了点——除了两名小队长是炼气一层之外,队员们都是一水的先天境。

    不过,一想到他们在几个月前还是对于修行之事一无所知的凡人军士,端木光觉得他们已经很了不得了。

    他向众人伸手竖了个大拇指:“对,就是这样。拿出我们青木派的精气神来!”

    两小队弟子其实也不知道“我们青木派的精气神”是什么样子的。闻言,个个倍受鼓舞。两名小队长更是做了表率,他们腰背挺得笔直,脸皮子也是一个比一个绷得更紧。队员们见了,自然是有样学样。顿时十来号人俨然化成了两排尖刀,杀气腾腾的立在那里。

    以至于周边的弟子见了,都狐疑的看了一眼天空里的大飞船,彼此间飞快的使了一个眼色,刷的一下,闪了个精光。

    这时,挂着“谭”字三角旗的那只双层飞船的速度已经完全降了下来。它缓缓飞临石头岛上空。

    端木光的注意力被它完全吸引了过去,亲自挥动双臂示意,准许飞船降落码头。

    船舱里,葛衫老者看到底下岛上如此情形,眉头轻皱:“大哥,这个小魔头到底是几个意思?”

    蓝袍老者掩去眼底的寒光,面上笑得很大度:“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不用理他。”回头看了一眼葛衫老者,特意叮嘱道,“此番是我们有求于人家青木派。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所以,等下去后,和这个小魔头打交道时,务必要好好管住你的破脾气。”

    “大哥,您放心。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葛衫老者在嘴里叽哩咕噜的应着。

    说话间,飞船稳稳的落在了小小的码头上。

    端木光面上没显出什么来,心里却是一直在告诫自己:稳住!不要太热情,也不能太冷淡……

    待船上的守护罩放下来,他看到船头上站着一名蓄着一把浓黑大胡子的中年男子。

    这人穿着打扮皆不俗,最重要的是,他看观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以他的经验,对方少说也是元婴境修为。

    不愧是千百年的老修真世家!某人的心里刷的一下堆满了敬意。同时,心里的那一番告诫全化成了东流水。

    脸上堆了笑,端木光热忱的上前两步,主动抱拳招呼:“这里是青木派石头岛分舵,请问,尊驾是何人?”

    中年男子连忙抱拳回答:“在下石芒谭兴轩。我家家主依约前来拜访贵派门主沈师伯。”

    船舱里,葛衫老者摸了一把嘴巴,脸色好看多了:“这还差不多……”

    蓝袍老者白了他一眼:“走了。头一次上门来,也不好劳驾沈师弟久等。”

    .。m.



    很快,端木光将谭家一行人引至前院正厅。

    而沈云与魏清尘两个已经在门廊下等待了。

    双方见过礼后,转而进入正厅里。

    端木光站在门廊上,望着阳光明媚的院子,长吁一口气:呵呵,貌似之前是他想多了。老谭家的人从家主到随从,除了正常、必需的接触之外,根本就没有谁多看他一眼。他完全能看得出来,人家与他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紧张、小心、防备……

    呵呵。太有意思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摸着嘴巴,在心里偷着笑。

    这时,他看到了跟随自己一并进来的那两小队巡逻弟子。

    他们分成两排,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廊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如庙里的煞神。

    呃,光顾着瞎紧张,忘了叫他们露个笑脸了。谭家人会不会生出误会,以为是下马威啊……端木光满头黑线。不过,转眼就释然了——这些不过是小节尔。不要自以为是的想太多。

    正厅里,宾主双方分别落了座——沈云自然是高坐主位。谭家家主,也就是身着蓝色道袍之老宝,坐在客位上。底下,左边独坐着魏清尘;对面依次坐着,葛衫老者与两位中年人。他们的后面,垂手侍立着两个年轻人。

    寒暄两句之后,谭家家主看了一眼站着的的两个年轻人。

    两人收到,齐齐上前,行大礼道谢:“多谢沈师伯祖救命之恩。”

    其实,打一照面,沈云就认出了他们俩——右边那个是谭业成,也就是昔日京城“四海香烛铺子”的伙计阿成。数年未见,谭业成的修为大进,已是筑基三层的修为;左边的年轻人,脸色还略微有些苍白,看来前番心魔造成的伤不轻,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他笑眯眯的受了两人的礼,问着左边之人:“你叫什么名字,伤全好了?”

    若论年纪,这人怕是比他大两轮还不止。然而,谁叫仙门之内,非嫡传关系之间,都是以修为排资论辈呢?再说了,又不是他非要自个儿充什么长辈。分明是送上门来的徒侄孙,好不好!这不,谭业成站在一旁,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呢。可见,真是心甘情愿的。

    “晚辈谭业亭,回禀沈师伯祖,伤全好了。多谢沈师伯祖那日出手,为晚辈斩除心魔。”谭业亭抱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沈云微微颌首,连声说道:“年少有为,不错,不错。”

    谭家家主接过话,自谦道:“沈师兄过奖了。”他是积年的老元婴了。如今,头发都熬白了,也未能突破元后。修为不如人家,就只能自称“师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着,对谭业亭等二人轻轻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我与你们沈师伯祖有正经事要说呢。”

    两人又抱拳行了一礼,这才回到原位,重新站好。

    沈云向谭家家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知谭师弟今日登门拜访,有何指教?愿闻其详。”心里颇为感慨:玄天门之行,真是一次很好的历练。

    搁在以前,他真的没法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口一个“师弟”的称呼着。

    后者连忙抱拳答道:“不敢,不敢。小弟三天前在平安坊,有幸得见了沈师兄的丰姿,方知原来平安坊是沈师兄之产业。”

    “这个是谭师弟误会了。”沈云摆手,“平安坊并非是我的产业。不过,我与平安坊坊主是莫逆之交。他的麻烦,也就是我的麻烦。”顿了顿,笑道,“实在是那伙人欺人太甚。那晚,让谭师弟见笑了。”

    他不耐烦跟人七绕八绕的打哑谜,遂干脆利落的将话梯子搭好了。

    谭家家主显然没有想到他这般好说话,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又笑开来:“沈师兄真是个难得的爽利性子。与沈师兄说话,就是痛快。得,小弟也不废话了。”说着,看了一眼底下,“把礼物呈上来。”

    “是。”坐在葛衫老者下首的那名大胡子中年人应着,站了起来,手里一晃,双手捧上了一只铺着一块红绸子的圆托盘。里面只摆着一枚玉简。

    他上前来,恭敬的呈上托盘。

    沈云没有接,而是看向谭家家主:“这是何物?”

    “不瞒沈师兄,当时,小弟就怀疑那‘千手’的背后别有其人。查了三天,果然如此。”谭家家主指着托盘,笑道,“小弟窍以为,沈师兄定是对背后之人感兴趣,所以,将查到的事情都刻在了玉简里,请沈师兄过目。”

    沈云“哦”了一声,客气的说道:“劳烦谭师弟费心了。我定要仔细的看看。”

    大胡子中年人这才又上前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来,躬身递上托盘。

    沈云拿过玉简,赞许的看着他,问道:“这位师侄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中年人微微抬起头来,答道:“师侄谭兴安,见过沈师伯。”

    这时,谭家家主在一旁指着下首的葛衫老者说道:“我们兄弟二人都老喽,不怎么理事了,也很少出来走动。安儿是我的长子。家中之事,现在大多是他在打理。以后,沈师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就是。他还算能干的。”然后,招呼道,“安儿,给你沈师伯见礼。”

    相比于之前,这是很正式的见礼了。

    同时,也是谭家家主的试探——话说到这份上,他们谭家此番的来意,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如果沈云受了谭兴安的礼,说明也是有意与谭家进一步洽谈。反过来,如果无意,肯定会婉拒的。

    这是场面上常用的手法。为的是来日方长,大家以后见面还好相处。

    沈云笑着受了谭兴安的礼,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只储物袋来,放到托盘里:“谭师侄初次上我这里来,一件小玩意,权当是我的见面礼。”象这样的场合,见面礼是早就备下了的。只是,面对着这么大的一个“师侄”,他实在是没法说出“拿去玩儿”之类的话来。

    “多谢沈师伯。”有戏!谭兴安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谭家家主也甚是高兴:“叫沈师兄破费了。”

    沈云摆摆手,指着手里的玉简:“我先看玉简。”

    “请。”谭家家主伸手请道。

    从一见到这位神秘的‘沈师兄’开始,他就在暗中观察之。哪知,以他的眼力,却到现在还没能堪破对方的身份来历。也难怪外面对于这位猜测多多,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抛开身份来历不说,他还真是挺欣赏这位的干脆与爽朗。什么叫做大气!在他看来,莫不过于此了。

    那天在平安坊里,通过水晶镜,他曾与老三一样,一度怀疑这位其实是魔族里的某位尊者化身潜进了仙山。

    是以,这三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曾不止一次想过要放弃。

    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他甚是庆幸——多亏没有放弃,坚持来了这里。

    他们老谭家的“除魔者”身份也不是吹出来的。祖祖辈辈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妖魔。是以,他自认为对于魔族中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而与沈云面对面的坐下来,交谈了这么久,他觉得沈云不可能是什么魔尊。

    在下面陪坐的这位元婴上人,身上也是浩然正气。是正经的高阶修真之士。

    还有,整个石头岛上空都是清明之气,也不象什么魔窟。

    他可以放心了。

    .。m.



    沈云手握玉简,暗中运转道力。少顷,里面的内容尽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里面打头的是两份口供,一份是“千手”的,另一份是“游龙”的。后者是“千手”的师兄,其在赌圈里比“千手”成名还要略微早一些,也是一名很有名气的千王。那晚,就这两位千王联手,一同去平安坊踢场子。

    据他们交代,两人出手前,就潜入平安坊反复踩点,自认为是万无一失,才正式应下幕后黑手。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他们与幕后黑手采取的是合伙的形式,即,五五出资,事成之后,盘口上的赢利也是五五分账。另外,幕后黑手还许诺,得到平安坊后,分他们师兄弟两个每人半成平安坊的干股。

    至于散布流言,暗中分插人手,跟风盘……等等,统统都不用他们俩操心。幕后黑手早在两天前就跟他们打下包票,说是全安排妥当了。两人只要在明面上赢过平安坊就行。

    两人都带了自己大部分的身家过来豪赌。却没有想到,平安坊请来的援手厉害了得。他们俩联手,在这人面前也无计可施。最后,输了个精光不说,“千手”还赔上了自己的右手。

    “千手”与“游龙”恼火极了,自平安坊出来后,急匆匆的按照事先的约定,赶去附近的星芒堆,与幕后黑手汇合。

    哪知,他们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幕后黑手,却被老谭家的人逮了个正着。

    刚开始时,他们还以为是幕后黑手嫌事败,反脸不认人,抓了他们俩问罪。两人恼火得很,一个破口大骂,一个捂着断后,一字不发。

    谭家人听着不对,不得不亮明了身份,这才解开误会。

    得知星芒堆那边根本就没有人接应,“千手”与“游龙”气极了。

    你失信在前,便怨不得我无义。两人果断的招了供。

    然而,幕后黑手太过奸滑、小心。两人与幕后黑手一共接触过五次。却从未见过后者的真颜,更不用说,真实身份什么的。

    谭家人这时也担心是自己下手太快,打草惊蛇了。他们调集了边界的所有人手,按照两人的口供,对那五次秘密接头的地方及周边,暗中铺开人手,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谭家人最后查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即,边界新近兴起一股势力,叫做“三春会”。在这五个地方附近,都有三春会的产业。其中,只有一处叫做“三春茶楼”的产业是摆在明面上的,其余四处都藏得很深,没过明路。也就是老谭家在边界经营了千百年,才能挖掘出这么深的东西来。

    谭家人将这五处产业的信息也录进了玉简里。

    最后,谭家人对“三春茶楼”进行了调查,果然发现近三个月里,他们的资金流异常活跃,完全不象是一间新开业不到一年的茶楼该有的资金流。

    谭家人将这份账册也收录进了玉简。

    并且,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收录这些信息与线索,却没有哪个一个字的评价。

    沈云看完后,也对这个“三春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放下平简,他看向谭家家主,先是抱拳道谢:“多谢谭师弟特意跑一路,告诉我这些。”

    谭家家主连忙抱拳致歉:“家中小辈在星芒堆行事草率,兴许坏了沈师兄的大计。沈师兄不与他们计较就好。”其实,从‘千手’二人的口供里,他不难发觉,幕后黑手甚是奸滑,行事也谨慎得很。所以,那晚,事既败露,幕后黑手十之八九不会履行约定,去星芒堆接人。但是,既然口供里提到了这一茬子事,他不得不当面跟这位沈师兄提出来。以后者的聪慧,不用他过多解释,只须这般提一提,便能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

    果然,沈云摆手:“谭师弟哪里的话。幕后黑手行事老奸巨滑,那晚,事又未成,他们依约去星芒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是杀人灭口,肯定也不会选在星芒堆。”

    “沈师兄明鉴!”谭家家主松了一口气。

    今天此行,他纯粹是来递投名状的。而这投名状合意与否,想必沈云还要查验一番。这里面需要时间。再说,他所谋之事,也不在一朝一夕之间。

    “老喽。稍微坐一会儿,便精神不济了。”他笑道,“所以,小弟有好些年不曾出来远游。没想到,这次过来白沙岛散心,竟发现与沈师兄成了近邻。这下可好了。小弟准备在白沙岛住上一段时间。沈师兄若是得了空,去白沙岛玩,小弟定是扫榻相迎。”

    沈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应下:“好。过几日,等我这边的杂事理清了,定登门拜访。”

    “沈师兄客气了。”预定的目的都达到了,谭家家主满意极了,就此提出告辞。

    沈云虚留了一回,亲自送至码头。

    等将人送走后,他与魏清尘又回到了书房里。

    “魏长老,刚才为何一言不发啊?”沈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谭家人来之前,魏清尘可是不止一次声明要“好好的与谭家人叙一番旧”。结果,人家来了,并且还是家主亲自过来。他倒好,全程都是坐在那里礼貌的微笑着。全程就是拿眼睛看着。这是哪门子的“叙旧”?

    魏清尘叹了一口:“他们不是我认得的那个老谭家。我与他们根本就没有“旧”可叙。”

    “什么?他们是冒牌的?”沈云讶然。他居然一点端倪也没看出来。

    魏清尘摆手:“不,主公莫要误会。是我说得不过准确。他们确实是谭家人。只是,绝对不是九凤山本家。应当是旁枝。”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现出悲色,“毕方令出现,谭家家主在我等外人面前,只说石芒,却只字不提九凤山;再者,谭家现任家主的长子竟是兴字辈,这也不对。我年少的时候,明明他们家就已传至兴字辈。如今都过了两百多年,怎么反倒变成少家主了?可见他们九凤山的本家怕是出了大事。兴许,两百多年前遭受大劫的,不止是宗门。”

    “原来如此。”沈云恍然大悟。

    魏清尘又道:“主公,我以为老谭家的事必须搞清楚。不然,我们没法与他们合作。”

    “正是。”沈云点头,问道,“所以,你准备亲自去一趟九凤山?”

    魏清尘答道:“是的。如果主公没有别的吩咐,我打算明日就起程,去一趟九凤山。这一来一回,少至七八天,多则不超过半月。”

    “好。”沈云应了下来,“路上要多加小心。”

    “是。”

    中午的时候,余莽接到传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三春会?三春茶楼?”他是头一次听说,拧眉道,“我马上去会会他们。”

    沈云看向他的袍底,主动说道:“还是我去吧。”一个连尾巴都收不了的战斗渣,去人堆里瞎跑,是要找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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