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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我上次说的没错把,小旭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帮我们的,连县令大人都要求着他去帮忙治疗暑疫!”一个村民兴奋的大声说。

    “是啊,是啊,如果这次不是小旭,不说二蛋他们可能会生病,那两千多民夫都可能要病死啊!”许多人都跟着一起点头感慨。

    陈旭只能苦笑着摇头,等村民们讨论的声音小了许多之后这才说:“因为暑疫的事情,最近整个南阳郡都会收购大量的药材,因此我这次回来,就是告诉大家趁着夏秋时节没事就到山上挖一些回来,清理晒干之后搜集到一起拿到镇上卖掉,还能挣点儿钱补贴家用,药材也还是那些,甘草、黄姜、黄芩、板蓝根、芨芨菜、黄连等,明天我会教大家怎么收晒处理,如果遇到野葛山药也可以挖一些回来,这些既是食物也是药材……”

    “小旭,我前天在山上寻找茶树的时候看到山彘拱出来一大坨黑皮白肉的东西,闻着还有一股香味,我也不知道是甚子,没敢吃但也没舍得丢,猜想等你回来可能认得!”一个村民站起来说。

    “那还站着干甚,赶紧去拿过来啊!”马大伯眼睛一瞪说。

    “欸,好好,我这就去拿来!”这个村民赶紧撒腿往家里跑去,很快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把一个藤筐放在陈旭面前。

    “咦,茯苓!”陈旭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东西。

    “什么?”虞无涯正守在陈姜氏旁边看她煮面,闻言惊呼一声飞奔过来,看着藤筐中的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激动的脸色都变了,声音颤抖的说:“果然是茯苓,此乃仙药,是仙家炼丹必备之物也!”

    虞无涯这样一说,四周的村民顿时哗然而起,都挤过来看。

    陈旭哭笑不得,茯苓这种东西在中国古代被传的神乎其神,传言是神仙吃的食物,久食可以轻身长寿,《本草纲目》中被列为八珍之一,是和人参、何首乌、灵芝同一个级别的珍贵药材,已经属于吸收了天地精华拥有延年益寿功效的仙草一类。

    因此这东西在古代很受道家医家追捧,许多练气辟谷的隐士都把茯苓当做一种长寿仙药来对待。

    不过后世医学证明,茯苓其实就是一坨真菌,也就是和蘑菇差不多,含有很多种氨基酸和其他少见的营养元素,拥有很大的食用价值和药用价值,属于食药同补的材料,并不像古代吹的那样神乎其神。

    而且小时候陈旭还吃过茯苓饼和茯苓糕,其实从医学角度来说,茯苓和山药香菇的功效差不多。

    “恩公,这茯苓乃是极其难得之物,这么大一块恐怕是数百年生的老松才能长出来,吸日月之精华,聚山川之灵气,乃是天地精华所在,久食可以身轻体健壮魂安神,乃辟谷修炼之必备也,可惜可惜,被山彘啃食了一大块!”虞无涯激动的把这一大坨茯苓抱出来,看着被野猪拱破损的位置惋惜不已。

    陈旭想了一下,不忍心打击这个货,只是淡淡的说:“既然是仙家食物,这山彘吃了应该能够开窍吧!”

    呃~虞无涯转过脸呆呆的看着陈旭。

    “茯苓的确难得,珍贵之处只是它太过稀少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奇,不过这么大一块的确罕见,价值不菲,做成茯苓糕也是一味不错的健胃消食的点心。”

    “吁~”

    听陈旭这么一说,众乡亲的兴趣顿时一下就消散了。

    虞无涯的身份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是路上捡回来的一个快死之人,然后在陈旭妙手回春的医术下活了过来,而茯苓虽然村里人都没见过,但还是有些人听说过和虞无涯差不多的传闻,认为是神仙食物,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不过他们现在更加相信陈旭一些,既然陈旭说这东西不神奇,那么那就是不神奇,要不然就像陈旭所说,那山彘吃了为啥没开窍说人话!

    “恩公说这茯苓并无长生健体之效?”虞无涯有些傻眼儿。

    “非也,是没有你们道家医家说的那么神奇,药效还是不错,听说有一种药丸叫十全大补丸,茯苓就是主药,是大补之物,对于重病虚弱之人有非常好的效果,年老体衰者服用的确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虞无涯松了一口气,喜不自胜的说:“恩公得太乙……”

    陈旭眉头一皱,虞无涯赶紧改口:“恩公熟知药性,既然如此说那茯苓自然还是好东西,多吃点儿对身体还是非常有好处,对吧?”

    “嗯!”陈旭点点头,同时对虞无涯这个既不喜欢女人又不喜欢男人一心向道追求长生逍遥的家伙有点儿头痛,好在他愿意天天跟在自己身边,也免得他跑到名山大川找那些隐士宣扬自己胡谄的身份,不然很快世界就要乱套了。

    “大根叔,你这块茯苓就卖给我吧,到时候我可以做点儿茯苓饼吃!”陈旭笑着说。

    “还说啥卖不卖,你拿去就是!”大根连连摆手。

    “不行,这茯苓算是一味很珍贵的药材,很难找到的,娘,你去取三百钱给大根叔!”陈旭一口回绝。

    看着陈姜氏从房间里拿出来一大串金晃晃的铜钱,村民都沸腾了,而拿着沉甸甸的三百枚铜钱,田大根直接激动的脸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傻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

    而村民们也看着这一大串铜钱,惊叹之余更多的是眼热心热,许多人交流着要马上组队上山去刷茯苓。

    “呵呵,大家别急,找到茯苓这种东西全靠运气,所以大家上山一定要小心,别被山彘虎豹伤了,可以就近搜寻采挖一些我刚才所说的药材,一个月两个月积累下来,我相信大家都会有不少收获,即便是将来官府不收了,我也会在镇上开一家制药坊,照常收集药材,一年四季大家都可以趁农闲赚些零钱补贴家用,说不定一年下来,家家户户都可以盖新房,过年过节也能穿新衣服!”陈旭笑着说。

    这样一说,村民们更加沸腾起来。

    虽然陈旭还没说药材到底多少钱一斤,但一年就能盖新房子那收入肯定不会太少,几百钱终归是有的,看田大根一块黑漆麻公的茯苓就卖了三百文,这笔钱几乎就是一家人几年的用度。

    一番交流,很快太阳西斜,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散去回家吃饭,一个个都是满怀激动,似乎都展望到了一个吃饱穿暖的幸福未来。



    “小旭,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好,但千万别给自己添太多麻烦!”马大伯留在最后,等所有村民都走完之后才神情略有些严肃的说。

    “大伯放心,不会添麻烦,我心里有数!”陈旭笑笑接着说,“大伯晚上就留下来吃饭,我还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行!”马大伯一口答应下来。

    日落西山,炊烟升起,在杏儿和陈姜氏的操持下,一顿晚饭很快做好。

    小米稀饭,荠菜肉饼,一道凉拌折耳根,一道凉拌荆芥嫩叶,还有用茱萸盐巴腌制的葱蒜末,吃起来比较开胃爽口。

    这些小菜本来是农村常见的简单菜品,不过因为以前陈姜氏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种田干活儿饭都没吃的,因此也没时间弄,现在家里吃不完的粮食,也住上了宽敞的新房子,衣服虽然还是粗布麻衣,但也不再是那种补丁摞补丁的贫苦状态,因此也有闲暇时间来弄这些食物,瓶瓶罐罐的腌制了不少,而且凉棚里面还密密麻麻挂了许多野菜准备弄成干菜为冬天做准备。

    “大伯,因为收夏粮税的事情,明天我就要回镇上督促,家里的事情就拜托您多多照顾!”陈旭一边大口吃着面饼稀饭一边说。

    “小旭你放心,你娘和杏儿我们会照顾好,当了镇上的里典,要照顾十多个村子,那是很忙的,家里你就别分心!”马大伯连连点头。

    “对了大伯,我还想从村子里挑几个机灵点儿的小孩子带去镇上跟着我学点儿东西,平时也可以给我帮忙,管吃管住,每年冬夏都有衣服……”

    马大伯呆了许久才说:“要多大的孩子?”

    “十岁左右吧,男女都可以,主要是学习,药坊开起来之后他们也可做学徒帮忙!”陈旭笑着说。

    “那敢情好!”马大伯很激动的放下肉饼开始掰手指头清点村里满足条件的娃子,末了说:“符合条件的有八个,还有两个脑袋有些不开窍,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就留在家里帮忙算了!”

    “行,这件事您先在村里通个气,过一个星期……嗯,七天之后您让人把他们送到镇上去,我要先准备一下吃睡的地方才行!”陈旭点点头。

    “小旭,我知道你是为村里人好,但千万别给自己添麻烦,这些娃都很野,不知道规矩……”

    “大伯放心,我自有分寸!”陈旭打断了马大伯的话。

    一顿饭吃饭,马大伯回家之后,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一家人和虞无涯坐在门前喝茶聊天。

    “兄长,我也想去镇上!”杏儿搂着陈旭的脖子撒娇。

    “杏儿~”陈姜氏略有些生气的呵斥。

    陈旭把杏儿抱起来房子腿上笑着说:“娘,你别动不动就说小妹,不过杏儿,镇上我还不是太熟悉,而且你还太小,你要是也走了,娘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所以你要在家把娘照顾好,对了,我还给你带回来一件东西,你抽空在家好好学习,等过一年,我送你去跟水姐姐帮忙好不好?”

    “真的?”杏儿兴奋的跳起来。

    “嗯,不过你的先把我教你的东西学好才行,无涯,你帮我把那把算盘拿出来!”陈旭吩咐一声这个免费的打手兼保镖兼跑腿。

    虞无涯很快从房间里拿出来一把木质的算盘,陈旭接过来抖了几下,然后用手指快速拨了几下,算盘珠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

    这把算盘只有一尺多长,是陈旭让镇上的木匠专门制作的,做工非常精细,框架是用上好干透的檀木制作,算盘珠也是用檀木一颗一颗手工刻出来然后仔细打磨过的,大小看起来也很均匀,而中间的档杆是用青铜打造的,木珠拨动非常顺滑,而且中框上每根档杆的位置还刻上了个十百千万的隶书字体,无论外观还是样式还是工艺和两千年多年后的算盘几乎一模一样。

    “杏儿,这个叫算盘,现在我教你怎么了使用?”陈旭把算盘放在餐桌上,抱着杏儿开始教她一上一二上二的加法口诀。

    “恩公,你做的这个东西简直太神奇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算盘,就解决了加减运算,那天工开物之中到底记录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东西,可惜可惜,无涯无缘得见也!”虞无涯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赞叹不已,脸上也是满脸的惋惜。

    一夜无话,第二天陈旭早早的就爬了起来,洗脸刷牙之后趁着陈姜氏和杏儿做早饭的时间,去砍了几根大毛竹回来,支开木马破篾刮青,然后用篾刀细细洗刮成一束束竹丝,吃完饭后又忙了一个多小时,此时太阳已经老高了,一些村民都三三两两的扛着锄头藤筐过来,等待陈旭领着他们去采挖药材。

    其实这些药材村里人基本上也认识的七七八八了,但这东西却是用来治病的,入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因此陈旭也不敢太过大意。

    毕竟后世关于吃错药毒死的也不算少。

    比如就说桔梗这种药材,和人参就有八九分相似,如果全部是晒干的根茎,混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出来,除非是特别熟悉两种药材的人。

    还有一种叫商陆的植物,全株都有毒,后世还有人分不清楚挖回去炖鸡,然后全家被毒的住进医院重症监护室,如果是放在现在这个时代,那就必死无疑。

    至于板蓝根这种东西,那相像的就更多了,最常见的是白芨和蒲公英,而这这三种野菜遍地都是,许多就直接混杂在一起生长,挖出来晒干切片之后,神仙也要弄错。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陈旭都在附近的山林沟渠边仔细的教村民采挖药材,同时也把药材的晾晒处理也大致讲了一些。

    之所以是大致,是因为陈旭也不知道这些药材的处理和炮制方法,按照后世中医的理论,许多药材要蒸煮,有些要炒制,有些要蜜制,还有的有毒,入药之时需要万分斟酌,但这些……陈旭一概不知道,小时候见二爷爷弄过,但也还是两眼一抹黑。

    时间一晃已到下午,简单的吃过午饭之后,陈旭收拾行装和虞无涯、牛大石准备离开。

    “娘,这几天和小妹抽空把蚊帐做好,等大伯去镇上的时候让他一并带去,小妹也好要好练习珠算口诀!”

    “旭儿路上小心!”陈姜氏连连点头叮嘱。

    “娘和小妹也保重身体,走!”陈旭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三人驱马嘚嘚而去。

    “兄长保重,大石哥哥保重~”后面传来杏儿稚嫩的喊声。



    日落时分,雉县东南,六匹快马疾驰而来。

    为首一个二十左右的青色劲装青年,面相英俊,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和一个淡蓝衣裙的少女,后面还跟着三个虎背熊腰的布甲兵卒。

    这六人长途奔袭而来,具都风尘仆仆,遥遥看见县城的城墙,这才都松了一口气放慢马速进城,而守门的兵卒看见之后,大声呵斥将堵路乡民全部赶开,让六人快速通过。

    六人直奔县衙,下马之后三个兵卒收拾马匹行李,中年人带着青年和少女径直进了县衙。

    忙完一天的江北亭正准备收拾文书去小院歇息。

    “老爷!我们回来了!”中年人走进大堂之后赶紧行礼。

    “拜见父亲大人!”劲装青年也激动的赶紧跪拜行礼。

    “见过爹爹!”少女嘟着嘴很不高兴。

    “咦,星儿月儿,你们怎么也一起来了?”江北亭惊奇不已,丢下手里的竹简站起来。

    “爹,是母亲大人吩咐我专门送小妹来的,这里有大伯写的一封书信,您或许一看便知!”年轻人站起来之后打开背上的一个包裹,拿出一卷竹简递给江北亭。

    江北亭解开捆扎竹简的麻绳,拉开只看了几个字便脸色大变,合上之后说:“青山,你带月儿去洗漱歇息,星儿随我去书房!”

    “哼~,什么东西弄的神神秘秘还要瞒着我。”少女脸色更加不高兴,冲着青年的后背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儿,闷闷不乐的跟着中年人去后院洗漱休息。

    “坐!”书房内,江北亭给儿子到了一杯茶水之后,这才坐到凉榻上慢慢展开竹简细看起来,脸色变的阴沉无比,看完之后胡子眉毛都有些发抖。

    “爹,大伯信上说的什么?”青年忍不住问。

    “唉!”半晌之后,江北亭才长叹一口气,再次把书信快速看了一遍,“你大伯言说可能是丞相李斯从中作梗,这才让赵府令拒绝了月儿的婚事!”

    “怎么可能?”青年人手一哆嗦,茶杯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这卷书信从咸阳出发,他就一直未曾打开看过,毕竟是大伯和母亲特意叮嘱之事,因此连少女和中年人都不知道。

    “我也感觉此事蹊跷啊,李斯贵为大秦左相,怎么会……怎么会无聊到这种地步,竟然去干涉月儿的婚事,而且我江氏一族也算大秦望族,与他无冤无仇,蹊跷……太蹊跷了……”江北亭仿似喃喃自语。

    “那……那大伯是如何说的?”青年把茶杯捡起来结结巴巴的问。

    “你大伯说李斯午间进宫去见过皇帝,下午朝会之后皇帝便唤赵高,很快那赵高便在回家路途上追上他拒绝了月儿的婚事,赵高本是皇室宗亲,当初和他联姻之事宗正府也有备案,皇帝即便不知晓此事,赵高也会禀告,怎会突然翻脸,如若不是李斯从中作梗,他断然不会变卦,要知道这会让江氏和他赵家成水火之势,老死不相往来也!”

    “您……您说是……是李丞相让皇帝下的命令搅乱了小妹的婚事?”青年更加惊讶。

    “不错,你大伯在信中也是如此猜测,不然赵高也不会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这……这该如何是好?”江北亭也心里混乱的一塌糊涂,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问:“你母亲兄弟可都好?”

    “回父亲大人,母亲安好,兄长和四弟也都很好!”听到询问家里的情况,年轻人赶紧站起来说。

    “那就好,关于月儿之事,你母亲是如何说的?”

    “母亲说小妹在咸阳待不下去了,让我送她来雉县,让您就在这里帮他寻一门亲事,以后……以后就不要回咸阳了!”青年很是不安的回答。

    江北亭闻言愣了半天,然后使劲儿的捋着胡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可以说因为这个变故,自己唯一的女儿一生名节被毁的干干净净,虽然这个时代对山野村夫来说,名节之事并不是特别重要,但作为官宦和名门望族来说,还是看的特别重,联姻之事门当户对是首要考虑的对象,而且一旦女儿嫁在雉县,以后自己调往他地任职,父女说不定一辈子也再无见面的机会,更何况按照女儿的心性,嫁人之后一定全家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纠结啊!江北亭有气又怒又无可奈何。

    突然之间一个少年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同时还有那块玉佩。

    江北亭赶紧回想了一下刚才见面的情形,似乎真的没看到那块十岁生日送给女儿,而且平日佩带不曾离身的玉佩,顿时一个古怪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

    难道女儿和那陈旭已经……

    若是如此,女儿的婚事或许有了着落。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想上次女儿见了陈旭回来之后的表现,然后又联想到女儿行事的一些细节,心里反复掂量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星儿,你一路赶路辛苦,也先去洗漱歇息,此事容我仔细考虑再说。”

    “是,星儿告退!”青年拱手行礼之后退出书房,只留下江北亭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许久之后,阴暗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咬牙切齿的哼哼:“李斯匹夫,竟然暗中作梗坏我女儿婚姻,我江氏一族与你绝不善罢甘休!”

    有人郁闷愤怒,但几十里外的清河镇最近几天却很热闹开心。

    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牛马队伍不断的把一袋袋粮食从四周村落收集上来入仓,随着夏粮收割进入尾声,秋粮税也已经基本收齐,只等全部准备好之后送往县城交割就算圆满完成夏粮税的征收工作,而且今年的夏粮税征收的也异常顺利,一丝一毫的纰漏都没有。

    而新上任的小里典大人最近也是动作不断,召集镇上的木石匠工在镇西头一块荒地上用木石修建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和一个大大的凉棚,同时也让游缴、医卜和亭长通知乡民闲暇之余出去采挖各种药材,药材的样品已经摆放在了镇中央的一块木板上,并且也注明了收购的价格。

    板蓝根一钱三斤,黄姜一钱两斤,黄芩一钱一斤,甘草两钱一斤,蒲黄粉一钱一斤,蜂蜜二十钱一斤,各种口径的干竹筒一钱十个到二十个不等……

    医卜还反复向乡民指导采收的规矩,所有的药材要切片晒干的,不能有泥土等等。

    于是最近很多人都开始在田间地头和附近的山野中寻找采挖药材,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正在晾晒。

    而新修的凉棚里面,搭建了一排土灶,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盆,专门用来炒制药材的,同时还摆放了三副崭新的复合石磨,还有一个巨大的石碾也在两个石匠和几个学徒的带领下正在加工制作当中。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清河镇的人都忙碌的很,见面都是问今天又采挖了几斤药材,能赚到多少钱币。



    马大伯和四个村民领着八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来到镇上找到陈旭。

    陈旭此时正在给医卜讲解如何处理收购上来的各种药材,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用石磨和石臼将这些其中的一些药材处理干净后研磨成粉,然后分门别类的装好。

    “小旭,这些娃子我就都交给你了,不听话就可劲儿揍,没啥好说的!”马大伯反复叮嘱说。

    这话听的陈旭略有些牙疼,这就和自己小时候上小学的时候爹妈送到学校去和老师说的话一模一样,于是只能笑着说:“大伯放心,我会把他们照顾好的!”。

    不过这些小孩子皮是皮,但从小便吃得苦,一个个瘦的跟猴子似的,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干活儿也从不偷懒,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家长比之后世农村的家长更加不讲道理,而且也不会讲道理,一点儿做的不好就是棍棒招呼,所以这些小孩基本上就是每天在挨打中长大的,扛揍的很。

    “对了,这是你娘编好的蚊帐,我给你带来了!还有一些晒干切好的药材。”马大伯将一卷用麻布缠裹的蔑丝蚊帐从背篓里拿出来,然后几个村民也都把几个藤筐上面的盖子都打开,露出里面各种药材。

    “许医卜过来,帮忙把小河村的这些药材收一下!”陈旭看都没看,抬手把医卜召唤过来。

    医卜叫许垆,快五十岁了,放在后世就是一个老中医,可惜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系统的中医理论,对于各种药材的药性也是似懂非懂,大部分时候治病全靠感觉,什么泥巴牛粪马粪树皮都可以拿来往病人嘴里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些病重的塞着塞着就挂了,当然这个时代是没有医闹的,死了也就死了,家属哭哭啼啼的抬回去挖个坑一埋,然后找亭长登记就算完事儿。

    医卜老是老,但还是很有眼色,知道这几个人都是里典大人一个村的,因此胡乱翻看了一下,然后就称重。

    秦朝称重用的就是提钮横杆秤,和后世陈旭见到的差不多,由官府统一制作发放,不允许民间私自刻秤,不仅秤杆有固定的标准,长短大小都必须严格要求,秤砣更是由匠作少府统一定制重量,各郡都必须按照严格要求打造,不得有分毫差异然后下发至县乡两级,当然这个说法肯定有些夸张,差别肯定会有点儿,但绝对不会太大,因为每杆秤上都刻有制作工匠的名字,一旦出现太过明显的误差,那惩罚是非常重的。

    一番称量之后,医卜付钱,马大伯和几个村民都拿到或多或少的钱币,这些都是村里这几天采挖的,不算太多,但林林总总加一起也就一百多钱,拿回去家家户户能够分上一些,差不多能够买上一斗盐了。

    送走几个喜笑颜开的村民,陈旭又开始忙碌。

    这八个小孩五男三女,虽然穿的已经是最好的一衣衫,但还是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还需要安排镇上的妇女给他们缝制一套像样的衣服,当然,这件事自然有人代劳。

    领着几个同村的孩子去了旁边新修的院子里吩咐几句之后,一个中年人便把几个孩子领走去量身高和安排住处。

    “陈老,这些孩子我就交给您了,上午学习识字和算术,下午跟随牛全学习珠算,如果调皮捣蛋可以惩戒一下,但切记不可太重了!”陈旭对每次给他讲解秦朝律法知识的老头儿说。

    “里典放心,老朽既然做了这小学的院长,自然一切尽力!”老头儿满脸的兴奋。

    陈旭在修这栋清河镇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咨询过他,作为镇上的三老之一,陈老头儿还是很激动,陈旭的做法虽然在大秦前所未有,让一些农夫平民家的孩子读书识字,但对于他来说是提高名望的一个极好的机会,要知道开馆授徒可只有那些名士大儒才能做到,如今他一个穷乡僻壤的耄耋老朽也能做,临死了还能如此露一把脸实在是幸福来得有些突然,因此自然是满口的答应,导致另外俩老头儿都对他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其实除开小河村的八个孩子外,陈旭还从镇上挑选了十来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孩子,男女都有,混在一起也没分班,到时候让陈老头儿和牛全一起教,主要是学习识字和珠算,陈旭自己偶尔也会抽空去给这些孩子上一些简单的物理和计算课,这就是未来大秦推新式数学的种子,等稍微长大点儿,这些孩子就可以参与到自己振兴大秦的计划之中。

    只有知识增长,才能带来社会的变革,也只有更多有知识,有数学和理化知识的人出现,一些东西也才能慢慢被研究出来。

    这个时代之所以贫穷,主要是生产力低下,许多隐形财富都在生产生活中还没有被利用起来。

    如今地广人稀,可以说可以耕种的土地简直无法计量,但由于生产粮食的方法太过原始和低级,猫儿盖屎的种粮方法远没有后世精耕细作的方法来收获来的大,即便是一户人种几十上百亩,粮食产量也是少的可怜,如果改进种植方式,大量使用新式农具,深耕细作,那么粮食的产量才会大幅度提高。

    最简单就比如发明的脱粒机,以前收获夏粮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在脱粒机的帮助下,这个时间会被缩短到半个月甚至十天,那么可以避过更多灾害天气,让更多的粮食入仓,这也是提高粮食产量的一个最直观的方法,成熟的粮食收获不起来,那也算没产量。

    而粮食一旦富足,那么在不愁果腹的情况下,其他的物质需求就会大量增加,有了更加高品质的物质需求,工业和商业才能慢慢展开,社会物质就会变得丰富起来,社会的财富也才能慢慢积累起来,这就是后世所谓的GDP增长,如今整个大秦的GDP加起来,估计连后世一个地级市都赶不上。

    后世有句话叫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分子改变的不仅是个人的命运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就比如炼丹制药的方士和术士,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一些简单的化学理论和物质开始被应用,慢慢普及使用到更加广泛的生产生活中,而随着更多的知识分子出现,还会改变国家的命运,如果没有发明铜铁的冶炼,那么铜铁矿石永远就和普通的土石没有任何区别,一旦把铜铁矿石冶炼成金属,那便是增加了社会的财富,工匠做出来一个杯子,那么国家就会多一个杯子,这就是最简单的财富。

    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想法。

    商业不会增长财富,但可以让货物流通。

    只有农业稳固,工业发展,商业发达,社会财富才会积累起来。

    而要做到这一切,就算是陈旭拥有爱因斯坦的脑袋,没有足够多的帮手,没有权力的支持也决然是无法做到的。

    要完成他自己的一些想法,唯有培养一大批优秀的人才一起努力,理想才能变成现实。

    所以,他现在除开要慢慢经营积累财富之外,还需要把这些积累的财富转变成可以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形成一股新的势力,让许多人看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法家门徒为了大秦的长治久安推行严苛的法令,那么他为了大秦的富足和强大,也可以推行后世的知识理念。

    中国足够大,隐藏的财富也足够多,但只有十年时间,只希望自己的时间还来的及。

    而且也希望自己的运气足够好,不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被提前按死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



    雉县地势偏僻,实际上是夹在伏牛山两条分叉的山脉夹角之中,三面环山,只有东南方向地势逐渐开阔平坦直通宛城。

    俗话说山高皇帝远,在这个地广人稀的年代,即便是大秦有强大的军队和严苛的法令,但对于这种偏远山区来说,并不是太平之地。

    而清河镇距离雉县县城还有五十余里,更加靠西北,因此看起来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加上人烟稀少,使得一个个村落散布在大大小小的山岭沟壑之中,各个村落和外界沟通甚少,村民们也最多偶尔去镇上卖点儿土产买点儿盐巴,基本上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门,过的完全就自给自足的原始小农生活,有些妇女一辈子就没出过村,根本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消息的通传也基本上是依靠亭长一年两次征税或者偶尔征夫带来的,所听到的基本上也就局限在清河镇附近的情况,稍微远点儿的比如县城的消息要传到一些村子基本上都是半年左右了。

    而在距离清河镇西北的伏牛山余脉中,还隐藏着一个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村落,一共有三四十户,老老少少加起来有两百多人,要进去得通过一个极其狭窄的原始裂缝,而村里人也几乎不出去,自己耕田,自己织布,自己烧制简单的陶器。

    这些人的来历很复杂,最初这里只有七八户人,主要依靠打猎为生,半个世纪前秦国占领南阳的时候便存在了,后来连续几次秦楚大战,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流民逃进去,然后又有一些逃役的农民和奴隶也逃进去,慢慢就扩展到了如今的规模。

    这些人因为没有户籍,平时根本就不敢出山,因为山多地少人口逐渐增多,为了生存,村子里的青壮年便纠集起来,偶尔下山打劫一下过路的商旅,这个村子也慢慢就变成了一个土匪窝,成为一窝山匪。

    虽然他们隐藏的很好,但总归还是要出门买些盐巴,因此对外界也多多少少有些交流和了解。

    这天,几个胆大的山匪结伴下山,在路边埋伏了许久也没遇到适合打劫的目标,于是便往雉县县城而去。

    山匪嘛,这种职业自古而后几千年就有,打劫是主业,偷东西可以算作是副业,这几个人没少去过县城,只要衣服穿的好点儿,走路大摇大摆一些,守门的兵卒看都懒得看一眼,偶尔被拦住问几句,就言说身份牌忘家里了,于是交点儿罚款也还是能进去,而且他们几个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县城了。

    不过这次几个山匪有点儿灾星罩体,出门没看黄历。

    在县城里面搜寻可以先下手偷窃的目标的时候,然后看到一个脚舍门口栓了十多匹马,而且竟然还没有人看管,这些马不光高大健壮一看就是好马,而且马背上制作精良的皮质褡裢口袋都没卸下来,鼓鼓囊囊一看就有不少好东西。

    于是几个山匪便心动了,然后也行动了,几个人散开慢慢接近马匹,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打开几个褡裢口袋,然后就被里面金灿灿的铜钱金币晃花了眼,激动之余便大把大把往外掏。

    此时已经是快正午时分,脚舍里面有五六个衣衫华丽的青年人,其中几个脸上眼睛上都还有淤青,正是在宛城被虞无涯摸黑揍了一顿的马腾那一群纨绔子弟,此时都坐在凉榻上喝水歇凉,周围还站了七八个抱着刀剑的彪形大汉。

    听着外面的马匹似乎略有些惊扰,不断的打着响鼻,一个大汉往外看了一眼。

    “贼子,找死!”

    随着这个大汉一声咆哮,店里七八个大汉蜂拥而出,大脚丫子上去一通乱踩,接着呛啷啷刀剑出鞘搁在脖子上,几个山匪顿时都吓的差点儿尿了裤子。

    他们是山匪不假,但也不过是一伙流民奴隶而已,打家劫舍干过,但面对的都是那些弱鸡商贾和农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直接就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竟然敢偷我们的东西,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把他们送到县衙去,让江北亭重重惩罚!”马腾一看只不过是几个小窃贼,顿时没了兴趣,像赶蚊子一样不耐烦的摆摆手。

    “腾兄且慢,敢在县城行窃,估计还有那么点儿来历,弄进来好好问问!”一个青年赶紧说。

    “行,弄进来!”马腾放下水杯,看着被七八个大汉像拎小鸡一样拎进来丢在地上的五个山匪。

    “公子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

    几个山匪磕头如捣蒜,知道今天碰上了硬茬,反抗就不说了,一动手绝对会缺胳膊断腿,但如果送去见官,那样他们的身份就如同太阳下的虱子瞬间曝光,然后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打个半死然后流三千里去边关修长城,这辈子都不要想着活着回来了。

    “说吧,说的好今天就不用见官,说的不好打折腿,自己选吧!”马腾作为一群人的头领,而且在宛城也是当然不让的一哥,说话架势自然气势十足。

    五个山匪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咬咬牙说:“不瞒公子,我等是伏牛山中的一伙无籍的山民,偶尔下山打劫过往农户和商贾,今日来县城闲逛,一时见财起意冲撞了诸位公子,还请放过我等,以后有了好东西自然会孝敬诸位!”

    “咦!”这么一说,马腾几个都变得兴趣十足起来,其中一个看起来略有些老成的青年人惊喜的说:“腾兄,看来这次我们复仇之事有了眉目!”

    “此话怎讲?”马腾摸着下巴问。

    “腾兄,我们不是刚刚打听到那陈旭的下落,今日就是准备去清河镇找他晦气么,嘿嘿,有了这些山匪,恐怕不用我们自己动手就能把陈旭弄的皮开肉绽,这口恶气自然消解!”

    “你是说……让他们去揍陈旭一顿?”马腾犹豫了一下问。

    “揍一顿如何能消我等心头之恨,一个山村野夫,自然是要弄死,皮肉不存!”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柘脸色狰狞,说话还有些跑风。

    “腾兄,这些山匪肯定不止眼前这五个,这里说话不方便,走,把这些人弄到城外去好好盘问一番!”

    “行,把这几个带去城外!”马腾站起来,于是一群人跟着涌出凉舍,七八个大汉也把五个山匪提上马背,然后十多匹马横冲直撞奔出县城,在野外将几个山匪丢下来重新盘问。

    ……



    连续半个月的忙碌,清河镇的一切都慢慢消停下来。

    在小里典大人的筹措操持下,清河镇不光多出来一所小学,一所磨坊,还多出来一个制药厂,而新的铁匠铺和木匠铺也已经修好,好几种新式工具被打造出来,木匠和铁匠正在根据小里典大人的安排下制作高脚的座椅和新设计出来的曲辕犁和犁耙。

    当然,因为曲辕犁陈旭也只记得大概的样子,深耕翻土的原理说出来之后,只能让木匠和铁匠两人去配合研究,比如犁铧和犁头都需要反复的去试验才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耕地才能又快又省力。

    高脚的椅子是陈旭特别要求的,坐凉榻和地上让他觉得很憋屈,特别是时间坐长了双腿完全是麻木的,而且地面潮湿坐久了也对身体不好。

    磨坊有一个巨大的石碾和几幅石磨,石碾承包给了一户有骡子的农户,收入一人一半,加工一石粮食收四钱,也可以用十二斤粮食代替,而一石粮食是一百二十斤(注:秦朝时候的斤,不是后世的斤,只有后世一半),算下来就是十分之一的加工费,这个费用挺高,但还是有很多镇上的居民来加工,不光是因为石碾碾出来的粮食比较细,而且蜕皮也干净,吃起来口感好多了。

    至于加工费最近镇上的乡民都通过采挖药材也都赚到了一些,何况镇上的居民也比下面的乡村富裕一些,七八钱一斤的肉都吃得起,区区加工费自然不会太过吝啬,毕竟一石粮食要自己在家用石臼慢慢舂好,起码得两三天时间,而两天时间出去挖药材早就赚回来了,运气好挖到点儿茯苓或者找到一窝蜜蜂啥的,几百钱都能够弄到。

    还有就是复合石磨,这东西是个新鲜玩意儿,麦子进去出来就是细细的面粉,过筛之后就像雪一样白,做成的面条饺子简直堪称美味,没牙的老头儿和婴儿也能吃一大碗,不过因为全靠人力推磨,加工费略贵,五斤麦子换三斤面粉,虽然加工费贵的离谱,但这种新的食物还是引起了镇上所有居民的兴趣,今年夏粮收获不错,都想磨点儿面粉尝一下新鲜。

    因此这几天磨坊就是最忙的,来来去去都是挑着背着麦子的人进出,磨坊的一群人也忙的连轴转,不过每个人都是喜笑颜开,即便是和陈旭对半开,一天也能收入三五十钱,日积月累下来绝对会积累一大笔财富。

    而磨坊也是陈旭投资最大的地方,石磨要三百多钱一副,三副就是接近一千钱,而那副石碾就足足花了两千钱,这些加起来就是三千多钱,这个投资清河镇还没有人花的起,普通家庭想和后世一样每家每户置办一副石磨自己用是不可能的,代价太大了,在工业还没发展起来之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无法支撑这种投资,老百姓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吃饭上。

    然后就是制药坊,相对便宜,凉棚和土灶都基本没怎么花钱,钱主要是花在收集药材上,但药材便宜啊,一钱就能买好几斤,拢共花了一千多钱收了不少板蓝根和甘草等治疗暑疫的药材,然后让两个亭长带着几个镇上的役卒押送到县城卖给了江北亭。

    收集药材是上次从宛城回来之后江北亭告诉他的,为了预防和治疗修路的民夫跌打损伤和腹泻拉稀这些病症,郡守大人通知各县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用钱粮税款来抵扣一批药材,药材名录和治疗方法已经下发各县,而发生暑疫的可并不止是雉县一处的民夫,其他各县承包的工地都有多多少少的暑疫发生,严重的可比雉县的情况要混乱的多。

    雉县因为发现的早,陈旭也救治的及时,只死了十多个民夫,而陈旭从江北亭的口中可听说,隔壁舞阳县的民夫死了七十多个,还有上百个民夫惊恐逃走不知去向,按照江北亭略有些惊恐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那个县令估计已经当到头了。

    而因为在雉县只有陈旭提前知道了要采挖药材,因此动手比较快,差不多一个星期就弄了两三千斤运到县城抵了一百石税粮,价值四千多钱,而这些粮食就归他所有了,存留在镇上的仓库中,到时候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能暂时借给农户度过饥荒时节。

    而这段时间陈旭并没有放慢收购药材的速度,因为据押运药材回来的游缴报告,其他县的药材收集明显速度偏慢,因为药材供应不上,还有民夫在不断生病死亡,而且监督修建商洛至南阳驰道的监察吏也传来命令,要求南阳大量提供治疗暑疫和创伤的药材,因此江北亭让陈旭赶紧大量上缴药材。

    除开这些要上缴的急用药材之外,陈旭也大量收购高端药材,比如甘草,山药,茯苓,蜂蜜等,这些他要用来开制药坊做成药丸,到时候运去宛城让水轻柔安排和茶叶商队一起销售到全国各地。

    因此这段时间制药坊也很忙碌,每天都有乡民络绎不绝前来卖药材,而蜂蜜药丸也在大规模的制造,小学的学生下午放学之后都统一到药坊当帮工搓药丸,但没工钱。

    距离药坊往下两百米外还有一个新修的小院子,还未完全修好,几个民夫正在加紧施工。

    院子临河搭建,里面摆了好几个石臼和几口陶缸。

    缸里面用水泡着一些破麻布旧麻绳,还有一些树皮、笋壳、麻丝和一些韧性比较好的野草。

    因为已经泡了好几天了,加上太阳大温度高,一进院子便能闻到一股腐水酸臭的味道。

    牛大石正领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正脸上蒙着一块麻布用木棍不断的在陶缸中搅动,气泡翻腾中泛起的气味更加难闻。

    看见陈旭骑着马走进来,牛大石满头大汗的丢下木棍揭开口罩,使劲喘了几口气嚷嚷:“旭哥儿,这些东西到底要泡多久才能泡好?”



    陈旭下马捂着鼻子走到一口陶缸前面,用木棍挑起一些麻线破布看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已经发酵比价厉害,轻轻一挑就已经开始散开。

    “差不多了,弄一些出来舂碎,越碎越好!”陈旭感觉浸泡的已经差不多了。

    造纸是一个很复杂的技术,不仅需要大量的水而且还会污染环境,在后世只要有个造纸厂,附近几公里的水源都会被污染。

    虽然眼下他要试着制造的纸还是最原始的麻草纸,没有添加任何除臭增白杀菌的化学药剂,但对水源的污染还是无法避免,因此这个造纸厂建在小清河的下游,距离最近的小学都已经两百米了,对镇上的生活取水没有任何影响。

    他要造纸自然是为了书写方便,还有就是要送给自己的未来老婆水轻柔大美女,免得她每天对着又重有不方便的竹简写字。

    不过造纸术陈旭也是两眼一抹黑,只知道东汉蔡伦改进之后能够实用的造纸术就是用破布、麻线、烂渔网、树皮和乱七八糟的草混在一起浸泡捣碎后摊开晾干后得到的。

    而他这次用几口陶缸分别放置了不同成分的比例,看看试着能不能把能够书写的纸张做出来,一旦成功,将把中国的造纸术提前好几百年,如果够光滑柔软,熏蒸一下杀杀菌之后擦屁股也是不错,总比用一根竹片和木棍强多了,穿越过来快两个月了,他感觉自己的菊花已经被摧残的快没快感了。

    在牛大石的指挥下,两个半大小子将陶缸里面的烂麻绳麻布挑出来一大团稍微清洗一下之后放进一个石臼当中,然后踩着木杵使劲儿舂起来。

    “灶上的陶盆加上清水开始煮!”

    十多分钟过去,看着舂的差不多了,陈旭吩咐开始下一步。

    这些舂烂的纸浆要放到清水里面使劲儿煮一遍杀死虫卵,同时也可以去除一些酸臭味,不然纸即便是做出来,翻开一股恶心的酸臭,他也不好意思拿去给水轻柔用,太丢人了,丢太乙天尊的人。

    看着纸浆被一个赤胳膊晒的黢黑的少年一瓢一瓢的舀到土灶上的陶盆里面,陈旭反复用竹棍在里面不断搅动,感觉浓度已经够高了,于是吩咐牛大石把纸筛和瓦板都拿出来准备好。

    纸筛是让镇上的一个竹活儿还算好的篾匠在他的指导下制作的。

    以前的篾匠没有后世那种刮篾洗蔑的篾刀,平日制作的竹器也很简单粗糙,就是竹杯竹筒竹碗筷子这些,然后就是编织一些粗糙的篾器,因为工具不行,篾青和篾黄都无法分离的很好,因此竹器虽然在中国应用的很早,但却一直应用的很粗浅。

    但陈旭打造出了后世篾匠常用的双月型篾刀,就能将竹篾洗刮成极细的篾丝,而且粗细厚薄都一模一样,最细可以达到零点几个毫米,跟细麻线差不多粗细,但明显要结实多了,因为竹子的结构和特性决定了它的纹理非常直,而且韧性极高。

    把这些洗刮出来的篾丝像织布一样细细编织成网眼非常细密的网筛,让水能够透过就行了,这样留在竹筛上的就只有纸浆。

    而在后世,好的篾匠编织出来的竹器刷上桐油晾干之后甚至能够直接盛水而不漏,当然陈旭不需要做到这么变态,而且不漏水也不行

    这一招陈旭还是在电视上播放的手工制作宣纸中学到的,而且东汉时期蔡伦肯定没有用到这么高密度的竹筛,因此陈旭相信,只要纸浆没问题,那么做出来的纸张应该比所谓的蔡候纸还要精细平整许多。

    竹筛不大,长宽都只有一尺,主要是因为煮纸浆的陶盆太小,而且这也是实验性质,只需要验证造纸的工艺就行了,用这个竹筛把纸张晾制出来,也就不过后世十六开的纸张大小,但如果成功了,用来写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纸浆完全煮透之后,等水温稍稍放凉,陈旭略有些忐忑和激动的拿起一个竹筛沉入瓦盆之中,让纸浆进入竹筛中后反复轻轻摇晃,然后慢慢把竹筛平平的端起来,随着水哗哗啦啦的落下去,一层麻灰色的纸浆便均匀的附着在了竹筛上面,里面还夹杂着很多没有完全舂碎的麻线草茎,但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些破抹布和麻绳的样子。

    等纸筛中的水大部分沥干,陈旭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筛子放到旁边一个木架上晾晒,只要等这层纸浆半干之后,就可以试着将纸揭下来摊到专门定制的瓦板上晾到干透,最后仿照宣纸的做法,将许多纸张堆叠在一起,用石板压住,过几天就能够得到平整的纸张了。

    不过这些都是陈旭最美好的愿望。

    很快陈旭亲自动手又用几个竹筛舀出来一些纸浆,都放到木架之上晾晒。

    “过程看清楚了吧!”陈旭洗完手问牛大石和两个少年。

    “清楚了清楚了!”牛大石连连点头,两个少年也赶紧点头。

    “那就好,你们把剩下几缸都照此处理,纸浆还可以在舂的细一些,每个缸的纸浆凉出来之后都要分别做好标记,免得到时候弄混了,等到竹筛的纸浆大半干之后试着揭一下,如果能够揭起来,就小心点儿取出来放到瓦板上,放进房间里慢慢阴干……”

    一番吩咐之后,陈旭就再次骑马离开造纸作坊。

    反正一切他想的很美,至于结果要看运气,但陈旭相信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自己总会在秦朝把纸做出来,因为这种纸的难度的确不算太高。

    而且只要造纸成功,以后还可以寻找一些硫磺熏蒸漂白,甚至也可以烧一些石灰放在纸浆之中之中进行杀菌,甚至还能加入一些带颜色的植物汁液或者防虫的植物汁液在纸浆之中改变颜色或者增加芳香气味,那样纸张的就有了更好的使用前景。

    其实除开这种混杂的麻浆之外,最好的造纸材料是竹子和不含油脂的轻质树木,后世的卫生纸都是用竹浆和木浆制造成的,从原理上来说并不比麻浆纸复杂,只不过需要更加复杂和精密的设备,比如粉碎机现在就无法解决。

    但陈旭相信,只要能够制造出钢铁,然后借用水力也能做到,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一切都得一步一步来。



    “里典大人,今年的夏粮税已经提前收齐了,您看是不是可以把粮税交到县城去?”陈旭骑着马来到粮仓,管理粮仓的牛全立刻迎上来问。

    这些粮食足有四千多石,换算成后世的重量就有接近十三吨,一辆卡车就轻松拉走了,不过放在这个时代,那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用人工挑着去县城的话,算一人挑五十公斤,足足需要两百五六十人才能搞定,而整个清河镇上的青壮年还没这么多。

    因此挑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车,虽然还很粗糙,木质的轮毂也不太抗压,但好歹也是车,一车拉上两三百公斤还是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不管怎么说,夏粮税收齐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算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于是陈旭便召集几个人开始去镇上搜集牛马骡车。

    在这个工业异常落后的时代,造车也是一个技术难度相当高的工作,镇上的木匠会打造,不过造价太高,车轴和套接的磨合部位都是用精铜打造,光车轴这一块儿都得接近五百钱,还有轮毂也必须用最好的干透成型的老木,自然风干好几年才行,制作好之后还要用桐油反复浸泡,要完整做出来一辆车得好几年,不是有钱人根本就卖不起。

    因此整个清河镇上三百多户人,最后收集下来也不过找到二十三辆车。

    这就像后世九十年代能够在乡镇上卖的起汽车一样,这些人绝逼都是当代的有钱人。

    不过有钱人遇上有权人也不顶用,陈旭一声令下,这二十三辆车就乖乖的被主人栓好牛马骡子拉到了粮食仓库。

    不过陈旭也不白用车,说好了,用坏了包修,把所有的税粮都交完之后每家补偿一石粮食。

    除开车外,还有接近六十匹牛马骡驴,全镇只要是能够驼东西的牲口全部都被他临时征用了,如果猪羊鸡狗也能驼东西的话,估计他也会毫不客气的征用。

    数十人在牛全的指挥下开始清点装车,忙忙碌碌了近一个时辰,装完后反复核对无误之后陈旭签字画押,共计将近四百石税粮在游缴和三个亭长以及镇上征召的五十个役卒押送下,浩浩荡荡往县城而去。

    此去县城不过五十里,虽然大部分是山路,但路况还比较好,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内可以到达,以前每年都是如此,并未出现过任何差池,因此陈旭也没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就是这个效率太尼玛低了,照这个样子,四千多石粮食足足要弄十多天才能弄完。

    看着牛马骡驴和车队吱吱呀呀的离开,陈旭松口气的同时也头痛不已。

    好在缴税的期限足足有一个多月,而且也不是太远,一天一趟慢慢弄就是了。

    时间一晃四天过去。

    税粮上缴的过程果然没有丝毫岔子,虽然慢,但仓库的粮食也在不断减少,这让牛全的心情放松了很多,要知道粮食在粮仓之中,那么丢了失火了都是他的责任,几千石粮食没了,把他磨成粉他也赔不起,因此只能每天不断催促。

    而陈旭的心情这两天也非常放松和高兴。

    上交税粮只是其中一个,主要是造纸作坊传来好消息,竹筛上晾的半干的纸有些已经可以完整的揭下来,因此这两天加紧制作出来上百张,已经全部铺在陶板上晾干,如今堆叠在一起用石板压住,估计过几天就能使用了。

    因此他骑着马哼着小曲悠然自得的来到小学。

    今天上午他要给学生上一节简单的物理课。

    而一群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在教室里早就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了。

    识字课有人打瞌睡,数学课打瞌睡的更多,至于珠算课,每次都有人被牛全用一根尺子打的手背肿起老高,陈旭抽空来听过两次课,发现和后世的学生老师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教室面积差不多三十平米,因为修建的很仓促,夯土的地面不光潮湿,而且还坑坑洼洼不太平整,因为都是跪坐,所以没有凳子和椅子,都是用一块破棕垫或者蒲草垫铺在地上,课桌也是两块石头架一块木头,竹简和毛笔都很粗糙,墨水也是用碳灰加水磨成的,基本上一切都处于最简陋的原始状态。

    而一群学生最喜欢的就是陈旭来讲课,虽然只上过两节,但却轻松有趣,因此陈旭讲课的时候,不光学生喜欢,连陈老夫子也会蛮有兴趣的坐在后面听课,牛全自然也在,而虞无涯直接也和其他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坐在一张课桌后面,态度严肃神情恭敬。

    因为只有他知道,陈旭讲的是三卷天书中的内容,这些知识带有仙气,学一些说不定哪天就成仙了。

    陈旭走到讲台上,拿起一根青竹做成的教棍在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说:“今天我给大家讲摩擦力。”

    闹嚷嚷的孩子们立刻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瞪大眼睛坐好。

    陈旭很满意,咳嗽一下开讲,“摩擦力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力,它的原理就是两种不同的物体相互作用产生的阻力,物体是什么,物体简单的说就是我们看到的或者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比如木头、石头、水、冰块,甚至是风等等,就比如我们走路,如果没有摩擦力的存在,我们便根本无法控制脚步,下雨之后地面很湿滑,那么摩擦力就会减小,减小之后会怎么样?”

    “打湿鞋子!”

    “弄脏衣服!”

    “会摔跤~”

    一群孩子都开始兴奋的嚷嚷起来。

    陈旭用手中的竹棍指着一个小孩说:“对,湿滑的地面最容易摔跤,摔跤才会弄脏衣服,然后会怎么样?”

    所有的孩子都开始思索,就连虞无涯、陈老和牛全都开始想,弄脏衣服后会怎么样。

    “弄脏衣服后会挨揍,回去爹娘会用棍子打屁股对不对?”陈旭笑着说。

    “对~”一群孩子大声叫嚷的同时哄堂大笑起来。

    “当然,关于摩擦力还有一个最古老的传说,燧人氏钻木取火的故事大家知不知道?”

    “不知道~”

    “那好,我今天就给大家讲燧人氏钻木取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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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节课半个时辰,也就是后世一个小时,一般陈旭讲完之后就会下课吃午饭,一日三顿,这是陈旭的安排。

    但就在快下课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然后教室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亭长浑身染血脸色惨白的冲进来大吼。

    “里典大人不好了,税粮被山匪劫走了!”

    “什么?”虞无涯、牛全和陈老猛然站起来,陈旭手一哆嗦,教棍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一把抓住这个亭长的胸口脸孔扭曲的大吼:“说,怎么回事?”

    “大人,今天我们刚走到黑虎湾,就被一群埋伏在树林中的山匪包围了,有……有一百多人,他们还有弓弩,游缴和高亭长还有七八个役卒受伤,其他人和税粮全部都被山匪劫走往伏牛山中去了!”这个亭长浑身哆嗦的都快瘫地上去了,但思维还是很清晰,一口气将事情大致说清楚。

    “大人,快些办法去把税粮抢回来,不然我等全部都要掉脑袋!”牛全脸色也惨白的毫无血色,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恩公切莫焦急伤了身体,一伙山匪而已,我这就去看看!”虞无涯大步走过来说。

    “不不,你一个人去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通知县令大人,请县尉带领兵卒一起去,不然凶多吉少……”陈旭松开手脸色狰狞的说。

    “恩公,来不及了,县城一去一回起码两个时辰,加上调集兵卒拖延一两个时辰天色就黑了,一旦天黑,那些山匪躲进茫茫大山之中神仙也找不到!”虞无涯直接打断了陈旭的话。

    “高平,你速去县城向县令大人禀报此事,请县尉调集兵卒赶到黑虎湾。”陈旭慌乱过后也感觉着急于事无补,于是马上命令这个亭长赶紧去县城。

    “牛全,赶紧通知医卜带上治伤药物赶去黑虎弯救治伤者!”

    “陈老,你赶紧回去通知镇上的所有乡民准备武器赶往黑虎弯!”

    “无涯,跟我走!”

    陈旭一连串吩咐完之后,大步走出教室,解开拴在院子里面的马匹翻身上马。

    因为要押送税粮,镇上所有的牛马骡驴等脚力牲畜几乎都被征召一空,只留下了几匹老弱不堪的牲畜和他还有虞无涯平日的坐骑,因此除开他和虞无涯之外,其他人都只能用脚力赶往黑虎湾,但他此时已经顾及不上了。

    “驾~”

    陈旭一夹马腹,狠狠一鞭下去,马长嘶一声冲出小学的院子疾驰而去。

    “恩公等我!”虞无涯一步腾空而起坐到马背上,缰绳都没拉,双腿一夹,马匹吃痛之下也急速跟了上去。

    “高平,你还在等甚子,赶紧去县城报告县令大人!”陈老头儿对着还在发呆的亭长大喝一声,亭长这才反应过来,浑身哆嗦的爬上马背也冲了出去。

    很快,随着一阵铜锣声音响起,整个清河镇便忙乱起来,无数人大声吆喝奔跑,男人们都从家里翻出许久不曾用过的刀枪弓箭,其中还有的扛上锄头木棍往镇南头集合。

    而骑在马上的陈旭鞭子狂抽不止,此时已经心急如焚。

    四百多石粮食要说并不多,也最多就值不到两万钱,陈旭就算自己贴也勉强贴的出来。

    但税粮却不同于普通粮食和钱财,那已经算是大秦的东西,而这个时代,粮食甚至比钱更加重要,税粮一旦丢失就是死罪,何况还是被治下范围内的山匪劫去,一旦捅出去,镇上会死一大票人。

    而这帮劫匪所做的事就和后世抢劫银行运钞车没什么区别,甚至是还要更加严重,完全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搞法,如若被抓到必死无疑。

    往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老子刚上任就会有匪徒劫税粮?

    而且竟然还有一百多山匪,竟然还装备有弩。

    弩在大秦可是违禁武器,民间根本就不会出现。

    难道特么的有人故意害我?

    狂奔之中陈旭脑海里已经快乱成了一锅粥。

    “恩公勿急,眼下天色尚早,那些山匪劫持役卒和民夫上百人,而且还有牛马驮车和数百石粮食,肯定走不快,只要我们跟上去摸到他们的老巢,等县尉带领兵卒赶到,自然可以一网打尽!”虞无涯策马在身旁顶着忽忽而过的风大声说。

    陈旭听完之后心情稍微平定下来,现在急已经作用不太大,能做的最好方法就是虞无涯说的,如果光凭借他们两个去和上百人还拿着弓弩刀枪的匪徒正面抗衡,下场只有一个,这些人税粮都敢劫,估计杀死一个小小的里典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黑虎湾距离清河镇二十里,几乎处在清河镇和雉县县城两者之间,只要走出黑虎湾之后,前方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顺河而下直达县城再无任何遮拦,而这些山匪在这个地方下手,估计也是观察了好几天,因为每次走到这里后,所有赶路的人就会情不自禁的放松警惕。

    狂奔半个小时之后,两匹马都累的口吐白沫,两人终于赶到了黑虎弯湾,而且也很快看到了路边乱七八糟的痕迹,有成堆洒落的粮食还有翻倒的牛车,长度近两里的范围内凌乱不堪,游缴和一个亭长还有七八个镇上的乡民东倒西歪的躺坐在路边,一个个脸色苍白,其中有三个身上还插着箭矢,游缴伤势最重,不仅中了一箭,胸腹还有一道尺余长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浑身几乎都被染透,此时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里典大人!”受伤的亭长杵着一根木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其他几个还能动的役卒也赶紧爬起来。

    “山匪往何处去了?”陈旭大吼。

    “往西南去了!”亭长浑身颤抖着指向一条隐藏在树林和荆棘中的小路,而这条路并不通往任何山村,只是偶尔有采摘山货的乡民通过而已。

    就在陈旭策马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却被虞无涯伸手一把拉住马缰,“恩公,山路崎岖复杂,有可能还有山匪的暗哨,你就在此地等候,我一人去足矣!”

    陈旭想了一下点点头说:“也好,一定要小心!”

    “恩公放心!”虞无涯一夹马腹就窜入小路之中眨眼便失去了踪影。



    陈旭下马查看游缴和几个役卒的伤势。

    几分钟后,报信的亭长也气喘吁吁的赶到,陈旭再次叮嘱了几句之后他这才往县城疾驰而去。

    此时差不多上午十一点的样子,天气略有些阴沉,似乎有下雨的征兆,而陈旭也只能祈祷不会马上就下暴雨,挨着把几个人的伤势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之后就是焦急的等待。

    亭长和其他几个役卒都没有伤到要害部位,虽然身中箭矢和刀剑,但并未性命之忧,但游缴却伤势很重,一支箭刚好插在右胸,伤及肺脏,加上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陈旭也不敢乱动,只时在附近随便扯了一些止血的草药嚼烂之后先敷在伤口。

    足足又是近半个小时过去,听着嘚嘚的马蹄声,镇上的医卜骑着一匹老马慢慢的跑过来。

    “快,把伤药,绷带和刀剪拿过来!”

    陈旭迫不及待的迎上去,从被颠的晕头转向的医卜手里接过来一个藤箱,打开,露出里面缠绕整齐的几卷细麻布绷带和细麻线,一些装着止血药粉的竹筒,还有一把剪刀,几把小刀和几枚细细的铜针,这些东西都是陈旭在镇上的铁匠铺专门打造的,一共也就花了二三十钱,目的就是救急备用,和后世的急救包差不多。

    “赶紧去河边洗手,准备手术!”陈旭把东西翻看一遍之后走到游缴身边,先把他腹部伤口上的草药全部清理干净之后拿出针线缝开始缝合。

    因为有上次给虞无涯缝针的经验,而且这次也准备充分,铜针都是崭新的,而且打磨的非常锋利,因此陈旭扑扑啦啦几下就将伤口缝好,然后敷上药粉缠上绷带,而看着插进胸口的箭矢,陈旭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用小刀将箭矢位置的皮肉小心割开,直到看到肋骨这才停下来,然后双手紧紧握住箭杆,深吸一口气。

    “噗~”箭矢应声而出,同时还有一股血水喷溅而起扑了陈旭满脸,而本来气若游丝的游缴也浑身一抖,彻底没有了任何动静,陈旭赶紧用手摸了一下鼻子,发现鼻息尚存,并没有死,这才松了一口气倒了足足半筒止血药粉在创口位置,然后在医卜的帮助下用绷带缠好。

    “去打一碗水来给他服一些内服药剂!”陈旭用T恤胡乱擦了一下满脸的血水,然后转身去处理别的伤者。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传来,很快一大群乡民手持刀枪棍棒顺着大路跑了过来,一个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此时陈旭已经把所有的伤者的伤势都处理完了。

    “许医卜,你安排一些人用牛车把游缴和伤者都弄回镇上去,仔细照看,先喂一些淡盐水和蜂蜜水!记得按时喂药!”陈旭抹着额头滚滚而下的汗水吩咐完之后,看着十多个乡民把翻到的牛车扶正,然后抬着游缴和几个伤者放到牛车上拉走,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气看着那条通往大山深处的小路。

    虞无涯已经进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返回,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

    但眼下他只能等,等虞无涯回来,等县城的兵卒到达,不然光凭眼前这群农民,一旦闯入深山之中被山匪包围偷袭,肯定会死伤惨重。

    他担心的只是被掳走的民夫役卒和那些税粮。

    而剿匪这种事是县尉的事,和他并无太大干系。

    “麻痹的,希望老天保佑吧,穿越到这个狗日的年代,真特么的日狗了!”陈旭无奈的苦笑一声,然后把三支从伤者身上拔出来的箭矢拿起来观看。

    这些箭矢制作精良,长约一尺,箭杆笔直,箭头是精铜打造,而且还是崭新的,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在箭杆末端的位置看到还有几个弯弯绕绕的篆书小字,不过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于是只能继续焦急的等待。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小时,然后伴随着隐隐传来的战马嘶鸣和密密麻麻的踢踏声,似乎有数十匹马正狂奔而来,聚在陈旭周围的一百多乡民也都全部站起来引颈张望。

    很快,一队足有三十人身披皮甲的兵卒策马而来,领头的一个魁梧挺拔的中年人,身披铜甲气势威严,腰间挂着长剑,马鞍旁边还挂着一副铜驽。

    “清河镇里典和游缴何在?”大汉手一抬,身后三十多匹战马几乎同时勒住,扑哧扑哧的喘气中大汉怒喝。

    镇上的乡民赶紧散开,陈旭大步走到马前拱手行礼:“清河镇里典陈旭见过县尉大人!”

    “游缴刘坡呢?”县尉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旭。

    “游缴身受重伤昏迷,已经送回清河镇去了!”陈旭回答。

    “那你等为何还在这里等待,为何不赶紧追捕山匪?”县尉再次怒喝。

    陈旭不由苦笑一下,把手中的三支弩箭递给县尉说:“大人,不是我等不想去追,而是担心有去无回,大人请看,这是山匪所持的弓弩射出的箭矢,锋利异常,我等甲胄具无,追上去恐怕只能陡增伤亡而已!”

    县尉伸手接过三支箭矢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轻驽?!”

    “大人,这种弩箭一看就不是山匪能够打造出来的,制作极其精良,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官府有人暗通山匪劫走了清河镇的税粮!”陈旭点头说。

    “你说的不错,此弩箭是我大秦马卒才能配备的制式轻驽,射程八十丈,至于如何会落到山匪手中有待细查,但眼下之事是必须把税粮找回来,你等这就随我进山!”县尉房宽随手将三支弩箭放入马鞍旁边的箭筒之中,然后一夹马腹驱马就往被踩踏的异常凌乱的小路走去。

    作为一个经历过数次大战,而且又担任数年县尉经验吩咐的老兵,房宽一眼就看出来劫匪的去向。

    “大人且慢!”陈旭赶紧拦住房宽,“我有一个朋友已经进山追查山匪下落去了,估计不久就会返回,我建议等到他回来,问清楚山匪藏身的下落和山中的情况之后再行动不辞,不然贸然进山恐怕会有危险。”

    “不行,兵贵神速,山里面情况复杂,一旦等山匪隐匿起来,再想找到绝无可能,必须马上行动,走!”

    房宽一口回绝了陈旭的建议,带着三十多个马卒顺着小路冲进了山林之中,陈旭也只好苦笑着吩咐镇上的乡民也带好武器跟在后面一起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