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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吃相txt下载

    皇宫之内,占地十多亩的花园中有一座凉亭。

    凉亭中有石桌,十多个个身披黑色铠甲手持长戟刀剑的武士守卫在凉亭四周。

    几个宫人都远远地站在距离凉亭数十米开外,顶着烈日一动都不敢动。

    凉亭中,秦始皇跪坐在软垫之上,李斯跪坐侧面,两人正在品茶,用的是玉尊。

    “果然是仙茶,一盏下去通体舒泰神清气爽,一日烦闷尽皆溃散!”

    秦始皇此时已经褪去朝服,穿的是浅黄薄衫,带着玉冠,气息依旧威严,但和在朝堂之上的形象看起来温和多了,此时一边喝茶一把把玩着装茶叶的竹筒。

    “陛下,恕臣直言,此茶不过与我们平日所饮汤茶略有差别而已,有清心安神,消食调理之效,但要说是仙家之物却是太过了!”李斯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

    作为帝国丞相,与皇帝品茶谈论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君臣相交并无太多隔阂。

    而为了完成他毕生报复,以法家之理让国家变的更加强大,得到这筒仙茶之后投其所好献给皇帝,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如今朝堂上下熙熙攘攘,民间庙堂皆都闹嚷不堪,唯有的到皇帝的支持,一切法令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虽然如今看似他身居左相权倾朝野,但实际上很多东西一出咸阳就不太好使了,各家各派都有方家术士在宣扬传播不同的理念,六国的遗老遗少也都暗中蛰伏,看似平静,却实际上蠢蠢欲动意图复辟六国基业,皇帝知道,他也知道,满朝文武尽皆知道。

    不过大秦天下刚刚安定,还不能马上大动干戈。

    而且似乎皇上如今雄心壮志有消磨之象,每日亲近的都是阴阳医卜学派的术士,受他们蛊惑寻找长生不老之法。

    虽然如今表现的还并不是特别明显,但苗头日甚一日,皇帝每日都要吞食大量所谓的仙丹灵药。

    内有皇帝壮志消磨,外有方家术士和六国遗老遗少扰乱民间。

    李斯感觉压力巨大。

    今日得到此茶,他希望可以打动皇帝,改变他对仙丹灵药的一些看法。

    “丞相此言差矣,朕久食医卜炼制的丹药,无有比此茶安神醒脑之物,居你所言,这仙茶是列子门徒在伏牛山中获得,朕也深信不疑,道家鼻祖、世称老子者李耳便是归隐于伏牛景室山(今洛阳老君山),列御寇是上古帝王列山氏之后,精研黄老之术,隐居郑国潜心修道,传言其能御风而行已经通达仙道,其道场也在南阳附近,而天下列子门徒也都聚集在南阳,他们整日在伏牛山中行走,遇到仙家弟子也不足为怪,朕……也很想去看看!”

    “陛下不可!”李斯吓了一大跳,如果秦始皇真的撇下大秦基业跑去伏牛山寻仙了,他这辈子也别想完成毕生抱负了。

    “丞相放心,朕如今只是说说而已,但秦楚驰道必须尽快修通,明日便传朕谕令,派遣御史往来巡查驰道修建进度,懈慢怠工者必须严惩!”

    “臣遵旨!”李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无可奈何的苦笑,明知皇帝嘴里说是不去,但其实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君臣对饮几杯之后,李斯离去。

    “三杯通大道,一壶合自然。但得茶中趣,勿为愚者传。”秦始皇看着竹筒上歪歪扭扭的两句诗沉默了许久。

    “难道朕真的是愚者,与仙道无缘,不然为何寻遍天下也未曾遇到仙家弟子……”

    秦始皇唤来禁军头领吩咐:“速速安排人去南阳暗中调查列子门徒的动向,但切记不可冲扰,一旦发现有仙茶现世,必须全部送入咸阳,不可使其流落民间,如有擅自隐匿者,杀无赦!”

    “是,陛下!”

    “还有,弄清楚仙茶制作方法,朕要看看,仙家弟子所授的制茶之法到底有何妙处!”

    “是!”

    ……

    而此时身在雉县的陈旭,却不知他穿越过来轻轻的扇了一下小翅膀,整个大秦已经开始为他炮制出来的所谓仙茶动荡起来。

    因为就在一天之后,仙茶的消息在咸阳不胫而走,朝堂民间沸腾而起,都在四处打听紫云仙茶是何物,更有许多方家术士或者富贵达人都驱使仆从往南阳郡而去。

    宛城也很快将成为各方势力角力的中心。

    绵延八百公里的伏牛山,也将遍布各家门徒足迹,无数人将丧生在豺狼虎豹的口中,在长生路上先行一步,成为了拓荒的冤魂,呜呼哀哉!

    “江大人,您刚才说啥?”陈旭抬起头,长大嘴巴一脸呆滞的看着雉县的父母官县令江北亭,感觉他刚才说的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旭,我刚才问你愿不愿意当清河镇的里典?”江北亭再次重复了一遍。

    “啊,为……为什么?”陈旭这次听清了,然后更加结巴呆滞了。

    “你虽然年幼,但有勇有谋,而且精通机关之术,发明的脱粒机也为收获夏粮立下大功,如今清河镇里典昏庸老迈已不堪大用,我想任命你当清河镇的里典,当然,因为你还未入籍,只能先做一年代理职务,等年满十五岁之后,我才能正式委任向郡守报备,你意下如何?”江北亭捋着胡须满脸严肃的说。

    陈旭感觉自己有些晕晕乎乎。

    自己不过是为了偷懒发明一个粗苯的手摇式脱粒机而已,竟然就要当镇长了,这特么的也太意外了吧。

    “小旭,还不赶紧拜谢县令大人!”旁边的马大伯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回过神来使劲儿的按着陈旭跪下去磕头。

    陈旭迷迷糊糊磕了三个头才回过神来,还没等江北亭说免礼他便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膝盖的尘土。

    “吾非亲师尊长,无需下拜,”江北亭赶紧摆手,陈旭毕竟年幼,又是山野长大的少年,这些官场礼节并不太懂。

    而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陈旭心里已经郁闷的不行了,在脑海中用两个小人已经按着江北亭给自己磕了几百个头了。

    于是,就这样,陈旭就成了清河镇的里典。

    虽然没有委任状,但他在懵逼过后还是兴奋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回去的路上痴痴呆呆笑了一路。

    (再特别注一下:说秦朝不行跪礼的再去查一下,秦朝的礼仪继承周朝,正规拜礼:直立,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九十度,然后直身(这段叫鞠躬),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这叫拜),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这叫兴)——然后根据礼节,平身或再拜……平身时,两手齐眉,起身,直立后手放下。所以跪礼自古有之,以前跪礼都用在很重要的场合,比如祭祀先祖,比如拜师,比如给父母长辈祝寿等,但随着周礼的崩溃,这些礼节在秦朝已经很平民化,或者说开始变得随意起来,跪拜也变得不再那么严肃认真,虽然有文化的人还比较讲究,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觉得跪拜就是一种最诚心最严肃的感激和尊重。)

    一个镇长不算啥,但这却让他距离秦始皇更近了一步。

    而且有了这个职务,很多东西都可以明目张胆的来进行了。

    首先第一步自然就是要把清河镇作为自己的试验开发区,在不违背秦律的情况下,争取把清河镇打造成为一个初步发达的工业城镇。

    当然,这个还需要好好构思一下。

    当太阳西斜之时,几匹马载着陈旭和马大伯还有亭长以及几个兵卒出现在小河村,然后马大伯敲着一面破铜锣把陈旭当上了清河镇里典的事情宣扬之后,全村人都呆傻了,一个个张大嘴巴,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耶~~兄长当里典啦!”杏儿首先欢呼起来,继而整个小河村沸腾起来。

    里典啊,那可是清河镇最大的官了,许多村民特别是妇女,一直到死最远也就到过镇上,而且一辈子也没见过里典。

    而随同而来的亭长同时还宣布县令口谕,免去小河村今天所有的夏粮税,但所有男人都必须去县城接受县令的统一安排,下放到各乡镇指导打造脱粒机,而且这次指导也当做是徭役的一种,可以抵扣秋粮税和丁口税。

    “嚯嚯嚯嚯~”

    这个消息一出,全村更是欢声雷动,无论大人孩子,男人女人都兴奋的发出各种原始的怪叫,表达自己心里最激动的情绪。

    各家各户免掉的税粮虽然只有五六七八石,但对于村民来说,那就是几个月的口粮,有了这些粮食,今年将再也不会忍饥挨饿。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骑在马背上了黑黑瘦瘦的少年带来的。

    正是他发明了脱粒机,才有了这次免除税粮的好消息。

    于是一群男人一拥而上,将陈旭从马背上拖下来高高抛起又接住,以此表达对陈旭的感激之情。

    “我靠,我靠!”

    飞起落下的过程中,陈旭心惊胆战脸色苍白,嘴里不断的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叫。

    万一这些家伙突然没接住怎么办?

    “哈哈,里典大人喜悦至极,叫声都这么充满惊喜!”范坤骑在马上哈哈大笑。

    因为他慧眼识珠给县令弄去了一台脱粒机,竟然也被奖励提拔,现在已经成了县尉房宽的助手,协助处理全县的治安和捕盗,而且他以前还是退伍的兵卒,有四级军功在身,能够混到县城刑警大队当队长,也算是功成名就一步登天了,他几乎一辈子都没想过。

    “范大人所言是极,以后我们几个就全靠大人指点栽培了!”旁边几个兵卒都满脸带着谄媚的笑容拍马屁。

    “放心放心,以后我们就是同僚,自然相互照应!”

    范坤虽然得意,但毕竟当过兵上过战场杀过人,并没有得意忘形,而这些兵卒也大多数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多多少少所有一两级军功在身,而县尉房宽更是有七级军功护体,在县城算是爵位尊崇,而且还有掌兵实权,与普通有爵无权的兵卒还不一样,是郡守亲自认命,与县令几乎平起平坐,见面拱一下手就行了。

    当然,不拱也可以,看心情。

    村民一番欢腾热闹,把陈旭吃的隔夜饭都差点儿颠出来,同时也紧张的差点儿灵魂离体穿越回去了。

    不过陈旭现在是不愿意回去的。

    能在这里当镇长,可比后世当个苦逼的外卖小哥牛逼多了。

    而且与这群淳朴的村民相处日久,他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时代。

    而且还有陈姜氏和杏儿,三人相依为命,有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也断然无法割舍。

    最主要的是,他还没见到秦始皇秦大大。

    他很迫切的想见到这个中华历史上的千古第一帝王,见到这个开拓出后世华夏两千年辉煌文明的赫赫人物,到底是不是像历史书上描写的那样腹黑和暴虐?

    如果能够辅佐他征服地球,自己也能跟着吃遍五洲四海,满足一下后世天天送餐却只能对着电视上的澳洲龙虾流口水的冲动。

    “里典大人,我等护送任务已经完成,明日你便带领制作脱粒机的村民前去清河镇,到时候我会安排牛车运送他们去县城,告辞!”范坤等村民们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才抱拳说。

    “不忙不忙,现在天色还早,赶路近两个时辰,先弄点儿东西充饥再走不迟,走先去我家歇息!”

    陈旭心里舒畅,如今他升任里典,以后不仅仅会免了粮税,而且每年还有几十石的官秩,接近后世两千公斤粮食,一家人怎么都吃不完。

    村民们都激动的散去回家准备,陈旭也带着范坤和几个兵卒回家,喝茶歇息,陈姜氏和杏儿则赶紧揉面包荠菜猪肉馅儿的饺子。

    “里典大人,这是何物,怎么如此精细雪白?”范坤和几个兵卒都被陈姜氏从瓦罐里面倒出来的面粉惊呆了。

    “呵呵,这是用石磨磨出来的面粉,等会儿做一种美味可口的食物给大家充饥!”

    “雪白细腻犹若青盐,看起来就甚是美味,那今日便叨扰了!”范坤因为陈旭而升官,所以对陈旭也特别客气,最主要的是县令对陈旭的喜爱态度,让他不得不尊敬。

    年仅十四岁就当了里典,他日前途就简直不可限量,何况大家都还是一个镇上的人,日后说不定需要陈旭照顾一二。

    在陈姜氏和杏儿熟练的侍弄下,很快一个个饺子被包了出来,如同饱满的月牙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木桌的案板上,看起来极其赏心悦目,然后煮水下锅,不到半个小时,几碗热气腾腾的水饺便摆放在范坤和几个兵卒面前。

    “各位,饿了快一整天了,请吧!”陈旭也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

    “多谢里典大人,我等就不客气了!”面对这碗从来未曾见过的水饺,范坤和几个兵卒也有些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埋头开始大口吃起来。

    而结果自然是几个从来没见过后世美食的原始人被震惊的神魂颠倒,除开说好吃美味之外就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不过几分钟,每个人都把一碗饺子吃的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的一滴不剩。

    “堪称人间绝世美味,绵软顺滑,爽口浓香,能不能冒昧的问下里典大人,这种面粉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一群人吃完之后仍旧念念不舍。

    “喏,就是用这副石磨!”陈旭指着放在凉棚下面的石磨说,“材料也就是刚刚收获的小麦,等我去了清河镇,到时候范达人和诸位想吃,自己也可以磨一些面粉回家自己做,很简单的!”

    “那好那好,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扰里典大人休息了,告辞!”范坤激动不已,和几个兵卒站起来告辞,很快骑马迎着落日余晖离开小河村。

    雉县往北,穿过莽莽伏牛山脉之后有一座古县城,名叫鲁阳。

    鲁阳县也归南阳郡管辖,但却地处伏牛山东麓,地处黄淮平原,气候与一山之隔的雉县差别很大,更加干旱少雨一些。

    虽然是偏僻之地,但毕竟位居中原腹地,而鲁阳也北通洛阳,南通宛城,东临许昌,算得上是南来北往必经之地,特别是南阳通往洛阳,商贾走卒都要在此地歇脚休息。

    所以鲁阳虽小,但却并不算苦寒之地,比起雉县来说要繁华不少,几条官道上也时常看到驼满陶器丝麻的骡马牛车吱吱呀呀而过,县城的规模和雉县相当,但状况却是要好很多,至少城墙看起来还算完整,不像雉县那样破破烂烂,连城楼都要垮塌了,而城内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鲁阳县城往东十多里外有一座山峰,是伏牛山余脉,并不算高,但四周群山环绕郁郁葱葱,峰岭峡谷参差起伏,夏日雨多,因此山中瀑布飞泉随处可见。

    东南山腰之上,正望鲁阳县城的方向有一座山洞,洞前一块百十平米的平台,说是平台,其实也就是稍微平坦一些的山地,全部都是裸露出来的岩石。

    平台边缘就是陡峭的山崖,山崖边长了一棵高大的古松,主干直径足有五尺,高逾二十丈,枝干虬曲若龙蛇翻腾,针叶一丛丛如铁剑舒展迎风巍然不动。

    虽然山下天气炎热难当,但此时山上却清风袅袅,扑面而来带着飞泉流瀑的气息格外温润清凉,四周云雾翻腾仿似仙境。

    一张石桌,一方石凳,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粗麻布衣的老者坐在古松下怡然品茶。

    “师尊,这次的茶水味道如何?”

    老者旁边站了一男一女垂手而立,男的二十多岁,相貌英俊,一身黑衣有玉树临风之姿,女的十六七岁,姿容绝美,淡青色衣裙随风而动贴在身上,更显窈窕。

    “不中!”老者一口标准河南腔,脸色颇为淡然。

    “难道……难道小恩公还专门留了一手?可是我是亲眼见他就是如此炒制茶叶的啊!”黑衣青年郁闷的揪着头发。

    “师兄你定然是看错了!”青衣少女声音清澈婉转。

    “不会不会,我看他在我眼前炒制两天,每一步都清楚明白,焉能看错!”黑衣青年急的捏着下巴走来走去。

    “稍安勿躁!”老者放下茶杯沉吟片刻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万事万物因时因地因势皆会变化,虽然都是茶树之叶,但不可以一理断之,这新制之茶味道苦涩,回味无温润甘甜,饮之口齿淤苦,但咽下同样有提神醒脑安神静气之效,只不过口味差别很大而已。”

    “师尊是说我的制茶之法没错?”黑衣青年大喜。

    “错没错只有你自己知道,从小到大心性跳脱,如若这次不是你的小恩公施展妙手回春之术,恐怕你已经抛骨荒野了,如此心性何以求得大道?”老者慢条斯理的捋着胡须说。

    “方法肯定没错,但新炒制的茶叶如此难喝,看来小恩公这次的交代恐怕完不成了!”虞无涯愁眉苦脸的说。

    “师兄,师尊刚才说了,这些茶树可能是因为气候和位置的变化才喝起来很苦的,这鲁阳在伏牛山之东,临淮水,而雉县在伏牛山之南,临汉水,不若我们回宛城再弄些茶叶炒制试试!”水轻柔轻声说。

    “不错不错,师妹一语提醒了我,我们立刻出发吧!”虞无涯顿时兴奋起来。

    “不忙!”老者站起来走到悬崖边上,看着绵绵起伏的苍翠山岭和盘旋在蔚蓝天际的两只苍鹰,屈指推算了一会儿说,“此去宛城,你带来的茶叶就不要流落出去了,宛城即将风起云涌,五湖四海之人会纷至沓来,你恩公所制之茶不易再流落民间,恐会给他引来祸患!”

    “师尊,为何?”虞无涯惊讶的问。

    “你师兄自以为看出了你小恩公的想法,其实却自以为是,正是因为你们胡编乱造口无遮拦,把这种茶叶宣扬的天花乱坠,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才让你不再回去,而是开茶坊制茶行货市之法,意图以障眼之法混淆视听,让他不会很快卷入其中,而你师兄事后又可能知道不妥,却又倔强不肯承认,于是让你带这些茶叶先来找我,哼,我问你,你小恩公年岁几何?”

    “回师尊,年仅十四!”虞无涯赶紧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今年又年岁几何?”

    “无涯今年二十四!”

    “你言他家穷困潦倒一贫如洗!”

    “是!”

    “但他可曾少你吃喝?”

    “不曾,一日三餐有求必应,鱼肉皆有!”

    “那他可曾讹你钱财!”

    “不曾,我曾答应他一饭五十钱,后十倍偿之,但他并未再提及过!”

    “他可曾对你恶言相向?”

    “不曾,他对我并无半分恶意!”

    “哼,榆木疙瘩,空长百岁也终将是朽木!”老者微微哼了一声。

    “师尊,您就说清楚点儿吧,恩公不过是一个山野少年,到底有何打算?无涯还是未想通其中的关节!”虞无涯讪笑着说。

    “如今大秦鼎定天下,但始皇帝赵政却并无修生养民之策,为了基业稳固,不仅强迫六国百万降卒大肆修建前燕赵长城,更是役使百万民夫修筑直道驰道和地宫陵寝,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华夏万民,皆都是炎黄子孙,但他却视若犬彘,如此行事,实无异于自掘坟墓,还有那邹衍门徒,妄断天意,胡谄五德轮回之说蒙蔽万民,更有那李斯,位居朝堂左相,却不恤民生推行法家苛令,动辄鞭笞流刑,殊不知天道有殇必纠也,如若继续下去,不仅大秦会亡,李斯也难逃厄难,此为咎由自取乎!”老者并未直接回答虞无涯的问题,负手眼望苍穹,声音平淡随山风缥缈。

    “师尊,您已经推算到大秦将亡?”虞无涯虽然惊讶,但秦朝完不完蛋对他们这种闲云野鹤般云游江湖的列子门徒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改朝换代也好,秦始皇突然挂了也好,在他们心中远不如一杯茶重要。

    “这还要算么?明眼人一看便知,却还有那熙熙攘攘之徒如江水汹汹尽皆涌往咸阳,大祸将至却仍旧不明所以,此一劫命中注定无法逃脱,华夏之殇,虽万载亦无法弥复也,而如今看来,遣你大师兄下山之事,也已再无任何希望,罢罢罢~”

    老者连续三叹之后摆手往山洞走去。

    “你们两个尘缘未尽,下山去吧,为师也不久也将离开此处,如若有缘,他日定会相见,如若无缘……唉,那便是无缘……”

    “师尊~”虞无涯愣了半晌猛然跪倒地上大呼。

    “师尊,轻柔愿意陪您隐居山野,从此不问世事!”水轻柔也伏在地上哭泣。

    “你尘缘刚起,何用陪我,去吧,你想长相厮守的人不在这里!”老者走到洞口。

    “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谨记列公之言……”

    袅袅声音在山洞口回荡,然后随着山风薄雾慢慢飘散。

    “师尊等我,弟子还有一事不明……”虞无涯爬起来冲到洞口,但深不过五丈的山洞之中,只余下一蒲团,一石桌,一竹卷和一长一短两把漆黑铁剑,再无老者身影。

    “唉,师妹,师尊不要我们了?”虞无涯愁眉苦脸的转身,看着抽抽搭搭眼圈儿发红的水轻柔有气无力的说。

    水轻柔呆呆的看着山洞里面简陋到极致的场景,许久之后走进去把那卷竹卷拿起来,然后慢慢展开,露出《汤问》两个朱红篆字。

    “这是列公手迹,没想到师尊竟然把它留给了我们!”虞无涯虽然心中伤痛,但还是凑过来看了一下说。

    水轻柔并未完全展开又将竹简卷起收好递给虞无涯,“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宛城吧,这次来师尊留我们七日,说是验证制茶之法,可能另有深意,虽然不能把剩下的仙茶拿去售卖,但恩公交代的事我还得去做,我要去宛城附近再寻找茶树,然后开一家茶叶作坊!这两把陨铁宝剑看来就是师尊留给我们防身用的。”虞无涯把两把铁剑拿起来,翻看一下后把短的递给水轻柔。

    “希望你炒制的茶叶能够卖的出去?”水轻柔悲切的擦干眼泪,收好竹简,把短剑接过来,轻轻抽出来看了一下之后挂到腰间。

    两人再次在山洞前面和平台上逗留了片刻,然后顺着一条曲折陡峭的小路下山。

    “师妹,师尊刚才说你有一个想长相厮守的人,那个人莫非……是恩公!”虞无涯的声音随风飘来。

    “哎哎,别掐,你不必说出来,其实我也喜欢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虞无涯的声音接着又响起。

    “阿嚏~”

    刚刚当上清河镇里典的某位少年,此时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抬眼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自言自语:“莫非老子要感冒了,得赶紧回去喝点儿板蓝根压压惊!”

    因为一个脱粒机,陈旭时来运转,终于不必再当穷人了,如今可以说是志得意满,至少跟在身边的这群人的眼神看他是热烈而且充满崇敬的。

    把一群小河村的村民送走之后,他此时正在镇上四个亭长的陪同下在巡查整个清河镇的大致情况。

    胯下一匹棕色杂毛的大马,上身穿着一件圆领短袖的……T恤,下身一条灰色的大短裤,脚下还蹬着一双软木底的猪皮凉鞋。

    既然当镇长了,继续穿那套破烂衣服肯定不行,会给大秦帝国的官僚阶层丢脸。

    这身行头是在他的指导下陈姜氏连夜赶工帮他做出来的,因为普通人只能穿灰色或者白色,因此陈旭也不敢过分染成花花绿绿,不过为了装饰,在T恤的胸前用锅底灰泡水写上了‘起点’两个黑色的简体汉字。

    杏儿问他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想了很久才严肃的说:“我希望每一天醒来都是一个崭新的起点,而兄长当上清河镇的里典,也是人生的一个崭新的起点!起点,表示希望知不知道?”

    “兄长,我懂了!”杏儿其实听不明白,只能懵懵懂懂的点头。

    至于脚下的猪皮凉鞋,是他自己的创意和手工,做的疙疙瘩瘩,放在后世基本上都等同于垃圾一个意思,但这双跨越两千年时光穿越而来的凉鞋,还是把镇上一些人惊艳到了,纷纷表示将花钱向里典而大人买一双。

    于是陈旭只好又打了两个晚工做了几双,以每双五十钱的价格卖给了四个亭长。

    因此除开他一身特立独行的衣服之外,马背上几个人清一水的猪皮凉鞋,既舒爽通透又经久耐磨,比之草鞋拉风多了。

    不过草鞋一钱三双,价格也不可同日而语。

    而卖鞋的这笔钱也让陈旭很有成就感,感觉又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于是把制作凉鞋的方法告诉了陈姜氏,让她在村里找几个妇女一起制作,等过几天可以在镇上开一个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和生活日杂,如果做大了可以考虑去县城开一间连锁超市。

    连续跑了三天,清河镇十一个村子基本上也摸的七七八八,最近家家户户都在收小麦,田亩少的已经收了小半,田亩多的才刚开始,特别是清河镇周边大片的农田,风吹麦浪起伏,满眼金黄,但基本上看不到太多收割过后的痕迹。

    因为今年一直晴好,因此小麦成熟的也比往年早了足有七八天,加上整个清河镇征调走了两百个强壮劳动力,劳动人手少了许多,而且他们也没有脱粒机,采用原始的割麦穗晾晒捶打的收获方式,家家户户一次大概只能收两三亩田,而一次需要花费大概三天时间,也就是说以前的夏粮收割一直会持续将近一个月,在这个过程中,天晴下雨无法控制,而成熟太过的麦子会自行掉落,浪费和损失非常大,如果再来几场暴雨,说不定麦子都全部泡田里面生霉发芽了。

    于是巡查过后陈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十多个村子懂木活儿的农民都让村正带到清河镇,亲自演示制作了一架脱粒机,拆装多次反复讲解。

    而在清河镇上任的第一天,他就让铁匠铺按自己设计的规制开始打造了凿子和锯子,一套凿子加一把手锯不过一百多钱,全镇加起来一斤茶叶就搞定了,他也不吝啬,因为全镇六百多户近三千人都是他的子民,做了父母官,陈旭有一种需要为这些人负责的冲动和感悟。

    看着派发下来的崭新的凿子和铜锯,一群穷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村民都激动的给陈旭磕头,“里典大人真是我等乡民之福也!”

    这个新来的里典他们可听说了,非常厉害,不光发明了眼前的这架脱粒机,还曾经力斩四丈大蛇,更得到县令大人的亲切接见和嘉奖,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经有传言他是天上的星神下凡来帮助大家的。

    “好了,大家赶紧都回去,各村的村正要负责,把所有的村民集中一起加快速度制作脱粒机,不需要多结实,能够把今年的夏麦和秋粟收割完就行了!”

    “多谢里典大人!”一群人再次磕头。

    “嗯,去吧!”陈旭摆摆手,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这才散去,各自回村。

    “你们四个要密切关注各村的进度和动向,至少两天巡查一趟,如若有懈怠者要迅速禀告与我!”

    “是,里典大人!”四个负责的亭长都一起拱手。

    “还有,夏粮税的催收也要同时跟上,今年人手不够,让收粮队辛苦一下,不要拖延!”

    “是,大人!”

    四个亭长离开之后,陈旭一屁股在几根竹子做成的简单凉榻上坐下来喝凉茶。

    这是一栋老旧的木屋,算是镇政府的办公室,以前的里典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真的是老迈昏庸,办什么事基本上都是循旧,不知变通也不知创新,镇上的蔷夫游缴还有亭长也只能跟着一起混日子。

    虽然秦朝严格人口管理,有户籍登记制度,有保甲连坐制度,没有许可不能抛田离家,更不许毁田,对于经商也有诸多鄙视,但实际上陈旭穿越过来之后发现,除开那次征召民夫之外,他并没有感觉到如同后世所说的苛刻,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交通不方便。

    偌大一个大秦帝国,除开新疆西藏这些贫瘠苦寒之地不在疆域范围内,辽河、长江、黄淮、珠江四大流域的繁华富庶之地几乎已经尽皆囊括,而人口却不超过两千万人,绝对属于地广人稀,一把撒出去就找不到人的那种,到处都是原始荒野,因此一般人想出村都很难,更别说出远门了,越穷越出不去。

    而对于有钱骑马坐车的富人或者商人来说,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户籍这些,只要不杀人越货被人告发或者通敌造反,绝对不会有人来管,这和后世是同一个道理,有钱人高人一等。

    就比如陈旭在县城呆了一天,城门口站岗的兵卒基本对于骑马坐车甚至赶牛进出的人来说就是个摆设,打着哈欠屌都不会屌一眼,哪怕是衣服稍微穿的好点儿整齐点儿,他们也不会管,而往往被他们呵斥打骂的,都是那些最穷最穷的叫花子一样的人,这些人有可能是逃籍者,也有可能是流民或奴隶,被盘问的也最多,其实基本上都是当地的贫穷老百姓,进城买卖点儿东西罢了。

    也就是说,秦朝的法令的确严苛,但和后世一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老样子,镇上的领导和下面的村民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喊服役就去,喊交税就交,不杀人不偷盗不放火,谁也不会没事找事,要知道干部出趟门也就不容易,随便去个村子来回都得大半天,坐在马上老胳膊老腿都能给颠散架,偶尔出现一些乡民闹事或者其他事件,能妥协就妥协,能安抚就安抚,能恐吓就恐吓,能低调就低调,和后世还是一样,绝对不能让事情闹大捅到上级领导耳中,一般出现那种事,闹事者肯定会受惩罚,官员同样要担责任,因此谁都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这个时代,其实严苛的法令还是局限在相对繁华的地方,有些穷山僻壤地方连秦国已经统一中国了都还不知道。

    陈旭坐在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

    经过几天的了解,里典名义上是镇上最大的官,要做的事情看起来很杂,什么都要管,但实际上主要只有两件事,第一是收税,第二是执行县令派发的徭役命令,只要把这两件事做好,基本上里典就可以安安稳稳当下去,这也是为什么前任那个昏庸年迈的老头儿混了这么多年才被自己拱下去的原因。

    第一是的确老掉牙了,第二就是上头换了领导。

    江北亭当了县令,自然要换一批自己喜欢的人上去,而恰巧,陈旭就是他喜欢的一个,因为刚一上任就送给他脱粒机这么大一个惊喜。

    脱粒机的样品已经送往郡城去了,相信一定会获得郡守嘉奖,江北亭也会增加一大笔政绩,不光治下有这种精通机关设计的人才,更重要的是会让夏粮收割更加快捷,的确是利国利民的一大创举,相信如果脱粒机送到咸阳,估计满朝文武都会被惊动。

    所以陈旭对于江北亭来说就是一个奇货可居的投资对象,年纪小没关系,培养一下将来就会成为江氏一族的得意助手。

    眼下正是夏粮收割之时,因此自然而然夏粮税就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这件事江北亭也反复叮嘱他好几次了,夏粮必须按时一粒不少的交上去,至于下面的人有没有吃的,会不会饿死,那归里典管,不归县令管,县令只对郡守负责,郡守只对咸阳负责,一层一层把粮税收齐之后入仓,而其他的命令也会一层一层压下来,完不成任务被砍头的也是里典和亭长村正这些最基层的官吏和役夫,而到了县令这个级别,被砍头的已经很少了,上头都有人,只要不是造反和改朝换代,一般把命留下来没太大问题。

    清河镇只是一个小镇,人口规模不到三千,没有有秩和啬夫这两种正规乡镇才有的官吏,因此只是按里设置了官吏,因此里典便是最大的官,亭长游缴都有,都归他统筹管理,只要把这次的夏粮税搞定,基本上后面好几个月都没什么事,到时候就可以慢慢弄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已吩咐下去,只能每天督促几个亭长下去监督催促,眼下等的无聊,倒是可以找个认字的来给自己讲解一下秦朝的一些法律,不然到时候迷迷糊糊被砍了脑袋还不清楚。

    昨天老客加班到深夜才回家,早上才看到有些骂人的帖子,于是便明目张胆的删了。

    这本书写的不好,老客也是第一次写历史文,所以还是有自知之明,而且老客写小说纯属于业余爱好,因此写的也很轻松随意,已经好几次提到不要太过深纠我的错误,因为我不是研究历史的,我胡乱的写,大家胡乱的看,喜欢上架后就订阅,不喜欢就弃,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挣钱都不容易是吧!

    还有感谢负距离||天涯的打赏和支持,不过你的帖我也删了,喜欢的话以后还请继续支持,但千万别帮我招口水了,我写了两年,几乎就是被骂着一路过来的,虽然皮厚肉糙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要脸!

    最后不知道该说啥了……提前给所有的朋友拜个早年吧!

    “大石!”陈旭放下杯子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牛大石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进来,身上也换了一件新的粗麻布衫,穿着崭新的猪皮凉鞋,头发也梳理的整齐干净,与往日邋遢破烂的形象完全不搭边。

    “旭哥儿……不,里典大人,有何吩咐?”牛大石兴奋的脸皮涨红,说话也学的文绉绉的。

    陈旭的脸一黑:“典你大爷,快去把陈老帮我请来!”

    “好好!”牛大石赶紧跑了出去。

    陈旭哭笑不得的看着这货的背影,搓搓牙脸皮抽抽了几下。

    自从他正式当上清河镇的里典之后,第一天回村,全村人都要给他磕头,就连牛大石都改口了,叫里典大人,自己当了屁大一个官,朝夕相处的人都生分起来,连陈姜氏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这让陈旭非常郁闷,弄的他都不敢回村里去了,这两天一直和牛大石住在镇上的这间木屋内。

    不一会儿,牛大石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过来。

    “里典,叫老朽来有何要事?”老头儿白发苍苍,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进门也没拱手就直接问。

    “陈老来的正好,请坐!”陈旭赶紧站起来给老头儿倒了一杯凉茶双手递过去。

    对于陈旭的礼貌,老头儿也很受用,坐下喝了几口甜丝丝凉滋滋的凉茶之后,陈旭这才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老头儿也没太过诧异,因为他们也都听说了,这个新上任的里典还未成年,而且……不识字,因此老头儿很是认真的开始给陈旭讲解一些法律法令。

    而陈旭也很郁闷,并不是他不识字,而是他不太认识这个时代的字,如今隶书还不是特别盛行,而且秦隶和汉隶差别巨大,此时的隶书和小篆的许多字体字形还很相近,笔画比较复杂,远没有后世隶书那种简单明了,他这两天也翻看过一些前任里典留下来的竹简文书,全部都是小篆,其中十个字有七八个不认识,连蒙带猜大概能认识一半,至于表达的意识就是一脸懵逼,基本不理解,比后世学过的所谓古文晦涩难懂的多,完全就是个高级睁眼瞎。

    听了半个小时的课,感觉老头儿已经有些说累了,陈旭这才让老头儿回去,然后准备躺下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大人,大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很快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粗麻布衣短掛的中年人跑了进来。

    “什么事?”陈旭略有些紧张的问。

    因为这个中年人是负责征粮税登记的税吏,叫牛全,读过一些书,认识字,还懂计算,算是清河镇的高级知识分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管理仓库负责征收夏粮税。

    “大人,登记用的绳筹用完了,我把备用的绳筹翻出来,发现也被老鼠全部咬坏,眼下急着要用,该如何是好?”本来天气就热,牛全一急,额头汗珠滚滚往下流,满脸的尘土冲下来几道泥沟。

    陈旭一听松了一口气。

    尼玛黑老子一跳,还以为粮库的粮食不见了呢。

    “走,我去看看!”陈旭没法睡觉了,只好带上一个斗笠跟着去存放税粮的粮仓,牛大石也赶紧跟了上来。

    说是粮仓,只不过是一个四面封闭的木石结构的房子,房顶刚刚修葺过,盖上的是崭新的茅草,为了防止粮食被偷,还养了两条大狗看护,窗户也没有,只有一扇小门。

    “大人您看,这些绳筹全部朽烂,轻轻一提都散开了!”牛全抓起一个木架上的绳子,穿在上面的小木牌稀里哗啦就掉下来一大堆。

    所谓绳筹,就是一种简单的计算和登记工具,一根麻绳上穿着许多的小木牌,对照收回来的粮食和下乡征粮的竹简记录和仓库存留的竹简对照,每个村都会一家一户的仔细查验,粮食和数量对上之后,就把粮食入库,同时把绳筹上一个小木牌翻起来,等把一个村登记完,然后把这些小木牌的数量加起来,再汇总和收粮的记录对照看看有无差别,如果没有,这个村的粮税就算全部完成,如果有误差,那就要找收粮队负责人的麻烦。

    绳筹啊,这么脑残的东西!

    看着一大堆乱麻绳和掉落一地的木牌牌,陈旭感慨的腮帮子都肿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下村视察,只来过仓库一次,根本就不知道计数和算账用的是这么原始的玩意儿。

    而且因为前任里典昏庸老迈,不肯更换绳筹,这些绳筹都用了十多年,早特么朽到快不行了,终于,今年换了镇领导,它们也很争气的坏了。

    “大人,下午就会有新的税粮运送回来,必须赶紧把绳筹准备好才行!”牛全看着陈旭蹲在地上摸着下巴看着朽烂的绳筹一脸便秘的表情,忍不住催促。

    “嗯,别急,此事很容易解决!”陈旭站起来对牛大石说,“大石,你去把镇上的木匠唤来。”

    牛大石答应一声撅着屁股屁颠儿屁颠儿的转身跑了。

    自从陈旭当上了里典,作为他的未来妹夫,牛大石感觉自己就是大舅哥最信任的人手,也水涨船高成了陈旭的副手,整天跟在他旁边,跑腿的事情干的很溜,而且乐此不疲。

    “大人,现在紧要的是换绳子和木筹!”牛全不知道陈旭要木匠来干什么,于是提醒说。

    “无妨,我自有计较!”陈旭看着旁边有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还放着几截木炭,应该是用来计算用的,于是走过去拿起木炭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很快画出来一个算盘的图形。

    算盘,作为古代最伟大的计算工具,被誉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在汉朝就已经开始大规模推广和应用,然后经过历代数学家改进和归纳计算方法和口诀,一直沿用到二十一世纪,即便是在电脑早已普及,电子计算器早已攻陷全球的时代,在一些偏远地区还能见到算盘的身影。

    陈旭清楚的记得,小时候二爷爷的药铺柜台上一直摆放着大小两个不同的算盘,用来互相核对抓药的数量,看药方每一味药,先拨一个算盘再去称量,称量完了在另一个算盘上再次拨出数字,两边对照一模一样就会把称量的药倒在包装纸上,抓满一副药之后,再次核对药方无误,这才包扎,然后用绳子捆好。

    而算盘最大的作用不是来对照验证,而是计算,一些强大的珠算师甚至比人用电子计算器计算的速度还要快。

    但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以前喜欢就叫小甜甜,不喜欢了就叫牛夫人,算盘这种古老的东西注定要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因为它无法做到与时俱进,就像曾经辉煌无比的五笔输入法一样,在更加轻松便捷容易上手的输入法面前,大败亏输的一塌糊涂。

    在电子计算器兴起之后,在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的声音中,算盘迅速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短短十多年就彻底退出了大众的眼神。

    但其实就在陈旭穿越过来之前一个多月,他还在路过湖北随州一个叫洪山的县城药店中看到过算盘,那里的营业员还在用算盘算账。

    当时他还惊奇和鄙视了很久,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用这种古老的玩意儿!

    但没想到这还没几天,他就要把算盘穿越时空提前几百年在秦朝制作出来。

    木匠很快就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民夫,衣服还穿的将就,至少比以前陈旭一家要好的多,而且第一次见到新上任的里典大人,很有些紧张和忐忑。

    “匠工刘二娃见过里典大人!”

    陈旭腿一软差点儿杵地上去了,一个半老头子竟然叫二娃。

    “免礼免礼,我设计了一种新的算筹,你赶紧帮我打造出来!”陈旭拉着木匠的胳膊扯到石板前面,挨着把算盘的结构还有各个部件的大小仔细讲了一遍,“听懂没有?”

    “懂了懂了!”木匠连连点头,算盘他虽然没见过,但毕竟是大秦认可的有职业资格的木匠,结构简单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时间急,就用竹子做就可以,越快越好,一个时辰能不能做好?”陈旭松了口气。

    “不需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即可!”木匠很轻松的点头。

    “那就好,快去做!”陈旭摆摆手,木匠赶紧拱手离开。

    “大人,这算筹该如何使用?”牛全看着石板上的算盘图样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才满腹狐疑的问。

    “别急,我先想想口诀再说!”

    陈旭重新蹲下来,拿起一根木炭开始在石板上写写画画,嘴里还一边嘀咕,“一上一,二上二……一下五去四……二去八进一……七上二去……去……去尼玛的几……”

    陈旭如同念经一样,写出来长长一排乱七八糟的阿拉伯数字,不停的使劲儿一缕一缕往下薅头发。

    对于陈旭写出来的仿佛蛐蟮的文字,牛大石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也还认得出来几个,但牛全就彻底懵逼了,但又不敢打扰陈旭,只能站在背后瞪大一双眼睛如同看天书一样。

    珠算口诀陈旭小时候学过,但仅限于加减,而且一二十年过去,在记忆中早就已经被归归归归归零了。

    但即便如此,作为一项伟大的国粹,在他慢慢的回忆下,十多分钟过去,简单的加法口诀还是被他弄的七七八八,只等拿到算盘就能挨着拨出来。

    减法要麻烦点儿,但有了加法口诀,还是能够推导出来,至于乘法和除法,那个……实在是太难了,凭他目前的状态没几个月的时间总结不出来,而且目前也还用不上。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陈旭的减法口诀也差不多捋顺了,这时候木匠拿着一件东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大人,算筹做好了!”

    “很好!”陈旭高兴的站起来,但随即眼前一黑差点儿杵到石板上,身体晃了几下被牛大石赶紧扶住。

    尼玛蹲时间长了,有点儿贫血。

    看着这把长两尺宽一尺的竹算盘,陈旭拿起来抖了几下,然后还用手指上下拨了几下竹节做成的算盘珠,虽然有些毛刺和卡顿,但基本上达到了要求。

    “牛全,我教你这算筹怎么用,要记牢这些口诀!”

    陈旭说着把算盘放在石板上,指着上面的八根木档说:“这第一根表示个位,第二根表示十位,第三根表示百位,以此类推,余下的表示千,万……,下面四颗珠子表示一二三四,上面一颗珠子表示五,那么一就是一,口诀就叫一上一……”

    陈旭说着把个位的一颗算珠啪的一声推上去。

    “二就是二,口诀就叫二上二……”

    陈旭一边说,手指一边动,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一到九的数字都挨着演示了一遍。

    “现在开始加法运算,一加一,一加二……满五则下一去四……”

    算盘的加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口诀记牢就行了。

    随着陈旭的讲解和示范,牛全听的目瞪口呆,张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也瞪的一眨不眨。

    他也精通粗浅的数学加减法,平日用算筹计数加减,并没有感觉到复杂,但此时看到陈旭设计的这个从未见过的新算筹,在记忆口诀的同时,心里已经如同翻江倒海。

    “牛全,你来试试!”陈旭站起来指着算盘说。

    “好好,让属下来试试!”牛全激动不已的蹲下来,一边念着口诀一边拨动算珠,而陈旭则在旁边指导提醒,十多分钟后,牛全已经能够把加法完整的应用出来了,虽然比较慢,但基本上没有出错。

    “好了,你把昨日收到的税粮名册拿出来计算一遍,看看有没有错误!”陈旭吩咐说。

    “欸,好好!”牛全赶紧去仓库拿出来一卷竹简,摊开放在石板上,对照着每根竹简上记录的数字开始累加结算,短短不过几分钟,牛全兴奋的脸皮涨红的说:“里典大人,两者数据分毫不差,这个算筹真的是太神奇太方便了,以后下村收粮也可以带上一架……呃,大人,这个算筹可否起个名字干脆就叫陈氏算筹!”

    “不用,就叫算盘吧!”

    “好,计算数据,盘点正误,算盘两字恰如其分也!”牛全赶紧拍马屁。

    陈旭默默的在心底为几百年后发明算盘的数学家默哀了几秒,对不起那个老祖宗了……,呃,也不对,老子穿越过来在汉朝之前,应该自己是他们的老祖宗才对。

    “算盘轻巧,使用方便,但口诀你要熟记于心,后面的还有减法口诀,你可以对照应用熟练,如若再有不懂可来问我,我让木匠再打造几件算盘送过来,等收粮队回来你要教会税卒使用,夏粮之事一分一毫皆不得出现差错!”

    “大人放心,牛全省得!”牛全赶紧点头。

    陈旭于是叮嘱木匠再去做几件竹算盘出来,同时还让他用木头打造一个好看精巧点儿的,自己没事的时候可以演算一下乘除法口诀,等过几天推荐给县令江北亭,或许还能捞点儿好处。

    很快时间一晃好几天过去,随着各个村的脱粒机开始大量制造出来,几个亭长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来,夏粮收割已经进入了非常良好的状态,而征粮队也每天牛马不停,成堆成堆的粮食络绎不绝的拉到仓库。

    陈旭一颗提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每天没事就跟着陈老头儿学学秦律,抽空练练算盘,要不就是骑着杂毛的大马带着牛大石在镇上各处转悠熟悉地盘,同时策划农忙结束之后该从哪里下手来解决清河镇的贫穷状态,因此日子过的也算是又在清闲又忙碌!

    这天中午时分,三匹快马踢踢踏踏风驰而来停在了陈旭办公的房子前面,范坤和两个兵卒跳下马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里典大人,里典大人何在?”

    “啥事儿?”陈旭刚刚吃了一碗面条准备躺下睡个午觉,一连串喊声让他很郁闷的从床上爬起来。

    “尚好尚好,里典大人快随我去县衙,县令有请!”范坤焦急的说。

    陈旭瞬间有些蒙圈,然后一边穿凉鞋一边问:“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听说是修路的民夫出现了瘟疫,短短三天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

    陈旭手一抖,脸色都黑了,“瘟……瘟疫?”

    “对,现在几千民夫人心惶惶,兵卒都快弹压不住了,驰道修建已经近乎于完全停止,如果不能按期完工,所有人都会受到严惩,县令命令您速去县衙商量对策,不得拖延!”

    好吧,陈旭无可奈何,三下五除二将衣服鞋子帽子穿戴好,让牛大石把马牵来,叮嘱他务必每天巡查粮仓和夏粮收割情况,然后翻身上马和范坤三人急匆匆往县城而去。

    清河镇到县城五十多里,一个时辰之后,四匹快马扬鞭冲入雉县县城。

    路上陈旭也问了范坤,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因,然后心里非常郁闷。

    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暴雨烈日交替,天气炎热潮湿,而修路的地方都是偏僻的荒山野岭,林木葱茏蚊虫蛇蚁到处都是,数千民工砍树抬石修建驰道,自然会有人被蚊虫蛇蚁叮咬,加之饮食生冷无忌,许多人都有腹泻中毒的症状,而听闻监工的兵卒汇报,其中有几个从清河镇来的民夫暗中吞食药丸和药片,竟然能够抵抗暑疾和虫毒,再仔细一问,几个人都是小河村的村民,最后这些药丸和药粉药片的制作者陈旭便浮了出来。

    尼玛,这都是逃不掉的麻烦。

    陈旭暗自仰天叹了一口气。

    从当初做这些土人丹开始,他就猜想到纸包不住火,这些东西绝对会被流传出来,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清河镇里典陈旭拜见县令大人!”踏进县衙大堂,看着正背着手如同一个陀螺转来转去的江北亭,陈旭赶紧拱手行礼。

    “贤侄来的刚好!”江北亭激动的迎上来一把抓住陈旭的手激动的连连摇晃。

    这是几个意思,陈旭愣了半天,才几天不见,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贤侄?

    “听说修路的民夫出现了瘟疫?”陈旭还是恭恭敬敬的问。

    “嗯,我们路上边走边说,车马已经备好,你我赶紧出发!”

    江北亭也来不及解释,拉着陈旭就往外走,而县衙门口刚才陈旭等人进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停着一辆马车和几个牵马的兵卒,看样子就只等他了。

    陈旭没办法,只好跟着江北亭坐上这两破破烂烂的敞篷马车,随着几声驾驾的呼喝,马车迅速启动,几个兵卒也都迅速策马跟上,一群人呼呼啦啦驱散一路的乡民径直出城,顺着颠簸的土路往南而去。

    而在马车上,江北亭也将自己了解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听完后,陈旭郁闷的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根据江北亭的描述,修路的民夫得的应该不是什么恶性瘟疫,而是天气炎热导致的中暑,加上饮食不干净,因此不少人得了腹泻,再加上高强度的沉重劳动休息不好,有些体质太差的人就挺不住,抬着大树石头走着走着就摔到,然后被大树石头砸伤,内伤外伤加上无医无药,各种不利情况加在一起,拖一两天就死了。

    “贤侄,此事体大,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江北亭没有了上次见面时候的淡然,一路上胡须都在看轻微的抖动,看得出来非常紧张不安。

    雉县全境征召了两千民夫服役,基本上都汇聚在一起,如果真的出现大面积的瘟疫导致死伤太大,不说会贻误工期,他在雉县民众的心目中也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吏,而且再次征召民夫逃役的人绝对不会少,甚至整村整村的逃到大山里面当流民也都有可能,反正是活不下去。

    “大人莫慌,此事要等属下去看过病情才能够判断,据大人刚才所说,我以前做的那些药剂如果真的有效果,那么事情还并不算是很严重!”陈旭虽然并没有把握,但还是只能出言安慰。

    “那就好,那就好!”江北亭用袖子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脸色也有些苍白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天刚得到消息之时,他差点儿一下就虚脱的爬不起来了,直到报信的监军说出药剂和陈旭的名字之后,他才迫不及待的让范坤去把陈旭弄到县城来。

    可以说民夫哗变比之夏粮税更加让他担心,夏粮税收不齐还可以强行提前收取秋粮税补充,但一旦服役的民夫哗变反抗,他这个县令估计也就当到头了,被砍头都有可能。

    因此陈旭就成了他现在几乎唯一的救星,而且他也不再把陈旭当做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来看待,如果能够把这场瘟疫消解,让他磕头他都愿意。

    从雉县出发顺白河一直往南,一百五十里外就是郡府宛城,一队人在路上没有丝毫歇息,两个多时辰之后宛城几乎已经遥遥在望,但队伍却并没进城,而是直接绕过宛城又马不停蹄的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之后,才赶到一个叫樊乡的地方。

    这里距离最近的一座县城新野不到三十里。

    七八匹马已经全部累的口吐白沫,而所有人也都颠的头昏眼花,陈旭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感觉整个大地都还在上下颠簸起伏。

    这一路到处都能够看到无数衣衫褴褛的民夫正在抓紧时间修路,大块大块的石头被推到路边,路面铺开足有三四十米,密密麻麻的民夫用木杵和石夯挨着把路基夯实,无数腰身粗细的大树被砍伐下来,然后十多个人嘿呦嘿呦抬着一根根巨木放到路基上锯成木轨。

    穿着布甲的兵卒挥舞着皮鞭和武器到处巡视,呼喝打骂声,号子声,惨叫痛呼声充斥于耳。

    眼前的工地异常沉闷。

    此时天色已暗,到处都升起有袅袅的青烟,是忙碌一天的民夫正在生火做饭,两千人三五成群的分散在道路两边数里的区域内,身体疲惫神情痴呆,看着到来的一群兵卒和马车,许多人赶紧心惊胆战的站起来垂手而立,还有的却什么动作都没有,自当没看见。

    “拜见县令大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身穿布甲,腰间挂着长剑,手里还提着皮鞭,带着几个兵卒赶紧迎上来一起给江北亭行礼。

    “免礼,快带我们去看病重的民夫!”江北亭手一摆。

    “大人请跟我来!”大汉转身,越过路基往一个低矮的小山坳中走去,陈旭也赶紧跟了上去,走了几百米之后,看到一大片倒伏的荆棘和野草,上面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衣衫破烂的民夫,许多人都在哼哼,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有一个半拉子老头儿正带着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用手往一些民夫嘴里喂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治病的医卜和学徒。

    “大人,重病者都在这里了,情况稍好的在另外一边,就今天又有两个民夫死亡!”一群人隔着一群民夫十多米外站住,大汉脸色难看的说。

    “点火把,我要过去看看!”陈旭把T恤脱下来把口鼻捂上说。

    “赶紧照办!”江北亭赶紧吩咐。

    “点火把~”随着大汉一声大吼,有几个兵卒点燃几根火把,把昏暗的夜色驱散了几分。

    “火把给我!”陈旭伸手接过一支火把,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民夫面前蹲下来。

    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窝下陷,嘴唇干裂,神情呆滞,这就是这个民夫现在的情形,而且浑身散发着了浓浓的酸臭味,一看就是拉肚子拉到脱水的那种情况。

    “现在什么感觉?”陈旭问。

    民夫挣扎了几下试着坐起来但没成功,只好躺着有气无力的说:“肚子里面发烧,口干,浑身无力,小郎君,我……我是不是也快死了,我是东山村的,家里还有六十岁的老娘、婆娘也是个瘸子,还有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今年就不用交粮税了……”

    “别胡思乱想,你们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就是专门来给你们治病的!”陈旭安慰说。

    “小郎君就不要骗我,这两天都已经死了十几个了,这是瘟疾,治不好的,可怜我的老娘和小儿以后没人照顾!”这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说着,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陈旭暗自叹息一声站起来,拿着火把又去看了几个人,这才返回。

    “贤侄如何?能不能解?”江北亭焦急的问。

    “大人,准备大量盐巴和开水,还有,去把小河村的四个村民都叫过来!”陈旭把火把递给旁边的兵卒,解下蒙在脸上的T恤说。

    “快去安排~”江北亭赶紧吩咐,一群兵卒立刻四散而去,很快四周响起呼喝声,许多民夫都站起来去打水烧火,而马二蛋和田大壮四个也都被两个兵卒领了过来。

    “小旭,我……我们不是故意说出来的!”马二蛋看着陈旭忐忑不安的说。

    “不要紧,你们赶紧把剩下的药全部拿来!”

    “药都被监军拿走了!”牛大壮紧张不安的看了旁边那个黑脸大汉一眼。

    “快去取来!”江北亭怒喝。

    “大人稍等!”黑脸大汉赶紧转身,不一会儿提来几个竹筒,陈旭打开看了一下,发现还剩下大半,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大人,等水烧开之后,安排人用温水把这些药丸给重病者每人服下三粒,然后再嚼食一些甘草片,现在天色已晚,寻找草药已经来不及了,让生病的人从现在开始,不得喝生水,必须喝烧开后加了盐巴的温水,一切只能等到天亮之后再做安排!”

    “只能如此了!”此时天色已经快昏暗的几乎看不见了,江北亭也只能叹口气。

    半个小时后,随着水烧开,盐巴也被投进水罐中用木棍不断搅动,等到温度降低到可以喝的程度,在陈旭的安排下,一些民夫便战战兢兢的拿着药丸给那些重病者服下,然后又往每个人的嘴里塞进去几片甘草片让他们咀嚼后吞咽下去。

    作为一个曾经的外卖小哥,但治病这种事的确是太超出技能范围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即便是陈旭知道治疗的方法,恐怕也不敢打任何包票,何况眼下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盐这种最基本的补充体液电解质平衡的东西都极度稀缺。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这些人的死活一切都只能看天意,如果明天早上症状能够稍微减轻一下,说不定还能救过来,不然就只能拉稀拉到脱水而亡。

    天色渐晚,天幕上星月齐现。

    又是骑马又是坐车,连续颠簸了近百公里,陈旭早已身体酸痛不堪,胡乱吃了一点儿兵卒带来的干粮就倒在草堆上睡去。

    “贤侄,贤侄~”

    浑身又抓又刨睡的迷迷糊糊的陈旭被江北亭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

    “贤侄,好消息,昨晚那些重病的民夫一个都没死,全部都还活着!”江北亭明显一夜没怎么睡,须发蓬乱还顶着俩黑眼圈,把陈旭摇醒之后情绪非常激动。

    陈旭一咕噜翻身爬起来,这才发现四周或站或坐的围了好多人,有兵卒也有民夫,都在窃窃低声交谈,很多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喜色。

    “走,去看看!”陈旭跳起来大步往那个山坳走去,果然,昨晚几十个看起来都奄奄一息的民夫此时都还活着,其中甚至还有十多个已经能够坐起来,看见陈旭之后,这些人都赶紧跪倒地上磕头大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陈旭也来不及搭话,挨着检查了十多个民夫的情况,顺便询问了一下症状,其中大部分都已经没有拉稀了。

    也就说昨天的土人丹和甘草片还是起作用了!

    陈旭很高兴,同时也为这个时代的人的体质感到莫名惊奇,人都特么拉脱形了随便吃点儿药都能扛过来。

    而且他还瞬间想到了虞无涯那个吃货。

    当初身上两道一尺多长的伤口,血都差点儿流干了,缝合伤口后也只过了一夜便活了过来,休养了两三天便开始活蹦乱跳。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总体来说比较耐操,不然也扛不住修建万里长城那么宏伟的工程。

    长城陈旭前世曾经去过一次,那绵延万里耸立在崇山峻岭山脊上的宏伟建筑,都是依靠人背肩抗修建起来的,电视上播放的一些野长城更是悬在数百米的陡峭悬崖上,那山壁连猴子都爬不上去,专家都不知道怎么修建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