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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这次常宇运气不佳,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见鲁王府这么个状况真的是无从小手,虽比之普通百姓人家依然是富贵有余,但眼下这生活水平相对一般富绅来说都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可是对于常宇这种属贼的性格来说,贼不走空,能捞点必须捞一点,否则对不起祖师爷赏的这口饭。

    “王爷这里可谓是百废待兴啊!”喝了茶常宇目光扫了一圈叹了口气,只是朱以海叹的比他还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得仰仗贵人相助啊”。

    常宇苦笑摇头:“王爷眼下窘况皇上岂能不知,奈何如今天灾战祸不绝,朝廷自顾不暇,虽有心而力不足啊”。

    朱以海点点头:“本王何尝不知,所以也未曾叨扰皇上”。

    常宇撇了他一眼,见其神色略显失落,又道:“不过如今北方战乱已平,只需三五年间便可恢复元气,加之南方贼乱看似凶猛,实则不过灭亡前的回光返照罢了,待天下事平,皇上岂能不顾宗族那时自当鼎力解囊”。

    “到了那时,还望常公公多在皇上跟前言语鲁王府的难处”朱以海拱手道,心中却想,那时?鬼知道猴年马月呢,靠天天地不如靠己,幸好王府有成千上万顷良田,过个几年倒也有存余了。

    “靠人不如靠己”常宇突然说了一句,让朱以海吓一跳,这太监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不成。

    常宇自然听不到他心声,接着说道:“与其让别人在皇上跟前提醒,倒不如自个儿想法子让皇上主动惦记着”。

    朱以海怔了一下,赶紧道:“还请常公公指点”。

    常宇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当口,天灾战乱不绝,朝廷和皇爷都急的火烧眉毛,这个时候若能雪中送炭,可远比事后锦上添花更让皇爷欣赏”。

    雪中送炭?朱以海听懂了,苦着脸摊了摊手:“可是鲁王府一穷二白便是有心可无力呀”。

    “王爷,鲁王这一脉传自捏已是十一代,咱不论其他,只问历代鲁王谁最得帝心?”常宇笑了笑,朱以海陷入沉思。

    半响:“若论得帝心者,当属初代王祖,哦不,应该是二代王祖靖王”。

    常宇点了点头,朱以海口中的二代王祖就是朱檀的儿子朱肇煇,就是那个永乐大帝特别喜爱甚至连做梦都梦到的侄子。

    “王爷可知二王祖为何得深得帝心?”常宇又问。

    朱以海讶然……“常公公是要本王学二祖自减王府俸禄开支?这,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突然间朱以海开始怀疑常宇前来的目的了,什么是皇帝让他来看望自己,是来说服自己降薪的吧,可是明明都已经穷的像个要饭的了,还怎么降薪啊。

    常宇摇头,一脸认真道:“此乃咱家小小建议,勿寒皇上关心之情”。

    朱以海连忙道歉:“失言之处多海涵”。

    随即常宇提出一个让朱以海更难接受的建议:降薪减租,凡耕种王府田地佃户减半或全免。

    开什么玩笑,本就没钱,指望这点地回本呢,这要是再减租免租,王府猴年马月能缓过来气,朱以海虽没断然拒绝,但连连摇头苦笑。

    “天旱蝗灾,百姓失收遍地饿殍民不聊生,这对朝廷来说也是最大的负担,若王爷能在这个时候在封地内减租免租,无疑是给皇上雪中送炭啊,皇上感恩图报日后定有厚赐,荣宠绝对不下当年二王祖啊”常宇一番肺腑。

    朱以海略显心动,常宇趁热打铁:“王府如今人丁单薄,百亩田便足以养家,余下则可养活百姓成千上万啊,此乃大功德”。

    见朱以海沉默不语,常宇决定加把火:“国难当头大明上下诸王所作所为皇上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开封福王之类朝廷表面节哀顺变,咱家私下曾听皇上怒斥:”死不足惜!“

    啊!朱以海忍不住惊呼出声。常宇继续道:”两年前鲁王府遭难虽让人痛惜,但却让人同情不起来,若当初安王(鲁安王朱以派)能拿出一文钱一粒米出来助粮饷激励将士,也不至于如今这番模样,为何当初同样清军兵临城下,青州府衡王就得以保全了呢“。

    ”这……“朱以海一脸尴尬。

    ”咱家这建议里外都是为鲁王府好,减租两年穷不了您,却让皇上记住了您的好,也让兖州府的百姓重新认识重新接受新鲁王府,这是为您洗白啊,您难道没听城里老百姓一提鲁王府,都翻白眼说活该落得这般田地么?“

    ”啊,他,他们真的这么说?“朱以海一脸颓废,沮丧极了。

    如今自己没权没钱没势,在没民心的话这王爷当的真的没啥意思了,于是越发觉得小太监说的话有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常宇是个骗子。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骗人好处的同时,也给与对方一些好处,所以等同是交换。

    就像这次他给朱以海的建议,的确可以得到崇祯帝的青睐同时也可以洗白鲁王府在父老乡亲心中为富不仁抠鼻的印象。

    虽说并未带给常宇带来实质上的好处,却对兖州府的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实惠。

    既然做了,便轰轰烈烈搞一场大的,让鲁王府一举成名,常宇见朱以海被自己说动,便又让他游说城中富绅共同参与这场减租免租的惠民活动里,最不济也出点粮食赈灾。

    这可就让朱以海犯了难,自己说白了就是个空头王爷,在这些富绅里并无多大影响力,就算自己去倡议也没人鸟他。

    ”越是这样,王爷越要去做,这是您树立形象榜样同时也是立威的时候啊,您眼下虽无钱无势,但鲁王府这三个字就是底蕴,就是金子招牌,只要在兖州府讨生活的,就得认您这招牌,只要咱朱家天下一日倒,他们就得认!“

    这话听的朱以海顿时热血澎湃起来,这小太监说的嗯没错,大明朝是我朱家天下,老子现在就算再穷也是朱家子孙,也是一方之王!

    的确现在虽破落,却也是最佳立威树形象的时候!

    此时朱以海越发觉得常宇是个人物,传闻其英勇善战或许有些水分,但其见识谈吐皆为不凡,越发觉得投机。

    不知不觉间,天近晌午,朱以海便令人设宴款待,饭菜甚为丰富,出人意外的还让王妃前来作陪,一席仅三人,是为家宴。常宇随从另设副宴。

    王妃张氏,济宁州张有光长女,貌美而薄命。

    历史上清军破兖州城时,朱以海被擒,就是那个捅他三刀而不中的清军对他说,前几天有貌美又高贵的女子被清军捉住了”犯之不从,死于墙下。意汝妇耶?汝其埋之!“说的就是王妃张氏。

    意思说捉了个美妇人,想那啥她,她不从跳城而亡,是你女人不,是的话你去埋了吧。只是可以想象那种情况下一个美女被鞑子捉住了,你从不从还重要么?

    常宇席间见张氏贤德,心中感慨万千,鲁王夫妇却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席间闲谈不乏欢声笑语,以小太监的口才令其有相见恨晚之情,暗暗发愿往后当以亲故深交。



    烈日暴晒之下,济南之西,聊城北二十余里运河畔,数万大军连营十余里,自是李岩,黄得功等人所率南下主力兵马,虽一路马不停蹄赶路,奈何天热步卒又多,脚程略缓,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树荫下,李岩刚从水里出来,擦干甚至吹着热风,皱眉瞧着远处:“天太热,急行伤兵也伤马”。

    黄得功放下手中水袋,忍不住骂了句:“他娘的,冬天打仗死冷,夏天打仗死热,这当口只想泡在水里哪都不想去”。

    “是不是再弄二两酒,弄个娘们你更舒坦了”马科走过来笑骂道,黄得功哈哈一笑:“酒可以有,娘们嘛,最近疲的很……”说着眼珠子一转,看着马科和吴惟英:“前边就是聊城,若不到时候入城……咳咳咳”。

    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吴惟英朝李岩呶呶嘴,意思很明显,能过他那关不。

    果不其然,黄得功长叹一口气神情落寞,随口问了句:”李将军,到聊城可否入城弄点酒喝?“

    ”不可,督主走前有令,行军途中不得扰民,逢城若无必要不得入“李岩笑眯眯看着几人:”这可不是在下不近人情,实乃军令难违啊“。

    鸡毛当令箭,黄得功心里暗骂,嘴上却哈哈一笑:”得嘞,到了地头再尽兴也不迟“。

    ”地头?那可是数千里之遥啊,黄将军忍得住啊“吴惟英人老心不老,一脸猥琐的笑着。黄得功不以为然:”用不着那么远,到了徐州,那高杰不得尽个地主之谊?“

    也是哦,众人恍悟,小太监用人之际必拉拢高杰,而高杰急于抱大腿也自然上杆子讨好小太监,眼下正是他们的蜜月期,到了高杰的地盘少不得各种上宾款待,而众人自也能沾个光。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正想着好事时,突见远处几骑疾来,不由眉头一皱,莫不是济南那边出了乱子。

    就在数天前,常宇遣人传令让其派一支人马前去济南接手粮饷,据说数额巨大,李岩将姬际可和郝摇旗两员猛将派去负责押送,但心中依然生怕出了差错,毕竟山东响马众多,劫官银官粮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报,李将军,吴三桂在后方十里,求见将军!”

    吴三桂?李岩等人可谓是目瞪口呆!

    他怎了来了?若是李岩多少还有点心理铺垫,毕竟常宇曾与他略微提过此事,可黄得功,马科等人就完全瞠目结舌,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宁远乃大明国门,重中之中,吴三桂不守国门竟然调兵南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

    此事一言难尽,而且也说不得,吴三桂就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京城时就憋着一肚子火,却无从发泄,只是拼命赶路。

    他五千兵马清一色铁骑,日行千里有点夸张,百余里却不是难事,拔营没几天竟已追上了李岩等人。

    吴三桂与黄得功马科都是旧识,和李岩在宁远大战时也接触过,闻就在前方便来相见,虽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也知道,这些人如今都是小太监的心腹主将,自己南下捞功即便心里对小太监有千万般的恨,表面功夫还得做做的,至少要与这些将领保持友好往来。

    “老吴,你不守宁远怎么跟着南下了?”黄得功是个直心眼,上来张口就问,吴三桂耸耸肩:“吾等为将,自是听令行事,皇上可能觉得我在那山旮旯没啥长进便让我跟着几个伯爷侯爷长长本事”。

    “我呸,你这张嘴是真损啊!”黄得功笑骂:“说真的,为何南下?”

    吴三桂一本正经道:“真的是奉旨行事,眼下关外太平至少年余无战事,朝廷的战略重点则在长江流域,恐小督主力有不逮,便让我来添把火”。

    “那……你来了,关外谁来坐镇?虽说鞑子这次惨败,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啊!朝廷如此,只恐太大意了“。马科担忧道。

    吴三桂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不悦,微笑道:”宁远乃国门之重朝廷岂能不做万全之备,如今由我舅父坐镇,鞑子休想踏足一步“。

    你舅父?黄得功几人一怔,随即惊骇:”祖大寿?他回来了?“

    ”是的!“吴三桂点点头:”数日前,小督主亲自将其从鞑子手中换来,对,用阿济格换来的“。

    刚换回来就委以重任,坐镇宁远?不光黄得功马科等人惊讶,便是李岩也觉得不可思议,几人面面相觑,吴三桂察言观色,看来这事,当是小太监和崇祯帝暗中所为,这些人也是蒙在鼓里,想到这儿心里略略舒畅些。

    树荫下,吴三桂同李岩等人席地而坐,聊着这数日间的种种话题不断,七嘴八舌说的吐沫横飞。

    ”小督主此时何处?“吴三桂好奇问道。

    ”要饭去了“黄得功随口说道,吴三桂一脸疑惑:”要饭?“

    ”这数万张嘴每天要吃要喝,朝廷力有不逮全靠小督主四处打秋风呢“李岩苦笑道,吴三桂这才听懂:”那,眼下何处……要饭?“

    李岩摇头:”前几日尚在济南,眼下不知,或许在兖州或许到徐州了吧“。

    ”济南?那不是刘泽清的地盘么,小督主不会是向他讨饭去了吧?“吴三桂似笑非笑:”怕是碗敲破了都讨不到一口“。

    嘿嘿嘿,李岩,黄得功几人相似而笑,笑的吴三桂一头雾水又有点发虚:”莫不是在下猜错了,那刘泽清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的主……“

    ”那厮的确是个只进不出的主,但是小督主却是个贼不走空的主“李岩笑道:”而且济南不只刘泽清,还有个藩王……“

    ”那德王,一穷二白的……“吴三桂说着一顿,看着李岩道:”莫非小督主……“

    ”不光讨到了,而且盆钵满“马科一脸认真道:”八十万饷银,数万石粮草……“

    啊!吴三桂长大嘴巴,好半天没回过劲。

    小太监竟有这等本事,究竟用的什么法子能从一个铁公鸡一个穷藩王手里讨到这么多!

    那德王不知如何愿意倾囊相助的,但可以肯定刘泽清一定中了他算计,吴三桂内心可以肯定,因为连自己这么精明的人都会被小太监算计,何况那个钱多人傻的货。

    ”兖州府的鲁王刚袭爵数月,其无钱无粮小督主就是上门也没的讨,估摸着会过门不入,眼下应该去了徐州“吴三桂缓过劲后,淡淡道。

    李岩等人均以为然。

    随即众人便议行军之事,此去徐州尚有七八百里地,天气炎热又多是步卒,行军速度慢,而吴三桂则是清一色骑兵,其虽可先行,但其粮草供应却又是问题,于是议论南下,最终还是决定先与李岩等人同行,到徐州后听小太监的决定。

    :。:



    曲阜,衍圣公府。

    天干物燥,心火焦热,孔府家主孔胤植这几日烦闷又焦虑,今年是他五十三大寿,也是朝廷刚刚授予其长子孔兴燮二品冠府的好日子,却遇到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

    自二十四年前,他伯父孔尚贤无嗣过世,他得而继任衍圣公,如今已二十余年过去,这期间得百姓爱戴得帝嘉奖无数,可谓风调雨顺,却没成想在大寿之年,竟遇道了事关孔府存亡的棘手之事。

    数日之前一僧一道一尼在孔府门前论道,话锋却是针对衍圣公,言其沽名钓誉无耻至极,毫不留情面的一把将孔府的遮羞布扯的干净,赤果果的暴露世人眼下。

    随即难民涌进城要孔府放粮赈灾,其实这对于孔府来说并非多大的事,些许粮食罢了,让其深感恐惧的事,那损害孔府的舆论却愈演愈烈,不仅仅是在难民中传播,连城中百姓也开始毫不忌讳的议论纷纷。

    此时,便是街头小儿张口也能骂他孔府,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七朝贰臣……世修降表,道德败坏无耻至极,何以为人师,何以为圣人……

    这波舆论让孔府上下坐立不安,有种很不好要出大事的感觉,数千年来,老百姓要造反总要找个由头,找个泄愤的地方,有人杀富绅,说为富不仁,有人杀官,说官逼民反但从未有针对孔府的,事实上孔府是文人文官敬奉的神,普通老百姓也敬重无比,甚至连贼人造反也不敢说些不逆之言。

    必定不管谁造反,谁得天下都需要孔府来稳定人心,而这个时代,文人是支撑社会的顶梁柱,稳天下,就先要稳文人士子,那就要稳他们的神,这也是千百年来,朝廷为什么要一代代的供着孔夫子的根本缘由。

    可眼下,竟然有人对孔府下手了!

    而且还是在平民百姓里最具号召力的,僧道尼!

    话说孔胤植怎么能不害怕!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新消息,如今已不仅仅是曲阜城内舆论沸腾,城外十里八乡的平民百姓正朝曲阜集结而来,而且听闻周边的泗水,邹城,宁阳县境内皆有此传闻,孔府如今已是臭不可闻了。

    只怕要出大事了,孔胤植再也无法沉住气,急急从后门去了县衙,寻知县孔胤淳(一说,孔贞堪)去商议对策,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控制舆论,因为并不知舆论源头来自哪里,而是要封城!

    封城可以断绝城外舆论传播以可将危险拒以城外,剩下的就好办了,在城里好好搜索舆论源头,同时控制舆论,至少以城中这数百难民也搞不起什么大动静。

    两人本就是同族,一拍即合,而且先前已有数次联手御敌的经验,比如往年有白莲教造反,暴民暴动,都被其联手压制住了,只不过这次明显是冲着孔家来的,而且先制造孔府不仁不义不忠的舆论,让他们难以上来就施辣手,否则正好坐实舆论的真实性了,这是棘手之处,便决定,先奉承,缓缓图之,最好能以最小的代价平了这事。

    所谓的代价,无非就是粮食,极有可能就是难民饿惨了受人蛊惑前来闹事,一旦有的吃了,自然散去。

    只是孔胤植还是太小瞧了常宇的手段,确切说是小瞧了李慕仙的本事,古往今来但凡暴动造反的皆有宗教的影子,宗教在这个时代的蛊惑力度简直骇人听闻,后世有句话说的很贴切,传教如传销。

    信教的和信传销的都是穷人,都是想着发财的。

    这个时代正式穷人最多的时候,只需有人点火他们自己就会给自己打鸡血,后世那种环境都还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傻子入套甚至其中不乏高学历的人都能被洗脑,眼下这些大字不识一个只想吃饱肚子,发点财的平民百姓,哪里经得起的李慕仙的蛊惑。

    “孔府不仁,失德不配圣人之名,吾等当取其自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曲阜周边县境,一僧,一道,一尼,在短短三天内各自蛊惑了数千之众信徒,正在蓄力待发。

    紫禁城。

    乾清宫。

    高时明躬身站在崇祯帝身后,轻摇着手中折扇“常公公这是在玩火啊,皇上”。

    作为东厂的临时负责人,高时明第一时间接到了东厂送到京城的密报,立刻转送到宫里,看后和崇祯帝一样。

    惊呆了。

    “孔府是天下读书人的神位,动他一下便是与天下文人为敌,常公公去一些藩王那里打打秋风便算了,竟打起了衍圣公府的主意,皇上,他这是玩火,烧死了他自己倒也罢了,若是连累了您……”

    高时明说不下去了,因为崇祯帝狠狠瞪了他一眼。

    “常宇的心智岂是你能所比”崇祯帝轻斥“他送信来不是和朕商量的,而是告诉朕,他要动手了,让朕有个心理准备罢了。眼下,只怕他已经把火点了”。

    啊,高时明一惊“皇上,这,这可怎么办啊,孔府动不得啊!”

    崇祯帝苦笑摇头“朕何尝不知,只是……或许,朕动不得,别人动不得,他可以动的”。

    高时明听不明白了,但他却也是崇祯极为信任的人,不然之前不会让让他当掌印太监,现在也不会让暂管东厂。

    “不管是与贼军相搏还是与鞑子拼命,又或朝堂泼污之下,你可见他曾伤了一根毫毛,哪次不是全身而退,他既然打算点火,必然已有了全身而退的计划,只是……”

    话没说完,便闻又太监急来,说是锦衣卫送来的密报,崇祯帝皱眉打开看了,竟然忍不住目瞪口呆,半响动也不动。

    “皇上,皇上……”高时明有些担心轻声叫了几句,崇祯帝这才缓过神,满脸苦笑又无可奈何“这个小东西,这么阴的招,可这不是打朝廷的脸,打朕的脸么?”

    “罢了,罢了,这都什么时候,还要脸干嘛!”

    “皇上,可是常公公又捅什么乱子了,他怎么这么不省心啊”高时明哎的一声急的直跺脚。

    崇祯帝苦笑摇头“可不是,朕呀,现在是既喜欢看他捅娄子,又害怕他捅大了,矛盾的很呀!”说着将手中密报扔给高时明“瞧着吧,用不了三天,京城要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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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对有的人来说度日如年如隔三秋,但对于骂你头像的常宇来说,却是一晃而过。

    朱以海是个年轻的藩王,特别喜欢这个年少的权监,亲和而又善谈,真诚又不做作,从常宇身上他看不出一丝以往对太监的那种固有偏见,甚至有时候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太监。

    因为很少太监有这种器宇轩昂的气质。

    不光是朱以海,甚至连王妃张氏对其都甚喜,不似对待其他贵宾那种小心翼翼的端着,在这个太监跟前可以随意说些家常,更像是好朋友之间的那种相处。

    可以说常宇如今是鲁王府最欢迎的贵宾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天仙莲心,王府上下无不喜之,张氏对其更是喜爱有加几乎形影不离,甚要认其作干妹妹。

    这却把莲心吓到了,自己不过是个渔家女一个侍女,怎么敢和王妃做姐妹,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一样。

    于是莲心就将这事说给常宇听了。

    常宇心知不管王妃是否真心实意,但总是有搭他这条线的心思,自己的干妹妹是东厂督主的贴身侍女,这关系绝地瓷实啊。

    何乐而不为呢,常宇自然不会拒绝,便对莲心说:“王妃如此喜欢你,这也是一场缘分,有个王妃姐姐,将来嫁人了夫家也不敢欺负你”。

    “可是我只是个……”莲心自卑的很。

    但常宇一句话就让她昂首挺胸了:“我常宇的人,便是一个侍女也非一般豪门可攀,张氏虽是王妃,实则她高攀了你”。

    莲心想到师傅素净曾说过的那些话,王侯将相给他提携都不配,小督主可是超级的的官!

    于是便有了底气去应了王妃。

    王妃见其应了,大喜不已令王府管事慎重其事走了仪式,又设宴又打赏全府像操办一场喜事那般热闹,而王府上下再见莲心时有从原本的莲心姑娘,改称大小姐。

    这三天常宇自然不会只是在王府游手好闲享乐,大部分时间都在帮朱以海洗白鲁王府,比如当晚就同王府长史等人一起写了个折子,自愿削减王府俸禄,家丁和护卫耕种自足,同时又起草一份惠民告示,凡耕种王府田地佃户均可申请减租免租,王府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予减免。

    果不其然,告示一出,全城沸腾。

    作为一方藩王,封地内良田十之八九皆归王府,不说平民百姓,甚至有富绅的耕地也属王府所有,这一减免,绝对的惠民大手笔。

    于是有人说,这代新鲁王比前任善良,知百姓疾苦。

    也有人说,鲁王府这是在赎罪。

    但不管怎么说,老百姓都觉得这是个好事,纷纷拿着地契去王府登记,一时间平日门可罗雀的王府门前已是水泄不通。

    而就在王府管事们忙得不可开交时,常宇却隐藏身份陪着朱以海拜访城中各位富绅,一来走走交情,二来倡议富绅们能拿出些粮食赈灾。

    如常宇所料那般,这些富绅虽不情愿,但依然多少都应了,毕竟朱以海的面子他们要给,大明不倒藩王不死这面子就得给,除非你不在他地盘讨生活。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让朱以海惊喜交加,如常宇所言他这一番举动,名利双收,短短几日间兖州百姓谁不伸出大拇指说他句好,减租免租牵头城中富绅赈灾,名声尽收之余也体验到了藩王应有的一呼百应,让他这个屌丝原本的自卑感逐渐淡化。

    也因此他对小太监愈发的亲近,认为其就是鲁王府的贵人,若是这时候常宇张口要点啥,他会毫不犹豫的应了。

    前提是他有。

    可惜的是,这货眼下一穷二白。

    常宇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为鲁王府洗了白,为朱以海树立形象和威信,朱以海感激之余自是好好款待这位贵人,带着他去往富绅家大吃大喝,闲时游览兖州大街小巷风土人情,品尝当地特色小吃,倒也快活的的很。

    只是很快,朱以海的心情就突然愉悦不起来了。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兖州城里突然刮起一股歪风,有关孔府的风言风语,言辞偏激激烈,却一针见血,虽感逆耳却无从辩解。

    作为皇族宗亲,朱以海比普通百姓更清楚孔府是什么货色,但也知道其角色的重要性,所以这风声刚起他就预感不妙,每当有民乱暴动前都会出现这种现象!

    兖州府怕是要出大乱子。

    望波楼。

    兖州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在城东内河畔,饮酒之余可赏河畔全景,是文人雅士乡绅富豪们最爱来的地方。

    此时,朱以海和常宇便在二楼临窗而坐,一壶茶,几份干果,望着楼下河津心思却全在旁边几桌是上,那边正说着孔府的无耻过往,脸上多有不屑。

    这让朱以海心忧更甚,因为若是普通平民议论倒也罢了,偏偏邻桌些文人士子谈及此事神色间竟也有了不屑,这说明啥,说明舆论产生了质变,已不只是平民百姓认同倒孔观点了,连这些人也开始动摇,那……孔府一个不慎就会从神坛跌落。

    这对朝廷的稳定也有极大影响。

    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兖州府,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他鲁王府。

    别呀,我他么的才刚接盘,求放过。

    朱以海心里苦的很,看着对面神情自若的小太监,忍不住低声问:“以常公公所见,此事妖出何处?”

    “无非是穷困潦倒所逼”常宇望着河边柳树,树下有一老叟在垂钓:“饿的活不下去了,自然要找个由头发泄,孔府富甲一方若在盛世,百姓即便不屑其沽名钓誉也最多翻个白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在这个饿死人的年头就不行了”。

    他们要问凭什么。

    “但却不是真的要别人给来解释凭什么,要的就是有口饭吃,若此时孔府爽快割块肉,此事很快就平息,若其像前任鲁王的话……嘿嘿,后果不堪啊!”常宇单指敲着桌子,轻声道。

    朱以海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常公公貌似也赞同那些流言”。

    常宇哼了一声:“我个人是非常赞同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但站在朝廷角度,咱家和王爷和皇上是一条线的”。

    朱以海苦笑:“只望孔胤植……不行,本王要亲自去一趟曲阜,兖州府不能再出乱子了,常公公可否同行?”

    常宇正中下怀,眉头一挑:“既然碰上这事咱家也得管管,否则若事情闹大皇上也会怪罪的”。

    “既是如此,咱们速速去吧,赶在天黑前还能入城”朱以海催促着,两人结了账便急急出了酒楼。

    酒楼对过的树荫下的马车旁边,陈王廷和乔三秀见常宇和朱以海出来,连忙起身就要迎上去,突问不远处河畔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骡马乱跳行人尖叫,不由便朝那边望去。

    刚走出酒楼的常宇和朱以海也被吓了一个激灵,皱眉朝那边望去,真是刚才他在楼上看到那钓叟所处位置,正欲向前查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于是下意识转身朝后边看去,然而甚至才转一半,后肩甲剧痛,竟被一利弩射穿。

    剧痛之下,常宇尚未及惊呼,便见一条人影朝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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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常宇为爆炸声所惑,突感不妙之际回身已是晚了半步,肩甲被利弩穿透,剧痛之下尚不及呼救,一条人影猛扑过来,手中利刃朝常宇一阵乱捅。

    一切太过猝不及防,加上肩甲中箭活动不便,转眼间常宇便被捅了三四刀,虽避开面部要害,上身几个血洞咕咕往外冒血,那贼人已将常宇扑到在地依然出手如电一阵乱砍乱捅,常宇赤手抵挡手掌被刺穿,疼痛钻心,却也趁贼人拔刀不及,一脚将其踹开,顺势滚开数米。

    而此时对过陈王廷和乔三秀已反应过来,拔刀朝贼人扑去,那贼人竟无惧色,又欲杀常宇却被两人拦住,几个回合便身中数刀,不敌而逃,口中大骂,操你娘的血蝙蝠,敢骗你爷。

    陈王廷担心常宇安危不敢穷追,赶紧回来帮常宇止血包扎。

    常宇脸色苍白浑身是血,肩头伤口还在咕咕不停冒着血泡,本已吓到瘫软的朱以海见状,一歪头晕死过去了。

    这几日常宇因隐藏身份随朱以海各处赴宴,所带随扈仅陈王廷和乔三秀,毕竟在这么地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行刺,加上有陈乔两人在侧,谁人又行刺的了他。

    然而很多事故往往都是因为大意!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行刺,对方早已摸清了他的行踪和安保,便在其出门那一瞬间以爆声分散注意力,出其不意暗下杀手,那河畔钓叟已不知什么时消失了,不用说也是一伙的。

    本是无懈可击,哪知常宇天赋异禀能预感危险,可即便如此,这一次也是他有史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

    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忍着高手?

    不像。

    血蝙蝠?刚才那人骂了一句血蝙蝠,显然其不是血蝙蝠,而且血蝙蝠也没有刺杀自己的动机。

    这会是谁?

    但不管事谁,常宇都觉得不能饶了他,不能白白被人在身上捅几个窟窿。

    “封城!以东厂之名下令立刻封城!”常宇嘶吼,乔三秀领命而去。

    “大人,您不要乱动”陈王廷取出随身药末帮常宇止血,随手撕开衣服帮其包扎,只是肩甲上那支箭却是精铁所制还有倒刺,折不断也拔不出必须用锯子锯,少不得遭罪。

    在家丁的掐人中和疾呼下,朱以海悠悠醒来,瞧见了血人一般的常宇:“常公公,常公公,您,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死不掉的”常宇咬牙忍着剧痛被陈王廷搀起来朝马车走去:“那贼人临逃时怒骂血蝙蝠,那此事和他多少都有些关系”。

    一想到血蝙蝠这个人,常宇不由心头一跳:“速回王府”。

    “常公公不用担心,本王手底下有几个勇武护卫在王府当值,他们武艺甚高,这两年在外多靠其以死相护……”朱以海赶紧道。

    常宇摇头:“论武艺高超,你全府上下抵不上咱家手底一人,但那血蝙蝠来去无踪行事下作,不是武艺高就能防得住的”。

    吴中就在鲁王府内,他本是江湖客,喜独行独处。

    常宇这两天和鲁王打的火热,早出晚归四处打秋风,身边有陈王廷和乔三秀两个大高手坐镇倒也不用担心,而他便王府里悠然自得,时而和独坐发呆,时而去偏僻处练刀,时而调戏王府丫鬟,时而偷瞧王妃几眼,日子过得充实而又舒坦。

    天气燥热,吴中躺在凉亭里啃着西瓜,看着水池中的荷花尖上几只蜻蜓点水,远处陈所乐哥俩和莲心正在那边溪水,欢笑声若隐若现。

    突然间,吴中眼神一冷,手中西瓜往后一扔随手抽出红缨宝刀,翻身一跃反手一刀劈去。

    呲的一声,红袍分为两半,慢慢飘落,数米外血蝙蝠汤宁中从地上缓缓爬起,一脸骇然道:“你早料得老子来了?”

    呸,吴中一脸厌恶之色啐了一口:“老子又不会算卦怎知你要来,只不过闻到了一股蝙蝠的臭味罢了”,说着抬刀一指:“正愁寻你不得,既然送上门来就别走了”。

    血蝙蝠呸了一口:“特么的,今儿倒了霉,出门没看黄历又遇到你这厮……”话没说完吴中刀锋已劈到面门。汤宁中匆忙挡了一下,一个纵身跃向旁边假山:“爷走了”。

    “想走哪这么容易”吴中紧追,手中宝刀如影相随,刀锋所到之处木屑石粉纷飞,汤宁中依仗轻功无双,四下躲闪却也惊出一身汗,扯着嗓子痛骂吴中。

    这边喧闹终于引起王府里其他人的注意,陈家兄弟见吴中与人缠斗,立刻拎刀就冲了过来:“吴统领,这厮何人?”。

    “血蝙蝠,围杀他!”汤宁中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吴中久战不下来了气,便招呼陈所乐等人围攻。

    汤宁中一见势头不妙,知道只要被围住就是死路一条了,于是拼劲力气几个纵跃上了墙头:“爷走……哎呀……”一头栽到墙外。

    却是被留在王府里的亲卫用箭给射中了,这些亲卫武艺虽不及吴中,轻功不及血蝙蝠,但箭法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未一箭封喉,却也将血蝙蝠射翻墙外。

    吴中岂能放过这机会,疾奔而去跃出墙外,却不见那血蝙蝠踪影,但地上却血迹斑斑,于是便想循着血迹追踪,只是绕了近百米外已难寻踪迹,怏怏而返。

    行至王府附近,一马车疾奔而来,驾车的是陈王廷,只见其脸色凝重一身血迹,吴中便知不好,遥呼:小督主呢?”

    陈王廷瞥见吴中,赶紧道:“大人为贼人所刺,身受重伤”。

    说话间吴中已窜上了车,拉开车帘望里边一瞧,便见车内常宇侧卧,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已昏迷过去,旁边的鲁王泪眼婆娑可见吓的不轻。

    什么人竟然能刺得到他,还将其伤的这么重,吴中是老江湖一见常宇这样便知是失血过多,眼光扫到他肩头那支铁箭不由眉头一挑,凑过去一看,见箭尾上有个万字,不由咦了一声,满脸疑惑。

    王府里,上下乱做一团。

    卧房里,陈王廷正在重新为常宇上药止血包扎伤口,只是对那支铁箭一筹莫展,因为不取下来就流血不止,取吧就要用锯子锯,那疼痛……以常宇此时状态,只怕承受不住。

    “锯吧,疼死也比流血而死好多了吧,至少壮烈些不是”常宇悠然醒来嘿嘿一笑。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老子真是服了你!”吴中一咬牙,掂了掂手里的铁锯:“这是为救您,事后别公报私仇哈”。

    房内,常宇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房外,陈所乐等亲卫双目喷火,以小督主这种铁打汉子都忍不住惨叫,那得多疼啊!

    这时的朱以海已离开了王府,去了巡抚衙门,他要行使王权封城彻查,一定要把那个行刺他朋友的贼人捉拿归案,他要调动城中的一切力量去搜捕那贼人。

    常宇感觉脸上有点热,缓缓醒来,就见莲心正帮他擦着额头,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滴下来,啜泣着:“大人,你不要死啊……”

    “只要本督这头在,心不破,就死不了”常宇轻轻说了句,他这次失血太多,实在虚弱的很。

    “大人,您醒了”莲心大喜随即又哇哇大哭起来。

    常宇想抬手安抚她一下,却抬不起来,而且被刺穿的掌心还在钻心的疼,眼光瞥向门口的吴中,见他正拿着那支箭查看,对于自己醒来竟然毫不关心。

    “莫不是有什么线索?”常宇问道。

    吴中嗯了一声,见莲心哭哭啼啼惹的心烦,便以眼神让她出去,这才对常宇道:“这箭上刻个万字,是一个叫万户侯的采花贼所有”。

    艹,常宇忍不住骂了句:“听着名号,就知道不知道多少女子遭了难,特么的采花贼来刺杀老子,还下手这么狠,说不过去啊!”

    “这便是卑职想不通的地方,采花贼即便是在江湖上也是末流为人不耻,所到之处都如过街老鼠,行踪神秘低调,最惧官衙的人,怎么且瞎了眼惹了您,莫不是大人抢了他相好的?”吴中挠挠头,常宇骂了句:“滚犊子”陷入沉思,他也想不明白。

    “大人,卑职依稀记得那贼人逃走时骂了句什么血蝙蝠阴了他,您还记得么?”这时陈王廷插句话,吴中闻言一怔。

    是了,是了,吴中冷笑点点头,蛇鼠一窝,于是便将刚才血蝙蝠潜入王府被他杀退的事说了,常宇也逐渐确定这两人之间必有关联,至于详情,那得抓一个回来问问了。

    “只要城门关了他俩没得及出城,我至少能给你带回来一个”吴中拍了拍腰间宝刀对常宇肯定的说道。

    常宇在床上微微点了点头:“你若带回一个,刚才那梁子咱就揭过去了”。

    吴中差点一头栽倒:“卑职那可是为了救你啊”。

    “是么,可是本督疼昏过去三次,谁能保证你没趁机泄恨”。常宇嘿嘿笑着,吴中翻了个白牙,一扭头走了:“我就知道!”



    吴中走出王府,抬头望天已是傍晚,因为突发事故王府暂停办理减免租登记业务,此时王府门前空荡荡的。

    “吴统领”这时陈汝信带着几个亲卫追了出来:“我们兄弟与你同去拿那贼子”。

    吴中摇摇头:“守好王府,有私入者格杀勿论”。

    陈汝信皱眉:“这当口谁还敢私入王府?”

    “知道什么叫灯下黑么?”吴中嘿了一声,看着他道:“待会我会把城里搅的天翻地覆,贼子无处可躲的时候你猜他们去哪?”

    陈汝信终于懂了,对吴中拱拱手率手下又赶紧回了王府。

    吴中呼了口气,攥了下刀柄正欲翻身上马时,就见乔三秀从远处纵马奔来。

    东厂下的命令,衙门办事效率快的可怕,第一时间就派兵将四个城门封锁,同时全城搜捕身上有刀伤者。

    “若论封城时间,那万户侯或许不在城内了,但血蝙蝠却是来不及出城了”吴中推测。

    “既是如此,咱们就先寻这血蝙蝠去,他受了伤被困城中已是插翅难飞了”。乔三秀向来沉稳如山,只是今日之事真的将这个老实人激怒了。

    吴中摇了摇头:“血蝙蝠轻身功夫一流,其最善隐匿行踪,不管封城与否捉他都是不易,就在刚刚他受伤之际都能在我眼皮底下逃走,此时再想捉他甚难”说着抬头瞧了瞧天色:“若一个时辰内找不到他藏身线索天黑之后他便犹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便是插翅出城都有可能”。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乔三秀皱了皱眉头。

    “与其将时间耗费在这只臭蝙蝠身上倒不如去捉那万户侯”。

    “可他极有可能已出城了,事发之地就在东门附近,其完全可以在封门之前逃出去”乔三秀皱眉道。

    吴中笑了:“乔师傅少在江湖行走,不知江湖人的计俩,他就是认定咱们这么想所以很有可能反其道而行,反而藏于城中”。

    额……乔三秀楞住了。

    吴中又道:“他被你和陈师傅了砍了几刀受伤不轻,如此炎热天气出城能走多远,而且目标显眼很容易就被追上,加之他明显有同伙合谋,所以城中必有落脚之地”。

    “有同伙合谋怎么就可断定城中有落脚之地?”乔三秀不解。

    吴中看了他一眼:“小督主行踪不定,然贼人行刺手段明显经过精心策划,说明至少已经跟踪小督主两日以上,在城中数日岂能没有落脚之地,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万户侯本就是鲁人,保不齐还就是这兖州府的呢”。

    乔三秀点头心中对吴中又佩服几分,此人平时虽咋咋呼呼,但江湖经验的确不是盖的,便问道:“那从何处下手”。

    药店和青楼。

    虽说行走江湖的人随手都会携带伤药,但受了刀伤而且非一处则极有可能去买药,未必自己去,但只要是买伤药的就有嫌疑。

    另外青楼是这些江湖客最常落脚地,也是最能打听到各种消息的地方。

    于是二人并分两路,去打听消息。

    乔三秀江湖经验少,但却懂得利用手里的权势,和吴中刚分开不就便遇到一拨巡察官兵,于是拿着东厂腰牌:“严查药店青楼!”

    东厂的腰牌向来很好使。

    官兵们一点都不敢怠慢,能让东厂的人亲自督促查办的绝非一般贼人。

    一时间,兖州城内鸡飞狗跳。

    夜渐深,池塘里蛙声不绝听的人心烦意乱,陈汝信率十余亲卫持刀提灯在鲁王府里来回游荡,他兄弟陈所乐率另一波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王府很大,荒废的地方也很多,可藏匿的地方也多。

    血蝙蝠会不会就藏在王府某个角落里无人得知。

    但他们却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提防着。

    王府内最高的主殿顶层,况韧和几个神箭手各选了方位,居高临下悄无声息的观察,陆空一体搜查将危险排除到最小化。

    常宇所在的大殿门口,陈王廷持刀端坐望着夜空一动不动。

    房内,莲心正在服侍常宇喝药,这是朱以海请城中名医熬制的大补之药,据闻其中一味主药是百年的野山参,是朱以海下了血本弄来的。

    “常公公放心好了,城门已封,便是挖地三尺本王也将那贼人给捉来”朱以海脸上恨意不绝,什么样的贼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而且就在他眼跟前,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再者说了若常宇有个三长两短,皇帝怪罪下来,他怎么能不受牵连。

    常宇气色已见红润,比起刚才那发白发青眼见就要断气的样子好看多了,朱以海以为大补药起了作用,固然有之,却不知道常宇天赋异禀有着极其神奇的强大自愈能力。

    “咱家为人刚直,仇家遍地,想要咱家这颗脑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种事早习以为常,倒是惊扰到了王爷,深感不安啊”

    啧啧啧,瞧瞧人家这经历,习以为常。

    再瞧瞧人家这嘴多会说话。

    “万万不可这般说啊,实是本王招待不周,未尽地主之谊让常公公险遭不测,本王心中甚为愧疚……”朱以海真打算掏心掏肺时,突闻外便有喧哗声,顿时一惊,以为贼人又来。

    却见是吴中来了,而且是拎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汉子,随手就扔在门口,大踏步进来,对常宇拱手道:“幸不辱命!”

    陈王廷看了地上那蜷缩的汉子,忍不住踢了一脚,那汉子吃痛惨叫一声。

    ”血蝙蝠还是那万户侯?“常宇眉头一挑,莲心赶紧将其扶起半卧着。

    “血蝙蝠如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出城了”吴中淡淡道。

    常宇皱眉:“他真的这么牛逼?”

    “真的”吴中点点头:“若非如此他岂能三番五次从卑职手底逃脱”。

    “你是怎么抓到这厮的?”常宇便将目光投向门口那蜷缩在地上的汉子:“让本督瞧瞧,这万户侯到底是怎么个模样”没错,先前他虽被万户侯给捅了数刀,但竟然没瞧清他的长相。

    “是乔师傅最先发现这厮踪迹,抓捕时被其惊觉窜逃,恰好被卑职给截住了”吴中轻描淡写说着走到门口,将那汉子提了起来。

    也不知万户侯被吴中给怎么折磨的竟然站不起来,则由两个亲卫架到常宇跟前,仔细瞧了,竟还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只是此时双目无神,满脸痛苦之色。

    “你可识得本督,本督又与你有何仇恨?”常宇厉声问道。



    “大人饶命啊,草民与您无冤无仇是受小人蒙骗啊”万户侯有气无力的哀求着,常宇撇了旁边吴中一眼:“有同伙么?”

    “有,拒捕伤重已死了”吴中说着呸了一口:“采花贼身边竟然跟着个亡命徒”。

    “那是我族弟,你杀了他,我我……”万户侯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对着吴中喝骂却被其一个眼神秒杀,气势顿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只怕你连鬼都做不成”常宇冷笑:“你将来龙去脉说了,本督或可给你个痛快,否则定让你人不人鬼不鬼受尽折磨”。

    万户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穿着粗气道:“草民,说,草民全是受那血蝙蝠所骗……”

    烛火摇曳,莲心站在院子里像失了魂一样,并非是殿内正在审讯贼人,而是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那个小督主竟然是个公公!

    是个太监!

    其实常宇从来没刻意对她隐藏身份,甚至连她师傅也说了顺其自然总会知道,而且一路上为了低调隐藏身份,随扈皆称之为大人,常宇也自称我或者本官,所以她一直蒙在鼓里。

    但刚刚常宇和朱以海两人之间说话,便以常公公和咱家来称呼泄了底,只是那会儿莲心心思全常宇伤势上边,无暇其他,这时在院子里清静一会突然间意识到了,这少年竟然是一太监,而且绝对是个权监!

    之前她未曾听闻过常宇的名字和事迹罢了。

    院子里天仙似的人儿不知道在暗自神伤着什么,而大殿内则静的落针可闻。

    万户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说了些前因后果,常宇大概了解了个来龙去脉,令他哭笑不得事,竟非政敌派来的此刻,而是不经意卷入了江湖仇杀。

    这事因还要从血蝙蝠汤宁中和素净的恩怨说起。

    血蝙蝠之所以能恶名远扬,除了一身轻功独步江湖外其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且贪色好淫,而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他在济南城内偶然盯上了莲心,惊为天人想要一亲芳泽,只是夜探客栈时被素净所伤,于是这梁子结下了,他发誓要将素净先见后杀方解心头之恨。

    那晚他其实再次返回,意欲以下作手段释放迷药将素净莲心迷倒,然后作恶,只是没想到素净也是老江湖,稍有动静便立刻起身查看,让血蝙蝠直到天亮也无从下手。

    于是跟踪素净到德王府,心中讶然,莫不是那天仙人儿是王府里的郡主啥的……还没玩过郡主呢,这想法让血蝙蝠亢奋不已,决定寻个机会夜探王府。

    可随即他就窥探到素净和一帮大老爷们带着那天仙上了街头四处游荡,作为老江湖的人自然知道对方这是在钓鱼引他现身的,而且作为一个江湖好手,他自然也瞧得出来那群人没一个善茬,全是大高手甚至有宗师级别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还发现了自己的死对头那个杀神吴中竟然也在其中。

    这拨人到底什么来头?血蝙蝠心中大震,若是别人可能就顺坡下驴,惹不起就此收手了,可他不同,越是这样他感觉到了刺激,他决定要刺激险中求,就是要在一帮高手的守护下,将那尼姑和天仙给糟蹋了才过瘾,才够刺激。

    当天凌晨时他正准备潜入德王府时却发现这拨人起了大早出城离开济南,于是一路尾随南下,途中几次想下手都没找到机会,却看到了这拨人冲杀山贼的一幕。

    这不是普通的官兵,而是久经沙场的悍卒!途中又窥破常宇太监身份心中惊骇不已,宫里出来的身边有这么多高手随扈,那天仙的人儿莫非……我操,太刺激了,血蝙蝠愈发亢奋。

    只是面对众多高手和数十铁血悍卒他虽急不可耐但就是找不到下手机会,别提有多窝火了。直到在泰安城内窥探常宇一行时,柳暗花明又一村,发现了个同行。

    常宇一行在泰安城中包场吃喝休整,当时引得官府大惊小怪,同时也引起百姓的议论不绝,自然也吸引了江湖人的注意,这其中就有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万户侯。

    这万户侯本命万猴儿,本是飞贼生性好淫在江湖人称,一夜万户,花中封侯。

    万户侯偶然一瞥就被莲心所迷住惊为天人,心痒至极竟在青天白日潜入客栈想要图谋不轨,却和血蝙蝠撞了个满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两个江湖败类之前有过交集,偶遇之下便要共谋,万户侯听信血蝙蝠的话,此女乃宫中贵人,也是亢奋的不要不要的,宫里出来跟着那么多大内高手,不是嫔妃就是公主,作为一个采花贼玩了皇上的女人往后有的吹了。

    只是这么高手随扈想摘这朵花,实在太难,必须分工合作。

    “声东击西,你去行刺那太监,我去劫持那天仙,到手后同享……”血蝙蝠开始给万户侯画饼,又说只要杀了那太监,除了共享那天仙之外,所得金银全归万户侯所有。

    江湖人以何为生计,又为何闯荡江湖?

    无非就是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掠财。

    你以为所谓的闯荡江湖就是电视里演的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谁这么闲啊。

    跑江湖不用吃饭啊,不要花钱啊,冒着生命危险自费除暴安良谁这么圣母。

    所谓的江湖人,多是些无正当职业的三教九流人物,干一些上不来台面的营生谋生活。

    就比如吴中,其在江湖薄有侠名,但为生计偶尔还不得兼职杀人糊口。

    血蝙蝠也是,万户侯同样也是,他们作恶的同时当然也是以捞钱为主。

    万户侯听信血蝙蝠的话,深信常宇一行携带大量金银珠宝,加上又有美人诱惑,便上了心又找来自己的一个族弟,三人一路尾随一路密谋。

    在曲阜城外,见僧道尼离去,心下窃喜。

    后常宇一行入兖州府,放松了警惕之心,终于被其寻到机会。

    只是万户侯没想到的是小太监竟然也是个高手,那种突袭竟然还没得手,而其随扈虽不多却是顶尖高手,一照面就将他砍伤了,这和血蝙蝠说的有很大出入啊。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常宇身边有吴中这种老江湖,若其当时立即出城或许逃掉了,偏偏他觉得自己聪明,反其道而行,却成了瓮中之鳖。

    这一番来龙去脉听的常宇哭笑不得,很显然自己遭了无妄之灾,不知该感慨红颜祸水呢还是红颜薄命,像莲心这种天仙生在乱世就是一种悲剧,可生在后世吧,一个不慎就变成了绿茶。

    “你祖籍何处”常宇看着瘫软在地上如一条死狗的万户侯,眼神愈发冰冷。

    “鲁东”万户侯有气无力的答道。

    “鲁东何处?”常宇再问。

    “祸不及家人,只求大人给小的一个痛快!”万户侯喘着粗气哀求:“小的作恶作端早料的有这么一天,认栽了”。

    常宇哼了一声:“你既自知作恶多端还想着痛快?”说着厉声喝道:“来人,将其阉了!”

    啊,万户侯大惊,张口欲呼,吴中向前一步将其下颚脱钩,随即有亲卫向前扯掉万户侯衣裤,挥刀就将那玩意给割掉了。

    万户侯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呸,常宇一脸厌恶:“杂碎,只是污了王爷的地方”。

    “这倒没什么,清扫一下便是”朱以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传言小太监心狠手辣果真不假,而且是不是心理有毛病啊,自己被阉了,所以也喜欢割别人那玩意?

    “替他包扎一下,若明日不死,挂城头剥皮示众”常宇恨极了这万户侯,下手必须要残忍。

    “那若死了呢?”吴中问道。

    “照样剥皮抽筋!”

    就在这时,况韧从外边急急走了进来:“大人,有那血蝙蝠的消息了”。

    顶点



    兖州城自午后便突然间封城,四门皆有官兵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随即便有官兵巡捕在城中大肆搜查一时间弄的城中各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这么大的动静,便是老百姓也知道城里出大乱子了,有些耳目灵通的富绅已听闻是东厂下令在搜捕贼人,至于官衙里的大佬们则从鲁王那里知晓,东厂的一个大人物在城中被刺,若处理不当只恐整个兖州府的官场都要受到牵连。

    虽然朱以海并没说那大人物是谁,那些大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东厂本就不是善茬,能被一个藩王称为大人物的绝非泛泛,后果能让一府的官场都受到连累,这个人已经基本浮出水面了。

    但官场大佬哪个不是老油条,即便猜出是谁,但对方既然没主动亮出身份那就装作不知,这样即便秋后算账也能找借口脱身。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妥善处理此事。

    如何妥善处理?

    当然是全力抓捕那贼人。

    甚至巡抚和知府亲自率队坐镇指挥,下边人也自不敢做样子走过程。

    很快,万户侯的心中被发现,在乔三秀和吴中的夹击下,一死一伤。

    但那个来去无影的血蝙蝠却如泥牛入海,没了一丝痕迹。

    天近子时,城上巡逻的官兵在城西北角发现城垛上有条绳子缒下城外,地上还有些许血迹,于是快速上报,很快将消息送往王府。

    常宇听况韧说完,面无表情看了吴中一眼:“你觉得他是走了还是故布疑阵?”

    “以其狡猾,卑职猜不出”吴中苦笑摇头。

    况韧却是一脸疑惑:“城中追捕那么紧,他自然是缒绳出城了,总不至于费劲跑城上栓根绳子再溜回来躲起来吧”。

    众人点头附和。

    吴中则冷笑道:“若是如此,血蝙蝠就不会被称为江湖最难缠的恶人之一了”说着微微一顿:“他虽受伤,但距离此时已有数个时辰,早该止血包扎好了,怎会恰巧在出去的时候又血崩了呢?天气炎热身上有伤在野外躲藏,哪里有在城里舒坦呀”。

    “你是说他故布疑阵,让咱们以为他逃出城了便放松警惕停止抓捕,而他却其实还潜藏在城中某处?”况韧皱眉道。

    “只能说都有可能,你也说了这是故布疑阵,这样咱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出城了没”。

    “那好办,只需到城下看看有没有脚印便可知道他出城没”朱以海插了句嘴,吴中摇了摇头:“不用看,一定有!”

    朱以海一怔:“既然有那不就足以证明他出了城……”

    “夜蝙蝠轻功一流,他能以绳子缒城而出,自然也可原路返回”吴中摇摇头:“现在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准他是出去了还是猫在城里某个角落”说着一指门外:“或许就在这王府里呢”。

    朱以海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打了激灵。

    “不管他如今在何处,都是个丧家之犬,见不得人的过街老鼠,只能躲在暗处提心吊胆的了”常宇冷哼一声:“而咱家却可舒坦的睡一觉”。

    夜极深,整个兖州府都在沉睡中,王府中的池塘里蛙声一片,吵得常宇烦闷无比实则是因为伤口疼痛而睡不着,他并未如自己所言那般能睡个舒坦觉。

    直至天色渐亮,常宇才沉沉睡去。

    外边响起轻轻的扣门声。

    “谁”当值的陈王廷手瞬间就按在了桌子上的刀柄上。

    “老陈,你去歇着吧”乔三秀轻轻推开门,陈王廷这才呼口气,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小督主才刚睡着,别吵着他”。

    乔三秀嗯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见王妃张氏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个盘子上边放着一碗参汤。

    两人连忙施礼,王妃还了礼后朝里边张望一眼:“常公公可醒来了?”

    “大人昨晚伤痛一夜未眠,刚刚才睡去”陈王廷赶紧道。

    哦,王妃眉头紧蹙,神情略显犹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一咬牙问了:“常公公这伤于性命无忧吧?”

    陈王廷轻摇头:“若是别人恐怕不死也废了,但小督主不同常人,王妃勿要太过担忧”。

    王妃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常公公不会落下什么残疾吧”。

    “小督主非比常人”陈王廷笑了笑,王妃便问不下去了,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望其身影消失不见,乔三秀轻笑:“这王妃对小督主也是够关心的了,一大早就亲自来送汤”。

    陈王廷嘿了一声“于其说关心,倒不如说是担心”。

    担心?乔三秀一怔,随即恍悟,轻摇头叹口气。

    兖州城这两天注定不平静。

    昨日,官兵全城搜捕弄的百姓提心吊胆,今儿却好,直接来了一场耸人惊闻的扒皮抽筋。

    这年头,死人常见,杀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将一个人吊在城门附近剥皮绝对稀罕!

    万户侯很荣幸,这份荣耀属于他。

    东城水门附近的歪脖子柳树上吊着一具尸体,万户侯最终是没熬到天亮咽了气,但却也是一场幸运,免受剥皮之痛了。

    作为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淫贼,万户侯的名声就连普通百姓也有耳闻,得知其被捕杀剥皮平民愤时,兖州城的百姓将东北直接就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着年老的刽子手神情专注在剥皮,一刀一寸认真且细致尽显匠人精神。

    场面太惊悚,很多人都是捂着眼睛看完全程的。

    万户侯虽已落网,血蝙蝠却依然杳无音信,官府并未松懈,至少只要小太监在兖州他们就不会松懈,继续全城撒网式一遍一遍的搜捕,能抓着最好,抓不着把他吓走也行。

    天近晌午,亲眼目睹了剥人皮的兖州百姓们还在意犹未尽的回味着那惊悚的一幕幕时,又有一个劲爆的消息在全城炸开。

    官府贴出了悬赏通缉令。

    捕杀江湖巨恶血蝙蝠汤宁中,不论死活,赏银万两。

    下附画像。

    不用说着这自然是常宇授意,他要血蝙蝠在黑白两道都混不下去,要让他成为真正的丧家之犬,至于画像则是吴中口述画师描摹,据说相似度达八九分。

    鲁王朱以海闻常宇醒来,赶紧前来探望,却惊讶的好半天说不出话。

    小太监正在吃午饭,气色红润与平日无疑,甚至连举止都似常人,看见他还微笑着打着招呼,朱以海使劲的揉揉了眼睛确认看到的是人不是鬼。

    可明明昨天奄奄一息命垂一线,眼下却……

    一夜直接,常宇已自愈十之四五,疼痛尽去,小幅度举动正常。

    “曲阜事大耽误不得,午饭后咱家便陪王爷走一遭吧”常宇将朱以海让上坐,便吃便说。

    朱以海又禁不住啊了一声:“常公公的伤不碍事了么?”

    “些许皮肉伤,不值一提!”常宇耸耸肩微微一笑。

    额……可昨天你那样子不像是不值一提的样子啊,朱以海有太多疑惑却问不出一句,这小太监太过神奇诡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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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东城水门旁边歪脖柳树上万户侯被剥了皮的尸体还吊在那儿曝晒,过往行人总是忍不住的皱眉瞧上一眼。

    一辆马车在数十铁骑护卫下缓缓从旁经过,常宇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原来和剥了皮的羊一样,王爷您瞧像不像”。

    朱以海皱了眉头,他不想看怕会做噩梦。

    但他曾经见过剥了皮的人:“当年鞑子在兖州城没少剥人扒皮”

    “将来,当以鞑子人头在山东筑个京观,祭奠当年枉死的无辜百姓!鞑子欠山东的太多了”常宇放下车帘,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就像随口唠句家常一样随意。

    但听在朱以海耳里却是另一番的震撼:“听闻常公公在太原杀贼筑了京观可是真的”。

    常宇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京北长城脚下还有鞑子的京观呢,那才是壮观”。

    朱以海顿时激动起来:“狗日的鞑子与山东与本王有不共戴天的国恨家仇!若……”

    “若王爷鼎力支持,咱家愿意代劳报这国恨家仇!”常宇打断他嘿嘿笑了。

    “但有请尽取,本王绝不食言”朱以海很豪爽。

    可常宇只是回了个苦笑,因为这货就是个穷屌丝,啥都没有,只剩下场面话说的敞亮的很。

    “王爷有心便好了”常宇似笑非笑:“只是眼下王爷一清二白有心无力,但有的人确是有力无心,回头还要请王爷帮着都敲打敲打”。

    朱以海可不是个傻子,闻弦便知雅意,随即神色变得很精彩:“常公公不会是想要……趁火打劫吧”。

    “或许可以换个说法”常宇嘿嘿一笑:“替人消灾,拿人钱财,这事仅凭孔府自己平息不了,咱家帮他平事,取点酬劳不过分吧”。

    “不过分”朱以海点头。

    “自咱大明朝建立至今二百多年了,孔府受皇恩浩荡荣耀至极,如今国难当头让他尽点忠君之事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公分!”朱以海的头点的更加坚定。

    泗河渡口还是一日既往的繁忙和热闹,甚至还比往日更忙碌,因为有很多兖州的百姓急急渡河东去想要去曲阜孔家那边落点好处。

    魏长德还在凉棚下啃西瓜,他最近很嘚瑟,逢人就炫耀自己曾见过那个威震朝野的杀神东厂大太监,说的神乎其神,但很少人相信他。

    信不信无所谓,反正魏长德自己坚信那人就是。

    码头和青楼酒肆赌场一样都是三教九流鱼蛇混杂的地方,也是各种消息满天飞舆论发酵之地,魏长德在说着自己的奇遇的同时,自然也会听到各地传来的新闻。

    比如,曲阜那边民乱可能会暴动,比如兖州城昨天封城了有点不对劲,比如济宁那边的运河有数万官兵沿河南下,甚至还雇佣漕帮很多船运送粮草……

    “魏老大”这时一个手下人急急匆匆走进凉棚在魏长德耳边嘀咕几句,魏长德蹭的站身来,西瓜都扔在一边:“没看错?”

    “绝对错不了”手下人很确定的点了点头,魏长德飞奔而去跳上船,呼喝去对岸。

    对岸渡口的树荫下几骑在张望,魏长德下来船疾奔到了跟前,拱手抱拳道:“大人,草民……”

    “在下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姓况,”况韧跳下马拱拱手笑呵呵道。

    “况老大”魏长德很敞亮他与况韧不打不相识,更无之前的野蛮骄横:“可是要渡河,那,那位大人没来?”,说着朝远处张望。

    “对,是要渡河,比来时还多了些人”况韧说着侧耳对其低声道:“鲁王爷也在,这渡口人多眼杂让兄弟们稍稍谨慎些”说着掏出十两银子塞到魏长德手里。

    “鲁王爷也来了啊”魏长德略显惊讶,心道回头又有的吹了,赶紧将手里银子又塞了回去:“上回是兄弟们不地道,这次不收钱算陪不是”。

    “一码归一码”况韧赶紧又塞给他:“上回大人不是说了么,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占百姓一分一毫”。

    “不不不,况老大,你听说俺说,这银子真的不能收,兄弟们在泗水讨饭吃其实也都是鲁王爷赏饭吃啊,这整个兖州都是鲁王府的,咱们不能吃人家的饭还收人家银子啊……”

    况韧一怔,不知如何反驳,可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于是家人就相互推辞着,这边常宇的马车已到渡口见状问明情况后,便将魏长德叫到车前。

    魏长德很是紧张的来到车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草民……”

    “起来说话”常宇掀开车帘看着他:“你倒是很讲义气的人”。

    “草民前日有眼不识泰山……草民就想……反正这次就不能收您银子”。

    常宇哈哈大笑:“本督算什么泰山,鲁王爷才是你们的泰山”说着对朱以海道:“这小子人不错”。

    朱以海懂他的意思,以鲁王府如今的境况,正是收买人心和招揽人手扩充势力的时候,这魏长德是漕帮在兖州的头目,的确很有用。

    “你叫什么名字,可识得本王?”朱以海问道。

    魏长德又跪下了:“草民叫魏长德在泗水讨生,未曾见过王爷”。

    “既然常公公说你人不错,日后又空你去兖州鲁王府一趟”。

    魏长德大喜,一来终于确定常宇真的是那个大太监,二来能傍上鲁王府这颗大树,以后在兖州可就更吃的开了。

    感激的连忙磕头,又被常宇止住:“今儿你盛情难却但本督也不白占你便宜,回头送你一大买卖”。

    “大买卖?”魏长德一怔。

    “没错,明日一早你就去曲阜孔府找本督”。

    “哦,呀,王爷,大人,曲阜那边正闹民乱呢,您们……”魏长德突然想起这事,出言提醒。

    “若不是出乱子,本督和王爷去那边作甚?”常宇嘿嘿一笑,放下车帘:“快快渡河吧”。

    魏长德似懂非懂,赶紧应了奔往码头招呼人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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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阜城外,虽是黄昏之际依然人山人海,近日传言四起在有组织有预谋的煽动下,近则十里八乡远则周边县城的百姓们蜂拥而来将曲阜城围个水泄不通,只为讨个“公道”。

    即,粮食。

    大明末年,各种天灾兵祸虽不能说山东首当其冲,但从来都没错过任何一次,干旱,蝗灾,瘟疫,兵祸一个都不能少。

    也因此,山东的老百姓那真的是又穷又苦,为了生计只能铤而走险,这也是山东响马盗贼多的主因。

    也因此,只要有人一煽风点火,立马就毫不犹豫的搞事,所以纵观山东史上造反的暴动的老多了,白莲教,漕帮……

    如今,突然刮起一股倒孔妖风:孔府为富不仁,德不配位,坐拥良田千顷却无视百姓死活,要求开仓赈灾,减租免租……

    于是乎,短短几日间从各处涌来的百姓便将曲阜城围个水泄不通,有的奔着搞事来的,有的奔着能逼孔府开仓赈灾减免租,有的纯属凑热闹期待能落点好的。

    可孔府也不是吃素的,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为防万一便第一时间就封了城,并且组织城中官兵以及府上家丁在城里维稳。

    但这样一来却又将城外的百姓给激怒了,围城怒骂接连数日不止。

    这让孔府及曲阜衙门头疼不已,一时不知如何解决,毕竟对方没扯旗造反,你无法出兵镇压,若是一个不慎搞不好还能逼的他们反了。

    思来想去,只能遣人与外边谈判,但对方很强势的提出了三点,第一,开仓放粮,第二免三年田租

    第一,免三年赋税。

    孔府果断拒绝,开仓赈灾倒还行,随便弄个样子应付一下就行了,至于第二点,想得美,一旦开头了往后还得了啊,不能惯着他们的。

    至于第三点免赋税那是朝廷的事岂能是俺们做的了主的。

    谈判顿时陷入僵局。

    于是一个缩头不出,而城外则民愤愈发愤慨,大有失控迹象。

    却在这时,数十铁骑,跨刀背弓杀气腾腾到了曲阜城外,顿时引来一片猜忌,莫不是官兵前来镇压?

    不可能吧,这才几个人呀。

    “你们是什么人?”百姓人多势众倒也不惧,直接将常宇一行人拦住质问。

    “兖州鲁王府的,要进城帮你们和孔府协调,请让开”况韧手握刀柄,在马上厉声道。

    鲁王府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莫不是鲁王就在那马车里?

    鲁王就是兖州府的王,早先虽名声不佳,但毕竟是朝廷藩王,百姓或多或少还对其有些畏惧,只不过还有不怕事的人:“帮俺们协调?哼,蛇鼠一窝怕是要商量着怎么对付俺们吧”。

    况韧冷笑:“有些话说出来要负责的,你们这样瞎闹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事情搞坏了,王爷不忍尔等受苦才前来调停,别不知道好歹,莫不成你们还真的想要扯旗造反不成”。

    呸!那人喝道:“说的真好听,不忍俺们受苦?那倒拿出点诚意来,别尽说些没用的,你也少吓唬俺们,若真的逼的俺们没的活路,就是造反了又如何,总不能就这样白白饿死”。

    握草,谁这么嚣张啊,常宇心里暗骂,只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于是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握草这虬须大汉有点面熟啊。

    握草,这特么不是李慕仙么!

    没错,这个带头鼓噪的正是莽汉正是李慕仙,他现在摇身一变城了仙师座下大弟子,闹事人中的大头目。

    妈的,这货真是生在了好时代呀,常宇苦笑不得,对朱以海道:“这时候,王爷您的出面说两句了”只是面对这种大场面,朱以海有些害怕。

    车外,况韧早就看清楚那人是李慕仙所扮,依然和他唱着双簧:“造反?哈哈哈,咱山东地界上每隔几年就有扯旗造反的,结果呢?李自成几十万都能杀的狼狈而逃,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撑得住几天”。

    人群开始鼓噪起来,纷纷出身喝骂。

    况韧见过大场面,丝毫不惧接着又道:“再说一遍,王爷此次前来是真心为尔等谋利,别不识好人心,若说诚意,尔等可去打听一下,就在前日鲁王府联手兖州诸富绅捐粮赈灾,同时减免天租,你们还敢说王爷没诚意?”

    人群火气略去,又开始议论纷纷不绝。

    “若这样的话你们还信不过,那王爷立马调头回去,剩下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看看孔府是否服软,还是你们真的要造反攻城,顺便送你们个消息,就现在济宁那边有官兵数万,快骑一日便可抵曲阜”。

    百姓哗然,窃窃私语声不绝。

    “王爷,该您出场了”常宇嘿嘿一笑,朱以海轻咳两声,整了整仪态钻出车外。

    “本王可以保证让孔府给你们个交代,但前提是在本王出来前不得扰事,济宁有数万大军绝非危言耸听,汝等若不信可遣人去打听”。

    朱以海站在车辕上看着周围人山人海正色道,心里却突然有些小激动,握草,万众瞩目的感觉真好呀,若这次真的平息了此事,毫无疑问他朱以海的形象和威信蹭蹭蹭往上窜啊。

    哇那人就是鲁王么,好年轻啊。

    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咱们这有兖州过来的,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他应该不会说假吧,否则失信于民,他这王爷以后谁还认……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目光紧盯着朱以海,时而张望李慕仙,毕竟他现在是主心骨,话事人。

    “既然王爷这么说,俺们就信您一次,不过总得给个期限吧,您要是一个月不出来,俺们总不能在这傻等吧,还有,不管济宁那边数万大军是真是假,但真的把俺们逼得没了活路,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对,鱼死网破……”众人附和,都觉得这人不愧是仙师座下大弟子,太有魄力了,老有担当了。

    额……朱以海真犹豫如何对答时,便听见车小太监低声说道:“明儿午时”。

    “明儿午时,定给汝等给准信!”朱以海放声道,心理却惴惴不安:一个晚上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