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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是入冬以来咸阳下的第四场雪了,虽然不如第一次雪埋三尺那样恐怖,但这半天飘雪之后,地上已经落了数寸,车轮碾过发出嘎吱不断的声音。

    皇宫内还是如一如既往的清冷和安静,一路经过,入耳都是扑扑啦啦细微的落雪声音。

    陈旭酒意还未散去,晕晕乎乎在宫人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入皇宫内院。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许多次了,因此沿途看见他的宫女和内侍全都小心翼翼的站在路边行礼,然后一直目送这个年轻的侯爷带着一身酒气从面前微笑着打着招呼走远,许多宫女都忍不住心脏乱跳,感觉刚才小侯爷的微笑简直能够秒杀她们的小心脏,身体有些发烫发软。

    走了许久,陈旭发现今天走的有点儿远,似乎不是去秦始皇的寝宫,也不是去郑妃的寝宫,因为沿途已经略有些荒凉,而且风雪之中隐隐还能听到传来的细微的哭泣声。

    陈旭猛然打了一个摆子,一把抓住宫人的胳膊脸色严肃的问:“此乃何处?知不知道陛下为何事召见我?”

    “侯爷放心,这里是公子公主们的寝宫,青宁公主病重,陛下特地召侯爷进宫探视!”宫人赶紧小声回答。

    青宁公主?

    陈旭眼前猛然浮现一个手持锋利长剑顶住自己脖子的少女的身影,面相已经略有些模糊,但那两条修长的大长腿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王青袖,怎么会生病了,而且还有人哭泣,莫非要死了?

    陈旭略有些失神,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那道伤疤,然后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虽然两人并无太多交集,但这个女人却是王翦的孙女,性格火爆泼辣,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儿一剑捅死了自己,但算起来也并没有深仇大恨,自从去年冬天一别,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来咸阳之后只听说她被秦始皇赐嬴姓封为公主,来皇宫几次也没遇上,而王翦还曾叮嘱他有机会进宫就帮忙探视,但这件事他几乎忘记的一干二净,心里也颇有些羞愧。

    顺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宫墙走了几分钟之后,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座并不算豪华的宫殿,殿外台阶上站着几个身穿黑衣的玄武卫,站在风雪中手按大剑矗立如同雕像一般,几个内侍和宫女站在宫殿门口,其中有两个小宫女还在抹着眼泪轻轻抽泣,正是当初跟随王青袖去小河村的那一对萝莉双胞胎。

    “报~,清河侯到!”随着一个内侍对着宫殿里面喊了一声,双胞胎小萝莉赶紧擦干净眼泪对着陈旭行礼,“清河侯请随我们进来!”

    陈旭点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好让寒气将自己的酒意稍微冲淡一下,然后跟着走进宫内。

    徐福和几个太医正在和秦始皇低声窃语,看见陈旭进来,所有太医都转身对陈旭施礼。

    “臣拜见陛下!”

    “清河侯免礼~”秦始皇摆摆手,脸色颇有些歉意的说,“天寒地冻请清河侯入宫,勿要怪朕,青宁已经昏迷数日,徐福和十多位太医都诊治过了,怕是命在旦夕,青宁恍惚中有时呼唤你的名字,朕知道你和青宁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或许她是有话想对你说,因此朕只好把清河侯宣召进宫!”

    陈旭心头一颤赶紧说:“陛下,臣这就进去探望一下青宁公主!”

    “来人,带清河侯去青宁寝宫,切勿骚扰!”秦始皇吩咐。

    “是,清河侯请!”依旧是双胞胎小萝莉领着陈旭进入内堂,然后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

    入眼是一间三十四平方的巨大卧室,室内陈设略微有些寒酸,除开梳妆台铜镜之外,桌椅家具稀少,靠窗的墙壁上挂着一柄宝剑,房屋中间放着一个燃烧的碳炉,上面放着一个陶罐煮着水,靠墙有一张暖炕,挂着淡绿色的丝绸蚊帐,房间里还算温暖,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

    炕上躺着一个女子,身上盖着被子没有任何动静。

    陈旭走进寝室之后,两个小萝莉转身将房门关上之后,站在房间里又开始抽泣起来。

    隔着几米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陈旭犹豫许久之后慢慢走到床边,掀开青色的蚊帐。

    还是那张俏丽的脸颊,但却毫无血色,容颜消瘦,嘴唇干裂,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盖着暖被,安静憔悴的样子和去年所见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当初你那么凶残,见面就差点儿戳死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陈旭嘴里轻轻嘀咕一句,伸手在王青袖的鼻子下面轻轻探试一下,发现气息果然非常微弱,似乎还时断时续,就和当初被虞无涯一掌打伤之后昏迷的情形差不多,按照当时徐福的说法就是可以准备后事了。

    因为王青袖毕竟是公主,陈旭也不敢太过随便,盯着一动不动的王青袖观察了一两分钟之后,眼神扫过暖炕,突然眼神一定。

    只见被子边缘露出来一截木棍,而且略有些眼熟,陈旭忍不住将被子轻轻掀开一点,露出来王青袖的一只手,手上还握着一个木头做的小手枪。

    呃!陈旭看着这把小手枪呆呆的愣了半天。

    这不是老子在小河村做的吗,怎么会跑到她的手上?

    仔细回想一下,陈旭感觉记忆不太明显,因为老家窗台桌子上摆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实在是太多了,多一件少一件也没在意,估计是王青袖当时离开小河村的时候顺便带走的,但特么的没事在被子里面玩手枪是几个意思?

    而且要死了还舍不得放手!

    陈旭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发现王青袖竟然还攥的很紧,没扯下来,倒是把半条雪白的胳膊扯了出来,于是赶紧伸手抓住王青袖的手准备塞回被子里面去。

    “别赶我走~”昏迷中的王青袖发出梦呓一般低低的声音。

    “你醒了!”陈旭手忙脚乱的将王青袖的胳膊盖好之后问,不过王青袖却又没有了任何声音。

    陈旭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再次看了昏迷中的王青袖几眼,看着这张憔悴苍白的脸颊和凹陷的眼圈干裂的嘴唇,猛然心头仿佛被一根尖刺狠狠的扎了一下,然后慢慢合上蚊帐退到房间中央,把两个小萝莉召唤过来,仔细询问了一下王青袖生病的情况,问清楚之后心情更添几分惆怅和不安。

    王青袖的这个病还是因为当初小河村的那次冲突,虞无涯要救陈旭,因此出手用足全力,一个十六七岁从未正儿八经练过高深武功的少女,面对虞无涯这种正统的道家高手,一掌便被虞无涯震破内腑,没有当场毙命算是绝世好运气,虽然被陈旭用人参吊住一条性命,然后在徐福的治疗下慢慢恢复,但此后又被陈旭气到吐血,然后又闻听王翦病危,一连串的打击下病还没有养好便急匆匆返回咸阳,心急如焚加上千里奔波,回到咸阳便大病一场,静养了数月之后被册封为青宁公主,搬入皇宫居住,但情绪却变的越来越差,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几天前心情突然不错,便到院子里骑马散心,但刚跑了不到一圈便从马背上跌下来昏迷过去,太医看过之后都认为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侯爷,外面人都说您是仙家弟子,还请您施展仙术救救三娘!”两个小萝莉哭的如同两个泪人,一起跪在地上给陈旭使劲砰砰磕头。

    “唉,你们起来吧!”陈旭叹口气把两个小丫头拉起来,苦笑着摇头说,“你们小姐的病已入膏肓,只怕希望渺茫,你们也别哭了,我这就去找徐太医他们商讨一下!”

    陈旭推门而出,对着秦始皇拱手说:“陛下,臣已经探望过青宁公主,情形的确不容乐观,臣想和诸位太医仔细商谈一下对策!”

    秦始皇点点头看着徐福和十多位太医说:“诸位都要听从清河侯安排,仔细为青宁公主诊治,务必尽全力!”

    “喏~”徐福和一群太医皆都脸色肃然的拱手应诺。

    “清河侯,青宁的病就暂时拜托给你,能救则救,不能救也不要太过操劳,保重身体为重,朕还有诸多事情需要清河侯帮忙,青宁……唉,朕先回宫去了!”秦始皇说完之后略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口气,在侍卫和宫人的护送下离开青宁公主府,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陈旭默然,王青袖被封为青宁公主,贵为天家女子,但在皇帝看起来,还是不如国事重要,对他说的话和对一群太医说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不过在这样一个时代,无论儿子还是女儿和江山社稷比起来,轻重不在一个档次上,也莫说是秦朝,即便是到了两千年之后,这种情形依旧,历朝历代皇室子女何其多,越是有成就的帝王,儿女过的也就越凄惨,除开能够登上皇位的,大部分都生活在死亡阴影之中,比如李世民的儿子,总共十四个,就有十二个死于非命,不是被李世民逼死的就是被武则天害死的,这就是身为天家子女的悲哀。



    “清河侯,您在给我等惹祸事也!”目送皇帝走远,与陈旭熟识已久的徐福苦笑着对陈旭拱手说。

    其他十多位太医也都脸色郁闷的看着陈旭。

    陈旭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说:“医者父母心,徐太医莫非忘了,人命关天,何来祸事,放心,青宁公主的病能不能治好都有某一力承当,到时候陛下决计不会责怪你等。”

    徐福愣了一下面红耳赤的说:“清河侯教诲的是,徐福如今有些得意忘形了!”

    陈旭摆摆手:“你们都是医士,首要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不求做到最好,但求做到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如若心中开始就有了推卸责任的想法,如何对得起那些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病人,大秦卫生院如今人才济济,听闻汇聚了数百位大秦的著名医士,群策群力集众人所长,即便最后不能救,但起码你等都已经尽力了,青宁公主即便死去也会感激你等做出的努力,请记住,医不藏拙,不然组建大秦卫生院干什么!”

    “多谢清河侯教诲!”一群医士都面色羞愧的对陈旭行礼。

    即便是他们内心不认同陈旭的说法,但在当今大秦侯爷的面前,一个个都还是战战兢兢,何况,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不惊的十五岁少年,还是传说中的仙家弟子,又或许……他有办法起死回生……

    想到这里,许多太医脸眼中都闪烁起激动的光芒。

    接下来陈旭详细询问了一下徐福和一群太医对王青袖病情的诊断情况,和陈旭猜想的差不多,因为王青袖内腑曾经遭受重创,一直都未曾康复,加上从马背上跌下来之后内腑再次破损导致体内淤血堵塞,气血运行不畅,基本上已经到了普通药物无力回天的境地。

    “侯爷,非是我等不想治,而是不能治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苦笑着摇头,“内经曰:心为群主之官,神明出焉,神失守位,即神游上丹田,在帝太一帝群泥丸宫一下。神既失守,神光不聚,却遇火不及之岁,有黑尸鬼见之,令人暴亡。青宁公主心府遭受重创,年余不曾愈合,加之淤血堵塞气血运转,奇经八脉皆都依靠心窍之穴运转,丹田不通,则神魂失位,久拖之下已病入膏肓也!”

    “薛太义说的是,刚好眼下又是寒冬,阴气盛而阳气浊,天寒地冻,经气更加凝结淤积运转缓慢,我等实在束手无策也!”另一个太医也跟着无奈摇头。

    “侯爷,不怪我等不尽力,但的确是无处发力也!”又有几个太医七嘴八舌的跟着附和。

    陈旭脸皮轻微的抽抽了几下,他的医术可以说一塌糊涂,唯一可以炫耀的是知道一些常见的草药和功效,但那还是在小河村和清河镇那种偏僻乡村才能够唬到一些什么都不懂的乡民。

    但眼下一群太医皆都熟读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以及扁鹊难经的大医士,虽然很多时候治病还在往鬼神身上扯,但不得不否认,他们的医疗水平和后世的中医区别已经不是太大,要知道后世的中医奉为必读经典的医书除开一本伤寒杂病论之外,黄帝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这三本已经早已被应用的非常广泛,而且伤寒杂病论出现的时间也就在汉朝,张仲景也只是收集整理秦汉时期的药方汇编而成,但却成为了一本传世医典,实际上很多疾病的诊治在秦朝已经有了很多的经验,一些药方也开始出现。

    因此要救王青袖,还得依靠徐福这些精通医道的专业医生才行,如果靠陈旭的话,还不如建议秦始皇赶紧替王青袖挖个坑比较现实。

    “我不管如何病入膏肓,但只要青宁公主还没死,你们就得想尽一切办法,竭尽全力救治,这样吧,你们留下两个在这守候,剩下的赶紧去卫生院,召集所有的医士甚至是术士,群策群力想一个方法,只要能够延长青宁公主的性命,说不定几天之后她的病情会有所好转,此事由徐福负责,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安排……”

    一群太医在陈旭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好一起离开皇宫去卫生院,召集卫生院中所有的医士和术士,而陈旭也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感觉脑门儿血管突突直跳,方才一顿酒喝的有些迷糊,来的路上又吹了冷风,此时竟然感觉有些头昏脑涨!

    “侯爷,外面清冷,要不您进公主房间烤火取暖!”双胞胎小萝莉刚才一直站在旁边听陈旭安排一群太医,看到一群太医都被陈旭赶去想办法去了,因此心里也特别感激。

    本来按照皇帝开始的样子,唤陈旭进来估计也是想让王青袖醒过来后见陈旭最后一面,虽然不知道王青袖为何在昏迷中要喊陈旭的名字,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她临死前很惦记陈旭,无论是想他也好,还是想跟他一起死也好,这份惦记都到了神魂里面,秦始皇贵位大秦帝王,满足一个将死的公主这个简单的愿望还是可以做到。

    “侯爷,您就去公主房间取暖吧,看您衣衫单薄,莫要受了风寒!”一个太医看陈旭状态也不是很好,因此也劝说一句。

    陈旭点点头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再次走进王青袖的卧室,两个小萝莉赶紧搬来一把大椅子,铺上软垫,陈旭也没客气,在火炉边上就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开始迷糊。

    “侯爷侯爷~”迷迷糊糊之中,陈旭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他,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小萝莉焦急的脸“侯爷,公主又在唤您的名字,您要不要去听听!”

    陈旭点点头站起来,但感觉脚下一软差点儿杵到地上去了,同时感觉头皮发麻头重脚轻。

    “侯爷小心~”两个小萝莉赶紧一左一右将他搀扶住。

    完蛋,老子感冒了!

    陈旭感觉脑袋里面像塞了一团浆糊一般,但还是让两个小萝莉松开手,自己高一脚低一脚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走到床边,但王青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侯爷,方才公主还在唤您的名字!”一个小萝莉吓的不敢抬头。

    “无妨,去帮我把椅子搬过来,我就坐公主旁边,一会儿她说话我就听见了!”

    两个小萝莉言听计从的赶紧去把大椅子抬过来,陈旭头晕目眩的坐到椅子上问:“方才我睡了多久?”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一个小萝莉赶紧说。

    陈旭捂着额头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睡了快一个小时了,等徐福回来后,自己得赶紧让他开点儿药,不然明天恐怕要更严重了。

    两个小萝莉退开,陈旭看着躺在炕上的王青袖,侧耳仔细听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同时他也感觉越来越头昏眼花,眼皮子沉重的几乎睁不开了,强忍了一会儿之后趴到炕边上又开始打盹。

    而这一睡,陈旭就彻底睡迷糊了,晕晕乎乎中感觉自己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浑身不断的打摆子,牙齿磕的咯咯只响,双手下意识的伸出来到处乱抓几下,最后终于莫到了一个热乎的东西,然后死命的搂紧怀里不撒手。而且似乎还听见梦中传来的说话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还有人走路的脚步声。

    “侯爷……侯爷……”

    似乎有人在推他,而且想把他怀里温暖的东西抢走,但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睁不开,只能下意识的轻轻哼哼几声,将怀里的东西搂的更紧。

    陈旭迷梦之中只想找一个暖和的地方,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房间里两个小萝莉已经彻底吓六神无主了。

    趴在炕边上的清河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拼命的往青宁公主的炕上爬,而且竟然还掀开公主的被子把公主搂在怀里怎么都扯不开。

    “怎么办怎么办?”一个小萝莉急的快哭了。

    “快帮公主把被子盖上!”另一个小萝莉说。

    “可是……可是清河侯也在炕上!”

    “别管了,赶紧一起盖上,不然公主被冻坏了我们两个就活不成了!”

    “好好……”

    两个小萝莉眼看清河侯死皮赖脸搂着公主,胳膊如同铁箍一样掰也掰不开,而且搂抱的姿势和手的位置也让人脸红耳赤,只好手忙脚乱的用被子将两人都盖起来。

    感受到了温暖之后,陈旭也慢慢安静下来,不过双手仍旧不老实,无意识的在王青袖身上到处摸,嘴里还不断发出各种哼哼。

    两个小萝莉站在炕边不知所措。

    “侯爷这是在干什么?”一个小萝莉脸颊羞的通红。

    “我……我猜想侯爷在给公主治病!”另一个小萝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睡在一起的两个人。

    “对对,听说侯爷是仙家弟子,三娘病的快死了,侯爷要用最厉害的仙术才能救她!”

    “一定是这样!”另一个小萝莉脸色非常严肃的点头。

    然后,两个小萝莉就静静的站在炕边上看着清河侯在被子里给青宁公主用仙术治病。

    “笃笃笃~”房间的门被敲响。

    一个小萝莉转身准备去开门,却被另一个一把抓住胳膊,“别开门,侯爷还在给公主施展仙术,被打断了公主治不好怎么办?”

    “那该怎么办?”一个小萝莉紧张的脸色都白了。

    “你别让他们进来,就说侯爷正在给公主治病,让他们别打扰!”

    “好!”小萝莉转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道缝隙,外面站着徐福好好几个须发花白的太医。

    徐福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萝莉就说:“诸位太医还请不要打扰,清河侯正在给我家公主治病!”

    呃!徐福愣了一下点头说:“那好,请通禀侯爷,我等就在寝宫外等候!”

    “知道了!”小萝莉把小脑袋缩回去,哐当一声就把们关上,而且还听见咔嚓一声落门栓的声音。



    一群太医大眼儿瞪小眼儿的互相看看,然后一起退回到大厅之中坐下,凑在一起又开始商讨起来治病的细节来。

    房间里的暖炕上,似乎因为暖和了许多,陈旭不再一阵接一阵的打摆子,但被他搂在怀里还摸来揉去的王青袖却身体突然轻颤了几下,嘴里发出几声轻轻的梦呓一般的呻吟,然后浓密的睫毛扑扇几下之后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搂在怀里,同时还有一双陌生大手伸在自己的亵衣里面,正好抚摸在一对饱满之上,偶尔还会轻轻的揉捏几下。

    “啊~~”

    片刻的失神之后王青袖突然爆发出一声极其高亢的尖叫,拼命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摸到挂在床头的短剑,呛的一声就抽出来。

    “公主,别~~”两个小萝莉吓的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王青袖脸色煞白,哆嗦着用金光闪闪的短剑指着犹自还搂着自己不愿意撒手的男人,心脏哐哐乱跳,杏目圆睁,“他……他是……是谁?”

    “清河侯,公主,是清河侯!”一个小萝莉赶紧解释。

    王青袖呆呆的愣了许久,然后伸手把陈旭的头扭过来,果然看到的就是一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说熟悉,是这张脸她做梦都不会忘记。

    说陌生,是因为这张脸一年多没见,看起来又有许多的不同。

    “他……他怎么会在我的榻上!”王青袖瞬间脑海一片空白,握在手中的短剑不断轻轻颤抖。

    “启禀公主,清河侯正在用仙术给您治病!”一个小萝莉回答。

    “是陛下让清河侯来的!”另一个小萝莉补充。

    “怎么……怎么会这样!”王青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呆呆的坐在炕上,衣衫凌乱,而某人还有一只手伸在她单薄的亵衣里面摸来摸去,似乎在寻找一个让手感满意的地方。

    “帮我把他抬下去,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打……死……噗……”

    片刻之后王青袖回过神来,在两个小萝莉一眨不眨的注视下,看着某人的一只手还探进自己的内衣里面在自己的胸脯上摸来摸去,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气血攻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公主……公主……”

    两个小萝莉赶紧站起来,七手八脚把陈旭使劲儿从床上炕上扯下来坐到椅子上,然后又扶着王青袖躺好,盖好被子,这才赶紧去打开房门,而此时徐福等人已经全部都紧张的再次聚在门口。

    刚才王青袖那一声尖叫,所有人都听见了。

    听见的结果就是一个个脸色大变。

    没想到已经被所有太医宣布了死刑的青宁公主不光能够醒过来,而且还能发出如此高亢的尖叫,这说明清河侯治疗的手法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及的。

    果然,随着寝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小萝莉满脸激动的探出头来大呼:“快进来,公主被清河侯用仙术唤醒了!”

    “哗~”一群太医尽皆哗然的同时脸上都露出极其诡异而惊恐的表情,然后一起涌入房间。

    ……

    陈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头痛如裂,脑袋昏沉的如同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而且浑身如同被用树藤密密匝匝的缠在一起,手脚发麻,连骨头都是痛的。

    睁开眼睛,他便看到几个太医正围在身边,徐福也在其中。

    “我……我这是在哪儿?”陈旭捂着额头挣扎着坐起来。

    “侯爷,您在家里!”徐福赶紧说。

    “家里,我不是在皇宫之中吗?”陈旭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回到家中。

    “侯爷,您用仙术唤醒了青宁公主,估计是法力损失太多,导致邪祟侵入受了重症风寒,您赶紧躺下,这几天要好好休养切莫出门!”徐福激动不已的解释。

    仙术?我特么的什么时候会仙术了?陈旭呆呆的愣了许久,感觉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哐当一声就砸在炕上,迷糊中又感觉有人在梦中吵嚷说话,很快又昏昏沉沉的迷糊过去。

    “清河侯的情况如何?”皇宫内,秦始皇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回陛下,方才徐太医从清河侯府传回来好消息,清河侯在半个时辰前醒过来了,不过又陷入了昏迷之中,但徐太医让陛下放心,清河侯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风邪入体得了重症风寒,修养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一个宫人赶紧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是朕太大意了,他一定是害怕青宁救不回来朕会伤心怪罪那些太医,所以拼着损失法力唤醒了青宁,我宁可青宁有事也不能让清河侯有事,传我谕令,从今日开始,任何人不能找清河侯看病,包括诸位皇妃公子等,如若有胆敢违令者斩!”

    “喏!”门外一个中书谒者急匆匆而去。

    “青宁眼下情况如何?”秦始皇又问。

    “回陛下,青宁公主府传来消息,听太医说昨日清河侯用仙术逼出公主体内的淤血,如今气血通畅,已经有精通针灸的太医用针灸施治,又服用了汤药,今日病情已经平稳,只需要静养数月就能康复!”

    “那就好!”秦始皇松了一口气,王青袖虽然被册封为公主,与诸位公子公主都居住在咸阳宫,但她却还是通武侯王贲的女儿,而且深得上将军王翦的喜爱,一旦入宫刚一年就病死,恐怕会造成君臣之间的隔阂。

    “清河侯这是帮了朕一个大忙啊!朕该怎么赏他?”

    秦始皇很感动,但太重的赏赐陈旭必然不会接受,太轻的又显示不出他作为皇帝的诚意,一时间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来人,去宗正府取来还未婚配公主的名册,同时唤太卜来见朕!”

    “喏~”门外又有宫人迅速离去。

    ……

    清河侯病重,清河侯府自然是乱作一团。

    而同时,清河侯用仙术救回已经病入膏肓的青宁公主的事情也很短时间传遍整个咸阳,只不过这种还阳之术太过消耗法力,清河侯为了救青宁公主导致身体遭受重创,已经昏迷数日。

    而就在清河侯昏迷送出皇宫之后不久,就有一道谕令传遍咸阳,从今往后,任何人不求清河侯治病,这一下也彻底掐死了许多身染重病抑或是年老体衰的王侯公卿的一点点希望。

    “爹,清河侯为救青袖的确病的很重,我刚去探望回来,基本还无法下炕行走,气色也很差!”

    通武侯府,王贲和王翦父子两个坐在火炉边,王贲脸色颇为凝重,而王翦却尽显老态龙钟之势,须发雪白凌乱,脸颊消瘦形容枯槁。

    “咳咳,听王三等人回来说,青袖当初就是被陈旭的护卫,那个列子门徒虞无涯打伤的,或许他是感到内疚吧!”王翦咳嗽几声喘着气说。

    “这也不能怪清河侯,我也详细询问过王五等人,当时青袖差点儿杀死了陈旭,如若不是他的护卫出手及时,陈旭便已经死了,如果是那样,估计我王氏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王贲丝毫并没有太在意自己的这个女儿,反而是略有些生气的说。

    “唉,也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南阳的!”王翦默然许久之后摇头。

    “我早就说过,您太过宠坏了青袖,才有今日之祸!”王贲忍不住埋怨。

    “怪我咯!”王翦虽然如今已是一副行将就木的状态,但眉头一皱一股霸气散发出来,吓的王贲赶紧低头不敢说话了。

    “早知道陈旭有如此仙术,就求他来给您诊治一下,但现在陛下这道谕令一下,此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沉默许久之后王贲遗憾说。

    “哼,生死有命,老夫手上冤魂无数,我的命不需要谁来救,谁也救不了,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和清河侯好好相处,千万不要居功自傲,自从清河侯来咸阳之后,陛下恩隆日盛,前几日听宫中传出消息,陛下从宗正府拿去了还未婚配公主的生辰八字,听说又招太卜测算姻缘,清河侯如今位高权重又年轻有为,加上其特殊身份,恐怕陛下是打算许配一位公主给他以收其心,就是不知袖儿有没有这个福分!”王翦冷哼之后说。

    “恐怕不能吧,早已听闻清河侯有一知己,乃是列子门徒,不仅聪慧,而且容貌举世无双,公主虽然身份尊崇,但恐怕还不会入他之眼!”王贲疑惑的说。

    “入不入眼另当别论,但只要陛下开口,陈旭应当不会拒绝,只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莫非你忘记了栎阳公主否,老夫当初也是迫不得已而纳之,在伐楚之事上,我们王氏便和陛下有了隔阂,栎阳公主死,老夫就已经看透了皇帝的心思,女儿在他心中,不过是联姻的工具罢了!不然为何扫平六国之后我便告诫你不要参与朝政,与天家不和,便是取死之道。”王翦摇头。

    “但孩儿认为爹这次恐怕猜错了,清河侯并非普通人,他若不想娶公主,陛下也不一定会强求,要不然为何这么多天没听见宫内再传出任何消息?”王贲说。

    “此事以后再看吧,勿要过多议论,这清河侯出现,只怕大秦将会天翻地覆,这次清河侯用约法三章之策,要一石钱粮不用便为皇帝打造一支万人的新式马卒,此策一旦成功,陛下如若尝到甜头,恐怕会大动干戈,南征北伐不会止步,记住,不要去争抢功劳,我们王氏的功劳已经太大了!”

    “孩儿知晓!”王贲赶紧点头。

    “去吧,这几天入宫求见陛下,去看看袖儿,毕竟是王氏血脉!”

    “是,父亲!”



    ……

    “侯爷小心!”几个小侍女小心翼翼的扶着陈旭从炕上下来,慢慢走到火炉边坐下,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褥子,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小老头儿。

    自从他迷迷糊糊用仙术救活王青袖之后,一场大病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小命,在炕上躺了足足七八天才慢慢恢复过来。

    今天虽然能够下炕行走,但仍旧双腿仍旧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绵软无力,满脸病容看起来极其颓废。

    “恩公,这件事你太鲁莽了,何必如此拼命去救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生死皆有命数,不可强行逆天而为也!”虞无涯不知其中究竟,也真的以为陈旭是动用了什么禁忌仙术导致自己被病邪入体。

    陈旭哭笑不得,尼玛滴个葫芦瓢,自己只不过在青宁公主的寝宫之中迷迷糊糊打了个盹而已,竟然就被传成了这样,同时心里也如同一团乱麻绳一般惴惴不安,难道当日真的有什么神仙附体帮自己救活了王青袖?不然这件事自己真的无法解释,而且自己竟然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当时在王青袖的寝室里究竟干了些啥?

    要弄清楚这件事,看来只有抽机会问问那一对双胞胎小萝莉,要不然就是问王青袖自己。

    坐在火炉边喝完药,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因为惦记那一万套马卒装备的事,陈旭安排人去把赵擎找来,详细询问了一下各郡最近炼铁和打造的情况,然后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根据各郡传来的消息,无论是炼铁还是打造兵器,包括马鞍马镫在内,眼下进展都非常顺利,特别是南阳,因为是陈旭的老巢,加上范顒提前知道了陈旭透露的一些计划,还有郡守江北亭和郡尉高焄的全力配合,因此进展最快,眼下在鲁阳和舞阳两处炼铁工坊都已经走上正轨,十多个炼铁炉日夜不停的冶炼,而且征召了近两百工匠和数千帮工,在充足的煤铁矿石的支撑下,根据前两天传过来的消息,如今每天要炼出上千斤合格的钢铁,打造出数十件武器和上百副马镫和马蹄铁,制作马鞍的工坊也已经开始量产,每天要制作五六十副马鞍,因此这样算下来,从冬天到明年二月末,光是南阳几乎就能完成万套装备中的一大半,其他郡要慢不少,但也已经开始有合格的装备产出,按照赵擎汇集的资料看来,这次借鸡生蛋的计策完全能够按时安质按量完成预定目标,甚至还会有多余的。

    “侯爷,没想到您这个匪夷所思的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赵擎无比激动的说。

    “嗯,成功是必然,商业的本质就是如此,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商贾足够的利益,即便是阴曹地府和阎王做生意他们也会抢着去,何况这种纯粹捡钱的生意!”陈旭合上账本笑着说。

    “侯爷,阴曹地府是何地?阎王又是何人?怎么属下听起来感觉阴深深的!”赵擎疑惑的问。

    “阴曹地府乃是鬼魂所居之地,俗称阴间,和凡人居住的阳间还有神仙居住的天界乃是不同的界面,凡间有帝王,阴间也有帝王,阎王就是管理阴间的帝王,掌控有三件神器,一曰生死簿,掌凡人生死,一曰轮回塔,掌六道轮回,三曰十八层地狱,用来镇压和惩罚罪大恶极之徒,俗话说阎王让人三更死,就没有人能够活到五更……”

    赵擎听的目瞪口呆,陈旭说完许久之后才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惊恐的看着陈旭,“侯……侯爷,这些……这些都是……”

    “哦,对了,这些都是秘闻,勿要外传,免得引起人间慌乱!”陈旭脸色严肃的说。

    “属下……属下知道,决计不会乱说!”赵擎抹着额头的冷汗脸色有些苍白。

    在这个信奉鬼神的年代,任何只要是沾染神鬼的话题都会令人感到紧张。

    而陈旭仙家弟子的身份现在越来越被人认同。

    前几日为救青宁公主施展逆天仙术反噬昏迷,被人从青宁公主寝宫抬出来的时候满头满脸的鲜血,虽然听闻两个小侍女言说是清河侯动用了仙术,但细问之下两个小宫女却闭口不言,打死都不说,而且谁都不敢太过细问,只能脑补,因此很快从徐福和一群太医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就是侯爷动用了超级还阳仙术,为青宁公主打通经脉重聚神魂,继而这件事在民间越传越凶,有人言称当日在咸阳城外还看到皇宫之上有仙光弥漫,隐隐还听见仙乐齐鸣。

    我擦,当初听到这个传说后,陈旭又故意昏迷多躺了两天。

    而眼前,清醒过来的清河侯又说出来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人神鬼三界,这种从未听闻过的秘闻也肯定只有仙家弟子才会知晓,不然何故还有生死簿这种掌凡人生死的神器。

    赵擎失魂落魄的抱着一叠资料离开侯府。

    回到科学院的办公室感觉满脑子还在嗡嗡作响,神魂错乱到已经魂不守舍的地步,呆呆的坐在办公桌前如同木雕一样。

    “报~”一个禁军急匆匆走来将赵擎惊醒过来,“赵大人,陛下宣你速速进宫汇报新式马卒打造情况!”

    “哦~,好好!”赵擎赶紧把方才陈旭观看过的一叠资料再次抱起来,随着传旨的内侍入宫。

    作为皇帝的近身常侍,赵擎有直接入宫参奏的权力,而自从陈旭重病回府修养,科学院和工地的所有事情都需要他来联络处理,因此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入宫汇报装备打造的最新进展。

    此事说起来皇帝是最着急的。

    秦始皇正坐在暖榻上喝茶看奏章,看见赵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进来,双眼近乎于没有焦点,也没行礼,直到一头撞在廊柱上这才醒悟过来。

    “赵常侍,为何今日如此失魂落魄?”秦始皇惊讶的放下手里的奏书。

    “陛下恕罪,臣刚刚从清河侯府上返回,还有些思绪不宁!”赵擎略有些惊慌的赶紧施礼。

    “哦,清河侯的病情如何?”秦始皇赶紧问。

    “回陛下,清河侯今日好了许多,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因为挂念科学院和马卒装备的打造情况,特地把我召入府中详细询问!”

    “好好,清河侯康复就好!”秦始皇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脸色略有些怪异的问,“清河侯与你说了什么?为何你会思绪不宁?”

    “臣……称不敢说!”赵擎犹豫了一下拱手,然后看着秦始皇一副你不说我就瞪死你的表情,于是满脸苦涩的说,“陛下,非是臣不说,而是清河侯叮嘱不可以为外人道,臣害怕泄露天机惹得清河侯不喜!”

    赵擎越是这样说,秦始皇越是感兴趣,内心犹如有几只猫爪子在挠挠,看着赵擎苦涩的表情,秦始皇脸色微微放松了一下说:“朕乃是皇帝,非是普通人,但说无妨,如若的确沾染天机,朕决计不会说出去!”

    赵擎:……

    最后赵擎还是没有扛过秦始皇的龙威压迫,坚持了数秒钟之后神魂彻底崩溃,结结巴巴将陈旭所说的人神鬼三界以及阎王三件神器的事情讲了一遍。

    “阎王让人三更死,就没有人能够活到五更……”

    秦始皇听完脸色变得有些灰白,胡须眉毛不断的轻轻抖动,看的出来内心非常惊惧,神情看起来和赵擎先前听完之后的样子差不多。

    而赵擎一口气说完之后似乎情绪好多了。

    有人分担这种精神上的压力,远比一个人保守秘密要轻松多了,而且即便是泄露天机,眼下皇帝也知道了,如果阎王爷或者神仙怪罪下来,还有皇帝帮忙分担一下,到时候清河侯不会见死不救。

    “清河侯还说了什么?”足足过了三四分钟,秦始皇才慢慢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情绪却比赵擎平静得多。

    赵擎摇摇头:“陛下,这是清河侯无意中说起的,见臣问起,他便说了几句,只是叮嘱我勿要外传,免得引起人间慌乱!”

    “嗯,清河侯说的是,此事的确是天机,勿要外传!”秦始皇神情严肃的点头。

    “臣一定会守口如瓶!”赵擎内心惴惴的回答。

    接下来秦始皇详细询问了马卒装备的打造情况,感觉进展也很满意,于是挥手让赵擎离开,然后拈着胡须静坐了半晌之后吩咐侍卫准备车马。

    “唉,要是有铅笔就好了!”

    清河候府,陈旭坐在客厅的暖炕上,面前的案桌上放着一叠平整的白色竹浆纸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手里拿着一个木头三角板和一块很薄的石墨条,正在一张纸上慢慢的画着一个单筒望眼镜的图形,不过石磨条很软很容易碎,不光弄的满手黑黢黢的,纸上画出来的线条也粗细不均,因此画出来的图形也有些惨不忍睹,一边画一边忍不住连连叹气。

    “侯爷侯爷,快快……出门迎接!”管事皇甫缺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房间的门冲进来。

    “谁这么大的面子?”陈旭头也不抬的问。

    “是……是陛下来了!”皇甫缺焦急的说。

    呃!陈旭手一抖,一块石墨片被捏成了粉碎,手上纸上都沾了一片墨粉。

    “快打水给我洗手!”陈旭赶紧下炕,虽然身体还有些绵软无力,但皇帝来看望,即便是爬也还得爬出去迎接。



    “清河侯勿用起身,朕已经进来了!”

    伴随着一声浑厚的男中音传来,一身黑色龙纹锦袍的秦始皇在两个中常侍的伴随下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然后带着满脸笑容径直跨进房间。

    “拜见陛下~”正在房间的几个小侍女都赶紧跪地伏拜。

    陈旭也手忙脚乱的穿好鞋子,把手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赶紧躬身行礼:“陛下恕罪,臣有失远迎!”

    “勿用多礼,朕今日略闲,听闻清河侯已经康复能够下地行走,所有特来探望!”秦始皇非常自来熟的走到炕边,双手一撩锦袍就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都退下,赶紧上茶!”陈旭吩咐一声,看着几个小侍女和皇甫缺都离开之后,这才略有些尴尬的对着秦始皇拱手说,“臣不知陛下突然驾临,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清河侯勿用在意,来人,把赏赐之物送进来!”秦始皇笑着吩咐。

    “喏~”门外响起一阵整齐的应答,然后一队穿着彩裙的漂亮少女和一队宫人列队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盒子。

    “御赐凤纹玉璧二双!”

    “御赐凤纹玉佩二双!”

    “御赐玉盏八只!”

    “御赐各色玛瑙宝石两箱!”

    “御赐金壶一对!”

    “御赐珊瑚两棵!”

    “御赐凤纹玉钗一对!”

    “御赐凤纹玉簪一对!”

    随着一个宫人不断的念出手上的圣旨,拿进来的东西很快就摆满了一炕,盒子皆都打开,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黄金和玉石珠宝,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光芒下,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五彩光芒。

    “这个……陛下,您又赏赐臣如此多的贵重物品,臣惶恐不安!”陈旭看着摆满一炕的金银珠宝和珊瑚玉器,感觉心里乱七八糟的,皇帝无根无由的突然送来这么多稀世珍宝,肯定是有原因。

    自己发明新式马卒装备的事情已经赏赐过了,不光有金玉珠宝,还有奴仆马匹,更有城外一处大田庄,如今内史府正在组织匠工和刑徒修建房舍。

    而自己迷迷糊糊用所谓的仙术救活了青宁公主,黄帝也已经赏赐过了,也同样是几大车珠宝丝帛,前几天还躺在床上管家就已经拿着御赐的礼单挨着念过了。

    今天皇帝更离谱,没事儿竟然跑到自己家里来塞赏赐,而且这么多这么贵重,今天的这些赏赐与往日的品相完全不同,成双成对不说,样样就都精美华贵,雪白如羊脂一般的玉璧玉佩就不说了,在这个时代,美玉固然名贵,但和两颗半米高的红色珊瑚比起来,珍贵程度就有点儿小巫见大巫了,毕竟石头长在山上,而这么大棵的珊瑚都是长在十多米深的海水之中,要弄到绝对非常困难,而且品相如此之好,颜色如此艳丽,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特么的绝对没安好心啊!

    陈旭越想越心头不安,脸上的神情也变的越来越怪异,笑容渐渐有些扭曲变形。

    “清河侯莫非不喜欢这些俗物?”秦始皇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来陈旭笑的很勉强。

    “陛下,臣也是凡夫俗子,并非不喜这些金玉珠宝,只是这些赏赐太过贵重,臣内心有些惶恐!”陈旭苦笑着说。

    “清河侯喜欢就好,朕虽然贵为人间帝王,但也只有这些凡俗金玉之物作为赏赐,因此勿用惶恐,朕今日来还带来一个人,与清河侯年岁相仿,日后可以多亲近!诗嫚,进来拜见清河侯!”

    秦始皇摆摆手对着门外招呼一声,就听见一阵环佩叮当的碰撞之声,一个梳着飞仙髻身穿彩群的美貌少女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

    “嬴诗嫚拜见清河侯!”走进房间,少女对着陈旭盈盈福礼。

    看着这个年纪十四五岁,皮肤白皙容貌端庄,满脸带着羞红的的少女,陈旭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感觉心脏一下缩成了一团,呆呆的盯着少女看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赶紧拱手行礼说:“陈旭见过华玉公主!”

    “清河侯之礼诗嫚不敢受!”少女赶紧侧身再次行礼,同时一双美目还偷偷落在陈旭身上,脸颊羞的更红。

    尼玛滴个葫芦瓢!

    陈旭猛然醒悟过来,同时也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今天要平白无故塞给自己这么多绝世珠宝了,而且珠宝都是凤纹名称,原来是想嫁女儿。

    来咸阳一个多月,虽然陈旭平日主要是泡在科学院和工厂,要不就是躲在家里研究吃喝,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后世未出阁的小娘子一样非常恪守妇道,但毕竟要在秦始皇的眼皮子底下混,而且要经常出入皇宫,因此对于秦始皇一大家子还是仔细研究过了,有赵擎这个中常侍当副手,很多情况只要问他便会一清二楚。

    秦始皇到底有多少个老婆,那些比较美,那些比较骚,那些比较妖这种太过隐私的话题陈旭自然不屑打听,不是不想打听,而是打听多了不敢保证赵擎这个二五仔不会去向秦始皇打小报告,惦记皇帝老婆这种事很可能人头不保。

    因此秦始皇到底有多少女人陈旭是不知道到的。

    但秦始皇有多少儿子女儿这种事很容易打听到,这些事咸阳居民几乎家喻户晓,坊间的一些家几乎说起来眉飞色舞头头是道。

    就比如秦始皇有个大女儿叫元嫚,封栎阳公主。

    坊间便有传闻其和高渐离有一腿,两人关系莫逆,经常在栎阳宫一起研究音乐,因此关系有些不清不楚。

    而且传闻栎阳公主骑马掉下来摔断了腿,成了一个瘸子,虽然长的温柔漂亮,但秦始皇却不喜欢,因此栎阳公主孤独中便爱上了音乐,整日躲在宫中弹琴奏乐,而高渐离为了给好友荆轲报仇,故意接近栎阳公主,然后接近秦始皇,不过秦始皇为了自身的安全计,把高渐离的眼睛弄瞎了才让他给自己击筑,不过这并没有阻挡住高渐离刺杀秦始皇的决心,他偷偷在筑中藏了铅块,加重筑的重量,在一次秦始皇听的最入迷的时候试图用筑砸死秦始皇,可惜没砸中,于是高渐离被秦始皇杀死了,而栎阳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殉情自杀。

    当然,这是一个野史,陈旭确认自己的判断。

    因为后世根本就没有高渐离与栎阳公主之间的任何传闻,明显是民间喜欢这种关于皇家的八卦而已,而且赵擎也曾说,栎阳公主根本就没有腿疾而是有心疾,李燕将军伐楚失败之后,秦始皇为了请王翦出山,把栎阳公主嫁给王翦,而王翦其时已经五十五岁,而栎阳公主不过才十八岁,嫁过去不到一年栎阳公主便心疾发作去世。

    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也完全对不上,因为高渐离刺杀秦始皇是前年的事情,刚好是陈旭穿越过来的前一年,而王翦伐楚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秦始皇不可能把一个死去的女儿嫁给王翦。

    但栎阳公主去世是肯定的。

    除开栎阳公主外,秦始皇还有好几个女儿,二女儿华阴公主赢阴嫚,三女儿华庭公主赢嫶曼,四女儿华庆公主嬴季曼如今都已嫁人,所嫁的也都是士族和王侯公卿的子弟,而眼前的这个十多岁的少女,就是秦始皇的第五个女儿华玉公主赢诗嫚,年芳十五,长相最为甜美端庄,而且听闻能歌善舞,咸阳居民皆称其为五公主,剩下还有几个公主,估计年岁都还很小,七八岁到十多岁不等。

    看着五公主羞红的脸颊和闪烁偷窥的眼神,陈旭感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的老婆早已内定,那就是水轻柔,一年多相处下来,心里几乎已经容不下任何女人。

    水轻柔不仅仅是漂亮,而且还有她独立而且坚毅的性格,温柔而独立,就如同一汪清泉,把陈旭一颗心完全都已经融化了。

    但皇帝眼下的来意陈旭即便是用菊花也能想到。

    他带最漂亮的女儿来自己府上,绝对不是拿给陈旭看看炫耀一下的,而是目的明确。

    娶,是不可能的,至少陈旭还不是那种非要当驸马的肤浅之人,他现在在大秦名声如日中天,有仙家弟子这层身份护佑,秦始皇绝对不会随便动他。

    但不娶,绝对会让秦始皇下不来台,作为千古一帝,即便是他认同陈旭仙家弟子的身份,但既然陈旭不能给他长生不老,那拿着也没啥用,杀不得但可以不用啊,直接供在咸阳好吃好喝,太乙仙尊想来没道理用雷劈他,要征服天下,有陈旭不多,没陈旭也不少,大秦总归还是他的天下,秦始皇自信自己能够搞定百越和匈奴。

    一旦这种事发生,陈旭前面的所有策划便宣告全部泡汤,他要避免一场惨绝人寰的血肉相残,准备辅助秦始皇将大秦打造成为一个强大的盛世帝国的心愿彻底就完成不了。

    而这种情况出现,历史或许会再次回归本来的轨迹,等到秦始皇一死,说不定胡亥会再次上台,然后秦始皇的儿子女儿全部要被赵高和胡亥残忍的杀死,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也会被残忍的肢解杀死在杜镇,而留下来的一些孙辈也在项羽进入咸阳之后全被杀的一干二净,作为千古一帝的嬴姓赵氏家族,彻底在中华的版图中消失。

    要拯救大秦,难道老子真的要昧着良心当驸马。

    那样轻柔怎么办?

    她知道之后会不会伤心?

    会不会离开自己?

    她会去哪儿?

    一个人躲在大山之中修真练道孤独终老?

    不不……老子绝对不许这种情况出现。

    想着两人相处的时光,想着水轻柔千里迢迢托胡宽送来亲手所织的毛衣此时还穿在自己身上。

    陈旭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思混乱的如同浆糊一样,心脏也跟着哐哐乱跳,感觉满世界都是哗哗啦啦血液澎湃流动的声音,然后他身体一晃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清河侯……”

    “侯爷……”

    “快来人,侯爷昏过去了!”

    “快传太医……”

    陈旭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听见房间里瞬间乱作一团。

    眼下迫不得已之计,也只有装病才能搪塞过去了,这种事情,拖一时算一时。

    对江北亭他可以装聋作哑,但对秦始皇,他只能装死。



    ……

    清河侯又病了,听说这次病的更重,连续五天没醒过来。

    太医署的数十位太医和御医都诊断过了,清河侯是因为上次的病还未痊愈又受了风邪入侵。

    秦始皇郁闷的在咸阳宫差点儿把自己的胡须都拔光了。

    他很后悔,不该陈旭病情稍有好转便去探望和赐婚的,如果陈旭就此一病不起或者死了,他不敢保证太乙仙尊一怒之下不会放一个超级巨大的太乙神雷将他的咸阳宫彻底夷为平地。

    “父皇,清河侯还未好转吗?”华玉公主不便出宫,因此每日便会到老爹这里来打听陈旭的消息。

    因为皇帝已经对她亲口许诺,要把她嫁给陈旭。

    而陈旭仙家弟子的身份,年轻有为天下闻名,能够嫁给他自然是赢诗嫚非常愿意也非常高兴的,因此自从秦始皇打算将五公主赐婚给清河侯的事情在宫内暗中传开之后,所有的姐妹都特别羡慕她,这也让她又激动又兴奋,恨不得立刻就嫁过去。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就在见到清河侯的当天,清河侯竟然一病不起,这下就把她焦虑的吃不下睡不着,各种担心和不安。

    秦始皇看着女儿焦虑的样子,脸色郁闷的摆摆手说:“此事暂且放下吧,等有机会朕再安排!”

    “是,父皇,女儿告退!”华玉公主眼圈儿红红的退出父皇的寝宫,出门之后瞬间泪如雨下掩面啼哭着离去。

    “唉~”秦始皇长叹一口气。

    其实这几天,秦始皇大约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但这种事不能挑破,自己赐婚之事的确有些一厢情愿,而且事发突然根本就没有给陈旭足够的时间,而陈旭以生病为借口推辞,让他感到既愤怒又有几分无奈。

    这种事即便他是皇帝也强求不得。

    因为通过以前种种迹象和从王翦口中听到的消息来看,陈旭身边陪伴有一个叫水轻柔的列子门徒,聪慧貌美武功高强,二人两情相悦琴瑟合欢,一旦自己强制赐婚,恐怕后果会适得其反。

    没有陈旭的支持,恐怕他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间帝王最后得到天上神仙的垂怜得到那一丝机会就会彻底化作泡影。

    但不赐婚,皇帝又感觉自己能拿得出手的赏赐已经不多了,把自己最漂亮最温柔的女儿嫁给他,不光是一种赏赐,更是一种拉拢,只要陈旭娶了自己的女儿,那么陈旭也就成了皇族宗亲,这种关系将会让陈旭更加死心塌地的辅佐他,但眼下,陈旭竟然用这种方法拒绝了。

    虽然此事陈旭并没有当面违背他的意愿,但做法却让他非常的尴尬和难受。

    前思后想之中,秦始皇感觉自己这个人间帝王当的也极其憋屈。

    自从扫灭六国之后,大秦虽然看起来平静如水,但内里却动荡不安,不光南北不靖,满朝文武大臣看似忠心耿耿,但处理朝政却一日比一日懈怠,互相勾结暗中营织自己的势力,更加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朝堂之上竟然还隐藏着两个墨家门徒,目的竟然是想推翻自己的天下。

    “敖氏为官,天下必翻……”

    秦始皇思维散发牵连,竟然将一腔发泄不出的怒火转移到已经入狱的敖平和商涂身上。

    “来人~”秦始皇脸上露出一股许久未见的杀机。

    “喏!”门外几个宫人和侍卫大声应诺。

    “传廷尉阴戊入宫!”

    “喏~”

    ……

    始皇帝二十九年冬,十一月十六日。

    (再注一下:秦历建亥,正月建寅,十一月为子月,进入新的一年。)

    早朝散朝之后,一个令天下胆颤心寒的消息传了出来。

    前匠作少府令敖平意图谋反,经廷尉府查实确凿无误,始皇帝下发诏令,夷敖平三族,男女老少受戮者达九十三人,同时通告天下,敖氏之人永世不得为官。

    前匠作少府左中候商涂身为墨党隐藏在朝堂图谋不轨,纵容其子破坏皇家科学院,经廷尉府查实确凿无误,始皇帝下发诏令,商涂以及家人尽皆发配巴蜀,永世不得回归中原。

    其余和敖平商涂案有牵连的多达百人,凡是牵扯其中的官员、郎职、署吏、工匠、帮工等尽皆贬为庶民发配边荒之地垦荒,发配时间也从五年到十年二十年不等。

    一个时辰后,咸阳城北柴炭市场内,一座黄土夯筑的土台之上,敖氏三族男女老少尽皆脸颊刺墨,披头散发捆缚跪在上面。

    此时寒冬时节,天空阴风弥漫,呼呼啦啦的寒风中,细细的雪粒噗噗啦啦打在脸上生疼。

    上千中尉府禁军将看热闹的民众挡在十丈开外。

    三公九卿陆续乘坐马车而来,在刑场外停下,一个个满脸严肃的看着土台上等待问斩的近百口人。

    凌厉的寒风卷起四周的旌旗,呼啦翻转中发出啪啪啪啪的清晰声音。

    整个刑场安静肃穆。

    廷尉阴戊脸色阴冷的站在土台之上,一个谒者大声宣读完皇帝谕令,把圣旨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阴戊:“廷尉大人,谕令宣读完毕,可以行刑!”

    阴戊点点头接过圣旨,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太卜。

    “三刻之后就是阳气最盛之时,死囚鬼魂为阳气所冲,将魂飞魄散也!”须发花白的太卜赶紧说。

    “准备,三刻后问斩!”阴戊眼神环视四周之后大声说。

    跪满一地的敖平三族尽皆嚎啕大哭,许多人直接惊恐之下昏厥倒地。

    “蒙毅,你不得好死,我敖平变成厉鬼也绝不饶你!”敖平抬头对着远处坐在马车上的蒙毅声嘶力竭的挣扎嘶吼。

    而坐在马车上的蒙毅脸色肃然毫无表情。

    “赵太仆救我,我敖氏没有谋逆,你知道的最清楚,破坏工厂之事是你指使我和商涂干的……”

    “敖平,你休要诬陷老夫!”坐在马车上的赵高脸色铁青的站起来怒吼,“我何曾指使你破坏工厂,你不尊敖氏祖训,隐匿在朝堂意图图谋不轨,如今死到临头还敢攀诬与我,阴戊,还不速速将敖氏三族正法!”

    三公九卿尽皆默然,围观的人群中微微骚动之后很快平静下来,这种事在刑场上见得太多了,许多死刑犯到了最后明知存活无望便会胡乱诬陷别人,但一般都不会有太多变化,毕竟敖氏意图谋反已经证据确凿,虽然只是一张莫须有的拓纸,但对于皇帝来说这个证据已经已经足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敖平疯狂大笑,似乎知道自己任何挣扎都已经无望,挣着着扭头看着皇宫的方向嘶吼,“赵政,你打压我墨家门徒,行苛令,废民力,徙七十万刑徒奢造陵寝,此乃亡国取祸之道也,老夫咒你陵寝未成便会尸臭熏天……”

    “断其舌~”听着敖平疯狂的咒骂,阴戊脸色大变。

    “喏~”几个押解的禁军一拥而上,将敖平按在地上用脚踩住脸颊,一个禁军抽出匕首强行刺入敖平嘴里搅动一下,敖平顿时嘴里鲜血如同泉水涌出,双眼圆睁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流逝的极其缓慢,全场雅雀无声都在这种煎熬中等待,阴戊的眼神落在放在旁边的一个水漏上,看着黄沙流到三刻的瞬间,手一挥大吼一声斩。

    “斩~”一个校尉手中黑旗挥落。

    押解行刑的数十位额缠黑布手持大剑的廷尉府禁军手中大剑扬起落下,伴随着噗噗噗噗的声音,随着一颗颗头颅斩落下来满地翻滚,一股股热血从死刑犯的脖腔中喷出,瞬间血腥气息弥漫方圆数十丈,围观的人群剧烈尖叫骚动起来。

    寒风越发猛烈,夹裹着雪粒落在脸上如同刀割。

    半个时辰之后,刑场附近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行刑台上在风雪中已经冰冷凝固的血水和冰凉的尸体,还在向世人诉说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场灭族之祸。

    夷三族,就是杀死主犯包括父族、母族、妻族在内的所有直系亲属,这是如今大秦最严重的惩罚,商周时期并没有,发明者是商鞅,而大秦推行苛法也是由商鞅而起,不过商鞅自己也因为这条法令被夷族,包括他自己下场更加凄惨,直接被车裂,所谓车裂,就是五马分尸,把人的四肢和脖子用绳子拴在五辆马车上,然后往五个不同的方向驱赶,在强大的拉扯下慢慢将人扯成几块,我擦,太血腥了,老客说的头皮发麻就不解释了。

    而秦始皇上台之后,夷三族这个刑法很少使用,上一个享受这个待遇的是长信侯嫪毐,因此这种酷刑在大秦已经快二十年没有用过了。

    但今天敖氏被夷三族并弃市三日,似乎突然一下唤醒了满朝文武公卿和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国贵族,原来陛下并非当皇帝之后心情变好了,而是依旧杀伐果断,而且并不讲道理,他用这一场血淋淋的屠杀再次向世人表明,皇帝依旧还是那个威临天下的皇帝,并没有因为他慢慢变老有任何太多的区别,任何敢觑覦他江山社稷的不轨分子,都会被他轻轻碾死。



    杀人这种事陈旭自然是不屑于去看热闹的。

    而一时善心大发去请求皇帝刀下留人更加不可能。

    敖平死三族也好,死五族九族也好,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是仙家弟子,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因此虽然陈旭这几天已经再次恢复能够下地行走,但却整天躲在府中足不出户的策划自己在咸阳的清河商店以及清河大剧院等项目,同时也通知赵擎安排科学院的人为一些其他需要开展的研究项目做准备。

    听完从刑场回来的管事皇甫缺眉飞色舞的讲完刑场上发生的事情,陈旭放下手中的工具有些惊讶的问:“敖平真的说破坏工厂的事情是赵高暗中指使的?”

    “是,但这种临死前胡乱攀诬别人的事司空见惯,不会有人相信!”皇甫缺点头说。

    陈旭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说:“你去帮我把胡宽、无涯、孙叔炅和陈平都叫来!”

    “是!”皇甫缺离去,很快把正在看师宣和伯道成两人弹琴唱歌的虞无涯、胡宽,还有在账房跟一群小孩子学习珠算的孙叔炅,以及正在书房看书的陈平都请了过来。

    “你们都出去!”看见几人进来,陈旭一摆手,房间里服侍他的四个小侍女都赶紧福身行礼后退了出去,把房门也仔细关好。

    看着陈旭一脸严肃的样子,几个人刚才来的路上说说笑笑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侯爷,唤我等有何事?”胡宽略有些忐忑的问。

    陈旭看看胡宽又看看皇甫缺,最后眼神落在皇甫缺脸上:“皇甫缺,你来我府上已经一个多月,我观你做事勤勉,头脑灵活,接人待物皆都井井有条,但侯府管事毕竟只是个闲职,你一身所长并无用处,我打算把清河商店的事情交给你去经营管理,你可能做好!”

    皇甫缺愣了一下赶紧把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样,满脸激动的连连说:“侯爷放心,我一定能够做好!”

    “侯爷,那我……我干啥?”胡宽呆了半晌如丧考妣的问。

    “你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我准备调你去科学院任水力工程办公室主管,秩同郎中,每月三百石粮食,算是朝廷的半正式官职,你意下如何?”

    “真的?”胡宽惊喜的差点儿昏过去。

    在当官和当商人之间选择,恐怕眼下大秦所有的商人都不会选错,哪怕倾家荡产也行,因为做官就是一个家族彻底摆脱商籍成为士族贵族的起点,而正是这个巨大的诱惑,也才使得陈旭借鸡生蛋的方法能够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骗你干甚子,你本来精通木石建筑,当一个商贾太浪费了,我准备在渭河上修建一座巨大的水车,工程比较大也比较复杂,因此我才把你调过来,只要这件事做好了,我推荐你进入匠作少府任校令!”

    “好好,侯爷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把水车修好!”胡宽激动的浑身都开始打摆子,匠作少府的五校令职务,都是中郎待遇,每个月官秩六百石,地位比下面的县令还要高,因为这可是九卿府的差事,掌管的都是全国的事务。

    陈旭转头看着孙叔炅,“你也一样,投奔我一个多月,府中的钱粮财务掌管的井井有条,做事也很细致,前几日看过你写的文章,无论写字还是文笔都非常不俗,一直留在府中官理钱粮这种事也太浪费了,因此我打算安排你跟我去科学院当办公室秘书,日常文案处理和来往通传,你意下如何?(注一下:秘书这个词在《春秋》中就已经出现了就是掌管文件和图书的职务)”

    “谢侯爷赏识!”孙叔炅也激动的脸色发红,赶紧拱手行礼。

    “陈平,你刚来咸阳,很多事情还不熟悉,就暂时委屈帮我当一个侯府管事,平日帮我管理侯府的来往交流事宜,你喜爱读书,也可以抽空整理一下吕不韦留下来的一些书册,等开春之后我再为你谋一个合适的职务,你看如何?”

    “侯爷放心,陈平一定竭尽所能管理好侯府的事情!”陈平也很高兴的拱手行礼。

    他到咸阳的第一天陈旭便病重昏迷,睡了四五天刚刚恢复一些,然后皇帝带着女儿和一大堆赏赐来探望了一下,结果侯爷又昏迷了好几天,因此这段时间天不光侯府的下人人心慌乱,他们这群打算投靠陈旭发财当官的人也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陈旭一不小心挂了,投靠就死老板这种事太不吉利了,以后注定找不到东家。

    因此虽然陈旭眼下给他的职务只是一个侯府管事,但也让他感觉心里踏实多了,而且侯府机密之事很多,通过这个职务也能很快接触和认识到许多王侯公卿甚至皇宫内院的事情,绝对算是陈旭的心腹位置。

    “那就好,你们几个把侯府的管家和下人召集起来说清楚,各自的任务也交接一下,至于财务收支登记这一块找两三个清河小学的学生处理,这件事都由陈平去办,先下去吧,”

    “是,侯爷,我等告退!”陈平、皇甫缺、孙叔炅和胡宽都赶紧一起行礼之后退出房间。

    “恩公,你越来越有侯爷的架势了!估计当皇帝更有架势!”虞无涯坐在炕上吃着零食说。

    陈旭脸皮一抖,心虚的扭头看了一眼刚刚关好的房门,感觉额头上一股虚汗都冒了出来,没好气的使劲儿翻个白眼儿说:“无涯大哥,这是咸阳,不是小河村,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了,不然你我性命不保!”

    “怕甚子,皇帝对你也没安啥好心!”虞无涯撇撇嘴说。

    陈旭苦笑着说:“无涯大哥,我知道你是对前几天皇帝打算赐婚的事情耿耿于怀,但你放心,我心里只有水姑娘一个人……”

    “非也,男子汉大丈夫,妻妾成群很正常,师妹不是凡俗女子,自然也不会在乎恩公有多少女人姬妾,人生得一知己就足够了!”虞无涯摇摇头。

    “那你这样说到底是几个意思?”陈旭忍不住皱着眉头问。

    “我就是觉得恩公可以当皇帝而已,赵政杀心太重,今日戮杀敖平三族竟然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师尊曾言:重法重刑而轻仁德礼义,非是治国之道。夏桀商纣皆都是亡于酷刑和乱杀无辜,导致臣民离心离德天下混乱,当初子高劝说齐王废弃车裂之刑,后来其他六国皆废,唯有秦国保留下来,而且刑法更甚,车裂、夷三族、具五刑、镬烹,抽筋等酷刑都被皇帝用在臣民身上,上古时期,无论是三皇五帝还是商周君王,倡导的皆都是具五气顺天时,修仁德礼义爱护子民,才会得到万民的拥戴,而所有不修己身的君王,基本上都倒台了,夏桀如此,商纣如此,周幽王亦如此,不然师尊当初也不会推测说大秦统一之时,便是大秦倾倒之始,史上没有一个好杀重刑的君王治国能够长久的,虽然我不知道恩公为何想一心辅佐皇帝,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恩公何必孜孜以求要力挽狂澜去帮助这样一位暴君,与其费时费力担惊受怕,还不如另起炉灶,如今恩公之名天下皆知,只要你透露出丝毫的意思,天下英雄必然景从……”

    “停停……”陈旭无奈的打断虞无涯的长篇大论,脸色略有些严肃的看着虞无涯说:“无涯大哥,其实你只看到了表面,而没有看到本质!”

    “什么本质?”虞无涯疑惑的问。

    “本质就是,法治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朝代,都必须有法律的约束才能安稳,大秦眼下的确法令严苛,刑法沉重,但这并非不能改变,况且这次敖平被夷三族之事,其中是有人暗中捣鬼,敖平其实不是死在皇帝手中,而是死在赵高手中!”

    “赵高?何解?明明就是皇帝下令杀的敖平全家老少九十三口!”虞无涯非常不解。

    “你没有动脑筋想其中的细节,上次蒙云去清河镇抢夺造纸术,唆使他的人就是敖平的儿子敖峻,而商涂和敖平按照蒙毅的说法,两人都是墨子门徒,也就是说两人其实是一体的,而敖平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敖平和蒙毅有仇,试图利用此事抹黑蒙毅,就此找机会将他搬倒,第二是两人幕后还有黑手在推动此事,我听说敖平、商涂与赵高关系不错,而今天在刑场上,敖平亲口说出是赵高指使他们破坏工厂的,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敖平临死前拉人下水的表现,但我恰好不这样认为,敖平和商涂一定是和赵高有勾结,这一切都是赵高暗中安排的。”

    “咦,恩公所言似乎有些道理!”虞无涯捏着下巴微微点头,似乎也慢慢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系,因想了一下之后接着说,“赵高安排敖平的儿子唆使蒙云抢夺造纸术,安排商涂的儿子暗中破坏工厂,皆都是想阻挠恩公,借机想为他的儿子赵柘报仇!”

    “还有为你割掉他半个耳朵报仇!”陈旭没好气的哼哼。

    “恩公勿恼,那个算是无涯大意失手,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一剑捅死他!”虞无涯看见陈旭又旧事重提揭他的伤疤,顿时满脸郁闷的说。

    “算了,千万别鲁莽,弄死赵高的事需要从长计议,而眼下可能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陈旭摇摇头说。

    “什么机会?”虞无涯赶紧问。

    “就是今天刑场上敖平所说的话,机会就在其中,虽然敖平和商涂两人为何要听命与赵高这件事我还没有头绪,但既然三人有勾结,如今敖平被夷三族,知道其中内幕的就只有商涂,而商涂也被贬去蜀地,根据赵高这种人的心态,极有可能会在路上暗中下手杀死商涂,将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全部抹掉,如果要想彻底碾死赵高,就必须弄清楚其中的关节,如果能够拿到赵高和敖平勾结的证据,赵高即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只要能够将他从太仆的职位上搬倒,到时候要杀要剐就任凭我们说了算!”

    “恩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虞无涯脸色严肃起来。

    “无涯大哥,这件事我想请你亲自跑一趟,带领一些侍卫暗中随行,一旦发现有人拦截刺杀商涂一定要将其救下来,一旦商涂知道是赵高要杀他,那么他一定会将和赵高勾结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有商涂作证,赵高必倒!”

    “好,恩公放心,我马上就去安排!”虞无涯站起来。

    “等等,记得把上次王三等人查出来的几个可疑护卫都一起带去,路上找个机会处理掉!”陈旭眼中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杀气。

    “恩公放心!”虞无涯点点头,提着铁剑大步而去。



    穿越到秦朝已经快两年了,陈旭也慢慢适应了这个野蛮的时代,而他也渐渐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靠讲道理动脑筋就能完成的,野蛮粗暴还是人们解决问题的主要方法,从皇帝到士族,从贵族到平民,崇尚的还是最直接的复仇方式,甚至连法律都不制止正义的复仇,这自然也助长了野蛮的程度。

    蒙毅为了出一口恶气,隐忍许久一举将敖平彻底踩死,并且勾起皇帝的怒火将其夷灭三族,这种狠辣,让陈旭不得不心生寒意,能够站到朝堂之上,能够位列三公九卿的,就没一个好对付的,或者说没一个好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家族、权势和地位,可以不择手段弄死对手。

    而赵高这个人,于公于私都必须死。

    而且清河侯府之中上次查出来几个家仆和护卫可能也是赵高安插进来的眼线,虽然不一定会对陈旭有什么不利的情况发生,只不过小打小闹通风报信之内的事情,但留在府中终究是个祸害,而这些人的身份也比较复杂,大多数都是内史府派送的,没有借口贸然处置必然也会让内史齐宕不爽,如果传到皇帝耳中必然又多出来一些是非,因此陈旭也打算趁着机会把这些人一起处理掉,等城外的庄园修好之后,原来安排进来的人大部分都可以安排去庄园干些杂活儿,府中另外召集购买一些奴仆就行了。

    安排好府中的事情,陈旭每天开始按时去科学院上下班,除开叮嘱赵擎每隔两天必须报送一次新式马卒装备的消息之外,就是召集了张苍、胡宽以及一群精通水利和木石建筑结构的工匠开始设计水车,在科学院和工厂之间来回奔波,而孙叔炅则成为了陈旭的专职秘书,每天腰上挂着一葫芦墨水,手里提着毛笔拿着一个文件夹,随时都在准备记录陈旭的命令。

    十一月底,发布皇榜的几个郡基本上都传来好消息,钢铁冶炼和马卒装备的制造已经进入了非常熟练的状态。

    光是南阳一个郡,每天钢铁产量稳定达到五千斤,武器稳定量产都在一百五十件以上,马蹬马鞍马蹄铁的打造日均也超过一百套,河东、上党两郡也是以冶炼钢铁为主,两个郡打造兵器和马镫马蹄铁的数量加起来也在一百套以上,至于内史府范围和汉中郡,因为缺少煤铁矿石,主要还是马鞍的制作比较多,如今咸阳城外就有两个马鞍制作工场,各自都召集了上百个工匠数百个帮工,日夜不停的有大量皮革和木头运送到工场之中,然后被制作成马鞍,每天也有上百套的产量,这些数据全部综合在一起,每日的武器制作超过三百件,马鞍和配套的马蹄铁和马镫超过三百套,而这个产量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能够提高一些,所以应该最多到一月底,只要不出意外,一万套装备绝对能够置备齐全。

    虽然天寒地冻风雪阻路,但这些制作好的装备都陆续通过刑徒和车马不断的往咸阳运送,只等开春之后,这些装备便会运送到北地,而在驻守西北的大军中遴选一万最强壮战马和最强悍马卒的命令也已经通传到了大将军蒙恬的大帐之中。

    接到命令之后,蒙恬迅速召集属下商讨,营帐之中汇聚了十多个驻守北地郡长城各处关隘的将领。

    蒙氏是武将世家,而蒙恬也是大秦屈指可数的名将,而其祖父蒙骜,其父蒙武皆都是大秦猛将,蒙恬在扫平六国之中也战功卓著,灭楚灭齐皆都参加,爵至大庶长,然后王贲父子隐退之后,蒙恬便被委以重任,率领三十万大秦最为凶悍的兵卒镇守西北打击匈奴,与其弟蒙毅一起,一文一武堪称大秦如今的两根定海神针,深得秦始皇的器重。

    对于武将来说,不打仗便没功劳,因此三十万大军虽然驻守西北诸郡抵抗匈奴和胡人,但面对游移不定而且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不光秦始皇憋屈,蒙恬一样憋屈,至于急切想得到军功的边境将士来说更加的憋屈。

    但憋屈又怎么样,还是只能憋着,因为如今扫平六国刚过去两年,军备不足,特别是适合长途奔袭的战马太少,在和匈奴的追击战中根本就无法占到太多便宜,一击而散,一退就来,在平坦的草原上大军无法防御,因此不敢驻扎太久,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匈奴的包围袭扰之中,因此虽然每年都会和匈奴进行多次战斗,但大多数都无功而返,而且一个疏忽,这些匈奴还会从山间小路穿过防御带袭扰大秦边境的百姓,屠杀百姓、抢劫粮食、掳掠女子,因此蒙恬秉承皇帝的意志,主要就是监督六国降奴修建长城,将原来的秦赵燕三国的长城连接起来,修筑关隘来阻拦匈奴的袭扰,同时也隔绝中原和北方草原的交易,控制金属和粮食的输出,但这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经过十多年的修建之后,长城基本上已经完成。

    虽然匈奴南下之路被挡住,但三十万大军加上百万六国降卒聚集在西北诸郡排不上太多用场,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者足够的能力去完成皇帝嘱咐他扫灭河南匈奴的计划,因此蒙恬也每日过的如同煎熬一般。

    从以前咸阳传来的各种消息看,始皇帝已经数次召集武将推演征伐岭南之事,听说也已经动员东南诸郡筹备粮草,但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变化,改成先攻打匈奴,从遴选一万骏马和精锐马卒的命令看来,陛下准备打造一支精兵去攻击匈奴。

    但一万马卒能干什么?

    蒙恬坐在木石皮革制作的大帐中央的大椅之上,看着摆在案桌上的圣旨,眉头皱起老高。

    要扫平河南的匈奴,莫说是一万马卒,即便是三万五万也不一定能够成功,首先就是北地诸郡饲养的战马不如匈奴马匹强壮高大,在追击战中根本就占不了任何优势,第二就是骑术的问题,匈奴是游牧民族,无论男女老少从小皆都熟练弓马,如果不能突袭的话,简直就是一群野狼,来去如风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土,秦军唯独占有的优势是军械,甲胄和弓弩刀剑皆都让匈奴害怕。

    按照蒙恬的想法就是先修好长城,这样就能够保证中原的安全,然后策划一个从陇西、北地、上郡、云中、九原的包围圈,等准备充分之后从五郡同时进攻,直接沿大河截断匈奴的退路,然后集结数十万降卒和二十万秦军将河南之地的匈奴全部包围起来,一举全歼,这样才能彻底将河南平定下来。

    但这个计划眼下还未开始,他刚刚构思成功并未禀报给皇帝知晓,皇帝却有些迫不及待的要组建精锐马卒,其意何为?难道是陛下对我不满?

    不过下面一些将军的想法和蒙恬却不太一样,他们不是考虑扫平河南,而考虑的是有没有仗打,只要打仗就能得到军功,一直有匈奴多好,每年都能打仗,斩杀几个匈奴的小头领就能得到军功,家里就能分到田产房产和奴仆,说不定十年八年打下来,自己运气好干掉一个不大不小的单于,说不定也能跟蒙将军一样当大将军。

    因此虽然蒙毅皱眉头,坐在下面的十多个将领皆都喜笑颜开,其中一个站起来抱拳说:“大将军,看来陛下已经改变了先前的计划,准备提前攻打匈奴了,这可是我们这两年等来的最好的消息。”

    “不错,大将军,这一万马卒均可以从末将的帐下遴选,保证个个都是悍卒,只等开春陛下的命令一到,末将便率领骑兵出关横扫河南……”

    “大将军,马卒当然是我驻守横山关口的最厉害,今年九月,我们还和匈奴在朔河大战一场,某帐下儿郎斩匈奴两百余口,获牛马数百,这一万马卒,自然从横山关口遴选。”

    “大将军,从我榆阳关中选择……”

    “大将军,从我神木关选择……”

    “大将军,从我红柳关口选择……”

    “嘁,你红柳关一共只有五千人马,马卒不过一千,马蹄子都凑不够数量,凑什么热闹!”

    几个执掌大型关隘的将军都一起对着方才站起来说话的青年将军翻白眼儿,嘴里还奚落不断。

    “嘿嘿,某红柳关虽小,但军卒皆都以一当十,去年还不是斩杀了近三百匈奴!”这个三十岁左右身披铠甲的将军干笑着说。

    “安静~”吵吵嚷嚷中,坐在中央的蒙恬发话,顿时大帐之中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蒙恬。

    蒙毅眼神扫过所有人,最后神色严肃的说:“雁门、云中、九原、上郡、北地、陇西共计六郡,九关十八隘三十六口,屯戍兵卒三十万,降卒一百万,其中马卒只有八万,战马十万匹,能够用于冲阵的战马不过六万匹而已,眼下寒冬时节,大雪封路,因此要从各关隘抽调一万马卒肯定困难重重,而且来去上千里恐产生混乱,而且还怕匈奴乘机作乱,因此这一万马卒皆都从我大营选拔,把诸位将军召集起来除开通报皇帝谕令之外,还要提醒诸位,返回之后立刻烽火传递下去,通知关闭隘口和通道,不允许任何人再和河南之地的匈奴羌胡有任何来往,断绝商旅,这个消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喏~”十多位将军一起站起来抱拳。

    “江琥将军先留下,其他人散去!”

    “喏~”

    大帐之中的十多个将军满心疑惑的走出的大帐,然后各自骑马带着护卫返回自己防守的关隘,他们都是北地和上郡两郡的将军,防守着十多个关隘,而且这两个郡与河南的匈奴接壤边界最长,虽然不是与匈奴主要的战场,但防守的区域却最大,每年或多或少都要和匈奴干几场,胜负都有,但大部分都是把匈奴揍的哭爹喊娘,但要想继续扩大战果,那就有点儿白日做梦了,一旦攻入河南,尽皆是广袤的草原,无险可守无城可依,而匈奴全民皆兵,无分男女老幼都可以骑马打仗,没有充足的兵力设计包围,那么就如同散沙一般,追都追不上,更别说赶尽杀绝了。

    因此所有秦将一提起匈奴便是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早就在灵魂中把野蛮的匈奴人的十八辈女性祖宗都日到马肚子里头去了。

    “大将军,不知留下末将是为何事?”单独留下来的江琥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江将军坐,你我无需客气,当初伐楚伐齐你都一直跟随我,战场之上作战英勇,伐楚斩楚军校尉五人,伐齐斩校尉三人都尉一人,皆都是有名有姓之辈,而后随我来西北抵御匈奴的袭扰,也是屡立战功,虽然如今仍旧还是都尉之职,但已经是大将之才,某决定把陛下要求抽调的这一万精锐马卒暂时交给你统领,你可愿意?”蒙毅微笑着说。

    “真的?”江琥惊讶之后忍不住激动的单膝跪在地上,“多谢大将军,江琥一定不辜负将军的厚望!”

    “好!”蒙恬站了起来,双手扶起江琥之后说:“你持我手令即刻返回红柳关口,把关隘之事交给副将,安排妥当之后再来我大营履职,如果我猜的不错,开春之后陛下恐怕有大动作,也许这次是你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如果能够扫平河南的匈奴,你的爵位至少能够达到大上造,到时候就能单独领军称大将军!”

    “多谢大将军栽培!”江琥感激不已。

    “呵呵,不必如此,吾弟从咸阳传来书信,言及江蒙两族正在合伙制作瓷器,你我家族明年或许可入数百万钱收益,这是一体受益之事,如今陛下已经荡平六国,只余岭南和西北两地未靖,如果这两个地方也被征服,大秦往后几乎再无战事,以后想要依靠战功来封侯拜将几无可能,而征服岭南肯定轮不到你我和西北将士,因此扫平河南之战几乎就是不多的机会之一,你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蒙恬笑着说。

    “制作瓷器之事某也在兄长的来信之中得知消息,听说是清河侯所授,不知大将军是否清楚其中的细节?”江湖激动之余好奇的问。

    蒙恬点点头说:“不错,但吾弟未曾言说仔细,等以后回咸阳再仔细了解吧,眼下这一万精锐马卒之事你一定要好生操练,切莫大意!”

    “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仔细操练!”

    “持吾将令,去吧!”蒙恬从案桌上拿起一块铜符递给江琥,等江琥走出大帐之后才大喝一声来人,几个护卫应诺进来。

    “通传大营所有裨将都尉校尉,三日之内从五卫之中遴选一万精锐马卒,即刻去办~”

    “喏!”



    ……

    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隆冬时节,几乎滴水成冰。

    咸阳和南阳不一样,而且完全不一样,自从进入十月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下雪,而且都是那种鹅毛大雪,有时候一下好几天,然后好不容易雪停了,化了,还没等人高兴起来,特么的一夜睡醒,尼玛又捂上了厚厚一层。

    而进入十二月之后,雪几乎就从来没有化过,一层叠一层,城外的渭河完全都被冻上了,冷的完全无法出门,撒泡尿都会被冻成冰棍。

    “尼玛,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了!是啥子鸡儿破地方!”陈旭一遍又一遍的诅咒着咸阳这个鬼地方。

    后世虽然也经历过这种寒冷的冬天,去年冬天在小河村也经历过两场大雪,但和眼前这种无休无止的大雪来说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侯爷,每年寒冬咸阳皆是如此,何必焦急,天寒地冻,刚好在家打麻将消遣,如若侯爷还觉得无趣,我让府上的舞姬来歌舞一曲给侯爷散散心!”侯府的管家赶紧笑着说。

    “算了,我去科学院一趟,对了,去买一条狗回来,晚上吃狗肉火锅!”陈旭下炕,招呼几个随从准备马车出门。

    去年的冬天,他还在小河镇,下大雪就跟王五王七虞无涯等人打麻将下象棋,杏儿虞姬在炕上唱歌跳舞,水轻柔和陈姜氏坐在炕上织毛衣,天晴就河边散散步爬爬山,挖点儿山药和药材,生活安详其乐融融,没想到来了咸阳之后,一家人分隔千里不说,孤苦伶仃的干什么都慢慢失去了兴趣,也不知道老娘和杏儿水轻柔她们在家干什么?

    陈旭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想念着远方的亲人,十多分钟后来到科学院。

    眼下的科学院和刚开始时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大一样了,又多出来几个部门。

    一个是水力工程办公室,负责人是胡宽,而且陈旭还在匠作少府给他挂了一个吏职,也算是真正的公务员了,于是最近这段时间胡宽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天到晚泡在办公室,甚至还不辞劳苦三天两头往城外的工厂跑,带着几个手下拉着大捆大捆的测量绳丈量河堤河道,开始根据陈旭画出来的水车草图设计水坝和水车的安放位置。

    制作这个工业水车的事情陈旭只是一个完全不成熟的构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唯一比秦朝人厉害的地方在于,他知道可以利用水坝控制水流来驱动水车运转,甚至水车能够正常运转之后该如何利用都还有些麻爪,但这并不妨碍未来的发展,只要水车制作出来,再提出应用原理,组织工匠群策群力,总是能够解决问题投入到实用当中。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华文明各种理论空前繁荣的时期。

    而秦汉时期是大量理论向实际应用发展最为繁荣的时期,特别是冶炼和农业的发展,可以说为中华文明的强盛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也就是说,眼下的大秦正处于中华文明的巨大转折时期,由一盘散沙的诸侯争战时代进入统一之后,没有了年复一年的战争,虽然只有十多年的统一时间,但大量的理论开始转化为实际成果,加上秦朝对工匠和农民的重视和奖励,原始的农耕文明正在快速向精耕细作的种植方式转变,如果这个进程没有在秦始皇死后被打断,人口没有经过一次断崖式的下跌,百十年后,大秦必然要发展到一个非常富庶繁荣的阶段。

    因此,有了陈旭这只小蝴蝶轻轻的推动,这个过程还会发展的更快更迅速。

    所以眼下有了秦始皇的支持,陈旭丝毫不担心自己能推动大秦这驾马车能够快速的往前奔驰,但前提是大秦帝国不能崩溃。

    除开胡宽领导的水力工程研发之外,还有一个是活字印刷研究所,一个是光学研究所和一个火药研究所。

    活字印刷无论是理论还是应用都非常简单,主要难在一个创意,而陈旭只是简单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丢给管事和一群工匠研究去了,主要是制作活字比较复杂,而且全部都要用小篆来雕刻制作,但这并不是问题,咸阳多的是精通书写和雕刻的工匠,先用木头刻出活字来,然后排版印刷就能看到效果。

    但这件事也还是在秘密进行之中,陈旭准备开春之后就开始推广,机会就在一万新式马卒扫平河南之际,到时候他召集一些像皇甫缺这种家和有文化有知识有理想的文士随同大军开拔去前方采访,将战场发生的事情书写成文章,然后办一份报纸,隔三差五的宣扬一下战场的时事新闻,用这种方式宣传大秦将士的英勇无畏,同时让天下百姓为大秦的武功感到自豪和荣耀。

    舆论宣传,是最重要的凝聚民心的手段,同时也可以借用报纸宣传自己的一些理论,为以后的更多改革宣传造势。

    陈旭先去印刷研究所视察了一下,内外两间房间有七八个工匠和十多个帮工。

    木工将纹理细密平整的木头制作成高一寸,长宽各五分的木块,帮工用砺石把表面打磨光滑,最后用简单的游标卡尺进行测量,误差不能超过半分,合格的就拿给雕刻工匠在上面雕刻出文字,雕刻之后交给监工检查合格之后入库。

    为了配合印刷,陈旭还按照偏旁部首设计了一套检索方法,然后仿照医院药房的分类方式,制作了一个高三层的转盘式活字储存装置,按照部首标识分类摆放这些活字,用的时候按图索骥很快就能找到要用的字,当然,这些都是陈旭最初的设计,一旦后面需要大规模的印刷,肯定情况要复杂的多,一本书数十上百页,同时排版印刷就可能需要数十上百套重复的活字,而且因为许多字因为使用频率不一样,制作的数量也不会一样,因此看似理论简单,但真的要投入实用的话还繁琐的一逼。

    都说万事开头难,但其实中间难,后面也难!

    不过这中间难和后面也难的事陈旭都一股脑儿的交给印刷研究所的管事头痛去了,他是大秦的爱因斯坦,只负责提出方法和猜想结局,中间的验证问题都不归他负责,那是工匠的事情,他只要结果。

    在印刷研究所转了一圈,勉励了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几句之后陈旭就去了火药研究所。

    光学研究所和火药研究所,都是陈旭自己在操持管理,因为这两样实在是困难无比。

    火药陈旭在小河村就研制成功,但受限于硫磺和硝酸钾的产量和纯度问题,产量有限,而且陈旭见过土铳的的黑火药都是猫砂大小的颗粒状,因此在燃烧的时候释放出的能量才比较集中,瞬间产生强大的爆炸效果,上次在宛城忽悠秦始皇的那一道太乙神雷,就是因为粉末状的烟花火药爆炸威力小,因此将陈旭制作的数十斤火药全部用光了,而且还在民房上动了不少手脚,但也只不过堪堪达到预想的效果而已。

    但要想得到均匀的颗粒状火药并不容易,要在粉末状的火药中加入一些凝固剂反复搅拌捶打之后烘干,但在这个过程要求非常非常的小心,稍微有一点点的火星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因此陈旭进行的更加隐秘和小心翼翼,专门在科学院一间单独的仓库中进行,所有的器具都是竹木制造,不能有金属和火焰出现,帮工暂时也只有两个,是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两个哑奴。

    看见陈旭进来,两个哑奴都一起跪在地上磕头,然后咿咿呀呀的拉着陈旭陈旭去看他们制作成果。

    微微有些热度的暖炕上放着几个竹匾,里面摊着一层黑色的火药,有些是大小不规则的颗粒状,有些是半粉末状,陈旭把几个竹匾的火药都挨着用手捏着检查了一遍,有些已经烘干了,有些还是潮湿的,这些火药的配方都差不多,七分硝酸钾,二分木炭和一分硫磺,这个比例是陈旭在小河村经过多次试验后调整的,硝酸钾含量越高火药的爆炸效果就越好,但越高也越不稳定,因此更高的硝酸钾含量陈旭也不敢实验。

    陈旭最后选择了几种看起来颗粒度比较好的火药,端到工作台上,用两把不同粗细的竹筛过了一遍,留下来的就是看起来大小比较均匀的颗粒状黑火药。

    这已经是地地道道的黑火药,而不是所谓的烟花火药,已经拥有了很强力的爆炸力,只是根据凝固剂的不同爆炸效果还需要试爆之后才能确认。

    “取几个陶罐过来!”陈旭用手把几种火药颗粒抓起来之下看了一遍之后吩咐。

    一个哑奴赶紧拿过来几个比拳头稍大的红色陶罐。

    这是陈旭专门让人烧制出来的,大肚细口,瓶口直径只有不到一寸,容量不大,可以放三两左右的火药。

    先把一根圆珠笔芯粗细的引线插进去,然后把火药用一个漏斗倒进去,倒满之后轻轻摇晃抖动,让火药变得比较紧密,再用干草和麻线混合成的碎渣小心将瓶口塞紧,这样外面只留下一截半尺长的引线。



    引线的制作比价简单,把细麻丝在硝酸钾溶液中浸泡之后晾干,然后裹一些火药粉末搓成细条就行了,为了让引线防水或者强度高一些,还可以过一下桐油。

    小心翼翼的鼓捣了半个小时,七八颗最简易的陶罐土制炸弹就做好了,最后陈旭拿起标签,根据火药的不同写上标识,贴上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到一个藤筐里面,然后提上招呼孙叔炅跟着自己一起出门。

    科学院的署衙在咸阳城内,爆炸试验自然不能胡乱弄,不然恐怕会引起恐慌。

    在十多个禁军侍卫的护送下,陈旭坐马车出城,一直来到渭河边上。

    河边杂草丛生树木凋零,地上还有厚厚一层积雪,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河面都已经冰封多日,因为天寒地冻,整个渭河边方圆数里一个人都看不见,除开一些寒鸦和野鸟之外,天地寂寥空旷,就连野狗都看不见一条。

    “太尼玛冷了!”陈旭掀开厚厚的布帘从马车上下来,寒风呼呼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面灌,体温瞬间下降好几度,冻的忍不住连打几个摆子,捂着口鼻搓手跺脚,同时吩咐几个侍卫捡来一些干草树枝升起一堆火。

    四周张望许久,在河岸边选择了一个空旷避风的地方。

    陈旭拿起一颗土制手雷吩咐孙叔炅:“记录,一号火药配方手雷爆炸试验!”

    “是,侯爷!”孙叔炅赶紧打开一个木制文件夹,用毛笔在挂在腰上装墨水的小葫芦中蘸了一下,笔走龙蛇很快就写下一行字。

    “都后退,离开二十丈!”

    吩咐侍卫都离开二十丈之外,陈旭这才把手里的手雷小心翼翼放到地上,然后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棍点燃引线,看着扑扑啦啦的火星开始燃烧,陈旭赶紧丢下木棍扭头便跑。

    一口气跑到孙叔炅和一群侍卫的身边,然后陈旭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雷的位置,那里还能看到不断冒起的一股青烟,在雪地中看起来异常显眼。

    孙叔炅和一群侍卫并不知道陈旭在干什么,看着陈旭紧张的样子,虽然都牢记科学院的条令,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但一个个也都神情紧张的直勾勾看着冒烟的地方,内心也都疑惑不已,不知道侯爷今天为什么要用火去点燃一个瓦罐。

    时间足足过去了两分钟。

    燃烧起来的青烟似乎也开始消散。

    就在陈旭以为引线熄灭了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在雪地中炸开,火光浓烟腾空而起的瞬间,冰雪泥土碎石枯草噗噗啦啦四面飞溅,地面也跟着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隔着二十丈远,但仍旧有不少碎石陶片落到了陈旭等人的附近,而爆炸响起的同时,十多匹战马惊吓之下全都嘶鸣着四散而逃,拉车的四匹马更是乱成一团,东拉西扯之下将马车都拖翻了,而十多个护卫和孙叔炅全都惊恐的神魂失守,大部分都直接趴到地上惊恐尖叫,只有几个胆大的将陈旭一把抓住拖着就跑。

    “停停~”陈旭哭笑不得的连声叫嚷,但还是被拖出去十多米远才停下来。

    “跑啥子,屁大点儿声音就吓成这样,快去把马都找回来!”陈旭哭笑不得的挣脱了侍卫的手,整理好衣服和帽子,然后把脸色苍白的孙叔炅从地上拉起来,扯着他踉踉跄跄大步往爆炸的位置走去。

    爆炸虽然看起来略有些恐怖,在这种空寂的荒野中听起来也的确有些刺激,雪泥土石飞溅的场景也效果不错,但在陈旭看来,响声也就和后世燃放鞭炮震天雷差不多,至于威力,陈旭大概也可以判断出来,估计并不会特别强大。

    果然,等陈旭走到刚才放瓦罐手雷的地方,眼前出现了直径一米左右的一个土坑,中央位置大概有二十厘米深,土坑中还有青色的烟雾袅袅散发,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鞭炮爆炸之后的火药味道,四周两三米范围内的荆棘野草折断了不少,波及范围大概直径在五米左右,而五米之外除开大量被爆炸掀起的泥土和冰雪之外,野草折断的很少。

    “记录,一号火药三两,爆炸燃烧充分,无弹片状态有效杀伤半径一丈!”

    “好……好的……”孙叔炅还没从刚才爆炸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不光腿肚子战抖,连握笔的手也在不断哆嗦,刚才吓的趴到地上,装墨水的葫芦洒出来的墨水把半边衣服都染黑了却丝毫都不知晓。

    看着陈旭毫无惧色的去观察爆炸的地方,一群侍卫也都慢慢冷静下来,找马的找马,抬车的抬车,等最后清点,才发现十多匹马惊跑了一半,就连拉马车的四匹马也有两匹挣脱缰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等陈旭知道情况之后更加哭笑不得。

    后世到了火器时代,战马还是很长时间出现在战场之上,从宋朝一直到抗日时期,战马一直未曾从战场之上消失,但要适应炮火连天的热兵器战场,战马必须要经过良好的训练,甚至还得用一些方法降低爆炸火光等对马匹的惊吓,而在这个时代,连人类都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旱地惊雷般的爆炸惊恐的魂不附体,更别说马匹这种牲畜了。

    于是陈旭安排侍卫将所有马匹和马车再次后退二十丈,然后每人一匹马抓紧缰绳,这才又拿起一个手雷,换了一个地方再次点燃引线。

    “轰~~”

    两分钟之后,伴随着一声巨响和腾空而起的火光和浓烟,泥石冰雪四周喷溅,第二颗手雷也被成功引爆,声音似乎比第一颗还要大一些,而根据声音判断,似乎威力也要大一些。

    “记录,二号火药三两,爆炸燃烧充分,无弹片有效杀伤半径二丈!”

    “轰~~”

    十多分钟后,伴随着炸响和烟雾火光腾空而起,第三颗试验手雷被引爆。

    “记录,三号火药三两,爆炸燃烧不充分,威力不足,初步怀疑是凝固剂……”

    ……

    天寒地冻,大雪覆盖,对于咸阳城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躲在家里猫冬的时间,除开奴仆和下人以及必须要工作的人除外,大部分人都是躲在家里足不出户,大街上行人稀少,就连执行巡视任务的禁军兵卒都少了许多。

    文人雅士都聚在各个园子里玩耍博戏,王侯公卿和贵族商贾都在各自府上看歌姬舞姬表演,兴趣来了也搂着娇媚的姬妾在暖炕上做一些少儿不宜的娱乐活动,整个咸阳都沉浸在安宁祥和的气氛当中。

    但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惊雷之声从城外传来,许多人都忍不住惊惧而起,纷纷穿好衣服出门观望打探,为何寒冬腊月会有雷声不断。

    皇宫之中,秦始皇正在寝宫之中不知道是第几遍刷封神榜了,但就在第一声雷声传来的时候,他便放下了书册安排人出宫打探情况。

    因为这雷声来的实在是太蹊跷了。

    而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而在这半个时辰之中,又接二连三的传来五六声惊雷,虽然有大有小,但在寂静的皇宫之中听起来却异常清晰,持续不断的雷声也让他心头惴惴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快快~雷声自东城外传来!”一队禁军策马踏碎大街上的冰雪呼啸着往东城门而去,很快穿过城门,一直冲到渭河边上,就看到十多个护卫牵着马匹正在静静等待,而就在他们到达的时候,突然河边又一声惊雷响起,火光烟雾腾空而起,泥石飞溅地面震颤,恐怖的声音和火光炸开的瞬间,禁军骑乘的马匹都受到惊吓掉头嘶鸣狂奔,许多禁军直接就被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被摔下马背的什长满头泥水的冲到马车旁边大吼。

    “稍安勿躁,清河侯正在试验太乙神雷!”一个禁军侍卫脸色平静的安慰说。

    “太……太乙神雷?”禁军什长顿时满脸呆滞。

    “不错,安静等待勿要喧哗,安排人手四周警戒,勿要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坏了侯爷的大事你担待不起!”一个身材魁梧的禁军侍卫看着什长说。

    “是,是~”什长惊慌失措的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脸上冰凉的泥水,然后转身大声呵斥属下散开开始警戒,因为此时东城门出,已经有不是少人正奔跑出来,目标正是河岸边。

    而就在这队禁军到达不久,接二连三又来了好几队分属不同府衙的兵卒,有中尉,有卫尉,甚至还有各王侯公卿的私家侍卫。

    “散开,玄武卫紧急巡查!阻挡者死!”随着几声怒喝,一队浑身黑衣的玄武卫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疾驰而出,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河边,不过等他们弄清楚雷声的原委之后,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兼心惊胆战的看着正在河边跑来跑去的陈旭和孙叔炅两人。

    “轰~~”

    最后一颗土制手雷被点燃,伴随着腾空而起的火光和惊雷般的炸响,陈旭此次火药爆炸试验宣布完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