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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运殿外廊檐下,李慕仙,吴中等亲卫已用过午餐,或东张西望或闭目养神或低声闲言碎语。

    而殿内气氛则变得微妙起来。

    小太监抚茶碗摩挲笑而不语,眼神忽明忽暗,德王朱由栎脸色变幻不定,他自认光脚不怕穿鞋的,光棍一条谁也不怵,即便地头蛇刘泽清想打他的秋风都无趣而归,可今儿遇到了小太监,他却犹豫了。

    还是小看了这个少年,笑起来天真无邪,阴起来鬼神都怕,总结三个字:就是不要脸!

    按理说光脚的并不怕一个不要脸的,事实上朱由栎的确怕的不是不要脸,而是这个不要脸所代表的势力。

    不管是东厂,还是朝廷,亦是哪位万岁爷,都是他惹不起的。

    朱由栎并非直系袭爵,因上一位德王被清军一窝端了,则由他这个堂弟袭爵,所以无论在后台还是人脉上,实力上,其影响力都很小,加上接手一个烂摊子说是个王爷,几等于普通大户,否则刘泽清也不敢随意在他头上拉屎。

    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破落藩王依然可以在地界上耍耍横,但遇到常宇这种身份的人,他则顿时无策。

    东厂是干什么的,连锦衣卫都要听差遣,即便没皇帝的幕后操纵,以东厂的手段随便弄他点黑料,即使没有也能给他弄出一大堆。

    皇帝正好顺坡摘了他爵,灭了他的国,啥玩意都没了,毕竟对于皇家来说,这些藩王灭一家,他放心一分,灭绝了才求之不得呢。

    一旦他的藩王帽子被撸了,这数年之力白出了,所存粮草则白白被充公,一切都没有了。

    朱由栎是个聪明的人,想通了关键:胳膊扛不过大腿,人胜不了天。

    要想日子过得去,多少就得受点气。

    “敢问常公公如何从刘泽清哪里搞来百万银子?”朱由栎这话一出口,常宇就知道他应了,忍不住暗赞其是个决定聪明又识时务的人。

    “当然是借了,总不至于平白无故问人家白要吧”。常宇淡淡一笑,朱由栎被呛的一阵咳嗽:“借?”

    先不说借不借的来,人家借不借,问题是你拿什么还,啥时候还……不会是……空手套白狼,肉包子打狗之类的:“呀,常公公借银子的时候不会让本王作保吧?”

    常宇哈哈大笑,这个朱由栎真是个有趣又机灵的人:“王爷若是愿意作保的,咱家感激不尽”。

    “不不不不”朱由栎连忙挥手,头摇成个拨浪鼓:“别拉本王下水,咱们谈咱们的买卖,至于你和刘泽清的买卖本王也不想掺和”。

    是明白人,常宇暗叹,这个光棍很不好套路,便点了点头:“也好”。

    朱由栎又皱眉道:“若是那厮不借呢?”

    常宇微微一笑:“简单,强借”

    朱由栎愕然正欲说话时,殿外有王府管家来报,刘泽清求见。

    ”嘿嘿,这厮怎么登门了“朱由栎一怔看向小太监。

    ”这是闻着咱家的味了“常宇嘿嘿一笑:”若不让他过来咱们好好唠唠?“哪知朱由栎很有个性的说:”本王甚不喜那厮!“

    意思很明白,是根本都不想让刘泽清进他王府,不知是因往日嫌隙还是怕被常宇拖入局,故此一说。言下之意,你俩爱去哪唠去哪,别在这。

    但最终还是碍于小太监的面子,允刘泽清入王府。

    却不是在承运殿,而是在王府中的玉带河怕畔,这是当初建造王府开挖的一条内河,如今虽多为荒芜,却另有一番清静,常宇背手而立,望远处天空悠悠几朵白云,刘泽清在旁躬身道:”不知督主入城,属下人多有得罪,还请厂督勿怪“。

    ”大军过境,本当小心应对,此为本分何罪之有,本督赞都来不及呢,岂能怪罪“常宇和颜悦色,刘泽清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督主大人,高总兵和刘总兵还在王府外候着,不如移步卑下府上一叙如何?“

    ”不急“常宇呼了一口气:”特来看看这王府废墟,激励一下自个,日后杀鞑子才更带劲“说着举步在草丛里走着,刘泽清紧随其后,问出心中疑惑:”督主不是先行出京么,怎么今日才抵济南?“

    ”去关外调了些兵马,为南下作战做些保障“。常宇随口一句,听得刘泽清五雷轰顶,全身都抖了,釜底抽薪,他竟趁着吴三桂在京城,悄悄去了关外将其兵马调走,这小太监……太恐怖了,越想越害怕,自己的兵马主力还在河南境内,小太监不会……

    艹,若真的也被他暗度陈仓给调走了,这小辫子可真的被攥紧了,以后连蹦跶的资格都没了。

    刘泽清越想越急,瞬间一身大汗,说话都结巴了:”有,有了吴总兵助战,南下,南下当为所向披靡了“。

    ”刘总兵真是个聪明人,本督随口一句,你就知道了个透底“常宇轻笑,沿着玉带河走着,前边愈来越荒凉,树荫浓密遮天蔽日。

    ”关外只有吴三桂的兵马,此事不难猜,倒是督主此举出人意料啊!“刘泽清苦笑,常宇嘿嘿笑了,盯着他道:”有句话叫秋后算账,也有句话叫一笔勾销。若真的一笔勾销了,到秋也没得算了,就怕有的帐没这会儿没销完,到秋后……啧啧啧“。

    刘泽清一惊,赶紧小步向前:”督主大人,卑职的帐是销完了吧?您给卑职掏个底“不得不说刘泽清也敞亮,他自知作恶多,在朝廷那边留的把柄也多,所以在京城那会,任由朝廷拿捏比如以资抵饷,以功抵过全都认了,就是为了让朝廷,让皇帝消气也为自己销罪。

    只是乍一听到吴三桂得事,他又心凉了,当初崇祯帝下旨勤王时,吴三桂并未抗旨最多不过磨磨唧唧拖延时间,后宁远大捷完全可抵过,至于失职不察多尔衮入关那事本就是有强加之嫌,可即便如此,朝廷和小太监竟还不满足,偷偷将其兵马骗来。

    仅仅磨叽一下都这样,自己可是抗过旨做过恶的呀,朝廷真的会给一笔勾销了?

    若在往日他自不担心,手握重兵守一重镇,朝廷敢咋地?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谁敢龇牙咧嘴,小太监就会毫不犹豫一棍子砸过去……,号称铁骑无敌的清军,还有数十万的贼军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自己这点家底……还是老实盘着吧,可是……别出了力卖了命后边还要算账,那不是坑人么?

    ”刘总兵“常宇止步回头看着刘泽清道:”你我相识也算有一段时间了,本督向来言而有信,可曾失信与谁?在京城时该说的话也说了,该担保的也担保了,往日嫌隙一笔勾销,朝廷自不会再因此找你麻烦“。

    刘泽清一听大喜,赶紧向前连连道谢,什么感激肺腑之类的,可当常宇一句:”只是……“他又出汗了:”只是什么,莫不是还有什么旧账要翻?“

    常宇大笑:”若真的翻旧账,刘总兵的帐本得堆多高啊,怕是金銮殿都撑不下来“。

    刘泽清很是尴尬,他自知恶事太多罄竹难书,只盼眼下朝廷用人之际,将那些大过抵了就行,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自己也长点心,以后少做或者做的隐秘些。

    ”只是,本督帮你担了那么多,刘总兵可否也帮本督个忙!“常宇接着说道,刘泽清赶紧拱手道:”督主但说无妨,只要卑职帮的上的,万死不辞“。

    ”帮得上,帮得上“常宇微微一笑,四下看了左右无人,便道:”刘总兵可知本督为何仅让你一人入王府?“

    ”莫不是就为方便帮督主的忙?“刘泽清敞亮人,只是还疑惑小太监到底让他帮什么帮。



    Binggo!常宇打个响指,随即眉头一皱苦着脸说:“本督奉旨南下督军,打那些山贼其实不难,难在……刘总兵你可知道难在何处?”

    “呃……难在调兵遣将?”刘泽清一怔。

    常宇摇头:“难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皇上担子一撂,不管不问,可这数万大军的吃喝拉撒,饷银赏银何处来着?”

    “呃……这,这”刘泽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粮草供应不是都分配好了么,还有……据说朝廷现在也有些银子,军饷……应该不差吧”。

    “朝廷是有点银子,但一分劈八半花……不过江南税收尚未入库,其实还是够的,只是远水难解近渴,总不能打白条让将士拼命吧”常宇紧盯刘泽清说道,这货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督主不会是想让卑职帮这个忙吧,哎呦喂,您就是把卑职的皮扒下来也卖不到二两银子”。

    “本督是借,不是要”常宇突然正色道,刘泽清一怔,随即又苦着脸拍着大腿:“您就是抢,卑职也没有啊!”

    嘿,常宇突然冷笑一声:“刘总兵,这也没旁人咱俩都说个敞亮话,银子你借给本督三个月,好处不少你!”

    “督主大人……卑职”刘泽清说话间瞧了一眼常宇神色,硬生生将憋住了,转而一声长叹:“也罢,您说个数,还有您能给卑职什么好处?”

    “本督借银一百万两,三月内必还,至于好处……”常宇话还没说完,刘泽清那边就炸毛了:“一百万!督主大人您现在就将卑职拉出去砍了吧!”说着双手一摊:“这可不是不借您,您就是杀了卑职抄了家也没一百万啊!”

    “不至于,不至于”常宇笑了笑,走到刘泽清旁边一把揽住他肩膀沿着河畔慢行:“崇祯十四年,周延儒入京途径山东,刘总兵随手就是两万两黄金,折合白银二十万,这大手笔便是一般豪门也望尘不及,时隔数年刘总兵家底只能更加厚实,不信借不出百万!”

    “造谣,绝对是造谣污蔑,卑职与那周延儒根本就不相识……”刘泽清反应很大,常宇拍了拍她肩头:“刘总兵,周延儒下阁后东厂曾接手调查过,您要是否认人证物证本督都能给你找来,之所以压着没往上报,您还不知什么意思么?”

    刘泽清脸色立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周延儒已经下台了还好像莫名失踪了,这靠山也算倒了,当时那二十万银子也算打了水漂……此时既已被小太监查实再嘴硬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小太监查实不报,留到今天……这人心计太恐怖了。

    以现如今朝廷查贪反腐,这贿赂罪可大可小,但对于把柄太多的刘泽清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数年前随手就能拿出二十万来,你说家底不厚都没人相信!

    可刘泽清还得嘴硬下去,“家大业大花销也大,卑职还是那句话您就是抄了家也搜不出百万现银,卑职真的没有那么多!”

    即便有,也不能承认,否则一个总兵是如何赚到百万家产的,这不摆明告诉别人自己贪污受贿吃空饷掠劫百姓的事都是真的了么?

    “百万没有,那你手头有多少?”常宇嘴角一挑,刘泽清眼睛眯了迷:“三五十倒也凑一下”。

    “能拿出半百之数,剩下的也非难事了”常宇嘿了一声:”于你三天时间周转一番,本督相信以刘总兵在济南府的名头,借个三五十万不是难事“。

    刘泽清不说话了,咬着嘴唇低头沉思,他是聪明人,知道常宇这是给他坡下了,好,你说没有百万,那你去借。至于是真借还是假借外人谁知道,就是真没有如常宇所言,他也能借到。

    常宇瞧他神色:”刘总兵莫非怕本督借而不还?若是如此的话本督可寻人作保,你信谁本督就去寻谁作保!“

    ”不不不“刘泽清赶忙摆手:”普天之下谁不知督主大人金字招牌,何况这银子并非您个人所用,乃朝廷周转军饷,岂能失信与人。“

    好家伙,倒会给戴高帽子以话卡人。

    ”也罢,你若信得过本督,回头给你做一份借据,若有担忧则寻人作保“常宇说着拍了刘泽清一下:”别苦着脸了,本督借钱又非抢钱,何苦这般,你怎么就不问问回你什么好处呢?“

    刘泽清眼睛一亮,一扫刚才苦涩:”不知厂督大人赏个什么好“。

    常宇嘿嘿一笑,抬手指了周身一圈:”这德王府那么的大,住那么点人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哎呦喂,督主大人您别坑卑职了,卑职可没福分更无那个资格也没胆子打王府主意啊,您这哪是赏,简直就是把卑职望火坑里推啊“。

    常宇大笑:”还好,你还不至于飘起来“说着微微一顿:”王府大院住这几个人也就算了,可这几个人用得那么多地来养活么?“

    ”督主大人!“刘泽清瞬间就明白过来,激动的差点就跪下了:”这事能成?“

    德王府一家占济南府良田十之八九!

    ”若是对付其他根深蒂固的老牌藩王,咱家或许不行,但一个半路接盘的根基不稳,连你都能对他呼三喝四的破落户,咱家弄他个千儿八百亩地不给玩是的,他连个p都不敢放“常宇冷哼,刘泽清则激动的使劲搓手:”此时若成,卑职愿以半数银钱敬谢督主大人“。

    “成交!”常宇与其击掌:“和刘总兵做买卖就是痛快!此番南征你只管放手一搏,取的战功归来,本督便以此贺你!”

    哎呦我去,刘泽清顿觉得眼前的小太监,简直太可爱了,五十万两银子算个毛线,若有上千亩良田,这点银子最多两三年就翻回来了!既得了良田,又卖了小太监人情,还示好了朝廷再也不会翻他旧账一举三得,往后屁股坐稳了!

    刘泽清兴高采烈的先走一步,因为常宇告诉他自己还得给德王先下下套,夺地之事既简单又复杂,明抢不雅,最好暗里算计,比如让他犯点错误,由皇帝光明正大的割地,到时候便以刘泽清有战功转手赏给他。

    这就是大概的程序,但要仔细操作让一切看起来顺其自然,刘泽清深以为然,他相信以小太监的阴险,定能让朱由栎乖乖入套。

    果真如此么?

    承运殿内,常宇和朱由栎主宾对坐,啃着冰镇西瓜望着外间荷花池,表情轻松一副悠然自得。

    “本王实在好奇,常公公怎么会这么轻松就借到刘泽清的百万银子,真的不能说?”朱由栎的好奇心怎么都压不住。

    常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天机不可泄露,那常公公就泄点能露的吧”朱由栎叹口气道,常宇看了他一眼:“三日内粮草备好,一半装车南下,一半留济南府赈灾!”

    朱由栎眉头一皱:“常公公借了钱买本王的粮食却用来赈灾?您这是……”

    “咱家以及皇上,不想在看到百姓饿死了,天灾又加人祸苍生惨遭荼毒……但愿扛过这数月,日子会好起来!”

    朱由栎嗯了一声,不敢接话,他生怕常宇让他无偿捐粮。

    “尚有一事要与王爷相商”常宇突然道,朱由栎点头:“但说无妨”。

    “眼下朝廷什么状况王爷其实也知道,要粮食没粮食,要银子没银子,但南边贼军闹的凶,调兵遣将则要粮饷,所以刘泽清那边借来的银子,不能一下全部支付与您“。

    朱由栎立马就皱了眉头,啥意思,打白条啊,那可不行,这年头粮食那么金贵,拿银子都买不到,愿意卖你都是天大人情,你还想赊账,门都没有。

    常宇貌似猜到他的心思,不待其开口便道:”先付你二十万两,余下暂充饷银三个月后归还,如何?王爷若是信不过咱家,可指定一人担保“。

    ”这……“朱由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小太监代表的是朝廷,是皇上,金口玉言自不会诓骗他,但他心里又没底,三个月后真的会还自己么,万一打了水漂如何,可若找担保人,找谁好呢,自己也没啥信得过的人脉啊!

    ”王爷若要应了,作为感谢时候本督必送一天大好处!“常宇察言观色捡起面露难色,赶紧说道,朱由栎随口应了句:”什么好处?“

    ”您觉得此番南征,刘泽清还能回来么,他在济南府的家业……“常宇话没说完,朱由栎便拍案而起:”此事便这么定了!“

    ”痛快!王爷乃咱家生平仅见最痛快,最爽快之人!“常宇赶紧使劲的拍马屁,朱由栎心中则暗骂,你特么的才几岁啊,还生平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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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宇离开德王府时已近傍晚,来时两只脚,走时王府配备了马车,朱由栎至王府门口送行,难掩脸上喜色,甚至还有一丝恋恋不舍。

    “明日或还来叨扰”常宇拱手抱拳告别。

    “一定要来,常公公不喝酒,咱们就喝茶,王府倒也有点好茶的”。朱由栎挽着常宇手热切的说着,眼神瞥了吴中等人一眼:“今日太过仓促,尚未一睹东厂高手风范”。

    常宇微微一笑,也瞧了一眼他身后的素净:“会有机会的”。

    说完拱手告辞,上了马车直奔总兵府去了。

    李慕仙快步走到车旁,轻声道:“瞧厂公神情轻松,此行收获颇丰啊”。

    常宇探出头苦笑:“用不了多久本督这金子招牌就臭不可闻咯”李慕仙微微一笑:“厂公大人看着也不像好名之人,臭就臭了呗”。

    “说得对”常宇嘿嘿一笑:“名声,脸面皆为浮云,大把的银子满仓的粮食才是实在”。

    “务实,务实,这点倒和贫道相似”李慕仙一本正经,常宇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拉倒吧,本督最多算个脸皮厚,你却已到厚颜无耻地步了”。

    余众哄然大笑,唯海弘和尚看不出喜怒。

    常宇突然想到什么把宋洛书叫道车旁:“说说那夜魔素净”。

    宋洛书略一沉吟:“其出身神秘,传说本为弃婴被一老尼收养授艺,后遭身变入江湖,喜夜间杀人,出手狠辣行踪不定故有夜魔之称”。

    常宇眉头一挑:“你与他相熟,可知如何出现此处又依附王府?”

    宋洛书摇了摇头:“三年前在开封城外曾萍水相逢与舍妹甚为投机聊了一夜飘然而去,刚才在王府卑职曾与她聊了些,其不愿详述,只说欠德王一个人情,效力两年便去”。

    “两年?”常宇若有所思:“还剩多久?”

    “卑职不知”宋洛书摇头。

    “你去打听一下,她欠德王什么人情,还了多久,愿不愿来东厂效力,只要她愿来,本督应她任何条件”。

    宋洛书抱拳离去,李慕仙皱了眉头:“厂公要一尼姑在身边作甚?就不怕惹人闲言碎语?”

    常宇噗嗤一声笑了:“本督身边有僧有道又何曾惧流言过,本督爱惜人才,那夜魔一身本事埋没了可惜”。

    李慕仙本欲反驳几句,但实在找不到说辞,他久历江湖自然也听过夜魔大名,刚才也见过其身手,能与吴中交手不落下风的女子,当世罕见。

    “吴中”常宇一声大喝:“你自诩东厂第一高手,却和一女子厮杀数十招未占一点便宜,可知脸红”

    吴中脸皮厚,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可脸红的:“那娘们剑法刁钻狠辣全是杀招,延绵不绝滴水不漏,卑职若想胜她当要在百招之后”。

    常宇撇撇嘴:“百招之后他气力不支你胜之不武,有什么好炫耀的”。

    吴中耸耸肩:’若空手相搏,她撑不过三十招“常宇一脸鄙夷:”若空手相搏,这里能胜她者十有七八,又显的出你的本事了“吴中略显尴尬挠挠头:”这娘们扎手的很,比宋洛玉还扎手“。

    ”比之前日所遇那血蝙蝠如何?“常宇好奇道。

    吴中轻摇头:‘两人不是一路,夜魔剑法高超凶狠,那血蝙蝠武技平平,刀法也算不得绝高,但其一身轻身功夫少有人及,便是蒋把式也略逊于他,否则也不会让那厮三番几次逃脱了”。

    常宇一惊,蒋发的轻身功夫他是见识过的,草上飞的外号不是白叫的,没想到江湖上天外有天,竟然还有比起更高绝者,突的他忽然想到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比那人如何?”

    吴中又摇头:“那人所用算不得真正轻功,是江湖刺客隐身之术……”

    “莫不是倭国忍术?”常宇心中一动,吴中略已沉吟看向李慕仙,两人眼神交流微微点了点头:“有相似之处”。

    何人竟能买通小鬼子来刺杀自己,常宇正疑惑间突闻前方有惊呼声,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辆马车迎面疯狂撞来,车夫满脸惊恐大声呼喝,街旁百姓纷纷惊呼逃散,看来是马儿不知为何受惊发疯了。

    疯马眨眼近前,直奔常宇马车撞来,此时躲避已是不及,常宇慌忙就要从车里跳出,就在刹那间一道人影冲了过去,怒喝道:“孽畜休狂!”

    却是海弘和尚一个箭步向前,硬生生将那疯马连车顶住,如此凶悍之力令诸人惊骇不已,便是陈王廷和吴中也是佩服万分,时机,分寸部位,力道以及雄厚内力,强壮身躯缺一不可!

    “好和尚!”李慕仙脱口大赞。围观百姓更是欢呼:真乃神僧也。

    常宇虚惊一场,从车里跳出心有余悸,正欲向前问那车夫是否无恙,哪知那车夫劈头甩了一鞭子抽在海弘身上:“哪来野和尚,闫家的马车也敢拦”。

    众人大怒,纷纷向前就要喝骂,恰这时对方马车里钻出一锦衣青年,脸色白被眉头轻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是瞧见常宇一行数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车夫赶紧离去。

    “打了人还想走,天下哪有这便宜事”陈所乐向前拽住缰绳怒斥,那车夫哼了一声:“别找事,这里时济南城”说着一声驾,就欲强行离去,一道刀光闪过,马车哐当歪倒,吴中一刀竟将那马头砍下,四下惊叫声不绝,连常宇也皱了眉头,这货愈发暴躁了。

    “当街行凶好大胆啊,你可知闫家……”那车夫虽惊却不怕,从车上滚下来一边搀扶那锦衣青年,一边指着吴中怒骂。

    “人在车中坐,银子天上掉”常宇苦笑摇头,转身上了马车,李慕仙会意向前打断那车夫:“不管你是闫家还是松家,限你家主一个时辰内到总兵府谢罪,过了时辰济南城再也不会有闫家了!”说完抬手招呼众人离去,留下那车夫和青年面面相觑,随即那青年狠狠扇了车夫一耳光:“惹祸的狗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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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车的常宇余怒未消,这济南府当真是个奇特的地方,有一个无权无势却极度清高孤傲的藩王,还有一个只手摭天的大军阀,这又莫名蹦跶出一个连下人都嚣张跋扈的不知所谓的闫家。

    济南城的百姓可真够苦逼的。

    不管这闫家后台怎么个硬,平日怎么个横,今儿惹了自己必须要放他血,正好这段时间手头紧。

    总兵府在济南城东北角,相距德王府并不算多远,黄昏之际常宇的马车抵达总兵府前,刘泽清,高杰,刘良佐三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常宇下了车,仅抬头一扫,心中便感慨万千,去他么的德王,刘泽清才是济南王。

    “厂公,您请”刘泽清较之往日更热情更恭敬,毕竟小太监给他画了一个天大的饼。大到让高杰和刘良佐都嫉妒的要发疯。

    总兵府没有王府那么大规模,也没那么大的气势,但却不是如今王府可比的豪华和讲究,按理说这就是个衙门不知哪天就调走了,没必要如此铺张经营,可偏偏刘泽清就是在总兵府用了心。

    这说明什么?

    说明刘泽清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地方了,当成了老窝了!由此便可见其数月前的心思:在朝廷最危急时刻,袖手旁观,准备见机行事。

    狼子野心,可诛!

    常宇心里恶狠狠的骂着,脸上却是笑嘻嘻与三人说笑进入总兵府,大堂之上早备了好茶相待。

    宴是好宴,就是好酒,菜是佳肴。

    主人这般热情,客人也不客气,常宇抬手招呼随扈皆入了席,这让刘泽清心里很不爽,这些侍卫有什么资格入主席,然则却也不敢说什么。

    席间不仅是闲谈,在刘泽清拍着胸口保证三日内必将百万银子筹来后,常宇便将话题转到南下作战事宜上,诸人便也收起其他心思,你一言我一语就作战计划发表自己的意见。

    时间不知不觉已近亥时(晚九点)其实不算晚,但常宇一众人数日疲于赶路,席间又阴了不少酒便有些撑不住,常宇便让其早早歇息,刘泽清令管家亲自照顾。

    常宇精力过人,尚不绝疲惫,便又与刘泽清三人在花园亭中吹凉风,赏月色。

    “德王那边的事……”刘泽清在常宇背后低声咳了两声,常宇嘿嘿一笑:“已入彀,八九不离十了”。

    刘泽清大喜忍不住拍了自己大腿:“卑职往后,唯厂公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常宇哈哈一笑,回首拍其肩膀:和则双赢,分则两害”

    “卑职愿随厂公赴汤蹈火,请厂公提携”旁边的高杰和刘良佐再也忍不住了,先前刘泽清从王府回来后,便说与小太监做了个大交易,若成,往后便发达了!

    虽未详述,但二人也听出个大概,心中自然各种羡慕嫉妒恨,想着以刘泽清这种祸害,小太监都利字当头就既往不咎与其交易,那自个儿为何不可以,眼下正是巴结好机会,岂能错过。

    这就是常宇所要的效果,微微一笑道:“本督不是个揪着不放赶尽杀绝的人,更像是个生意人,凡事皆可交易,大家都有好处的那种,汝等看看但凡与本督走近之人,谁曾吃过亏”。

    这话说的不错,高杰几人点头不已,想想不管是黄得功还是周遇吉,李岩,当初跟着小太监的,如今个个风生水起,封官加爵一个都没少。

    只恨当初没看清局面,错过了最佳机会,但现在,三人铁了心要把握住,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买卖要和小太监交易。

    不过很显然,高杰和刘良佐暂时没啥买卖和常宇做,只能看着刘泽清这会儿风光。

    人最风光的时候,是最美戒心的,至少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于是常宇茶杯一放:“刘总兵,可否捐些粮食出来?”。

    刘泽清立刻脸色就青了:“厂公大人,银子,卑职还能给您凑凑,这粮食……真没有,就是有卑职那还有上万张嘴要吃饭呢,您别忘了三年内卑职是粮饷自足啊!”

    “瞧把你吓的”常宇呵呵一笑,都说是捐了,自不需要你拿出多少,而且本督这也是为你好啊!“说着一顿:”本督知你追闯贼上千里所得金银珠宝无数,更有粮草不菲足够你吃个年余,而你在济南城中另有粮仓,捐出点伤不了你根本!“

    刘泽清沉默了,咬了咬嘴唇:”捐多少,为何厂公又说是为卑职好?“

    ”捐多少,看你自便,不是捐给我本督,而是用来赈灾“常宇端起茶杯:”济南城里城外灾民无数每天饿死数十上百,你若捐粮食赈灾,哪个不说你刘泽清好,这难道不是为你好么,本督顺便提你一声,德王明天就开仓赈灾“。

    哎呀!刘泽清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德王虽年轻但城府够深啊,他必是自知根基浅,又防着厂公暗算他,故以此博美名“

    ”他还是太年轻了,这点小心思都被刘总兵看破了“常宇嘿嘿一笑:”你既看破,自知如何做了,眼下可是你洗白的最好时机,也是为将来打下牢靠基础,有本督在,这济南府跑不到别人屁股底下“。

    刘泽清又激动了,高杰和刘良佐亦在旁边起哄:”刘兄,此事大善,必须要干“。

    于是,刘泽清爽快的应了,不就是拿出点粮食设粥棚赈灾么,这点粮食对他的确不算事,却能入小太监所言洗白自己,本小利大,必须干!

    半个时辰后,常宇回到刘泽清安排的别院里,刚洗漱好,宋洛书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可口。

    夜魔素净认为江湖人要将信义,应了的事就必须做到,而且她对东厂没一点兴趣,甚至还很反感。

    ”可知那德王给了她什么恩惠?“常宇略显失望。

    ”谈不上什么恩惠,确切说是救命之恩,她平时喜夜行宿野外,去年中在济南城外淋了场大雨得了寒热病(发烧)本欲进城拿药体力不支晕死城外,恰逢德王狩猎将她救了,德王见她相貌清秀本欲纳为妾室,其不从,因武技高绝德王爷奈何不得,便令其去,然夜魔不想白受其恩,便以效力两年报之,恰德王好武,便应了“。

    靠,这是救命之恩啊,有点扎手,常宇深感为难,若是一般小恩小惠他有的事办法挖人。

    想了一会,常宇招人让宋洛书附耳过来,嘀咕半响:”你且再去王府一趟“。

    宋洛书离开后,常宇便倒头睡了,他虽精力过人,但毕竟也是数日奔波夜宿野外没睡个踏实觉,于是一沾床很快就进入梦乡。

    迷糊中被外间当值的陈王廷叫醒:”大人,高杰求见“。

    常宇嗯了一声,仅仅翻了个身:”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刚过“陈王廷道。

    ”你去告诉他,本督在京城与他说过的话一成不变,让他心稳住,他这个子本督不会弃之不用的“。

    别院门外,高杰听完陈王廷复述后,拱拱手转身就离去,内心却是翻江倒海,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一个小太监,当真是阴险至极,可笑刘泽清被坑惨了还在做春秋大梦呢,只是小太监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呢?应该犯不着吧,否则以他之能完全可以逐步分化刘泽清的实力,没必要让自己掺和,而且对自己也没藏着掖着的,何况刚才还特别声明,自己不会是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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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深,德王府内朱由栎辗转反侧难眠,今天对他来说是极为奇特的一天,四年前突然被嗣立为王,短暂的惊喜后接踵而来的则是失落,奚落这个王爷当得极为憋屈,虽为王,却因没有根基没有人脉为人所白目,甚至连王府都还是个废墟,任凭他如何上书求援,奈何皇帝自身难保了,哪有精力和金钱来照顾他。

    于是乎,新德王几乎成为济南府的笑料,地头蛇刘泽清甚至敢在他头上拉屎。

    但,朱由栎是个清高的人,并未因为无权无势而低头去讨好别人,大明的藩王,头摇抬起来,这是他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可是尊严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银子花,几个月前整个大明王朝都在风雨中飘摇,眼看大厦将倾,那时候他就心灰意冷了,想着要隐居山林。

    可谁也没想到,在清军和贼军合围之下的大明朝,竟然奇迹般的顶住了压力,甚至还打出了反击拳,将死局打破,获得生机。

    大明朝重振雄伟固然是好,但他德王府依然半死不活,这让即苦闷又无奈,却不知改变命运的时机突然就来了。

    小太监的登门,对他震动很大。

    常宇的威名,朱由栎自然是如雷贯耳的,要知道这几个月朝廷能在滔天巨浪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全是这个大太监之功!

    但,朱由栎从未想过这太监会和自己有交集。

    然,现实中,他真的来了!

    朱由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小太监要粮食,虽在其软硬兼施下不得不给,看似最终以刘泽清的好处打动他,实则心甘情愿。

    一来,可赚一笔巨款,他存粮的初衷也是这般,虽说现在粮食有价无市,但以百万银子买他十万石,价格也算不错了。

    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搭上小太监这条线,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小太监是谁?皇帝跟前的红人,东厂的扛把子,督军的大佬,朝野间都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

    一旦和他搭上,往后谁还敢说德王府没人脉,没靠山,再想羞辱他的人可就要好好掂量了。

    至于那笔粮款,小太监预付二十,余下赊账三个月,朱由栎并不担心其赖账,因为这些粮食不是小太监私用,是作为军粮,其代表的事朝廷,加上以他的金字招牌,不可能会赖账,但极有可能会拖延,那就再卖他点人情又何妨。

    十万石不是小数目,几乎是王府数年库存的老底,一下子全弄出去朱由栎还是有些心疼的,但他更佩服小太监的魄力,竟然要以半数用来赈灾。

    这年头粮食金贵啊,半数就折合五十万两银子了,当真是大手笔,这一点朱由栎自愧不如!

    翻来覆去,朱由栎还是睡不着,于是爬起来要去找长史等人商议明日出仓示意,刚推开房门,便见院子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素净,这女子有夜魔之称喜昼伏夜出,朱由栎早习以为常,可另外一个却是离去的宋洛书!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朱由栎略显意外,无人通报自然是翻墙而入,这些江湖人……这小子莫不是要勾搭素净?

    “回王爷的话,小的奉督主之令来传话”宋洛书躬身施礼,然后向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朱由栎大感意外:“当真?”

    “若非如此,何必让小的深夜来传话”宋洛书赶紧道,朱由栎微微点头:“常公公有心了,这个人情本王记着了”说着撇了一眼素净对宋洛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件事待常公公明日来了再面谈,你且回去吧”。

    朱由栎很意外也很感激,小太监深夜派人过来告诉他明天开仓赈灾就以德王府的名义,因为明天刘泽清也会开仓赈灾,不能被他抢了美誉……花自己的钱卖粮食赈灾却把名声拱手相让,小太监简直是高风亮节啊,朱由栎一时间都有些汗颜。娃 

    可叹的是向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朱由栎,又怎么知道这是小太监为他挖的坑呢,待其知道真相后,差点没气过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卧槽,怎么忘了这茬”总兵府里原本熟睡的常宇一声喝骂翻身而起,外间的陈王廷以为有不测,拎着刀就闯了进来,却看见常宇一脸怒气坐在床沿直揉脑袋:“怎么了大人?”

    “海弘和尚的场子还没找回来呢,去叫刘泽清过来”。

    原来熟睡中的常宇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傍晚街上惊马之事,当时李慕仙放了话:一个时辰闫家不上门,便又大麻烦了。

    可不知道是闫家太牛逼,还是说刘泽清的名号吓不住人,又或是说闫家仅以为他装腔作势说大话而已没放在心上根本就美鸟他,而晚间常宇一行吃吃喝喝也将这事给忘了,却在熟睡时想起了,不得不说这小子果真睚眦必报,而且仇不过夜。

    刘泽清因为常宇画的大饼亢奋的也还没睡,听到小太监要见他急急便去了,心中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济南城是不是有个闫家!”常宇已经穿戴好坐在堂前看见刘泽清过来劈头问道,刘泽清有点懵逼,点点头:“城东是有个闫家乃一豪绅,与卑职有旧,莫非与督主大人也相识?”

    “怪不得这般横,原是有你撑腰”常宇冷哼一声,刘泽清便知不好:“督主大人,可是那闫家冲撞了你?”

    “说的没错,若不是本督随扈舍命相护还真给撞了!”常宇说着拍案而起:“陈王廷叫人抄家伙,今晚咱们就去喝闫家来个不打不相识,看看谁给他撑腰敢在济南城这般无法无天”。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刘泽清赶紧拦住常宇:“若是闫家当真做了冲撞逆事,也应卑职为您出头怎敢劳您大驾啊!他闫家不配您亲自去!”

    常宇哼了一声,使了个颜色陈王廷便将冲突之事说给刘泽清听了,于此同时这边喧哗声也将吴中等人吵醒,纷纷爬起来听了缘由也才记起这事,顿时一个个怒不可遏嚷嚷要去找场子。

    这可把刘泽清愁坏了,这他么的什么事啊,心里把闫家骂了个祖宗几十代,可他又不能真的由着这帮人打上门去,毕竟闫家与他交好,说白了就是狼狈为奸,否则也不会这么横。

    “督主息怒,诸位息怒,这事发生在济南城,卑下添为地主必须为此事负责,诸位稍待,半个时辰内必须让那闫家跪在诸位跟前谢罪,认打认罚”。刘泽清做足姿态,暂时熄了诸人的火,又令家丁立刻去闫家知会登门谢罪。

    “冲撞本督事出有因此罪可免,但打本督的人这事必须给个交代”常宇看了门口站着的海弘:“大和尚,你说这事怎么了?”

    海宽和尚双手合十:“贫僧听令督主,一切皆有督主做主”。

    常宇嗯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又看向李慕仙:“一方道长你觉得多少合适?”

    “佛门讲究九九归一,那就给凑个整吧”李慕仙嘿嘿一笑,常宇点头,对刘泽清伸出个指头:“这个数另加万石粮食以这大和尚名义赈灾”。

    “贫僧替天下苍生谢过督主大人”海弘和尚双手合十对常宇深深一躬,随即飘然而去。

    “闫家出的起”刘泽清耸耸肩,慷他人之慨从来不心疼,正好也让闫家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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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家,济南城老牌豪绅,底蕴之大外人难以想象,便是经过崇祯十二年那场清军屠城之后,其依然在城中屈指可数,这种豪门自然都会寻找一个靠山。

    济南城的靠山不是德王府,而是刘泽清,一个贪婪无厌手握重兵的大军阀,这些年刘泽清从闫家捞了不少,而闫家也因此风调雨顺,甚至还变得愈发跋扈起来。

    毕竟,济南的天是刘泽清,而闫家是和天一起玩的好伙伴。

    所以今天碰到一群凶狠恶煞出言不逊闫家根本就没当回事,特别是其提到了刘泽清,他就不信在济南城谁还会有他闫家与刘泽清关系好,极有可能是扯虎皮大旗咋呼人的,所以直接选择无视。

    直到深夜一群大汉将大门砸的震天响,闫家人才知道大事不妙,待听到是总兵府的人,家主闫慈生顿时腿软,随即便被塞进马车带走了。

    冤有头债有主,被带到总兵府的闫家人一共有仨,家主闫慈生,其四子闫云冲,车夫闫九娃。

    “总兵大人,这……”闫慈生在门口看见刘泽清和一个年轻人端坐正堂,心头惴惴不安赶紧俯身下跪:“闫某人管教不严,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高抬贵手,放过一马”。

    生意人,不光有头脑还有眼力价,此时闫慈生再傻也知道得罪了自己惹不起,甚至连刘泽清都惹不起的人,只是这人是谁啊,年纪轻轻连刘泽清都一脸恭敬。

    闫慈生话没说完,突见一道人影闪过,身后闫云冲一声哀嚎,便被吴中给拎了进去,简直就如同老鹰捉小鸡那般随手往地上一扔。

    “抬头,你可认得本督?”常宇冷笑,闫云冲吓得脸色惨白,叩头如捣蒜:“小的瞎了眼,草民瞎了眼!”

    “还记得本督走前说过的话么?”常宇又问。

    闫云冲一惊,竟然吓到说不出话!

    “你说!”常宇抬手一指门口那车夫,闫九娃立刻就吓的尿了裤子,磕头道:“大人说,大人说一个时辰闫家不登门道歉,明日济南城就没了闫家!”

    啊闫慈生一声惨叫,差点晕过去了,看着刘泽清道:“刘大人,刘大人,您给说句啊”。

    “刘大人已经替你说过话了”常宇冷哼一声,起身走到门口,瞪着那车夫闫九娃一眼:“狗仗人势横行霸道,掌嘴三十杖二十,让你长个记性”。

    话刚说完,那闫九娃就很识趣的自己掌嘴,啪啪每一下力道都很足。

    常宇又回头撇了闫云冲一眼:“你当时虽未有冒犯之处,但也看得出平日跋扈惯了,以至连手底下人都这么嚣张,掌嘴三十你服不服?”

    “服,服”闫云冲说着就自抽起来。

    “至于你”常宇一指闫慈生:“身为家主不以身作则,不约束子女家小,而且明知惹了事却置本督警告不顾,你当本督吃素的啊!”

    “不敢,不敢!草民不敢啊!”闫慈生伏地磕头告饶!

    “本督不计你平日恶迹,只问你伤我随扈之事,怎么解决?”常宇厉声喝道。

    “任大人处罚,只要不是抄家灭祖小的都认了!”不得不说闫慈生老道,他知有刘泽清说情,加上这点事也不至于抄家灭祖,但还是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很明显人家是来找场子的,你得把姿态放到最低,面子给到最大人家才能消火。

    果然常宇很受用,哼了一声返回座位坐下,此时闫云冲也掌完嘴,肿成猪大肠一样,刘泽清起身叹口气走到门口对闫慈生道:“明儿准备十万两银子,万石粮食送到总兵府来”。

    啊!闫慈生一惊,苦着脸低声道:“刘大人,万石粮食倒也凑凑,这十万两银子……这是要我闫家倾家荡产啊!”

    “老闫,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了,你家老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活该你闫家有这一劫……”说着拍了拍闫慈生的肩膀:“破财消灾,听我的没错,过了这坎银子没了还能赚,你也用不着在我哭穷,这点银子伤不了你闫家根本……”

    “怎么滴,说好的认罚要反悔么,是嫌多还是嫌少了”常宇一脸不耐烦的吼了一声,门口闫慈生一个哆嗦:“认罚,认罚,就大人说的这个数,小的倾家荡产也给您凑了”。

    常宇哼了一声起身离去,吴中跟在后边嘀咕一句:“这法子不错,明儿咱们在济南城找那些富户挨个碰瓷得了”。

    常宇一个趔趄:“倒他么的倒是个好法子,可是那样咱们与贼何异?”

    常宇一去,大堂压力顿消,刘泽清扶起闫慈生进屋坐下,对还跪在地上的闫云冲怒斥道:“滚出去!”

    “刘大人,那少年何人,怎么这么大的官威,压的我都喘不过来气,感觉要杀人一般,可真把我吓坏了”。

    哼,刘泽清苦笑:“那不是官威,那是气场,此人身份我不能泄露,可他的确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王只能说你惹到他算闫家倒霉,得罪了他别说济南府无人抗的了,便是整个山东……罢了罢了,给你说这些作甚,早些回去准备吧,待过几日不忙了我在与你详说”。

    闫慈生父子出了总兵府竟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闫云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声道:“爹,这会不会是刘泽清布了个局故意坑咱家啊!”

    闫慈生摇摇头:“不像,他也没必要这么做”说着长叹一声:“活该咱闫家有这一劫,破财免灾买个记性”。

    这一夜有很多人失眠,但常宇睡得很香,很香,甚至还露出笑意那种。

    不光睡的香甜,而且睡的很久,平日早早起床晨跑练拳的他,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让吴中等人很是诧异。

    总兵府里很忙,刘泽清也很忙,他不光要给常宇筹备百万饷银,还要开仓赈灾,在济南城里城外设粥棚。

    济南城百姓也炸锅了,特别是那些远道而来奄奄一息的难民么,济南城开仓赈灾了,而且是两家。

    一家是总兵府,一家是德王府。

    嘿,太阳打从西边出了,这俩人一个贪婪一个抠门,怎么变了性会突然同一天开仓赈灾呢……管他呢,有的吃就行了。

    德王府更忙,朱由栎一夜外面双眼赤红,却精神抖擞,带着长史管家等人,忙里忙外,一边开仓装车,一边赈灾。

    天近晌午时,日头正烈,朱由栎在大殿喝水解暑,家丁通报小太监来了,朱由栎匆忙起身去迎。

    还是那几个人,却多了十几辆大车,这是从总兵府拉来的二十万两定金。

    “常公公做事当真是效率高,和你做买卖就俩字,痛快!”朱由栎大赞,将常宇迎入殿内,沏了茶水:“最好的龙井最好的济南泉水,招待最好的客人”。

    “嘿嘿,怎么一夜不见,王爷这般客气,听的咱家都有点坐立不安了”常宇笑道,朱由栎却一本正经道:“本王可不是假客套,字字发自肺腑,常公公以诚相待明扶暗助,本王感激不尽”。

    常宇听得心里发虚,表面却若无其事挥了挥手:“举手之劳,合作共赢罢了,王爷不必如此多礼,咱家如此其实也不过是替朝廷补偿一下德王府,您是知道的,朝廷如今……”

    朱由栎点点头:“本王懂,天灾兵祸接连不断,朝廷也难!不过本王依然感激常公公所为,你这个朋友我朱由栎交定了”。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得王爷青睐,咱家受宠若惊啊”常宇心里暗叹,回头骂我的时候,要轻点,一定要轻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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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虚情假意后,两人终于坐下谈了粮食的正事,随即常宇为朱由栎出具一份欠条,并且盖上了其东厂提督印。

    做完这些后,天已晌午,朱由栎设宴款待,这一次还主动邀请陈王廷,吴中等人入席,看得出来他是个非常好武之人,至少不是那种看不起武人的人。

    常宇知他心意,席间便令几人各自露了几首绝活,大宗师出手自是不凡,令朱由栎眼界大开连连称赞不已。

    “昨晚常公公送给本王一个人情,今儿本王也回个人情”饭后朱由栎在玉带河畔对常宇微微一笑:“本王原也不知道素净的真实身份,直到昨儿才知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她这种人不适合留在王府,留下也埋没了一身本事,常公公既喜之,便带走吧”。

    常宇苦笑摇头:“咱家是想带走她,然则她瞧不上咱家啊”。

    朱由栎大笑:“本王虽和常公公相识不足两日,却领教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不信你拐不走那姑娘啊”说着摇摇头,抬手一指东北密林,隐约可见一座小草屋:“去试试吧”。

    常宇终究还是去了。

    密林四周乱石林立杂草重生,常宇缓步而行,刚入树林,一道寒气袭来,便止步不前,盯着眼前不足一寸的剑尖微微一笑道:“吴中看走眼了,你不光剑法高超,轻身功夫也是一流,本督竟没看出你从何处现身的”。

    素净缓缓收回剑入鞘,看着常宇眉头轻挑:“你当真在太原杀退数十万闯军,又在宁远退了鞑子,月前还……”

    “月前本督还奔袭千里率部围追堵截鞑子,将其痛击出关,本督的江湖可比你大的多了”常宇轻笑:“本督不知你入江湖杀人所为何,但本督杀人则为救苍生远比你快意恩仇更有意义,你一身本事本可做更大贡献,当真要埋没在一指江湖中么?”

    素净眼神有些恍惚:“我只会杀人,不会打仗,也不能像将军那样冲锋陷阵,你的江湖虽大,可不适合我”。

    “你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适合你,我的江湖之大包罗万象,冲锋陷阵只是一部分,也有需要杀人的地方”常宇正色道:“宋洛玉此时就在东厂听差”。

    “听闻东厂是个人神共愤的地方……我宁愿不问生死只身入江湖,也绝不会同流合污苟活于世”素净斩钉截铁道。

    “那是之前的东厂,你和宋洛玉相熟,当可问问他兄妹,如今东厂可曾枉杀一人,我常宇可曾陷害过一个忠良!”

    素净的眼神有些松动,常宇赶紧又道:“你的江湖看似自由,其实不过虚度此生,而我的江湖才是正真的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否则岂会有那么多大宗师甘愿留下”。

    “你既有那么多高手随扈,又何必强求与我?”素净问道。

    “见才心喜,不忍珠玉蒙尘,你将来成就不在任何宗师之下,若埋没江湖当真是暴殄天物了”。常宇满脸怜惜。

    素净眨了眨眼:“昨晚宋洛书告诉我,你武技不在那几个宗师之下是真的么?”

    常宇点了点头:“各有所长,各有千秋”

    “不知你是谦虚还是自大”素净缓缓拔出长剑:“你若赢得了我,我便跟你走,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不喜随时离开,你若拦我,当以命相拼”。

    常宇叹口气:“那你还是先一剑砍杀我吧”。

    啊?素净一怔不明其意。

    “昨日和你交手的那个刀客是东厂第一高手,他说要胜你要在百招之外……”

    “哼,百招之后,谁生谁死尚不好说呢”。素净撇了撇嘴。

    常宇耸耸肩,接着道:“但是用兵器,他三十招内就可败我”说着两手一摊:“所以我又怎么打的过你!”

    素净一怔,随即将剑放在一旁,傲然看着常宇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只是剑法好,拳脚功夫不值一提?”

    常宇笑了,摇摇头:“不知道,但你今天跟我走定了!”

    德王府所属的几个粮仓正在忙活着,这些粮食一半打包装车随后会由途径于此的主力兵马押解南下,而剩下的一半,一部分用做济南府赈灾,一部分则交由八达通运回京城,补充京城粮荒。

    于此同时,总兵府和城东的闫府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当然最数热闹的还是城里城外正在设置的粥棚。

    常宇是个闲不住的人,德王忙着给他装粮食,刘泽清忙着给他装银子,都没时间招待他,于是便自己玩,带着一众随扈出了王府,要好好游游济南城。

    李慕仙是老马识途,据他自己说济南城来过三次了,便充当向导,带着一众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许久之后才发现,海弘和尚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或许他本就没同大家伙一起出来。

    大明湖畔树荫下,众人走累了乘凉,陈汝信就近在一小贩那买了几个大西瓜放在湖水里冰镇。

    常宇在湖边洗了把脸,躺在树下眯着眼,吴中悄悄走过来:“大人,那小尼姑可跟咱们走?”

    “咋地,你看上那小尼姑了?”常宇随口说道,吴中撇撇嘴:“俺没那么重的口味,除了宋洛玉俺谁都看不上”。

    “哎呦我去,还是个痴情种子呢,那干嘛总问那小尼姑?”

    “好奇,俺行走江湖十余载,头次遇到这么扎手的女子”,吴中认真道。

    常宇嗯了一声:“你有三点看走眼了”。

    吴中一怔:“哪三点?”

    第一,那小尼姑轻身功夫非常好,虽不知道是否比得过你口中的血蝙蝠,但绝不在蒋发之下。

    第二,她不仅剑法高超,而且拳脚功夫也厉害的很,还是内家拳,内力堪比陈氏兄弟,所以百招之后,她未必气力不如你。

    吴中皱眉:“这么说来,大人也失手咯?”。

    常宇哈哈一笑:“这便是你看走眼的第三点”。

    呃……吴中顿时无语,却又突然笑道:“有这么一个好陪练倒也不错”。

    常宇也是感慨:“小尼姑极有可能是个练武奇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且,飞不出俺的手掌心”吴中一脸傲然,只听咔嚓一声,未见他宝刀出鞘,身边一小树苗已齐口这段,看得常宇佩服不已:“老子要是有这手刀法,还当个p的督主,也学你们跑江湖显摆去了”。

    吴中大笑:“大人不是经常说术有专攻,各有所长么,您刀法虽不济,可拳脚功夫无敌啊!”

    “哟,你八极拳号称无敌,怎么突然这么谦虚了”,常宇撇撇嘴:“那往后你传本督刀法,本督教你拳脚功夫如何?”。

    吴中摇头:“传大人刀法可以,但俺不学您那拳脚功夫”。

    “为何?”常宇纳闷。

    “您那拳脚是争输赢的功夫,而俺练的是争生死的杀人技”。吴中摇了摇头,躺下眼睛一咪,常宇一脸愕然,竟无从反驳。

    顶点



    “莲子,刚摘的莲子,香甜可口清热去火……”湖畔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树荫下众人循声张望,不远处走来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手提小筐装着满满的莲蓬。

    常宇本是迷迷糊糊,听声音悦耳翻身坐起举目一看,霎时间竟看呆了,为首妙龄少女白白净净极尽清秀,清汤挂面尚有汗珠点点,身着粗布薄衫却仙气飘飘,像极了后世那个明星刘天仙。

    竟有这般天仙的人儿,不会是夏雨荷吧。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常宇都是见过世面的,美女自然也是见过不少,太原的晋王的妹妹以及未婚妻都是绝色佳人,北京城的苏果儿以及坤兴公主都是清纯秀丽款的。

    但这些人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小家碧玉,可眼前这少女明显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女,这年头穷人家的孩子要么饿的面黄肌瘦,要么晒的黑炭头一样,像这种白净如玉气质出尘的极为少见,至少常宇是第一次看到。

    “买莲子么,一文钱一朵”那少女驻足看向诸人问道。

    “一文钱贵了些吧”陈汝信等都是年轻人,见着少女生的好看心生爱慕便与其攀谈起来。

    “若买的多,便给你算两朵可好?”少女见有买卖分外用心推销着。

    一旁常宇看着入迷,少女脸上的汗珠格外吸引他。

    “瞧瞧,本以为小督主不食人间烟火呢,你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吴中第一个发现状况,用肘撞了一下身边的乔三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咱们小督主也正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这少女姿色过人多看两眼也是正常咯”乔三秀笑道。

    “姿色过人?”吴中皱眉撇撇嘴:“瘦的像个白切鸡哪儿好看了,还是宋洛玉得劲”。

    乔三秀笑而不语。

    两人对话虽轻,常宇却还是听到了,略显尴尬的赶紧转移视线,好色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自己这种曾经万花丛中过的老手,只是君子好色而不淫,看看就好。

    陈汝信将少女的莲子全买下了,少女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的汗珠映着阳光闪晶晶,常宇的目光又被吸引了。

    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在这个年代有的早早就嫁了人甚至已为人母,若与其谈情说爱绝不算早恋。

    常宇有些蠢蠢欲动了,可是当看到陈氏兄弟那两双炽热的目光,罢了,作为领导要懂得成人之美,何况自己太监身份,嘿,真是泡妞路上的一大难以逾越的大山啊。

    少女手里莲子售空,又帮身边的小伙伴叫卖,不用撒娇陈家兄弟便照单全收,惹得一帮孩子开心大笑,或许是因为觉得两兄弟人好,少女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与其闲聊起来。

    陈汝信将莲子分给诸人,又从湖里捞出西瓜切了分了些给少女及其小伙伴。

    常宇剥了莲子嚼着,走到陈王廷身边坐下:“陈师傅,狼多肉少不够分啊,可得看好了别打起来了”。

    陈王廷哈哈一笑,捋了长髯看着那边和少女相谈甚欢陈家兄弟道:“各凭本事吧,或许那天仙般的姑娘根本就瞧不上这俩混小子”。

    “说得对,各凭本事”李慕仙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嘀咕道:“贫道走南闯北却也没见过这般天仙的人儿,此女若生在前朝,必是祸水!”

    常宇眉头一皱,他特别反感红颜祸水这个词,人家长得漂亮还有错了?什么屎盆子都往女人头上扣,陈圆圆就这样被骂了几百年,于是白了李慕仙一眼:“你一出家人操个什么凡心”。

    李慕仙嘿嘿一笑:“我道门除了全真派外可是不忌婚娶的”说着目光瞟向湖边少女,常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个老……得了,懒得骂你了”。

    李慕仙却不以为然,气盛哼着小曲朝湖边走去:“待贫道去给少女看个相摸个骨……”

    “不要脸!”常宇和陈王廷异口同声啐道:“老不要脸的!”

    众人吃了莲子,西瓜,又休息一会,见天色尚早,便沿湖西行一路赏景,行数里突闻附近大街上敲锣打鼓呼喝声不绝,众人好奇不已,循声寻去,却赫然发现竟然是在打擂台。

    穿越过来大半年了,不是在征战路上就在征战中,虽也见识了这个时代的种种,却还是第一次见打擂台,常宇立刻就被吸引了。

    如同电视看到的那样,擂台搭在街边,却远没电视上的规模和精致,就是个数平方的简陋台子。

    擂台自唐宋时便有,明朝武术流派林立,打擂台很是盛行,当然其中不也不乏一些街头卖艺杂耍设擂敛财。

    而眼前这个擂台就是卖艺人设的,因为台子两侧还挂了个匾额,就是那种烂大街的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

    因为若是两个武术流派打雷,不会挂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更不会敲锣打鼓卖力吆喝赚关注。

    台上两个汉子口若悬河对着台下围观百姓一唱一和喷吐沫星子,什么初来宝地,以武会友巴拉巴拉的,常宇一行挤在角落却看的津津有味。

    “他们口气这么狂,就不怕被人拆台子?”陈所乐好奇道。

    吴中笑了:“这些跑江湖的都是有真功夫的,实战经验丰富寻常武师根本不是对手,而且他们设擂前都会先去拜访当地武师打过了招呼,本地武师得了好处睁只眼闭只眼加上爱惜自己羽毛也不会真的上台与其交手,真正的上台去打的都是被刺激的热血愣头青,可是他们即便会些功夫又岂是这些常年闯荡江湖的对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只是钓那些愤青上台挨揍的。

    “吴大侠,不若你上去杀杀他们威风”陈汝信笑道。吴中摇摇头:“都是江湖混饭的,何必拆人家台子,俺就不上去了,倒是你哥俩若有心倒可上去玩玩,多些见识总是好的”。

    陈汝信一怔:“合着听吴大侠的话里意思,我哥俩上去未必讨的好?”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卧虎藏龙不容小觑,吴师傅说的没错,若以为练了几年拳,就天下无敌了,那便成了井底之蛙!”陈王廷接过话茬轻斥道,陈氏兄弟点头称是,本就打算就此过去,却突然看见那卖莲子的天仙少女也来瞧热闹,两人便又起了心思:“听吴大侠的话,俺们去长长见识”。

    常宇也没拦着,纯属看热闹心思,年轻人争强好胜也罢想在心动女生跟前显摆一下也好都情有可原。

    顶点



    那天仙少女瞧见陈家兄弟上台很是惊讶,便朝常宇一行这边挤来,扯着李慕仙的袖子:“道长,道长,他俩干嘛呀?”

    李慕仙眉开眼笑,有意无意轻抚天仙的手:“比武打擂啊”。

    “比武,他俩会武功么?”天仙挑眉道。

    “何止会武功,还是高手呢”李慕仙嘿嘿笑着:‘小姑娘,你家在何方,贫道精通……咦,你别走啊“。

    或许是少女感觉这道是有点不正经,又或者太关心擂台上的陈家兄弟便朝前挤了挤正好在常宇身边。

    ”小哥哥是和他俩一块的吧“少女认出常宇出声问道,声若黄鹂特别好听,常宇心神一荡,点了点头:”你莫要担心,就是打不过,他俩也受不了伤的“。

    少女哦了一声:”打赢了是不是有银子赚?“

    常宇一怔:”或许吧“。

    这种打擂不是免费的,你想上台挑战先得给银子,败了喝杯茶或者酒扭头就走,赢了拿双倍银子,老百姓看着开心也会望台上扔银子,不过这些银子没挑战者份,输赢都是擂主的。

    ”嘿,俺要是回武功就好了“天仙少女一声叹息,常宇忍不住乐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瞧了他一眼:”莲心,你呢?“

    莲心?常宇一怔,虽不怎么雅致却也不俗,若是叫阿莲,莲花什么的真对不起这张天仙脸,忍不住又打趣道:”你不会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叫莲子吧“。

    ”啊,这你都知道“少女一惊,拉过旁边一个扎着冲天辫的男娃:”这就是我弟弟就叫莲子“。

    呃……

    此时擂台上已经开打,首先上场的是陈汝信,台上拳来脚往,下边围观百姓欢呼不绝,少女更是将拳头握的紧紧一脸的紧张,可常宇却一丁点儿也无心观战,心思全被身边少女所吸引,特别是少女身上一股淡淡香气,不是香奈儿也不是阿玛尼,那是一种纯天然的少女体香。

    他么的,今儿怎么了这是,常宇忍不住拍了下脑袋,却把旁边的少女惊的一跳,刚要出口询问,台下突然欢呼暴起,原来台上已分出胜负,陈汝信已经取胜。

    少女雀跃不已,大声呼喊:“陈哥哥真棒”。

    台上陈汝信瞧见少女,乐的嘴巴裂到耳根子,远比取胜还开心。

    擂主很显然没料到这个结局,本以为是个被激怒的愤青,哪知却是个好手,几个回合便轻松取胜,这脸被打的生疼,便要轮场再战,陈汝信本欲再下一局,却被陈所乐所拦,该他上场了。

    毕竟,天仙在下边看着,风头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尽啊。

    “陈哥哥应该赢了不少银子吧?”莲心歪头问常宇:“对了,你还没说叫什么呢?”

    小太监微微一笑:“我叫常宇”说着朝擂台看了一眼:“总该有个三五两吧”。

    莲心长大嘴巴:“这么多……”

    台上比武还在继续,这一次擂主派出了好手,是个硬茬子,便连台下陈王廷,乔三秀等人都微微点头,陈所乐也收起小视之心沉着应战。

    “大人,你与小尼姑比武,多少招败了她?”吴中看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常宇。

    “五十招开外”。

    吴中大吃一惊,他知道常宇的厉害,拳法霸道,腿功凌厉,从来都是以猛攻为主,寻常对手三五招就会被撂倒,便是好手也难撑过十招,只有陈王廷,乔三秀以及自己能与其相持不下,这夜魔以个弱女子面对小太监那么强悍的攻势,竟能撑得过五十招开外,这是何等惊人。

    常宇见他这般神色微微一笑:“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女子,手下放了点水,结果差点害了自己”。吴中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嘛……”

    “可即便如此……”常宇说着撩起衣衫,吴中侧头看去便见其腹肋部几片淤青触目惊心,这……,他知道小太监天赋异禀,自愈能力超强,可这都过了大半下午了还没好,可见当时受创严重。

    “夜魔是杀手出身,她的剑法和拳脚皆以杀人为目的,出手凶狠凶残,加上其练的是内家拳中者非死即伤,咱家肋骨当时就被他断了两根!”

    吴中一脸骇然:“这娘们……可口!”

    “妈的,你就喜欢这种重口味”常宇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吴中嘿嘿一乐,瞥了一眼旁边的天仙:“每个人口味不同啊,小青菜不耐嚼”。

    “滚一边去”常宇轻斥,话刚落音台下又暴起欢呼声,台上陈所乐取胜,却胜的不那么容易。

    “那汉子也是好手,一等一的好手”陈王廷一脸赞叹,乔三秀微微点头:“仅稍逊一筹”。

    “乔师傅可知汉子稍逊在何处?”常宇问道,他和吴中聊天时候,目光不离擂台,全程看的真切。

    “那汉子习的外家拳,力有不逮!论实战经验不若陈所乐”乔三秀脱口道,常宇嗯了一声:“除了体力外,他的抗击打力和击打力度都不如陈所乐,遇到差不多的对手或能险胜,可遇到陈所乐这种经验丰富体力,速度,力量都略胜他一筹的好手,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败了”。

    几人说话间,台上又发生了小插曲。

    莫名其妙连败两场,让擂主方颜面尽失,一度怀疑是有人诚心捣乱,明明拜过了码头烧过了香,怎么就突然冒出两个神秘高手上来就啪啪打脸,不让人生疑都难。

    而且这才刚开张就连败两场,若不找回场子往后的台子还怎么搭,于是便要求再战,但陈家兄弟本就是上台玩玩而已,拱手谢绝,甚至连赢的银子都不要,毕竟人家跑江湖的也不容易,而他们也看不上那几两碎银。

    但此举却被擂台解读成了一种羞辱,一种就是来砸场子的,瞬间就涌出十余人在台上将陈家兄弟围住,推推搡搡要个明白话。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台下围观百姓立刻就炸了,群殴啊,看着过瘾。

    然而就在台上台下乱作一团时,数道身影嗖嗖就窜上台上,吴中抬腿踹翻一人,怒吼道:“咋地,输不起啊!”

    这一声如同惊雷,将台上台下的声音全盖住了,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台上擂主脸色大变。

    跑江湖都有眼力见,一眼扫过这帮人个个威武雄壮,有的杀气腾腾,有的精气内敛,一群人气势滔天,便知惹不起,何况对方还带着兵器。

    “误会,误会”一个中年男子见状赶忙对着众人拱手作揖,说着使了个眼色,旁边便有人递来一盘银子,少数也有二三十两:“初来宝地……”

    话没说完,却见这群壮汉转身跃下擂台走了。

    这,台上一众人直接就懵逼了,这帮人是干啥的,总不会就为了打两场架过过瘾吧。

    还真是。



    什么叫气势,望之生畏。

    什么叫气场,敬而远之。

    常宇一行从纵身上台到转身跃下,都是眨眼间的事,台下看热闹百姓从惊讶到兴奋又到莫名其妙,见一众人跃下忍不住让开丈余通道,目送东厂豪横天团离去。

    这帮人是干嘛的,看上去挺横的呀。围观百姓里有人低声窃语。

    看他们带着家伙,可能是江湖人吧。

    江湖人……这么一窝,擦不会道上的绿林好汉吧。

    “阿姐,那几个哥哥真的是梁山的好汉么?”莲子拽着姐姐莲心的衣角问道。

    莲心咬了咬嘴唇:“反正不像坏人”。

    天已近黄昏,湖畔观落日别有一番心境,莲心远远看着那一行人,眼睛离充满了好奇,即便莲子拉着她说天就要黑了赶紧回家,她依然推拖不动。

    陈家兄弟走了过来:“莲心,你家住哪里,天就要黑了我们送你回家吧”。

    莲心摇摇头,抬手朝西南一指:“不用了,我家就在那边不远”说着一顿问道:“两位哥哥你们是梁山的好汉么?”

    陈家兄弟忍不住笑了,这丫头是水浒听多了:”我们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莲心睁大眼睛,又有些怀疑:”官府的都不是大老爷么,哦,你们是保护大老爷的对吧……不对呀,官府的怎么会有个道士呢,还有那个关二爷呢……“

    呃……陈家兄弟一时无语。

    ”大人,天就要黑了,是去王府还是总兵府?“湖畔李慕仙在常宇身后提醒一句,常宇深呼一口气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扭头看了远处,正在和陈家兄弟说话的天仙,突的心里一动。

    若此离去,这天仙少女是否再无相见之日,她的将来会怎样?早早的嫁人相夫教子还是被某给富绅纳为妾室?

    男人都好色,也都花心,若说常宇对天仙没非分之想那是不可能的,即便他也看出陈家兄弟的爱慕之心。

    便是撮合给陈家兄弟的一人也是好的吧,常宇心中默叹,四下看了一眼:”难得偷的半日闲,却舍不得这湖光山色,不如就近寻个渔家讨个便饭吃吧“。

    莲心听到小太监一行要去他做客的时,不加思索就摇手拒绝,开什么玩笑,一下带回去七八个身份不明的大老爷们,她爹能打死她,而且家徒四壁拿什么招待客人。

    所以,拒绝后拽着弟弟莲心就要走,只是当看到常宇掌心那一锭银子的时候,她非常爽快的说道:”家里有鱼,鸡不能杀,但可以炒个蛋,酒呢买不起“。

    常宇等人笑了:”酒我们可以自己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济南泉多湖也多,沿湖渔民也多,莲心家就是其中一户,在湖边有个三间草房,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是篱笆墙,看上去极尽贫苦,可常宇坐在她家院子里看着暮色中的湖面,心中感慨,这院子若放在后世……天价湖畔别墅!

    莲心父母都是老实胆小的渔民,见女儿突然带回来一帮大汉,可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后得知是官府的人游湖顺便吃个民家饭尝个鲜,而且给了银子的,才稍稍放心。

    那一锭银子至少有五两,这是他家一年都赚不到的银子,莲心父母自然是大喜,也用心张罗这饭菜。

    渔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河鲜,又弄些素菜,炒蛋,便连莲心说不能杀的鸡也杀了一只。

    常宇几人在湖边吹风赏景,那边莲心帮着父母打下手,弟弟莲心则去了邻居家借了板凳碗筷之物。

    ”瞧着他们不像是官府的,官府大老爷都弱不禁风的,你看他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倒像是江湖好汉啊,莲心你可别被诓了“莲心爹略显担忧。

    ”阿爹,你放心好了,他们不是坏人,我都问过了,那个长胡子长的像关二爷的就是个大官儿,那些人都是他的侍卫“莲心赶忙道。

    是么,莲心爹眉头一挑:”可是看着那个少年才是大官儿,你没看出来他们都唯他是从么,神色也非常恭敬……啊,我知道了“。

    ”爹,您知道什么了?“莲心皱眉道。

    ”那少年必是某个官老爷家的少爷……“莲心爹一拍大腿,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莲心和她娘也觉得极有可能。

    ”那小哥儿姓常,咱济南府有姓常的大官儿么,瞧他这排场,家里可不是个小官呀“莲心绞尽脑汁想着。

    ”嘿,这可就不知道了,爹可是连咱山东巡抚大人姓啥都不知道的“莲心爹苦笑摇头,这倒也是实话,穷苦老百姓每日为生计发愁,哪管的来官老爷叫啥,便是放在后世也有很多市民不知道他们的市长高官叫什么。

    ”阿爹,阿爹,外边来了几辆马车,来了好多人,说是王府的“。这时莲子从院外跑了过来,莲心爹娘吓了一挑,匆忙出屋,就看到院子外围了好多瞧热闹的邻居在指指点点。

    马车是德王府来给常宇送酒的。

    灾年,粮食金贵,酒更金贵,不光京城断货,济南城也是一坛难求,当然一些豪门不在此列,特别是不缺粮食的德王府。

    常宇不喜酒,但其麾下个个都是酒罐子,而且他觉得此情此景没酒太过扫兴,便令人就近去王府取酒。

    德王得知常宇游湖野餐要酒助兴,二话不说便令人去了酒库取了几坛佳酿,又令人弄了些熟食卤菜一并送来,若不是他忙着粮食事宜,只怕就亲自过来了。

    虽只是王府的马车,但却引起这个小渔村轰动,将莲心家围个水泄不通,都想看看来什么贵客。

    这个时候莲心一家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姓常的官老爷家少爷,都是幌子,那少年就是德王!

    久闻新德王是个年轻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

    莲心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这群人看上那么的豪横,怪不得带兵器而且个个武艺高强,原来是王爷啊。

    对与普通老百姓来说,王爷就已经是天了,触不可及的存在,然而今儿却切切实实接触到了,还在自己家吃饭。

    倍有面子!

    该不会是那小王爷看上莲心了吧,围观村民已经开始八卦起来,莲心生的好看,远近出名,据说早有媒婆上门,只是莲心娘不舍,才没让其早嫁。

    常宇喜欢清静,被这么多人当猴子看的感觉可不好,便令王府那些家丁将围观人驱散,即便想看也远点看。

    民家饭菜谈不上什么手艺,吃的就是个原汁原味和新鲜,众人在湖边的篱笆墙跟前支起了桌子,将酒菜摆满就开始大快朵颐,只是无论怎么盛情邀请,莲心一家人死活不上桌,常宇由他们自便,一众人吃吃喝喝赏星空下湖景倒也快活。

    王府佳酿不是酒肆那些水酒可比,众人越喝越来劲,深陷酒坛难以自拔,逐渐有了些醉意,略显喧哗。

    常宇不喜酒,全程滴酒不沾,麾下知其性也不相劝,只管自个喝的痛快,甚至没人注意到小太监何时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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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打杀杀来点小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