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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后世的商人,陈旭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奸商假货到处都是,特别是搞房地产,恨不得见一个捏死一个,可惜的是他一个都见不到,只见过售楼小姐和保安。

    但在眼下大秦遇到的商人来说,基本上都还是非常不错,具都本分无比,不存在欺诈和克扣的现象,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现在的商人地位非常低下,除开奴仆和刑徒之外,商人的地位就是最低的,因此从来都不敢有任何不轨和差池,一旦被人去官衙告发缺斤少两或者是以次充好等欺诈行为,直接就会被罚款罚到破产,如果酿成严重后果的,还会被剥去商籍充作官奴,发配到西北边荒之地垦荒种田,如果造成有人死亡,那么商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那就对不起,一刀砍了以儆效尤。

    就比如清河商店,如果售卖的酒醋油糖等食物毒死人了,后果自然是……胡宽会被砍了,因为店主登记的是胡宽的名字。

    几样小菜,半瓶葡萄酒,一老一少两人慢慢对酌细嚼慢咽。

    “范某虽然居于定陶,但先祖陶朱公其实就是楚人,而且范氏祖地也就在宛城不远的丹阳,这南阳郡也算是我们的家乡,因此范某和族人许多也都定居南阳经商置业,在商界也挣得了些许名声,所以同道才会给一份薄面!而且我们范氏的商队也常年在大秦东西南北走货,因此对于清河佳酿也早已耳闻,心动不已却又一直无缘见到,今日刚巧在府中听人说起,因此便急匆匆来开开眼界。”范顒吃喝的时候解释一下自己的来由。

    (注一下:丹阳在春秋时期一直就是楚国的都城,现在已经淹没在丹江口水库下面了)

    “呵呵,看来要让老先生失望了,这清河佳酿其实并非什么仙酿,只不过是口味和口感独特罢了,制作起来颇为麻烦也颇费时日,而且如果不低温窖藏的话口感不佳,密封不好也容易变质,加上山葡萄的成熟和质量对酒的品质影响非常大,所以最后酿出来的酒优劣明显差异很大……”陈旭把葡萄酒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通。

    “小郎君勿用谦虚,范某未曾失望,其实品尝过后更多的是惊喜,如此美酒即便不是仙酿,也堪称人间绝味,入口甘醇齿颊留香,饮之令人心旷神怡,普通酒水不及其万一也,可惜就是产量太少,加之的确太贵,非是王侯公卿不能承受其价,不然小郎君一两年之内必然富可敌国也!”

    富可敌国就算了!

    陈旭微微在心里摇头。

    葡萄酒这种东西现在之所以贵的让他自己都心惊胆战,炒的就是一个仙酿的概念而已,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傻逼在咸阳先说出来,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大秦的商人贵族都知道了,这不是一个好事,一旦这个谎言被戳破,后果很不好预料。

    因此陈旭的想法就是和茶叶一样,自己掘到第一桶金之后就不再专门弄这个东西了,他只需要清河佳酿这个品牌,至于酿酒的方法可以找个合伙人共享出去,慢慢再弄出几个葡萄酒品牌,在市场上把仙酿这个概念退退火。

    眼下这个老头儿感兴趣,而且又有如此大的名声,与他好好商谈一下合作是个极好的对象。

    如今野狼谷的山洞之中还藏有数百瓶清河佳酿,这些如果全部卖出去,价值数百万钱,这桶金已经足够陈旭暂时的花销,而且就像老头儿所说,太贵了,贵的让普通人心惊胆寒,即便是大富大贵之家也喝不起,除开王侯公卿和皇帝之外,连范氏这种世代经商的商贾家族都感到无法承受,这是一个很现实也很危险的事情。

    就像刚才店内闹闹哄哄的,其中还有一个洛阳平氏要求全部买下清河佳酿的家伙,如果真的让他现场拿出八十万钱来买一百瓶,肯定是万万不能的,不说用铜钱,全部换成黄金也是二千两,放眼整个大秦,估计没有那个大商人能够出门带这么多黄金。

    “范老,虽然你我萍水相逢,但陶朱公却是所有商贾所敬仰的泰斗和先驱,如今天下百姓穷苦,急需金钱却不得,贵族商贾有钱,却不得花销之处,我欲把这葡萄酿酒之法传授给你,这样你范氏就可以在大秦所有出产葡萄的郡县开设酿酒坊,每年秋天向普通民众收购葡萄酿造美酒,然后销售给公卿贵族等好酒之人,这样贫困者得钱,富贵者得酒,你范氏也得利,不知范公意下如何?”

    “啪嗒~”范顒的手一抖筷子掉到桌子上,呆了半晌才万分激动的看着陈旭问:“小郎君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陈旭脸色严肃的点头。

    但片刻之后,范顒激动涨红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思忖许久之后说:“小郎君既然肯舍弃如此大利,当是有所筹划,不知可否为老朽解释一二!”

    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而范老头儿一辈子都在经商,甚至说血管里面都流淌着金钱的气息,基因里面都有老祖宗遗传下来的商业因子,因此短暂的激动之后,并没有完全被这个馅儿饼砸晕过去,甚至还嗅到了一种类似阴谋的味道。

    “呵呵,范老无需惊异,此事我并无其他筹划,纯粹是因为清河佳酿的产量无法满足整个大秦的需求罢了,我刚才说了,大秦平民皆都贫苦,他们需要有一些收入来源补贴家用,因此酿酒之法传授给你,但你们收购葡萄之时价格却不能克扣盘剥,而且一旦酿成酒,售价还需尽量便宜,这样才能让金钱尽快流通!”

    “仅仅就是这样?”范顒目瞪口呆。

    “旭听闻陶朱公起于贫家?”陈旭淡淡的问。

    “不错,先祖陶朱公自小家境极贫,但却敏而好学,后来经商成为巨富,因不满楚国的政治黑暗而投奔越国,并且辅助越王勾践灭掉吴国一雪前耻,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而后祖公定居于陶,后人皆称之为陶朱公……”

    “陶朱公起于寒微,但成于巨富,三次经商皆都富可敌国,又三次散尽家财最后归隐山林,如此大智大慧自然是旭敬仰的地方,如今清河佳酿名声太盛,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好事,天下之财,得之于天下,当散之于天下,利益均沾才是上策,如若想霸占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财富,结果自然不会太妙,因此要说我毫无策划也不完全正确,我只是想借老先生之手,为我化解这一份未知的麻烦而已,我得其退路,你得其利益。”

    “天下之财,得之于天下,当散之于天下……”范顒默然许久之后神情严肃的对着陈旭拱手,“小郎君一席话,令老朽茅塞顿开,某虽然是范氏子孙,一直以为得祖公之经商妙诀,聚财为上,但却浑然忘记了祖公的散财之举,惭愧之至!”

    “那老先生意下如何,这酿酒之法旭已经说明,并非完全白送,而是各得其所!”陈旭慢条斯理的吃着油炸小鱼干说。

    “此非各得其所,而是范某尽得其利也,小郎君虽然为自己勉强找到一个借口,但范某却也非愚笨之人,因此这酿酒之法范某不能白得,不然某即便是不要也断然不能做让祖公蒙羞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势必被天下同道耻笑,那范氏又有何面目在大秦商界立足?”范顒义正言辞的拒绝。

    陈旭暗自松了口气,心说算你识相。

    如果老头儿真的一口答应下来要了酿酒的方法,陈旭自然不能食言还是会全部交给他,只不过将来一定会阴这范氏一下才能甘心。

    你是正经商贾,老子却是个不正经的穿越者,为了不给后世的奸商丢脸,这种白白吃亏的事情万万是不能干的。

    接下来两人就着小菜边喝边聊,很快便商量了一个大致的葡萄酒酿造技术专利的转让细节和章程。

    因为要酿下一批葡萄酒必须等到入秋之后才行,因此此事并不急切,陈旭答应到时候给范氏派送几个酿酒工匠指导,而范氏当前要做的就是遍天下去寻找盛产葡萄的山区,选择有山泉或者干净溪水的地方建造酿酒坊和置备酿酒必须的物品,当然还有就是寻找适合储酒的清凉山洞甚至是开挖通风阴凉的地下酒窖等等。

    为了表示双方的诚意,陈旭再次祭出合同大法,让一直站在门外伺候的吕冬的女儿取来笔墨纸砚,老头儿也非常激动的亲自草拟合同,一式两份各自画押之后,大秦第一份商业合作合同便宣告正式面世。

    这份合同陈旭和范氏在利润上三七开,陈旭三成,范氏七成,但陈旭除了提供技术之外什么都不用干,只等收钱就行,至于财务等细节,陈旭也略微提了一下,到时候可以帮忙培养提供一些如同清河商店的专门财务人员清账登记,范顒自然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范老,酒坊之事就如此安排,来,为日后的精诚合作饮一杯!”陈旭端起酒杯心情畅快的说。

    “同饮!”范顒举杯,花白的胡须都在不断轻轻抖动,看得出来他比陈旭更加激动。

    就在两人干杯之时,胡宽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推门进来,看见范顒之后脸色稍稍犹豫了一下。

    “有何事尽管说!”陈旭放下酒杯。

    “大人,今日所收钱款太多,是不是……找个稳妥的地方先收起来?”胡宽小声说。

    “有多少了?”陈旭皱了一下眉头。

    “光是那一百瓶清河佳酿,就收到金子一百七十余镒,铜钱还有数万,加上陆陆续续有人购买几瓶清河佳酿和美醋、围巾毛衣、瓷器糖食,折算下来已经超过百万钱,已经快堆放不下了,我……我害怕……”胡宽脸颊扭曲略带结巴的回答。

    “这么多?”不光陈旭惊讶,就连范顒都惊讶的脸皮狠狠抖了几下。

    也不怪胡宽害怕,主要是所有人都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钱,短短几个时辰就进账百万钱,放眼整个大秦都从来没有过这么恐怖的买卖,即便是范氏家族经商数百年,家产钱财车载斗量堆积许多地窖和库房,但那也是细水长流之态,决然不会突然如同陈旭一样,哐当一下掉下来这么多钱。

    “你先出去吧,容我想想再说!”陈旭挥挥手把胡宽赶走,然后捏着下巴开始牙疼,顺便脑袋也疼。



    陈旭早就已经预料,只要用清河佳酿作为广告,清河商店一开定然有无数富豪会蜂拥而至,披着仙酿这个招牌,卖自然是不愁卖的。

    而且宛城汇聚全国东南西北无数商贾,凭借他们敏锐的嗅觉和机敏的商业头脑,不可能不大量购买,就算是一瓶八千钱,只要带到别的城市,轻松卖到一万钱以上,而且还肯定供不应求,大秦如今地域广阔占尽繁华之地,人口如宛城者少说也有七八个,六国遗留的贵族和有钱人多不胜数,更别说都城咸阳,几乎全国一半的富人都集中在那里,区区几百瓶清河佳酿丢进大秦帝国的范围内,连泡都不会冒一个转眼就会被消化的无影无踪。

    但陈旭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现在的结局,这钱来的实在是太快了点儿,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而且这还是他抬价惜售之下的结果,不然带来的三百多瓶全部拿出来或许今天一天也能全部抛售出去。

    以前是没钱,但眼下钱多了也是一个大麻烦。

    大秦太落后了,尼玛连个银行都没有。

    看着陈旭愁眉苦脸的样子,范顒犹豫了一下说:“小郎君,这些钱款的确太巨要小心谨慎,不然恐招来祸患,如若您信的过范某,可以先运送到我在宛城的地窖之中储存,他日要用去提取就行了。”

    “多谢范老解困,也罢,就先交由老先生帮忙看管吧!”陈旭无奈的拱手道谢。

    “小郎君放心,范某绝不会有贪污半分……”范顒捋着胡须说。

    “非是担心这个,范氏的信誉旭还是放心的,只是旭在想以后的事情,如今大秦天下安定,商贾南来北往熙熙攘攘,无论是买卖每次都需要携带大量钱财,而金铜之物甚重,携带行路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如若能够解决出门携带大量钱款却又能买卖货物,对于天下的商贾来说岂不是要方便许多!”陈旭捏着下巴说。

    “呵呵,小郎君想法虽好,但却是不可能的,不带钱财如何买进货物,卖出货物又岂能不收到钱财,金铜的确贵重,携带很是麻烦,但这也永远是无法改变的状况,自古至今都是如此,非是今日一时也!”范顒笑着摇头说。

    “此事并非无法解决,旭有一法就可奏效,不携带金铜钱财就能做到,只是其中许多关节需要捋顺,此法一旦成功,天下商贾再勿用为此事烦忧也!”陈旭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慢慢的说。

    “哦,还有此法,小郎君可否详说?”范顒一听之下激动不已。

    陈旭看着范顒笑笑说:“范老,我这个方法要实施并不难,难的是其中的诸多关节,比如秦律,比如各地官吏的态度,比如商贾对此事的认同,如果要做,必然不是我们两人可以做到的,需要诸多人的支持才行,因为一旦开始运作,每日在整个大秦涉及到的金钱可以说数以百万计,如此大的交易数额,一不小心便会死的很难看!”

    “小郎君勿用害怕,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此,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如若范某觉得的确无法实施或者说太过危险,自然就当从未听过,但如果真的能够解决天下商贾的这个大麻烦,不携带钱款就能买卖,范某自当全力想办法推行实施,范氏既是商贾,也是如今整个大秦商界的领袖,大秦律法对商贾的确苛刻,但商贾也并非毫无力量!”

    范顒说话之时脸色极其严肃。

    他与陈旭虽然是初次相见,但今日在清河商店所见所闻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往日的经商理念,无论是代金券还是贵宾卡,还是里面售卖的从未听过见过的物品,加上刚才两人已经达成了葡萄酒合作的合同,陈旭虽然年少,但在他心中早已不是一个少年那么简单,说话行事不卑不亢,心思缜密几无破绽,而且一言一行都透着与众不同的古怪感觉,就比如签订合同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但陈旭却似乎随手拈来一般熟悉。

    “既然范老如此说,那旭就简单的说一下其中的关窍……”陈旭说话之时,从旁边拿过一张麻浆纸,用毛笔在上面点了几个墨点,然后潦草的写下了咸阳、宛城、洛阳、开封、邯郸、大梁、临淄等七八个城市的名称,然后说,“范老请看,这就是我们大秦如今最为繁华的几个城市,而这些地方也是商贾最为集中的地方,说商贾如云货积如山也不为过对吧!”

    “不错!”范顒点头。

    “这些大城市之中也各有存储和商贾携带的大量金钱对吧?”

    “正是!”范顒拈着胡须再次点头,不过依旧是满头雾水。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商人要从宛城去邯郸进货,必须携带大量钱物过去,商人把钱在邯郸换成货物运回宛城,然后售出,得到钱财之后又去临淄进货,钱财花掉又运回来大量货物售卖再次换成钱财……”

    “所有商贾都是如此交易,这并无蹊跷啊!”范顒感觉陈旭说的话完全都是浪费口水。

    “范老莫急,旭马上就说到重点了!”陈旭用毛笔指着自己画下来的几条线说,“实际上现在金铜钱币也相当于一种货物,被商人在不同的城市运来运去,买卖货物钱款是必须之物,但我认为却并不需要带来带去,路途遥远不说,安全也是大问题,眼下的情况是邯郸有大量的钱,宛城也有大量的钱,商贾如果把钱存放在宛城一个中介商人手中,然后去邯郸之后在另一个中介商人手中借出来进货,这样一来岂不是就解决了钱款的问题,不用带着大量的金钱走来走去……”

    “唔,此法的确可以,我们范氏在许多城市都有各自的商产和人手,有时候也会就近调取钱款,但如若找中介商人,他又如何会把钱随便借出来?”范顒非常疑惑的问。

    “这就是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了,这个中介商人就是解决这件事最关键的最核心的部分,如若能够专门成立一家叫钱庄的中介,在邯郸和宛城专门从事货款借贷,两地通过一种双方都认同的信物作为凭证就行了,比如我要去邯郸进价值十万的货,我在宛城有钱,于是我就在宛城往钱庄之中存入十万钱,拿到钱庄出具的存款凭证,然后带着这个凭证轻装上路去邯郸,到了邯郸之后去钱庄,用这个凭证把钱取出来进货,而邯郸同样也有商贾这样操作,在邯郸钱庄存入货款,拿着凭证来宛城进货,货物在两地流通,但钱款却并不用带来带去,而且商贾每次存取一次,必须付给钱庄一定的存借费用,不能太高,要在商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嘶~~”作为世代商贾的家族,范顒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原理,顿时忍不住猛吸一口凉气,激动的脸皮使劲儿抽搐:“范某懂了,不光是宛城和邯郸如此,只要把钱庄开到所有城市,那么以后东南西北的商贾买卖货物皆都不用带着钱款了,只需要凭借信物随处可以存取钱款,此法太……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但完全具有操持的可能,唯独需要强大的实力来保证钱款的安全就行!”

    “对,安全性才是其中的关节,大秦律法是否允许这样操作,当地的官吏是否支持,还有商贾是否接受,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陈旭丢下毛笔说。

    “小郎君说的不错,这件事操作起来比较麻烦,但却是能够轻松解决买卖货款的问题!”范顒连连点头。

    “其实钱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许多商贾手中多余的钱款活用起来,旭刚才之所以想到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刚刚得到这一大笔钱,如若眼下无用的话堆在库房白白锈蚀却排不上用场,这也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商贾不来往进货钱款自然只能放在自己的仓库和地窖之中,锈蚀浪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范顒摇头。

    “非也,如果有了钱庄,这些钱自然就可以活用,我们可以用利息之法让商贾把平日不用的货款存入钱庄之中为我们所用。”陈旭说。

    “何为利息之法?”范顒脸色再变。

    “利息,就是按时间根据存款的数量给予一定的金钱补贴,比如您有一笔十万的钱款堆在库房白白锈蚀但却又不用,那么就存入钱庄之中,钱庄每月多付给你两百钱……”

    “但钱庄拿这十万钱怎么用?不是还是只能堆积在库房?”范顒疑惑不解。

    “不,钱庄可以把这笔钱按照每月一千钱的利息借给急需要用钱的商贾!”

    “如果他不还钱怎么办?”范顒惊讶的问。

    “呵呵,这个需要根据商人平日的信用来评估了,比如那些平日在钱庄借贷比较频繁而且信用良好的商贾,自然就能借到钱,这其中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每次需要订立详细的借贷合同,一旦失信不还,就可以去府衙告他。”

    “此法的确可行,用利息作为诱饵,许多人都会把不用的钱款存入钱庄,而钱庄则可以把这些钱以更高的利息借给商贾获取数倍的回报,完全是空手套利……”范顒再次很快明悟了其中的道理,同时看陈旭的眼神彻底变了,如同看一个外星人一样。



    “范老,此法如何?钱庄如若能够筹备完善的话,就会完美的解决当前商贾买卖钱款的问题,也能盘活许多人手中多余的钱款,而开设钱庄之人也能从中获利无数,可谓一举多得之事!”陈旭笑着说。

    “小郎君的这个想法简直让范某大开眼界,不过要筹备完善殊为不易,钱款进出数额巨大,容不得丝毫差错,而印信也要无法仿造才行,因此需要大量可靠而且精通算计的人手,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印信旭有特殊方法保证无人可以造假,而且也可以设计一套特殊的记账手法让人无法从中作弊,至于人手的确是个难题,不过此事可以缓缓推进,比如先在宛城和洛阳这些地方开设两三家作为试点,等积累大量的经验之后再全国铺开,数年下来自然钱庄就能遍布整个大秦,到那时钱财每日便会滚滚而来!”

    “小郎君,既然今日你将钱庄之事合盘托给老夫,这钱庄之事必然也不用假手他人,范某愿意和小郎君合作开设钱庄,就依你方才所说,就在宛城和洛阳先开设两家,看看效果如何!”

    “范老愿意,旭自然也愿意跟着一起发财,先期您负责钱庄的场所和人手筹备,我负责钱庄的运营方略以及策划,或许开春之后钱庄就能筹备完毕开始经营!”

    “哈哈,好!”范顒兴奋的站起来

    “小芸,进来把碗筷收走,帮我泡一壶茶来!”陈旭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站在门外的少女赶紧跑进来收拾碗筷,等把泡好的茶送来之后,一老一少两人就坐在炕上铺开麻浆纸开始商讨钱庄筹备的细节。

    范顒虽然听懂了钱庄的原理,但对其中具体的运营方法一窍不通,陈旭便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后世银行的理念说了出来,从钱庄前台的设计,到后台的账务处理,从人手的布置到印信的确认,借贷还款凡是能够想到的都事无巨细,两人一直商量了近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彻底阴暗下来,钱庄的事情才敲定的七七八八,最后自然双方再次签订一份关于合作开设大秦第一家钱庄的合同。

    晚上陈旭再次陪着范顒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喝了两瓶清河佳酿,将老头儿送走之后点起松明灯在灯下继续设计印信和账本等物,直到深夜方才和衣入睡。

    开设银行这种事对于陈旭来说不是必须的,但却是推动大秦商业发展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举动。

    通过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大秦虽然极其重视农业,但实际上农村的发展极其畸形而且不稳固,农民被圈禁在土地之上根本就无法通过额外的副业来增加收入,而种田基本上是吃不饱穿不暖,遇到天灾人祸,在苛税之下饿死破产几乎是必然。

    而商业虽然大秦压制的比较厉害,商贾地位低下,但奈何商人这个群体就像野草一样,拥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商人为了利益,甚至可以冒着死亡的危险出现在任何地方,大秦律法对商人虽然有诸多歧视,但却从来都不禁止,南来北往的货物每天都被无数的商队络绎不绝的运往各个地方。

    银行的出现,必然会极大的解决商人的麻烦,也能更加促进商业的发展,最主要的是能够将钱币的货币功能发掘出来,极大的促进流通。

    虽然陈旭对范氏不了解,但他现在就和秦始皇是一个心思,急,非常急,一个急着干掉百越和匈奴,把大秦打造成为一个能够传续万代的铁桶江山,一个是急着要把自己所能改变大秦的东西都释放出来,为大秦续命。

    因此即便是范顒最后放弃和他合作单独开设钱庄,对于陈旭来说也并没有多大的损失,而且他现在无权无势,必须依靠范氏这种在商界扛把子的家族和人物来顶住压力冲在前面,只要钱庄开设成功,被天下商贾甚至朝廷认可,这种改变足以影响大秦的商业格局。

    而开设钱庄其中的关节,自然有范氏去打通和处理,范氏被誉为楚地三户之一,这种数百年遗传下来的家族拥有不可小觑的能量,加上范蠡这个商人鼻祖的影响力,只要范氏登高一呼,天下商贾必然应者如云,这股力量朝廷也不敢轻易漠视。

    通过范顒的口气就能感觉出来。

    商贾也不是完全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二天,清河商店门前的大街上依旧人头攒动,看热闹看稀奇的人更多,但进店消费的却少了不少,即便是进店消费的,也大多数买点儿糖醋米花糕之类的,购买清河佳酿的寥寥无几,不过这也是陈旭需要的结果。

    商店是一种新模式,高端奢侈物品只能作为一个噱头,只要人气足够,将周围的几家房子盘下来开一家酒店,最后打造成为一个商人和富人聚会的高端商业综合体。

    瓷器本来还剩下十来件,但今天早上一开门便被一个貌似土豪的家伙用几大坨黄金全部买走了。

    毛衣只剩下五件,羊毛围巾也所剩不多,估计今明两天就会卖完。

    商店旁边的小吃店今天也正式开张,包子馒头面条水饺都有,吕冬夫妻两个在后面跟着刘大锤帮忙学习制作面点,他们两个儿子则帮忙卖售卖馒头包子,女儿小芸则跟在陈旭身后随时端茶倒水伺候。

    陈旭和略有些鼻青脸肿的高尧站在院子里说话。

    “高公子,今日我便回清河镇了,这里的事情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陈里典放心,那曹跬昨日被我在城外揍的鼻青脸肿,他亲口承诺绝不会再来这里找麻烦!”高尧赶紧说。

    陈旭脸皮不由自主的抽抽了几下,尼玛二十大几的人了,而且还是官二代,为毛要用打架这么粗鄙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不过貌似也只有打架才能让人心服口服,这个时代的人只相信拳头,文人也不例外。

    “胡宽过来!”陈旭招收把胡宽叫过来。

    “大人,高公子!”胡宽看见高尧,神情略有些紧张和忐忑。

    “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高公子,过几天问问周围的几家脚舍和民户,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房子买下来,现在钱款足够,多付点儿钱,不要用强,下次我会让人带来改造图纸,我要在这里修建一个很大的酒店,还有记得按时去交税!”

    “大人放心,我会安排和处理好!”胡宽赶紧点头,而且心里对于陈旭已经完全心服口服生不出来丝毫的二心,昨天挣钱的那个速度,完全彻底将他们惊吓到了灵魂出窍的地步。

    “王七,无涯大哥,我们走吧!高公子告辞!”

    陈旭对高尧拱手,带着王五四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和虞无涯准备返回清河镇,但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略微犹豫一下之后转身在高尧耳边低声说:“提醒你一下,小心冉颡,此人有谋反之心!”

    “什么?”高尧身体巨震,随即脸色大变,等他想再跟陈旭询问究竟之时,陈旭一群人已经走到脚舍外面,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冉颡陈旭基本上一点儿都不了解,但此人和后世两个大反骨仔陈平和英布搅和在一起,而且其作坊内的有些东西也令人起疑,而此人和高尧又搅和的比较深,眼下高尧既然能够为自己解决许多麻烦,这件事提醒他一下或许还能有额外的收获。

    “你说什么?”郡尉府中,正在喝茶的高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全部都浇在大腿之上,同时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爹,陈旭就是只说冉颡有谋反之心,让我小心!”高尧额头虚汗滚滚,惊恐的同时又有些疑惑的说,“爹,这陈旭和冉颡也不过见过两次,他如何知道冉颡会有谋反之心,是不是他故意吓唬我……”

    “不会,他不会用这种事来吓唬你,谋反乃是炒家灭族之罪,而冉颡是南阳最大的铜铁商人,如若他没有确切的把握绝不会信口开河的诬陷,一旦此话流传出去而又没有证据的话,可是反坐之罪,他何必无中生有给自己找这种夷三族的麻烦,所以……他必然有充足的证据……”

    高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半晌之后突然一定说:“此事或许早有苗头,只不过我们一直被蒙在鼓中而已!”

    “我们什么被蒙在鼓中?”高尧呆呆的问。

    “工奴!”高焄抬头看着儿子,“最近三年时间,高焄通过我们的手先后购买了上千个奴隶,加上他的工坊单独开在山中,平日使用了大量钱财美色贿赂宛城大小官吏,一定是在工坊之中偷偷摸摸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爹……您……你是说冉颡蓄奴意图造……造反?”高尧也瞬间明白了老爹的话。

    “如果陈旭所说没错的话,这就是最让我疑惑之处,幸亏你得到他的提点,如若这冉颡哪天真的谋反,我马氏三族都会人头落地,此事你必须烂在腹中切莫外传,容我好好策划一番,宛城之中有大量官吏都和冉颡又来往,特别是郡丞曹坤和监御史雍破,暗中不知收了他多少黄金珠宝,但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自然要先好好打探一番免得打草惊蛇,明日你通知冉颡,告诉他我们又弄到一批流民要卖给他……”

    “还卖?”高尧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地上,脸皮已经惊恐的变形了。

    “愚蠢,不卖给他奴隶怎么能够打探工坊内的情况,这批流民自然我会安排细作藏在其中!”高焄恨铁不成钢的恨不得一脚把儿子踹出去。



    咸阳,皇宫之中。

    秦始皇身穿又厚又软的裘皮长袍坐在暖炕上,看着摆在面前案桌上的三个精美的瓷器,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观看把玩。

    这三件瓷器,是昨日大将军李信敬献来的。

    当时一见之下,秦始皇的眼神都直了。

    他虽然贵为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富有天下一切,但这种瓷器他却从未听闻过,更没见过,虽然他不是一个生活奢侈的帝王,但对于这种精美的东西也并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当时便重赏了李信万金,但据李信说,这三件精美绝伦的瓷器是南阳郡尉高焄敬献的。

    南阳……又是南阳。

    秦始皇几乎瞬间脑海中便浮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少年身影,那个少年他虽然从未见过,但并不妨碍他脑补一个仙家弟子的音容笑貌。

    如此精美的东西,也只有仙家弟子才能制作出来。

    为什么不是在咸阳,这样自己早就能够见到他,询问自己内心最想得到的答案。

    “报~”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一个身穿黑衣的玄武卫单膝跪在门口,“陛下,匠作少府右中候宰纮求见!”

    “宣!”

    秦始皇点头,放下手中的瓷碗一摆衣袖在暖榻上坐好,很快一个身穿华贵裘服的五十多岁老者走进大殿,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隔着数丈距离便行礼,“老臣宰纮见过陛下!”

    “右中候免礼,入宫见朕有何要事?”

    “陛下,方才有一南阳货商给老臣府上送来一件毛衣和一条围巾,老臣看过之后觉得新奇异常,所以特地来献给陛下!”

    “毛衣围巾,何物?”秦始皇愣了一下。

    “据那货商说,这是一种穿戴在身上可以御寒保暖的衣物,但老臣在府中让织娘看过,却分不清楚是用何物织造的,不好形容,老臣已经带来了,陛下一看便知!”

    “呈上来!”

    “喏!”旁边的一个玄武卫接过宰纮手中的包裹,打开看了一下之后走到榻前,将里面的两样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案桌上。

    秦始皇好奇的把两样毛茸茸的东西提起来,抖开,一件毛衣,一条围巾。

    “这是衣物?”秦始皇脸色古怪而又惊奇。

    “不错,这是那货商从宛城带来的,听说是从一个叫清河商店的脚舍之中购得,这毛衣有两根窄袖,还有脖领,老臣比划过,应当是穿在身上的,而且织物柔软轻便,入手温暖,的确有御寒保暖之效!”宰纮赶紧回答。

    宛城?清河商店?秦始皇脸色虽然平静,但却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因为这两件衣物又是来自南阳。

    翻来覆去的看着毛衣和围巾,感受这入手的柔软和温和,看着细细密密如同绒毛一样的东西,秦始皇突然心头一动,抬手:“宣赵擎!”

    “喏!”门外一个宫人匆匆离开,不久之后带着一个中年文士走进房间。

    “赵擎见过陛下!”中年文士行礼。

    “赵擎,你来看这两件衣物可是用羊毛织成的?”秦始皇把手里的毛衣和围巾递给赵擎。

    赵擎也不敢怠慢,赶紧接过来仔细观看一番,然后又凑到鼻子下仔细闻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陛下猜测不错,这两样物品均是用极细的羊毛编制而成,只是这编织之法颇为特殊,整件衣物浑然一体,臣不知……”

    “还记得三个月前你从南阳带回来的那份货物清单否?”秦始皇直接问。

    “陛下是说这衣物是用我送到清河镇的羊毛织成的?”赵擎瞬间明悟并忍不住惊呼。

    “这两样衣物是一个南阳货商从宛城一家叫清河商店的脚舍中购得,天下可没有如此凑巧之事!”秦始皇点头淡淡的说。

    “这……这太过匪夷所思了,他是如何把羊毛做成衣物的?”赵擎满脸懵逼。

    当初的羊毛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后来又安排人收集了两车送过去,本来不知道陈旭要用这么多的细羊毛干什么,但眼下才豁然明白,陈旭竟然用那些看起来又脏又膻的细羊毛做成了如此怪异的衣服,不光如今没有了刺鼻的膻味,而且还如此蓬松柔软浑然一体。

    “唤尚衣令,与朕更衣!”秦始皇站起来。

    很快尚衣令带着两个年轻宫女匆匆而来,不过等他看到毛衣的样式之后,很是忐忑纠结的说:“陛下,此衣制式丑陋不堪,羊毛乃是粗鄙之物,不可贸然着装也!”

    “勿要聒噪,赶紧帮朕换上!”秦始皇摆摆手。

    “喏!”尚衣令只好苦笑着让两个宫女随着秦始皇去内室,不过一刻钟便看见秦始皇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出来。

    “陛下,感受如何?”尚衣令忐忑不安的问。

    “略有些紧,但的确轻便保暖!”秦始皇略有些不习惯的扭动几下身体说。

    “陛下,午朝时间快到了,您还是换回裘服吧,不然受了风寒臣可担待不起!”尚衣令小心翼翼的说。

    “呵呵,不用,朕丝毫没觉得寒冷,今日便穿这毛衣去上朝!”秦始皇笑着说。

    “陛下,不可啊!”尚衣令噗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去了。

    “勿用劝朕!”秦始皇顺手把案桌上的围巾也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围在脖子上,大袖一摆就往外走去。

    朝堂之上,数十位身穿厚厚锦袍和精美裘皮朝服的大臣正一个个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候秦始皇到来之后开始每天例常的午朝议政。

    不过等护卫和宫人护卫着秦始皇从后殿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由身体一震,然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今天天气寒冷,满朝文武皆都穿的厚厚的冬衣,唯独皇帝穿着一件单薄的春秋薄衫,而且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灰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极其怪异。

    “诸位爱卿入座,开始议政吧!”秦始皇一屁股坐到龙椅之上,神态一如既往的威严。

    “陛下,眼下已经入冬月余,天寒地冻,还请着冬装,不然恐冻坏身体!”站在左首的李斯还没等秦始皇坐好便赶紧提醒说。

    “哈哈,不用!方才右中候宰纮给朕献上一件稀罕之物,唤作毛衣,穿在身上既轻便又保暖,唔,还有这围巾,蓬松柔软,比貂皮的围脖不遑多让。”秦始皇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指着脖子上的围巾说。

    “毛衣?围巾?”满朝文武大臣尽皆满脸惊异。

    “陛下,莫非就是从宛城一家叫清河商店的脚舍中购买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站起来疑惑问。

    “原来郎中令也知晓此事!”秦始皇脸色恢复平静后点头说,“不错,毛衣和围巾皆都来自宛城,与你说的分毫不差!”

    “杨老,还请为我等解惑,这毛衣和围巾到底是何物?”旁边几个大臣都一起对杨彤拱手行礼。

    “此物……此物昨日便有商贾献于老夫府上,模样怪异,并且言说是羊毛所制,老夫嫌其粗鄙,便将此人赶了出去……”杨彤脸色略有些尴尬的解释。

    满朝大臣皆都哑然,有的低头不语,有的轻叹摇头,但还有更多的人面无太多表情变化,一起看着坐在九阶龙椅之上的皇帝。

    秦始皇摆摆手说:“郎中令所言不差,这毛衣和围巾都是用极细的羊毛制成,样式也的确怪异,见之不喜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大秦世居西北苦寒之地,物产不丰,而且粗劣,因此民间穿戴之物也都不如中原之地的衣物华美,《书经》曰:冕服采装曰华,大国曰夏。但我大秦,起之于戎,为周王镇守西垂之地,一直都被中原诸国视作蛮夷,世受晋国欺压,直到穆公之时,灭西戎十二国,辟地千里方才有了对抗中原诸国的威势和武力,但即便如此,我大秦仍旧被中原诸国鄙视之,被称作胡夷之邦,不断以合纵连横之策遏制我大秦的崛起,并且试图将我大秦逐出华夏,这才有我大秦数辈先王励精图治革旧图新不断积累,直到朕的手中,借数辈先王余威一举荡平六国,成就华夏主宰,方才有今日之大秦。章服之美,无益国本,朕今日穿戴这羊毛制成的粗鄙毛衣围巾,就是想告诉诸位,我大秦起于苦寒之地,诸位皆都是我大秦子民的榜样,切不可忘记了我等祖先也是穿戴粗鄙之物才有今日威服华夏之局面,尚简而勤政,才能辟万世辉煌!”

    秦始皇虽然脸色平淡,但一番话却宛若惊雷在朝议大殿之上滚滚而落,殿内无数大臣额头虚汗滚滚,穿着精美的华服和裘皮一个个后背被冷汗浸透。

    “陛下,老臣忘本,还请治罪!”郎中令杨桐更是噗通一声跪倒拜伏在地。

    “郎中令非是忘本,而是迂腐,凡是衣食住行之物,皆是国本,仅凭华美与否便不受,那我大秦与奢侈尚乐的楚国有何区别?朕不是有眼不识美玉的楚厉王,亦不是不知滥竽充数之人的齐宣王!”

    秦始皇面色威严的扫过大殿之上所有大臣,最后把眼神落在匍匐在地的杨桐身上,“郎中令如今年迈,该还家养老了,江府令,传朕谕令……”

    “臣在!”站在旁边的江珩赶紧答应。

    “罢杨桐郎中令之职,赐万金,即日还家颐养天年!”

    “是!”江珩声音略有些颤抖。

    满朝文武大臣也具都双腿战战脸色苍白。

    杨桐趴在地上面若死灰,许久之后才哽咽着大声说:“多谢陛下宽宥!”

    一件本来丝毫不起眼的毛衣,罢去了一位九卿,并且还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

    这在大秦朝堂之上从未曾有过。

    即便是一直熟悉皇帝的左相李斯,此时也脸色凝重的低头不语,整个大秦天下,始皇帝一言而决无人敢有半分置喙,除非他想和你商量,不然一旦贸然开口,下场绝对和杨桐一样。

    因为就在方才,杨桐绝然没有想到自己一番并不在意的话断送了自己的官位和前途。

    而这件事,也是对满朝大臣当头一击棒喝。

    如今之大秦,一统天下四海归一之后,许多大臣便开始娱乐享受,许多本该及时奏报和处置的事情往往久拖不决,特别是涉及到民生之事,下面一些郡县的官员也开始阳奉阴违,那火炕之法早在一个多月之前便通传北地诸郡,但前几日还有监御史奏报传来,代郡因为严寒已经冻死了数百人,而那火炕当地民众根本就不知道,也就是说火炕的图纸发下去之后,当地郡县的官吏根本就没有派发下去,安排工匠指导修建更是一个屁,天寒地冻都躺在自己修好的火炕之上享受娱乐,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看不见,但估计再过几天,那些地方的官员会被砍掉数十颗脑袋,因为皇帝的命令已经由廷尉府安排下去,等兵卒到达之日,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

    杀人,是最好的震慑。

    而这也不怪秦始皇愤怒,主要是因为火炕这个东西结构太简单了,按照陈旭的提供的图纸和说明,几乎不需要花一文钱,农户只需要知道建造方法,一家人自己动手最多七八天也就修好了。

    而不仅仅只是火炕,就算是曲辕犁、耧耙这些改良的农具,一样在推广之中进展缓慢。

    为何,我大秦有如此严苛的法令,有如此周密的监察,但这些官吏却还要忽视朝廷的命令?

    秦始皇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满朝文武大臣,突然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就算是征服岭南和百越的事情,诸多大将推演近两个月,但得到的结果依然让他无法满意,除开屠睢之外,几乎所有的将军都有拖延推脱之意。

    而屠睢,却不是最好的上将人选,他太鲁莽了。

    如今王翦病危,王贲隐退,秦始皇突然感觉到手头竟然无可用之将来替他完成扫平岭南和匈奴的计划,六国灭,大秦的文武大臣似乎都没有了往日的激情,而六国余孽却一直在蠢蠢欲动,在民间暗中推波助澜。

    秦始皇瞬间略微有些头晕目眩,感觉到心脏一阵阵的剧烈跳动,似乎耳中也听到有血液哗哗奔流的声音。

    “陛下,您要不要回宫休息?”站在旁边的江珩看出来皇帝脸色非常不好,赶紧走过去低声询问。

    “朕身体无恙,继续议政!”秦始皇摆摆手。

    两个时辰后,午朝罢,但很快一个消息传出皇宫,陛下身体有恙,召太医署太医入宫,顿时整个咸阳陷入了慌乱之中,而接下来连续数日皇帝都不曾上朝,顿时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传播,而且皇帝病重的消息和各种猜测也随着南来北往的商队往四周的郡县传播出去。



    中原腹地,昔日的魏都大梁。

    城内一处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的院落,但内里却有一栋豪舍,豪舍一间奢华的房间内温暖如春,烧的热烘烘的大炕上,坐着四个男子正在饮酒,具都衣衫不整,身边各自还依偎着一个衣衫单薄的美貌娇娘,大声的饮酒谈笑之中互相还在身上摸来摸去,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淫靡之气。

    炕首,还坐着一个身穿华美长裙的美貌女子,虽然是严冬,但也裸露着手臂和玉腿,脸颊绯红。

    如若陈旭在的话,他一定认得出来,这个美貌的女子正是水轻柔的好闺蜜公孙北雁。

    “哈哈,赵政看来支撑不了多久了!”

    公孙北雁畅快的大笑着把铜爵之中嫣红如血的清河佳酿倾入口中,嫣红的酒水顺着嘴角和雪白的脖颈顺流而下,淋湿的衣襟之中,隐隐可见饱满的雪丘浮现,充满了极度的诱惑。

    “咕咚~”四个男子的眼神几乎同时落在她饱满圆润的胸脯上,然后不约而同的咽下一口口水之后一个个赶紧端起酒杯假装饮酒,但眼神却仍旧偷偷的不断窥视那一抹雪白的丘壑。

    但公孙北雁仿似没有看见一样,端起酒杯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墙角。

    那里还单独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灰白色的布衣,戴着竹冠扎着布帻,相貌颇为英俊,但脸色却异常落寞。

    “陈平,我数次邀你来参加饮宴,你却总是推脱,我知你也是一心想推翻秦国统治复我大魏,因此也对你颇为器重,这次有机会弄到这几瓶传说中的清河佳酿,便热情邀请你前来品尝,为何却总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非这酒不合你胃口,又莫非我公孙北雁魏王妃的身份让你不屑?”公孙北雁脸上略有不满的说。

    “不错,陈平兄,我们都知你素有大志,聪慧过人,如今魏王妃热情相邀,只等赵政身死,我等便可辅助公子咎登基称王,重建我大魏昔日之辉煌,到时候百官职位皆由我等自选,至少一个九卿是当仁不让的,你何必如此郁郁不乐!”饮酒的一个男子大声说。

    “周市兄说的不错!”旁边一个男子也附和点头。

    “魏王妃不必劝他,常言人各有志,陈平兄不愿意与我等共谋大事,他日自然后悔!”另一个男子喝着酒说。

    此年轻人,就是当日在宛城莲园与陈旭初识,半月后又和英布在清河镇遇到陈旭的陈平。

    本来当初陈平感觉和公孙北雁等人在复国理念上有很大的差异,于是不愿意与之为伍,一番心思周游大秦寻找志同道合者,结果路上遇到英布,一见如故,然后结伴去伏牛山中寻找世传的仙家弟子,希望从仙家弟子口中得到一个反秦复魏的方法,但结果在清河镇遇到陈旭,然后一顿饭吃下来,陈平和英布如同被当头轮了一棍,彻底的懵逼了。

    那陈旭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里典,更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但却几句话就道出了英布反秦的真实意图,更是连他小时候的底裤都差点儿扒了出来,露出了最让陈平无法接受的险恶目的。

    英布反秦复楚,目的只不过是想自己称王罢了。

    反秦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一个忽悠楚人的借口而已。

    陈平自然也不屑于与这种人做朋友,行到雉县两人便分道扬镳,英布如丧考妣往南去了荆楚,陈平直接顺着伏牛山中的小道过鲁阳回到大梁的家中,然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直到今日接到公孙北雁又一次的邀请,他拗不过好友周市的再三劝说,只好再次来一起饮酒。

    但来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始皇帝赵政病重,已经数日不曾上朝。

    虽然这个消息还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但数日不上朝的事情自从赵政亲政之后几乎从来就不曾发生过,赵政和以往数代秦王一样励精图治,只要不是固定的旬假或者巡游等特殊原因,一般都会每天上朝处理政务,非常的勤勉,由此可以看出,这次赵政病的的确很重,而且在病重当天,他还剥去了三朝元老杨桐郎中令的职务,如今郎中令还一直空缺着,导致下属的大夫、郎中、谒者、仆射等署衙完全一团糟,所有的官吏都惶惶不安。

    皇帝病重对大秦的官员来说是晴空霹雳。

    但对于六国王孙贵族和那些本就心思不轨的人来说,却无异于黑暗中的一团烛光,一下点燃了心中的希望,让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和光明。

    如今天下人所惧者,唯独始皇帝赵政。

    只要秦始皇活一天,大秦便会安稳一天,这是一种威慑,一种覆灭六国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龙威和霸气,在这股威慑之下,即便是六国王孙贵族暗中闹的沸沸扬扬,但也只是如同泥塘里面的小泥鳅,翻不起来大浪,陈平知道,公孙北雁也知道。

    因此今日突然听到这个史无前例的好消息,于是她便迫不及待的再次邀请一些还在大梁的大魏精英和反秦斗士来一起饮酒聚会,同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陈平本来就不情愿和公孙北雁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掺和在一起,这种女人复魏的目的只不过贪恋王妃的地位和荣华富贵,而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也都是一丘之貉,将来即便是大秦倒了,依靠这些人也绝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更何况其中有许多英布的同类,野心勃勃有称王称霸之心。

    听着公孙北雁不高兴的话语,听着其他人的冷嘲热讽,陈平想起了当日陈旭所说的话。

    你们所求之复国,皆都为他人做了嫁衣也!

    你们复了楚魏又如何,天下英雄都只会想做第二个秦始皇。

    大战一起命如草芥,家破人亡荒野积骨。

    ……

    陈平越想心中越是凄凉,只感觉端在手中一爵清河佳酿如血水一般滚滚扑面而来,忍不住手一抖,哐当一声,铜爵跌落在案桌上扑溅开来。

    “陈平,这清河佳酿万金难求,魏王妃好意请你饮酒,你却如此,你意何为?”炕上一个男子豁然站起来怒喝。

    陈平默然半晌站起来,一拱手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平再无复魏之心,告辞!”

    陈平说完之后推门而出,门口守护着一个中年人呛的一声抽出来半截大剑,一双看似平凡无奇的眼睛充满了杀机。

    “聂叔,让他走!”足足十多秒之后,房间里传出来公孙北雁冰冷的声音。

    “呛~”中年剑士大剑重新入鞘退到门边如同一具雕塑矗立。

    陈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冠,迎着漫天扑扑啦啦的雪粒大步而去,很快消失在慢慢风雪之中。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小河村也是雪花飞扬,漫山遍野笼罩在茫茫大雪之中,天寒地冻,一栋土砖房内同样温暖如春。

    大炕烧的暖烘烘的,陈姜氏、牛田氏和水轻柔三个女人正坐在炕头织毛衣,动作都已经非常熟练。

    杏儿、虞姬和小春三个娃子在炕上吃零食唱歌跳舞做游戏。

    房屋中间摆着一张麻将桌。

    一副雪白的陶瓷麻将被四双手搓的稀里哗啦。

    “五筒!”陈旭嘴里叼着一颗棒棒糖打出一张五筒。

    牛大石手里也捏着一根棒棒糖围着麻将桌走来走去的看各家的牌。

    “碰!”对面的王五赶紧碰牌,然后打出一张九条。

    “哇哈哈,杠~,一人一钱赶紧拿来!”王三兴奋的咧嘴大笑,喉咙里的小舌头摆的都能看见。

    “嘚瑟~”陈旭王五王七都一起撇嘴,然后各自从自己面前拿了一枚铜钱丢给王三。

    “三万~”王三摸牌之后打出一张。

    “碰!”王五又准备碰牌。

    “慢着!”陈旭慢条斯理的把面前的牌推倒说:“嘿嘿,不好意思,萬字清一色,满贯,杠上放炮加五钱!一共十钱,快拿钱来。”陈旭把手伸到王三面前。

    “唉~”所有人都摇头把牌往中间推,王五还嚷嚷自己的碰碰胡马上就要成功了。

    王三苦着脸数了一下面前的铜钱,讪笑着说:“只有八钱了,先欠账!”

    “怎么能欠账,赶快去挣钱!”早就等得迫不及待的虞无涯一屁股把王三挤开,同时把手里一个钱袋子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你上午不是输光了么?哪儿又来的这么多钱?”陈旭好奇的问。

    “哈哈,我找大嫂借的,三百钱,足够我打到晚上!别楞了,赶紧洗牌!”虞无涯得意的开始洗牌。

    陈旭哭笑不得的看着陈姜氏说:“娘,你再这样我们就玩不下去了!”

    陈姜氏坐在炕头一边打着毛线一边说:“无涯麻将打的不好,你们也不能老是欺负他呀,一天我就看他一个人去给火炕加柴,都七八趟了!”

    “七八趟算甚子,这是最轻松的,王四都连续喂了三天的马了,王三,赶紧去清理马粪,这可是最赚钱的,一筐二十钱,弄完晚上就又有钱挑灯夜战了!”陈旭对王三说。

    “等着啊,某去清理完马粪,晚上找你们翻本,谁都不能跑!”王三说完依依不舍的出门去马厩。

    王四正顶风冒雪抱着一堆草料在喂马,看见王三过来,立刻询问房间里的战况,得知王三输光了是来清理马粪的,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指着马厩里面臭烘烘的一堆一堆的粪便说:“幸亏我输的比你快,不然我今日便要清理马粪了,甚幸甚幸!”

    “知道个屁,清理马粪最赚钱,某弄完了可以得两百钱,你喂一天马才几个钱,赶紧让开,别阻挡哥哥挣钱!”王三把身上的干净衣服脱下来,穿上挂在马厩上的一套脏兮兮的衣服帽子手套长靴等除粪专用套装,拿起粪叉子和粪筐推门走进马厩之中,开始吭哧吭哧的铲起马粪来。



    自从入冬之后,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清闲。

    而只打麻将做出来之后,这种新奇而好玩儿的博戏立刻把所有人的兴趣都激发出来,虞无涯开始本来不屑一顾,但弄懂规则之后,看陈旭和王五等人搓麻将玩的欢天喜地,然后象棋也不研究了,整天跟着一起打麻将,不过这货虽然象棋走的好,但打麻将却脑袋有些短路,几乎就没赢过,一直输一直输,但却乐此不疲。

    打麻将不带水就没意思了,但除开陈旭自己外都没钱,虞无涯不说了,没钱,王五和王七等四个护卫也没带多少钱,打了几天就被陈旭赢完了,然后陈旭就让没钱的干活儿挣钱,给土炕添加柴火、喂马、除粪、打扫卫生、收拾碗筷等,按照任务难度发工资,工资掌握在水轻柔手上,这既是一种娱乐,同时也是一种惩罚,天寒地冻的这些事都得有人干不是,反正闲着也闲的蛋疼。

    不过这种挣钱的活动获得了所有人的踊跃参与,因此活儿也干了,麻将也打了,一屋子人其乐融融每天过的兴趣盎然,即便是水轻柔和陈姜氏偶尔也会参与打几圈娱乐一下。

    “大石来替我打几牌!”陈旭吃完棒棒糖,感觉有些憋尿想去上厕所。

    “诶,好好!”早已等的抓耳挠腮的牛大石立刻高兴的坐下来。

    撒完尿从茅厕出来,看着漫天翻卷的大雪和白茫茫的山野,陈旭站在雪中仰天站了许久。

    自己被撞死转眼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不知道后世的老爹老妈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儿子?又是否知道自己的儿子灵魂未死,穿越时空到了大秦?

    这寒冬过后就是春天。

    如果猜的不错,秦始皇会再一次开始他的巡游。

    而且即便是没有徐福的参与,秦始皇也照样知道了海外神山的事情,安排方士出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进程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一个机会,自己是不是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去见他?

    清河镇虽好,但就像江北亭所说,太小了,如果要想改变大秦的命运,必须去咸阳,去见到号称千古一帝的秦始皇。

    而此去,陈旭觉得自己是有把握的。

    炼制钢铁的方法基本上已经成功,火药也已经初步研制出来,虽然因为杂质和制作的问题还只能达到普通烟花火药的燃烧程度,但只要继续研究下去,做出真正具有爆炸威力的黑火药是毫无问题的,只不过受限于硫磺和硝的产量,肯定数量不会太多。

    陈旭走进实验室,摊开笔墨纸砚开始慢慢画一幅自己所还能大致记得的世界地图,而在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用木头切削打磨的看起来浑圆无比的大木球,上面用红色的细线画满了经纬,不过陆地和海洋都还没有画上去。

    陈旭聚精会神的工作中,时间疏忽过去半个小时。

    “嘎吱~”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水轻柔捧着一杯热气腾腾茶水进来,轻轻的放在工作台上,“陈郎,喝点儿热茶歇息一会儿吧!”

    陈旭放下毛笔,转头揽住水轻柔柔软的腰肢笑着说:“我不累,一天到晚都在玩!我害怕继续天天这样下去,我的雄心壮志都要被消磨完了!”

    水轻柔搂着陈旭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整个身体头靠在他怀里,看着纸上标注着亚洲欧洲美洲的地图好奇的说:“陈郎这画的是些什么?看起来像一幅地图一样!”

    “这就是一副地图,而且就是我们生活的整个世界!”陈旭用手指着一个标注着亚洲的地方最东边的地方说:“你看,我们大秦如今就在这里,往东是大海,大海两千里之外有一个叫瀛洲的岛屿,往北是匈奴聚集之地,再往北叫西伯利亚,那里还有另外一些蛮族,不过一年中有半年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气候,地域广袤人烟稀少,再继续往北就到了地之北极,那里有一座冰洋,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冰甲覆盖,而且那个地方半年的白天半年的黑夜,有时候能看到美丽的极光,接天连地仿佛瑰丽无比的彩虹,从西伯利亚大陆往东,有一道海峡,最窄的地方不到百里,天气晴好的话驾船一天一夜就能过去,海峡对面就是美洲大陆,也叫东胜神州,其实山海经中也有记录,只不过因为山海经不知何人所著,记录的情形具都语焉不详,我无法与之一一对应起来。”

    “陈郎,山海经非是语焉不详,而是太过久远而已,自上古来,天地间曾经发生过许多大战和变故,因此我们便无法去看清其中的记录罢了,山海经西山经中写到了一个叫不周山的大山,大荒西经也有对不周山的记载,而列公也曾经在手迹汤问之中写到了不周山,陈郎稍等,我去把汤问和我誊抄的山海经取来您一看便知!”

    水轻柔站起来离开实验室,过了几分钟返回,手里多了一卷发黄发黑的老旧竹卷和好几本书册。

    “陈郎,这是师尊留给我们的列公亲笔手迹!”

    水轻柔小心翼翼的将竹简放在桌子上解开上面的麻绳轻轻拉开,露出开头汤问两个红色的大篆,全部展开之后指着其中一段曲里拐弯的篆字说:“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其后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字陈旭虽然不认识,但这段话却是听懂了。

    这就是上古传说中共工撞到不周山的故事。

    “列公和师尊都曾经无数次的研究山海经,试图寻找到三皇五帝时期那些传说中的神话来源,根据对比,列公认为我们现在生活的天地,已经和山海经这些记录上古地形地貌的古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其中共工氏撞到不周山就是一次最大的破坏和改变,师尊曾言,不周山是人界通往天界的唯一一条道路,在昆仑之西。”

    水轻柔翻开一本写着大荒西经的书册,指着其中一段说:“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因此师尊猜测这座山之所以叫不周山,是因为这座山本来就有些残缺,已经开始分裂而不完整,结果被共工氏一撞之下就彻底坍塌,也就是说不周山在更早之前应该是一座完好的大山,从人界直通天界,只不过后来慢慢损毁,直到共工氏和颛顼争帝位才一怒之下撞到了这座山,然后彻底断绝了天界和人界的道路,后人就再也找不到去天界的路了……”

    陈旭:……

    共工怒触不周山的神话故事在后世几乎家喻户晓。

    而历史上也有不少人研究山海经,列子算是其中一个比较厉害的。

    而不周山应该在更早还没有文字记录以前便存在了,根据上古神话的传说,不周山应该起源于盘古大神。

    盘古氏开天辟地之后力气耗尽而死,身体化作平原,骨骼化作山川,血液化作河流,毛发化作草原和森林,但不周山是什么化的,陈旭沉思许久之后偷偷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裤裆!

    “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巨大的变故下导致洪水席卷九州,于是我们如今之九州地理和山海经中记录的地理无法一一与之对应也在情理之中,据说九州大部分都已经被滔天的洪水淹没,这个不光是列公和师尊如是推测,阴阳学派的宗师邹衍也曾经提出过同样的猜测,而且听师尊说,两人曾经为此事还仔细深入的探讨交流过!”水轻柔一边翻看着自己抄写的山海经一边轻声说。

    根据后世对于地球的了解来说,山海经这种记录完全不可信,因为地球特么是个圆球,根本就不是古代人猜想的天圆地方的样子。

    但人类科学的不断发展,实际上地球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连科学家自己都还在争执不休,因为量子理论的出现,或许会让地球人类接触到高维度的宇宙,地球在高维度的视角下到底是不是圆的还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因为在四维空间,形状都是不固定的,无时无刻都处在运动变化之中,形状概念在不同的维度看到的都不一样,比如三维空间见到的圆球,投影在二维空间它就是扁平的圆形,投影在一维空间它就是一条线,投影在零维度它只是一个点而已。

    因此山海经这种被历史慢慢抛弃的东西在宇宙科学发展之后,又慢慢有人把他拿出来研究,山海经到底描述的是后世所见的地球上的地理,还是神话故事中那些神仙妖魔眼中的地理?

    漂浮在宇宙中的圆形地球,在高纬度观察下,鬼知道它是个什么形状。

    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山海经中记录的那些动物就没一个是正常点儿的,不是鸟头人身就是九头蛇身,就连共工、刑天、相柳、蚩尤、雨师、风伯这些上古妖神就没一个与正常人类相似的,长角的长翅膀的长尾巴,还有眼睛嘴巴长在肚皮上的,甚至连华夏始祖炎帝都长着两只角。

    根据后世的地球演变和生物进化理论来说,这完全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地球上可以挖掘出几千万年前的恐龙化石,几亿年前的三叶虫化石,但唯独从来没有挖到过这些妖魔鬼怪的化石。

    但古代人却都又言之凿凿的记录下来,而且还不光是中国有,外国也有,著名的狮身人面像斯芬克斯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为毛是狮子的身体而又是人类的头颅?

    因此山海经这种看似荒唐的记录,又不能完全根据后世所谓的科学理论来解释,完全解释不通。

    如果以后要忽悠秦始皇的话,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到埃及去,让他看看自己形容的金字塔,并且把狮身人面像也从沙漠里挖出来给他看,告诉他自从不周山倒塌之后,人类便已经再也没有长生不老的机会了,天地灵气溃散,神仙都已经渴死在沙漠里面了。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至少要安排大军一路顺着河西走廊杀到中亚,从阿拉伯过地中海到达埃及。

    不过眼下希腊和大秦帝国中间还隔着一个强大的帝国,叫做安息帝国,控制着伊朗到到阿富汗之间的广大区域,如果要去的话首先的搞定这个安息帝国,但即便是过去之后也并不好搞,因为地中海沿海应该还在马其顿帝国的统治下,而罗马帝国也正在向希腊渗透,双方在小亚细亚爆发了持续十年之久的马其顿战争,时间刚好就是秦朝征服百越和驱逐匈奴的时间,这个时候大军过去,恐怕就会在中亚地区爆发一场地球四大帝国之间最残酷的战争。

    大秦劳师远征,而且地形不熟,天时地利人和皆无,结局非常不好预料。

    因为此时无论是安息帝国还是罗马帝国,都是超一流的强大帝国,实力并不比秦国差,甚至从武器装备来说,罗马帝国还要更加强大一些,他们的数学几何还有金属冶炼都比大秦要强。

    但如果去的晚了更加难搞,因为现在的匈奴已经开始有了政权的雏形,就在秦始皇死后的第二年,匈奴在冒顿单于的统治下干掉了东胡与月氏,统治整个中亚地区,形成了后世所称的匈奴汉国,然后一直就不断的袭扰中原,并且差点儿把大汉的开国皇帝刘邦都困死在白登城。

    所以中国要去除匈奴这个隐患,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可惜秦始皇在征服百越上花的时间太久,导致最后没有成功彻底干掉匈奴,加上之后十多年的楚汉大战,等内乱平息大汉建立之后,匈奴也趁着这个时机做大,成为了尾大不掉的一个顽敌。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对付匈奴,越早越好,这样大秦帝国在陆地上向西亚扩张遇到的劲敌就越少。

    陈旭若有所思的用毛笔在地中海最狭窄的地方,靠近非洲的海岸边画上了几个小小的三角形。

    “陈郎,您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水轻柔疑惑不解。

    “这里有一个叫埃及的帝国,他们的祖先是一个狮身人脸的神,他们的国王称之为法老,这些法老有个很奇怪的爱好,就是喜欢把自己的陵墓设计成四面的尖锥体,因此又称之为金字塔……”陈旭抱着水轻柔把金字塔解释了一番。

    “陈郎,这些都是你在那九州轶志中看到的吗?太奇怪了,人面狮身的神人,陵墓却又是尖锥体!”水轻柔惊奇不已的问。

    “是啊,我也很惊奇,如果能够去看看就好了!可惜太遥远了,路上也是各种艰难险阻,要翻越雪山高原,还要趟过大河和流沙荒漠。”陈旭笑着说。

    “只要陈郎想去,我会陪着你一起去,什么艰难困苦轻柔都可以忍受!”水轻柔感受着某人一只手偷偷摸摸的探进衣服里面轻轻揉摸,顿时脸颊绯红,眼眸中有春水开始流淌荡漾。

    陈旭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的门,隐隐还能听到传来的噼里啪啦打麻将的声音。

    “噗嗤~”水轻柔忍俊不禁的捂着嘴巴轻笑。

    一丝旖旎消散,陈旭也收拾心情拿起羽毛笔沾上墨汁,对比着画在纸上的地图,小心翼翼的开始往大木球上画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地球仪,同时也把自己记得的历史故事讲给水轻柔听。

    水轻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要把地图画在木球上面干什么,但却静静的陪伴在身边,帮助研墨端茶,看着这个叫地球仪的大木球一天一天开始变的不一样,山川、河流、草原、荒漠、雪山、大海……



    ……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一月。

    河水解冻,万物复苏,草色新绿,杨柳萌芽。

    忽如一夜之间,山川大地便已经是满眼春色,山岭田野之中,杏花梨花已经竞相开放,在略带料峭的春风之中吐瑞争艳。

    在炕上猫了一冬的人们也脱去了厚厚的冬装,开始春耕播种,而度过一冬的冬麦已经一尺多高,一行行整齐的在春风之中随风起伏,绿意盎然。

    小清河两岸麦苗青葱翠绿,田地之间还有无数乡民正在驱赶着牛马春播粟菽。

    “里典大人,看来今年定然是一个丰收之年!”

    “是啊是啊,里典的这个屯肥深耕耧播的精种之法实在是太奏效了,老朽活了一辈子,从来就没有长势这么好的麦苗!”

    “如果风调雨顺,这亩产五石小麦是丝毫没有问题!”

    站在清河镇的二十亩试验田边,看着条播整齐枝叶健壮的麦苗,刘坡、牛全、三老等一大群人围在陈旭身边,一个个都脸色欣喜的大声赞叹。

    “希望吧!”陈旭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清河镇在他的强势领导下,十一个村子都配置了大量的农具和犁耙耧车,因此去年的冬播效果很高,几乎有一大半的农田都采用了积肥深耕的种植方式,因此麦苗长势喜人,但从前几日去县城拜见江北亭的时候,得到的情形却并不容乐观,整个雉县可能按照这种种植方法的占三分之一都不到,就连雉县城外附近的大量农田,还是采用的原始刀耕火种的方式,麦苗长的稀稀拉拉,看起来还没野草茂盛。

    “刘全,你们几个最近要去各个村子督促春播,不要偷懒!”

    “里典放心,我们每隔两日必定下去巡查一番,各村都在严格执行,绝不敢有人偷懒!”三个亭长都赶紧拱手。

    “刘二娃,你要加快独轮车的制做,不需要精致好看,只需要结实就行!”

    “里典放心,我们已经备足了木头,眼下每天可以制作五辆独轮车!”过了一冬,仿佛又老了一大截的木匠刘二娃赶紧说。

    “麻杆要加紧打造独轮车的车轴,还有铁锄铁锹,牛三要加快编制竹筐和藤筐!”

    “大人放心,我们每天都在加工,绝对不会耽误修建河提的事情!”铁剑麻杆和篾匠牛三都一起行礼说。

    “很好,本来修建河提的事情去年入冬之前就要动工的,不过要修建火炕就拖了下来,但为了保证小清河两岸的近两万亩农田能够获得丰收,这河提必须的在雨季来临之前修好。”

    “里典放心,这件事我们早已在镇上挨家挨户的通知过,所有人都非常踊跃和欣喜,只等大人一声令下,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偷懒!”游缴刘坡脸色严肃的抱拳大声说。

    “那就通知下去,三天之后正式开始吧,按户登记,各家各户必须至少出一个健壮的劳力,男丁一日我补贴五钱,健妇补贴三钱,同时通传下去,下面的乡村如果有人自愿来参加修建河提,补贴一样,而且每日还多补贴一斤粗粮!”

    “里典不可,补粮可以,但还发钱就太过了!”一大群人都赶紧说。

    “此事我自有主张,去年酒坊的醋酒糖,陶器坊的瓷器,还有镇上的织娘帮忙纺织羊毛制作的毛衣围巾,在宛城售卖了不少,这些钱我留着也没用,发下去大家也能补贴家用,修完之后家家户户都能弄百十来钱,也算是我临走之前为大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也当是表达我对清河镇的父老乡亲感激和帮助之情。”陈旭摆摆手说。

    “大……大人……您……您刚才说什么?”一大群人愣了半天之后,游缴刘坡结结巴巴的问。

    “前几日我去县城,县令大人已经正式通知我,三月我就会去宛城郡守府任府吏,因此这修建河堤也可能是我能够为清河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希望诸位通力合作,秉力而为,将我清河镇打造成为一个安稳富裕之地,这小清河两岸皆是膏腴之土,只要没有水患,以后定然年年丰收,而且又是临河,修建河堤和水道之后定然排涝和浇灌也便捷无比,大家空闲之余还能开辟更多粮田,把我们清河镇打造成为一个粮仓,以后每年都有吃不完的粮食,再也不用担心青黄不接的时候饿肚子了!”陈旭笑着说。

    清河镇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瞬间都呆滞了。

    “大人……您……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刘坡神情一下变得焦急无比。

    “是啊,里典大人,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走了……这清河镇就……就再也好不起来了!”刘二娃紧紧抓住陈旭的胳膊,老眼中有浊泪翻滚。

    “大人,您走了小学……小学怎么办?”牛全也是六神无主的大声说。

    看着一群人因为激动而有些情绪失控的样子,陈旭心里也颇为感慨,赶紧安慰说:“我不会马上走,还有月余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把镇上的事情安排好,以后大家就按照我的安排好好做,而且我已经和县令大人说好了,以后的夏粮秋粮税都按照我去年说的收取,绝对不会多收,镇上的里典也会由我推荐一个,到时候就会下发任命书,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干活儿的同时,也互相商量一下,看看哪个适合当里典,能够带领大家继续把清河镇建设的更加美好!”

    “大人……您可不可以不走,我们清河镇数千人就只服您一个,换谁都不能服众啊!”刘坡激动的说。

    “刘坡,里典大人前途无量,怎么能够一直呆在我们这穷乡僻壤当一辈子里典!”陈老头儿发话了,一群人也都慢慢醒悟过来,不过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陈旭。

    “里典,既然县令大人让您推荐,我们也就不选了,您看哪个合适当里典,以后我们都听他的!”三老中的另一个老头儿直接说。

    陈旭在身边看了一圈,最后把眼神落在和虞无涯一起站在人群后面的牛大石身上,微微犹豫了一下说:“大家觉得大石如何?”

    所有人都一起转头看着牛大石。

    牛大石如同触电一样浑身一抖,毛骨悚然的回头,看着所有人直勾勾的眼神结结巴巴的说:“大家……大家看我干甚?”

    “大石,我推荐你当我们清河镇的里典,你有没有意见?”陈旭笑着说。

    “甚子?”牛大石一个哆嗦,手里拿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大石,你以后就是我们清河镇的里典了,我们所有人都听你的安排!”刘坡对着牛大石拱手说。

    “大家觉得大石如何?如果不满意我再推选一个!”陈旭大声说。

    “勿用再选了,就大石吧,他与里典自小一起长大,而且镇上的所有事情都了若指掌,由他当里典我们最放心!”陈老头儿发话,所有人都一起点头。

    “那就好,此事就如此定下来,我走之后牛大石就是你们的里典,还请大家好好协助!”陈旭松了一口气。

    对于让牛大石当里典,陈旭也是思考犹豫了好几天。

    牛大石踏实肯干,吃得苦,典型的农家孩子,但却有些脑癌,安排他做事一般都没问题,但让他动脑筋就有些过分了。

    但清河镇如今的状况已经不需要动脑筋了,各个工坊都已经基本上筹建好了,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清河镇的一切都会有条不紊的慢慢展开,而眼下只要陈旭组织乡民把小清河两岸的河堤修好,解决了水患问题,清河镇便一劳永逸的成为了一个绝对安宁富足的小镇。

    因此里典也不需要多聪明,主要是能够把陈旭所有的工作能够延续下去,由此看来,牛大石反而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对于陈旭所说的一切,牛大石绝对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而牛大石与陈旭的关系镇上的人也都认同。

    “旭哥儿,里典我……我恐怕当不好,要不你还是带我去宛城吧,或者我回小河村也好!”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后,牛大石万分紧张的说。

    “宛城恐怕我呆不了多久,因此你跟着去没有什么意义,我让你当里典是因为我需要一条退路,让我以后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还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陈旭看着小清河两岸匆匆翠绿的麦田,悠悠的吐了一口气说。

    “旭哥儿,你说的甚子意思?我怎么……怎么听不懂?”牛大石眼巴巴的看着陈旭忐忑的说。

    “以后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懂了,其实这里典很好当,你看我当了半年不都好好的吗,还有游缴、三老和三个亭长以及牛全他们都会帮助你,以后唯一要做好的就是督促几个亭长按时下去检查各村,处理好税粮和徭役,这些你都见我做过,很简单……”

    陈旭仔细把自己当里典的一些心得都仔细说给牛大石听,并且反复叮嘱了税粮和徭役的事情,因为其实在这个时代当官,这两件事做好就万事大吉,大秦的层层命令基本上都是围绕这两件事在展开,其他的都可以不用考虑,爱做不做,做的好没奖励,做的不好也没人管,象陈旭这种使劲儿在辖区折腾的官吏,整个大秦除开秦始皇之外找不出来第三个。



    三天后,清河镇修建河提的工程正式开始。

    镇上三百多户本应该出动三百多人,但没想到竟然来了六百多人,所有青壮年男子几乎都全部出动了,六十多辆崭新的独轮车,两百多副藤筐竹筐扁担,一百多把锄头铁锹,所有人都情绪激动的排开在小清河两岸早已用草木灰画好的区域内。

    而同时,还陆陆续续有从十里八村赶过来的乡民,都扛着锄头带着工具,就连小河村都在村正马大伯的带领下来了十多个。

    小清河并不宽,最宽处只有不过二十丈,眼下正是冬春之际,河水低浅,因此最窄的地方只不过一丈左右,使劲儿就能一步跨过去,但因为这条河是好几条峡谷溪流汇聚而成,因此一旦到了夏天暴雨,山洪说来就来,几乎瞬间小清河水便会暴涨数尺,而且因为没有河堤阻拦,河水很容易就把两岸的农田淹没,时间短还好,时间长的话庄稼就彻底完蛋了,特别是四五月间各种庄稼正在开花结实的关键时期,河水泡两三天,基本一年收成全部都会泡汤。

    因此这小清河涨水几乎就是清河镇自古以来的一个巨大隐患,比野狼谷的狼和老虎、比以前那一窝山匪让乡民更加无奈。

    修建河提这件事,清河镇的上有见识的人几乎年年在说,但最终都没有成功,因为以前的里典是个老古董,任凭刘坡等人反复劝说一直就不修。

    不过今天,这件注定要载入清河镇史册的史无前例的巨大工程就要开始了,所有的乡民心情都是激动万分,除开参加修建河堤的数百青壮之外,镇上所有男女老少也全部都聚集在河滩上,一千多双眼睛全部都落在站在河边一个小土坡上面的年轻少年身上。

    “都准备好了吧?”陈旭转头问刘坡。

    “里典放心,分段分区全部分派到每一个小组,工具推车也全部都分配完毕,烧水送水的妇女孩童也安排妥当,卫生院的救护也已经全部做好准备!”刘坡脸色由于激动而涨红的有些发黑。

    “那就好!”陈旭伸手从牛大石手中接过来一个用木头制作的喇叭筒举到嘴边。

    “清河镇的诸位父老乡亲,小清河河堤修建工程现在开始!”

    “哦~嚯嚯嚯嚯~”

    陈旭的声音还在河滩上聊聊回荡,整个小清河两岸上千人几乎都同时发出一种极其原始而兴奋的欢呼和呐喊,参加修建河堤的数百乡民村民全部都赤着脚进入河滩,锄头铁锹都几乎同时扬起落下,而没有分派到工具的就直接用木棍和手翻撬石头,然后抱到独轮车上推到早已规划好的河堤位置,交给那里已经早已等候专门负责砌河提的人。

    而不光是登记过的乡民村民,就连本来站在河边上看热闹的老幼妇孺中的许多人也都争先恐后的下到河滩上开始帮忙捡石头挑土

    安静了一整个冬天的清河镇,瞬间就突然变得热火朝天,各种欢声笑语和呼喝之声回荡在数里长的河滩上,场面火热的一塌糊涂。

    “恩公,无涯从未听闻有民服劳役如此踊跃的情形!”虞无涯抱着铁剑站在陈旭身边,看着数里长的河滩上人头攒动的情形感慨的说。

    “无涯大哥说的是,我等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王三王五等四个护卫也一起点头,脸上尽是莫名的唏嘘神情。

    陈旭很满意眼前的一切。

    盛开的鲜花,嫩绿的麦苗,吐瑞的杨柳,还有嫩黄的野草以及这些衣衫褴褛热火朝天干活的贫苦农民,他们虽然贫苦,但却充满了希望,这河堤就是希望,萌发在春天里的希望。

    “聿~~”几匹马从镇东头雉县方向而来,然后一起勒停在河边,除开几个兵卒之外,骑在马上的江北亭和柳青山还有两个文士装扮的中年人一起看着眼前河滩上修建河提的乡民,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江兄,这些服役的民夫为何会这般兴奋和踊跃?”一个脸庞有些圆的中年文士惊讶的问。

    “的确如此,我见过许多服役的民夫,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但这里却为何如此轻松惬意,奇怪也哉!”另一个年纪和江北亭差不多,长相英俊带着玉冠的文士也面露惊异之色。

    江北亭深知陈旭是个怪胎,因此也没表现的太过惊讶,捋着胡须指着站在土坡上的陈旭说:“陈里典在那儿,你们心中的疑惑去问他便知。”

    “也好,我们就去问问江兄你口中称之为神童的小里典!”圆脸文士迫不及待的一夹马腹,几匹马嘚嘚往陈旭而去。

    “恩公,好像是县令来了!”听着看热闹的人群中有行礼欢呼声,虞无涯回头看了一下对陈旭说。

    陈旭赶紧回头,果然就看到江北亭和两个年级差不多的文士骑马正穿过河岸边的麦田而来,于是赶紧整理一下衣服,带着牛大石和刘坡上去迎接。

    “陈旭见过县令大人!”陈旭拱手行礼。

    “见过县令大人!”牛大石和刘坡也赶紧一起行礼。

    “贤侄免礼!”江北亭摆摆手和两个文士从马背上下来,满脸带笑的说:“我今日陪着两个好友出门踏青,刚好前几日听说你们清河镇准备修建河堤,于是便一路游玩过来顺便看看,没想到却看到这番热闹踊跃的场景,让我甚是欣慰!”

    “大人谬赞了!这修建河堤是利乡利民之举,乡民踊跃也在情理之中,眼前这小清河几乎年年都会泛滥成灾,两岸万亩良田被水浸泡之后减产甚至绝收,导致税粮征收困难,乡民食不果腹,如今趁春潮未起,我便打算把两岸的河堤修好,一旦建成之后,我清河镇将再也无虞水患了!因此乡民都很踊跃配合,才有大人眼前看到的热闹场景。”陈旭恭恭敬敬的行礼说。

    “嗯,修建河堤的确是利乡利民之重大举措,如果修建好,必然是一番巨大功劳也,我到时候会将贤侄的功绩禀告郡守大人,同时还要在河堤上勒石表彰纪念,贤侄之名足以让清河镇后人铭记传颂也!”江北亭非常满意的笑着说。

    “来,贤侄我为你引见一下,这位脸圆敦厚者乃是张苍,如今在咸阳担任御史之职,此次来南阳例行春季巡查,乃是我在咸阳的旧识好友!”江北亭指着圆脸的中年文士介绍说。

    “张苍?”陈旭略微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秦汉时期的名人太特么多了,他愣神了好几秒也没想起来,但为了不失礼还是赶紧拱手行礼说:“清河镇里典陈旭见过张御史!”

    “免礼免礼,我这个御史可管不到你这个里典的头上来!”张苍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看起来是个性情很随和的品种。

    “这位风流潇洒者乃是南阳学院副院主封子安,与张御史是同门师兄弟,乃是儒家大贤荀况门徒!”江北亭指着另一个长相潇洒的中年帅哥介绍。

    荀子的两个学生,陈旭惊异之时也赶紧再次施礼:“陈旭见过封院主!”

    “呵呵,来的路上听闻江县令说起过你的诸多轶事,没想到脱粒机、曲辕犁、横耙、耧车、暖榻等诸多新奇之物都是你研究制作出来的,莫非陈里典是墨家弟子?”封子安笑着还礼,但却笑的似乎有些假情假意。

    而陈旭却脸有些发黑,你大爷的,你是儒家的,问我是不是墨家的,儒墨两家是死对头啊,孔子就被墨子贬的跟一坨屎样,刚一见面你就这样到底是几个意思。

    但封子安却不过是个开馆授徒的副院主罢了,连官吏都不是,陈旭自然也懒得跟他太客气,于是笑着摇摇头说:“旭非是墨徒,天下精巧于机关者亦并非都是墨家门徒,就像儒家学徒都并非信奉儒家学问一样!”

    封子安、张苍和江北亭三人同时都愣了。

    “封院主,旭没有说错吧!”陈旭故意问。

    封子安英俊的脸颊轻轻的抽搐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很僵硬,“陈里典自然没有说错,儒家先贤孔子曾言有教无类,儒家门徒出几个离经叛道者也并不奇怪!”

    “哈哈,封院主这句话不知道被左相李斯大人听到了会如何?”陈旭很愉悦的大笑起来。

    “哼,他知道又如何,我封子安虽与他是同门师兄弟,但却不齿与之为伍!”封子安脸色难看的冷哼一声说。

    呦呵,牛逼!

    陈旭只能暗中对封子安伸个大拇指点赞,同时也对封子安略有些佩服,竟然敢大庭广众之下骂李斯,这份气节还是不错的。

    “封兄勿恼,今日就是出来踏青玩耍,切莫坏了心情!”江北亭赶紧劝说,同时还无可奈何的狠狠的瞪了陈旭一眼。

    张苍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旭一眼,然后抬头看着河岸上忙碌喧哗的民夫说:“陈里典年纪虽然年幼,但某却早已想来见一面,因为苍一直对算术颇喜钻研,去年七月间江县令托人给我带去一张九九乘法表,我见到之后特别欣喜,因此这次来南阳之后就迫不及待找到江县令,让他带我来清河镇,就是与你探讨一下算术问题!如若能够得到一些启发,也可以将民政之中时常要用到的算术难题汇编成为一本算术著作,使得我大秦匠工官吏能够方便的进行计算……”

    “九章算术?”听着张苍的话,陈旭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掠过,猛然想起了历史上一个叫张苍的人,就是最早汇编数学《九章算术》的人。

    “何为九章算术?”张苍疑惑的问。

    “啊,哈哈,旭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而已,张御史莫要见怪!”陈旭赶紧想把这个话题略过去。

    但张苍似乎却很感兴趣,拈着胡须思忖之后点点头说:“九章算术,此名大有寓意,九乃数之极也,周公制理而有九数,加上还有九九乘法表,嗯,我这本书取名九章算术的确恰如其分,比之先前所想的算数书要好得多!”

    我去,太不要脸了啊!

    陈旭忍不住腹诽,老子只不过惊呼一声你便拿去做了书名,不过……似乎……好像,后世的九章算术就是张苍汇编出来的,不过是在大秦垮塌之后到汉朝才弄出来,而且如果猜的不错,眼前这个脸圆圆的中年人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张苍。

    因为不会这么凑巧同时期的历史上出现两个都喜欢数学的同名同姓的人物,而且根据时间来判断,也大致符合张苍的岁数,因为历史上记录张苍活了一百多岁,从秦朝一直活到汉景帝时期,先后活了两个朝代,用岁月熬死了足足六七个皇帝,简直堪称用数学计算生命的典范代表,别人是活的浑浑噩噩,他是活的明明白白。

    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爱动脑筋的人活的久。

    陈旭有点儿担心自己,然后撇过头看了一眼虞无涯,他其实更加担心这个吃货,这是个不爱动脑筋的典型。

    “恩公看我干甚?”虞无涯如同后脑勺上长了一双眼睛,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陈旭,嘴里还叼着一颗棒棒糖。

    “没事,你继续吃糖!”陈旭无力的摆摆手。



    陪着江北亭三人在河滩上站着聊了一会儿之后,陈旭叮嘱刘坡和牛大石等人仔细来往巡视修建进度,同时提醒所有人注意安全,然后就陪着江北亭三人回小学食堂去喝茶。

    雉县在伏牛山南麓,如果按照秦岭来划分中国的南北的话,雉县就算是在中国的南方,因此虽然刚刚入春,天气乍暖还寒,但已经是桃李芬芳花草吐瑞,初春的景色已经非常怡人。

    小学院子里面两棵桃树和一株梨花已经零星盛开,桃红梨白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摆,满院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坐在食堂外面的凉棚下面,两个帮工沏来一壶茶,四个人一边赏花一边聊天。

    “贤侄,上次和你说的事恐怕要暂缓一段时间了!”喝着热腾腾的茶水,江北亭突然说。

    陈旭莫名其妙的放下杯子问:“县令大人说的是哪件事?”

    “就是三月去宛城郡守府衙担任府吏之事!”江北亭说。

    陈旭愣了半天疑惑的问:“江大人,非是旭想去宛城任职,而是心有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北亭点点头对张苍说:“张兄,眼下并无别人,我说出来无妨吧?”

    “江兄但言无妨,但陈里典知晓后切莫外传!”张苍点头说。

    陈旭非常奇怪,什么事情弄的如此神神秘秘。

    “贤侄,咸阳传来消息,皇帝陛下就在三月间要巡游东南诸郡,极大可能会来我们南阳,因此郡守大人将一切官吏升职和调配之事全部封存,因此本来打算三月间让你去郡守府当府吏的事情就需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只等陛下巡游之后再做安排!”

    “原来如此,多谢县令大人相告!”陈旭拱手。

    “贤侄似乎对此一点儿都不惊讶?”江北亭好奇的问。

    陈旭在心里撇撇嘴,秦始皇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巡游天下,从统一六国之后到死一共十年时间,其中就巡游了六次,而且最后一次还死在巡游的路上,不然也就不会有赵高扶持胡亥上台导致大秦崩溃了。

    “这是陛下第几次巡游?”陈旭问江北亭。

    “第二次,去年春天陛下顺直道巡游陇西祭拜先祖,今年这是第二次!”江北亭说。

    陈旭端着茶杯开始发呆,秦始皇第二次巡游似乎会去海边,同时还封禅泰山勒石纪念自己的不世功勋,不过那一次似乎一路上都不太平,强盗土匪沿途袭扰,实际上都是六国反抗势力想弄死他,加上大风大浪雷雨风暴,路上好几次都只能睡在大树下甚至山洞里面,情形异常的艰苦,而第二次也是他巡游最远的一次,历时大半年几乎踏遍了东南诸郡。

    陈旭仔细回忆,因为他记不清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巡游的时候遇到了张良带着一个大力士暗中埋伏在博浪沙要刺杀秦始皇。

    虽然历史上那次没有成功,但陈旭不敢保证这次不会出现不会成功。

    因为通过几次的事情显示,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即便是其中有轻微的波折,但依然顽强的像错误的DNA片段一样要强行扭合在一起,最后长成大致相同的一个东西。

    比如赵高,本来他因为虞无涯的刺杀被罢去中车府令之职,但上次却听说这个王八蛋又重新当上了九卿之一的太仆,照样的位高权重。

    比如陈旭虽然忽悠徐福没有向秦始皇献奏章称海外有三座神山,但还是有方士上奏了这件事,说明历史的发展并不以一个人弱小的力量而发生太大的改变。

    按这种猜测来说,张良刺杀秦始皇的事件可能还是无法成功,但特么谁说的清楚,万一历史的DNA突然就崩溃断裂了呢?

    所以这件事还是一定要重视,并且好好策划一下看看如何才能最完美的化解掉张良的这次刺杀危机。

    几个人边喝茶边聊,张苍虽然是御史,但的确是个数学迷,谈话聊天三句不离算术,陈旭也难得在这个原始的时代遇到一个精通数学的古代人,特别是对于古典人计算各种形状的面积、体积、角度、平方、开方、解方程等各种生活中遇到的数学问题。

    陈旭的数学自诩还将就,不说积分这些高难度的题吧,至少各种形状的体积面积公式都还记得,一些简单的几何应用公式也还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解一些简单的抛物线方程还是没太大问题,因此张苍所说的一些数学问题在陈旭看来都不是特别难,一旦张苍说出来一些例题,他几乎都能三下五除二的给出计算方法和答案,于是一番闲聊下来,张苍顿时把陈旭引为知己,也不喝茶也不赏风景,拉着陈旭越讨论越兴奋,很有一种废寝忘食的感觉。

    “师弟,你是来踏青的还是来研究算术的?”一开始就和陈旭闹得不算愉快的封子安没好气的打断两人的讨论。

    “不错不错,张兄,今日春意盎然花草吐瑞,切莫研究这些煞风景之事,我等还是去踏青赏花才是正理!”江北亭也被两个嘀嘀咕咕如同小蜜蜂一样研究数学的家伙弄的头晕脑胀,喝茶都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陈旭也是个大煞风景的人,对于张苍的数学知识简直让他欣喜若狂,要知道以后无论是研究枪支大炮还是蒸汽机都需要数学知识极其强大的人,而在大秦,他还没见过什么数学比较好的,镇上数学最好的牛全,以前也只是能够加减而已,乘除都算不好,更别说平方开方了,而眼前的张苍完全就是大秦数学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泉,一下让陈旭找到了方向,这种人必须得用上啊,要想从无到有培养一个精通复杂运算的数学人才,没有十多年根本就培养出来,即便是简单的乘除和解一元二元的方程,也需要七八年的时间,后世也是到初中之后才开始接触,而复杂的数学和几何问题更是到高中才学到。

    没有充足的数学人才,没有强大的计算能力,一切想快速推动科技发展的理想都是耍流氓。

    而大秦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让他耍流氓。

    陈旭为了弄清楚张苍的数学知识到底有多厉害,让厨工拿出来笔墨纸砚在桌上摆开,开始画各种平面和立体图形来互相讨论。

    两人这一谈论,时间疏忽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江北亭和封子安实在是忍不住了,两人强行把张苍拉走了,等两个人继续研究下去,估计漫山遍野的花儿都谢了。

    “陈里典,他日去了咸阳一定要去我府上找我,等我的九章算术编撰出来,还要请你勘校正误……”

    被江北亭和封子安以及几个兵卒簇拥而去的张苍骑在马上还忍不住回头大声嚷嚷。

    ……

    造纸坊自从牛小四死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工。

    但最近又重新开始了造纸。

    不过造的不是以前的普通麻浆纸,而是竹浆纸。

    缸里面的竹片用草木灰水泡了足足四个月,而且后面有了煤之后,陈旭还让制陶坊用烧瓷器的小煤窑用碎青石烧了一窑石灰,连续烧了三天时间,弄了一百多斤石灰,于是后面都是用石灰水泡的。

    牛小四没在了,如今牛奎成为了造纸坊的头号帮工,虽然他没有牛小四聪明,但造纸的方法和流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泡好的竹片放在石碓中拼命杵,反复杵上几千上万次彻底变成一团黄色的竹浆,这个过程足足进行了一个星期。

    主要是竹子实在是太硬了,就光是泡和制浆这两个步骤,就要比麻浆纸多处数十倍的时间和功夫来。

    冲好的木浆同样放入水中煮沸,然后用竹筛起浆,晾制半干之后揭起来挂到一间全部用土砖制作的密封房间内,用木炭点燃硫磺熏上几个时辰,等烟雾彻底消失之后,把已经熏成了白色的纸张叠在一起,用木板和石头紧紧压实,几天之后在一张张揭开晾干,就得到雪白平整的竹浆纸。

    用二氧化硫熏蒸漂白,是后世不良商家的惯用手段,各种食物、坚果、餐具、中药,凡是能够让产品好看点儿的方法,不良商家都会无所不用其极,漂白、打蜡几乎是必然,当然,这其中也有消费者自己在推波助澜,因为总觉食物越白越好,越好看就应该越好,其实不然,天然的东西看起来都不怎么样,越是好看的东西往往就越毒。

    这种漂白的纸张,就是陈旭用来制作钱庄存取款凭条的特殊纸张,到时候印刷上钱庄的名款,用的时候填上日期和数字,盖上印章和经手人员以及钱庄管事人员的签名和印章之后,一份和后世差不多的存款凭条就完成了。

    几个月过去,估计范顒的钱庄也筹措的差不多了,趁着这段时间没事儿,可以去一趟宛城和他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把钱庄开起来,同时也看看胡宽把自己的清河大酒店弄成什么样子了。

    拿着一叠白纸回到住处,陈旭拿出尺子和笔墨开始设计,弄完之后看看大致差不多了,就让王五拿着样品去找木匠刘二娃用最好最结实的木头弄两块大小一样的雕版回来。

    “王三王四,你们两个去镇上问问,看看哪家的母牛下了牛崽儿!”陈旭对着站在房间门口的几个人喊。

    “陈里典,你要牛干甚子?”王三好奇的问。

    “帮我挤点儿牛奶回来!”陈旭回答。

    “陈里典,你是想喝奶吗?牛奶如何能喝,刚才我看到过去两个年轻的小妇人,胸脯鼓鼓囊囊肯定是才生娃有奶水,要不我去把她们叫回来您啜几口解解馋……”

    “滚,老子要牛奶!”陈旭哭笑不得的把手里压纸用的石头砸了过去。

    王三王四去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哞哞的牛叫声,陈旭出来,就看到王三带着一个老头儿牵着一头大牛过来,大牛后面还跟着一头刚刚会走路的小牛崽儿。

    “陈里典,不知道你要吃多少,我让老乡把母牛牵来了。”王三赶紧献宝似的大声嚷嚷。

    陈旭的脸瞬间就黑了。

    而牵牛的老头儿看着陈旭的脸色很是忐忑的的劝说:“里典大人,牛奶没啥好喝的,而且也不干净,我家孙女去年生了娃,还有些奶水,要不……”

    “住口!”陈旭实在是忍不住了。

    陈旭有些后悔不该让王三和王四两个夯货去弄牛奶的,也不知道两个货怎么到镇上宣传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全镇人都知道里典大人馋了要喝牛奶,而且顺便还会传说出来各种版本,比如抱着喝挤着喝或者如同小牛一样用头顶着喝,各种丰富的姿势不一而足。

    老头儿立刻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了,镇上的人似乎从来就没有看到过陈旭如此生气和愤怒过。

    “站着干甚,赶快帮我挤些牛奶!”陈旭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陶碗递给老头儿,老头儿只好蹲到母牛肚子下面挤奶。

    “够了够了!”看着挤了小半碗陈旭赶紧制止,然后让老头儿牵着牛赶紧走,因为此时已经有好些个看热闹的人都站在院子外面对着陈旭和母牛指指点点,其中还有几个胸脯鼓鼓囊囊的小媳妇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捂着嘴发笑,看陈旭的眼神充满了那啥的风情。

    老子的一世英名算是彻底被毁了。

    陈旭黑着脸端着牛奶进屋。



    ……

    从河堤开始动工开始,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河堤也是每天都在改变样子,数里长的河岸已经看得出来大致的雏形,排水和灌溉的沟渠也在同步的修建,预留的台阶和水车凼口也都全部完成,剩下的主要是河堤的土石方作业,但这个全部靠人工和时间堆积。

    参加修建河堤的人手与日俱增,春播结束之后,全镇男女老少除开不能动的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参加了劳动,铁匠铺、木器作坊、竹器作坊这些都在全力打造和赶制各种工具,而随着工具人手的增多,河堤的修建速度是一天比一天快。

    按照眼下的情形来说,最多只需要半个月,这条规划中可以抵御百年一遇大洪水的河堤就会全部完工,这绝对是一劳永逸的跨世纪工程。

    平日陈旭来河堤上视察工作的时候,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作揖行礼,但今天,他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那啥,一路经过照样有人作揖行礼,但然后都一个个的低头挤眉弄眼的互相小声讨论。

    “听说没有,里典馋奶,抱着一头大母牛的**啜了许久!”

    “我也听说了!”

    “唉,里典大人好造孽,想一口奶都喝不到!”

    “镇上那么多才生娃的小妇人和奶娘,何必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

    陈旭一路走过,脸越来越黑,回去之后让虞无涯把王三和王四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才稍微好受点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样子自己还是尽快离开清河镇出去避避风头才行,不然回家见到水轻柔自己就解释不清楚了。

    陈旭脑补了一下将来某个场景,水轻柔哭哭啼啼的解开衣衫说:“夫君,家里有,你为何不珍惜,偏偏还要去牛圈……”

    我靠,陈旭打了个大大的摆子,然后赶紧催促王五和虞无涯等收拾行李离开清河镇去宛城。

    ……

    眼下已经是仲春二月,而宛城比之雉县,更加靠近南方,而且还是平原地区,因此气候更加温暖,沿途青青的麦浪翻滚,桃李芬芳百花争艳,杨柳依依早已是满眼撩人春色。

    沐浴着温暖的春风,陈旭等人轻衣策马如同踏春游玩,从早上出发,等到达宛城的时候已经申食将近,刚进城不久城门便徐徐关闭。

    如今的清河商店,已经成为了宛城甚至整个南阳郡的一张名片,无论是宛城人还是南来北往的商旅,话题必然谈及清河商店。

    无他,就是因为这个商店所售的东西奇特不说,还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贵!

    一瓶清河佳酿最低都是八千钱,而且还是打折后的价格,而即便是这么贵的酒,一个冬天竟然卖掉了三百瓶,价值二百四十万铜币,换成粮食就是六万余石,基本上相当于雉县一年的夏秋税粮总收入,因此现在陈旭说富可敌国还差得远,但富可敌城还是可以的。

    清河佳酿虽然贵的离谱,但却并不是有钱就买得到,因为披着仙酿的外皮,开业当天就被宛城的富豪商人买走了一百多瓶,剩下的也在半个月内全部卖光,等更远的地方还有大商人赶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清河茶油和清河美醋了。

    因此搭售清河这个品牌,茶油和醋也跟着卖掉了上百瓶,折算下来有好几万钱。

    当然还有毛衣毛裤和围巾也卖掉不少。

    毛衣毛裤和围巾都是清河镇上学会织毛衣的妇女编织的,因为刚刚学会,因此技术都很粗糙而且比较慢,全镇的一百多个心灵手巧的妇女每天坐在炕头不停的编织,一个冬天下来把两车羊毛全部都织完了,而陈旭按照任务难度发工资,织一条简单的围巾只有三十钱,但织一件毛衣或者一条毛裤就会给二百钱,虽然收购价和卖价来说足足相差十倍,但却让全镇的女人跟着都赚了不少钱,心灵手巧速度快的一个冬天织了五六件,算下来就是一千多钱,因为这件事,全镇的妇女在家里的地位陡然提高了一大截,家里的大老爷们儿都不敢随便动手打人了,每天都满脸堆笑的小心伺候,家庭和睦喜乐融融,清河镇的祥和气氛也比以前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会挣钱才有地位,妇女同胞们地位的提高全赖小里典大人,因此每天镇上无数的大姑娘小媳妇看见陈旭都情不自禁的抛媚眼儿试图勾搭他。

    毛衣毛裤围巾这些东西是季节性产品,开春就不好买了,于是陈旭十二月安排人给胡宽送货的时候干脆让他打折往外卖,免得开春了卖不掉,因此以前三千钱两千钱的毛衣毛裤,全部都999出了,围巾更是低到一百钱一条,最后果然全部卖光了。

    至于米花糖和饼干这种副食,算是一种产品补充,虽然看起来贵得离谱,但富裕家庭也还能消费的起,因此刘大锤就在脚舍后面制作一些平日售卖,也算是让慕名而来的方家名士和商旅游客多了一种旅游特产的选择,毕竟不是谁的买得起清河佳酿的。

    陈旭酿造的清河佳酿数量有限,清河镇也所存不多,而等到新葡萄出来还得六七个月,因此现在处于惜售状态,每个月限量供应五十瓶,要买每个月新货送到就赶早,而且还要提前付一千钱定金预定,付钱之后拿到一个写有特制编号的小纸票,因此现在有一大群黄牛每天守在清河商店门口,不管是什么时候有人进店来问清河佳酿,那就是没有,预售的号早就已经卖到夏天去了,但可以从黄牛手中卖到预售小票,每张票加几百上一千钱。

    “几位郎君,六月份的清河佳酿预售小票要不要?只需要加一千钱!”陈旭等人刚刚到清河商店门口的街道上,立刻就有几个黄牛围了上来。

    “聒噪~”骑马走在前面的王三呛啷一声抽出腰间一把崭新的钢铁宝剑,乌蒙蒙的剑刃瞬间荡漾出一股冰寒的气息。

    “滚开滚开~眼瞎啊!”胡宽赶紧从商店里面跑出来,连踢带踹的将几个黄牛赶走,然后干笑着对着陈旭拱手行礼,“胡宽见过里典大人!”

    陈旭脸皮抽抽着跳下马背说:“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这些泼皮整天围在这里像什么话!赚钱还得要点儿脸啊!”

    胡宽红着脸讪笑着说:“非是我等不要脸面,而是清河佳酿实在是太少了,每次到货就会挤破门,自从您让我用这种预定销售之法之后,便有人钻空子专门来订购之后转卖小票,与其让别人赚还不如让我们自己赚!”

    陈旭也有些无语,酒不够,只能用这种后世常见的饥饿营销法,但他却低估了古人的智慧,结果很快就有人开始倒卖小票,而且这种事他还无法解决。

    “客栈和剧院修建的进展如何?”陈旭站在大街上,看着清河商店两边几家经过大规模翻新和装修过的脚舍和民房问。

    “回大人,客栈和剧院里面都已经完成了,如今只有一些收尾处理,您随我进去一看便知!”胡宽赶紧在前面带路。

    如今的清河商店左右两边一共两户民居和两家脚舍以都被胡宽收购过来,陈旭也画了简单的图纸让送货的车队送过来,也不知道胡宽到底修成了什么鬼样子。

    不过进去之后,陈旭略有些惊奇,因为竟然和他预想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很多。

    本来开始准备取名清河大酒店的,但后来感觉这个名称太俗气了,于是改成了清河客栈,现在的清河客栈已经扩大到足有十多亩的面积,几乎占了半条街,两家连在一起的脚舍被打通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栋两层的砖石木楼,全部都重新进行了加固和装修,墙壁地板窗户也都换了新的,房顶也重新休憩,看起来豪华大气了不少。

    而两栋民居因为带着院子,面积比较大,陈旭直接设计改造成了一个剧院。

    说是剧院其实是夸张,就是在一间巨大的木棚子里面打造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戏台,设置了幕布,准备用来表演一些娱乐节目。

    眼下桌椅、戏台和幕布等已经全部都弄完了,看起来有了几分后世明清时期的古代戏台的风格,至于细节……那个就不要太苛求了,将就,将就就行。

    “对了,让你找的几个表演节目的小娘子都找到没有?”陈旭站在戏台上问。

    “已经找到了十多个,每天都在学习舞蹈和排练您说的那个天仙配,要不要现在就把他们都叫过来表演给您看看?”胡宽跟在旁边赶紧说。

    陈旭看了一下天色说,“行,你去安排,我们先去吃饭。”

    从剧院出来,带着虞无涯和王五王七四个护卫去清河商店隔壁的面点铺让吕冬赶紧做了几碗面条充饥,吃完之后一群人再次来到剧院,胡宽已经把把十多个十多岁的少女带到了舞台上,大的约莫十六七岁,小的只有十一二岁,不过此时都已经穿上了崭新的襦裙,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个个忐忑不安看着陈旭和几个身挎刀剑的五大三粗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