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咱家”
常宇抬头大笑:“周总兵,你脚程可真够快的呀”。
“嘿,我说常公公,您,您,您能让卑职省点心么,这深更半夜的您还敢到外边溜达,赶快进城来”。
周遇吉气的都有些结巴了,常宇的人马进城消息很快传到他耳边,正在和牛勇议事的俩人赶紧从县衙里出迎,却被告知厂公去了城外巡察。
一听这消息,周遇吉顿时哎呦喂,速让牛勇带一直人马出城去寻,自己蹭蹭蹭的爬上城墙寻找常宇身影,却也巧了,刚爬上来就看见了常宇。
“有何不敢,将士都能在外当值,咱家有何可怵”
常宇笑道。
“能一样么”
周遇吉长叹:“这看似平静的黑夜之中,处处杀机四伏,常公公赶紧回城”。
“嘿嘿,杀机四伏才够刺激,才合咱家口味,周总兵莫不是把咱家当成那手无搏鸡之力的秀才公”常宇哈哈冷笑。
周遇吉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厂督还是少年心性,仗着自己拳脚不俗,目空一切了,却不知两军相遇,那种生死之搏和比试拳脚完全两码事。
常宇刚拐过东南城角,便遇到带着三百余人的牛勇匆匆而来,看到他急忙要下马见礼,被常宇摆手止住,并肩回城。
交城几为空城,百分九十百姓已经撤离,仅余十成不到的的人在墨迹,不过也在撤离中。
除此之外,牛勇率领的二千先锋,除了城上一些巡察明哨以及守护唯一出入口北门的数百人外,其余全部驻在南城外,设置明桩暗哨防线。
城中此时仅有他和周遇吉的亲兵百余人,不过此时有增加常宇带来的三百余人。
常宇的这三百余部众,两卫一军各自百人,锦衣卫仅十余人用来领路取送情报,毕竟这才是他们的长项,太原难民太众,需要大批锦衣卫暗中维稳,加上锦衣卫不善对阵作战,他才并未多带。
三百余人来自三个部门各自都有个临时统领,但均听令腾骧卫的一个叫段武虎的百户,这是常宇指定的,别人也无异议,因为腾骧卫是他们中实战经验最多,又最善骑射的一个兵种。
他们这次是跟常宇到前线来历练,来建功立业,来银子来了。
南城门附近的民居早已十室九空,加上这里靠近城门,随时可登城瞭望观察,也可随时出城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所以这边的民居被征用,成为常宇部下的临时营地。
安置好部下后,常宇随周遇吉牛勇前往县衙,交城的县老爷已经撤到太原,府衙被征用为指挥部。
一座空城,漆黑的街头不见一丝光亮,甚至连只野狗野猫的身影也没有,好似鬼城一般。
常宇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即便四周加上周牛二人的随从多达百人。
县衙门口两个大灯笼高挂,应是城中唯一的亮点了,门口二十余守卫缩着脖子在执勤,看见常宇等人身影,又赶紧站直了身。
“两位大人凑合着喝吧,卑职可没啥好茶,即便这些茶叶也是在县衙里找到的”
后堂府内,牛勇泡了一壶热茶,为常周二人各自沏了一杯。
周遇吉笑笑不说话。
“有点热气暖身子就不错了,没那么高要求”常宇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看着周遇吉道。
“周总兵,这边形势如何,又作何应对?”
周遇吉正了正神色道:“贼军破了汾州府此时应当休整几日,所以暂时还算安宁,咱们这边兵力今晚都会到位,尚有时间严密布置”。
“如何布置?”
常宇又问。
“以交城为据点,留守兵力三万应对正面贼军,往东布置防线至祁县,中间以南岸村为机动点置兵五千,随时两头支援,当然城北那条大河才是咱们最后的防线,交城随时可弃”。
随即牛勇又补充道:“同时放出明哨暗探,以阻贼军小股人马和奸细渗透”。
常宇沉默,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慢慢道:“贼军不会给咱们那么多时间布置的”
“厂公为何这么肯定?”
牛勇疑惑。
“你见贼军自从过来黄河后一路北上,除了平阳府外,其余城池可曾停留休整,如若咱家所料不差,贼军今天破了汾州府,明儿就会提兵北上,根本不会给咱们喘息机会”。
周遇吉和牛勇立刻皱眉深思。
常宇之所以如此肯定,不是有什么情报,而是根据史料推断,贼军二月初二破汾州府,在初六就抵达太原,两地相隔三百余里,大军行军一日百里已算极速,四天时间至此,由此可断贼军拿下汾州府根本就没休整,马不停蹄就杀过来了。
“看来形势比我等想的还严峻”
周遇吉挑眉看向牛勇。
牛勇咬着嘴唇微微点头:“看来今夜不用睡了”。
常宇哈哈大笑:“真正的考验在明天,贼军今天破汾州府,如咱俩所料不差明儿贼军抵达文水县,到那时候定然会有很多乔装的奸细随着难民北上,两位可要擦亮眼睛哦”。
“恐怕厂公大人还是料差了”牛勇突然道。
常宇皱眉。
牛勇继续道:“今儿白天卑职派了多路探子南下,但在文水境内同样遭遇多股贼军暗探,双方火拼,各有死伤”。
“你的意思是说文水现在其实已经在贼军势力控制范围内了,咱们的人手进不去?”常宇挑眉问道。
“正是,恐怕贼军的先锋已经占了文水,开始朝北渗透,不过咱们的人虽然过不去文水,他们同样也过不来”
牛勇冷笑。
“贼军今天刚下了汾州府,此时尚不见又难民北逃,但明儿就不一样,必然有很多闻讯的文水难民过来,那时候贼军的奸细便会随着这些难民渗透过来,甚至直至太原“。
”来就来吧,不过来咱们如何抓人杀人“常宇也是一脸冷笑”不过贼人既然能过来这边,咱们的人手过不去那边岂非扫了脸面“。
周遇吉和牛勇闻言对看一眼,露出疑惑,这位小太监又要作妖么,还有拿这个比脸面的么?
”咱家决定带点人手,亲自去文水看看“常宇突然道。
“不可!”
周遇吉大惊失色,闻言蹭的站了起来:“厂公至此地已是冒险,那文水已在贼军控制范围更是步步杀机,厂公不可再犯险”
牛勇也点头应和,极力反对。
反对在常宇意料之中,但却不能阻止他天生的冒险精神。
“周总兵,咱们有言在先,你抓军务,蔡巡抚主民政,咱家管钱粮后勤”常宇看着两人表情淡淡又道:
“现在太原粮饷充足,说明咱家并无失职之处,称职之余咱家想做些什么,周总兵好像没有理由加以阻止吧,更不用给说那套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废话”。
“厂公,卑职并非指点是非,实乃厂公此举太过凶险,厂公可知便是今儿一日之间,军中探子便有四十余人丧命,伤更众”。
周遇吉一脸凝重的说道。
一日之间,四十余人丧命,夜不收这个兵种果真凶险异常,常宇脸色沉重:“即日起,夜不收饷银增十倍,每日现发,殉职者抚恤百两,伤者补贴五十不等”。
“厂公此举定士气大振”
周遇吉松了口气,以为常宇被吓到。
“但咱家主意已决,周总兵不要浪费口水,此行虽然凶险,但夜不收能冒险,咱家为何不能,人死吊朝上,不死万万年,再说咱家可不是命薄之人”。
常宇一脸傲娇,周遇吉见他如此说知道再劝也是无功,只得长叹一声,坐了下去。
倒是旁边的牛勇表情非常不自然,似笑非笑的摸着鼻子,人死鸟朝上,可是太监哪来的鸟啊。
贼军北上太原虽然主力走的是西路汾州府,但东路自然也少不得有偏师并驾齐驱,虽然祁县那边已布置两千人马,但略显单薄,常宇三人又合计,等到后援大部队到来再派些人手支援。
但毕竟交城面对的是贼军主力,若抽调过过多此地又显得兵力不足,于是常宇旁敲,太原城中的留守的杨振威和何成新部可用。
周遇吉沉思半响,最终点头,让其发兵五千支援东线。
由于形势紧急,加上支援大军源源不断从太原赶来,军务繁忙,周遇吉三人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又过过半个时辰,周遇吉牛勇出城迎接援军布置任务,常宇也回到城南部众营地。
周遇吉知道他很有可能今晚就出城,知晓管他不得,只得任他随意,心中也是无比感慨,这位厂督实在是奇葩,历来那些监军太监哪个不是阵后指手画脚,阵前贪生怕死,平日作威作福,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的主。
而这位厂督言行举止都是异类,不摆排场不讲究,城楼打地铺,一碗羊汤便可充饥,更重要的是军务不掣肘将领,不指手画脚,反而喜欢往前线跑,现在还要当深入敌后,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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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靠近城门的一户民居内,火盆正旺,暖意洋洋,常宇告知春祥和段武虎等几个小头领想潜伏去文水的想法。
果不其然几人觉得常宇是疯了。
但知其意已决后,只得沉下心谋划此事。
“此时夜正深,正是两军暗探出动最密集时刻,可谓是最凶险之时,卑职不建议现在出发”。段武虎摇头道。
“不若天亮再走吧,那时候有难民北逃,人多混乱借此掩藏行踪”府军卫的头目周天鹏提议。
常宇苦笑。
段武虎直接呛声“傻呀,白日难民虽多可掩行迹,但难民都是北逃,咱们南下,这个时候南下都是什么人,那不是摆明告诉别人咱们是官兵探子么”。
周天鹏红了脸,摸摸头。
“要不天亮之际出发,那会是人最疲惫之际,防备松懈,而且经过一夜折腾,天将大亮双方暗探都要回窝了,正好给了咱们机会”春祥提议。
“咱们能想到的,贼军也会想到,遇到的机会依旧很大”段武虎摇头。
“为何怕遇到”
常宇出声:“势力边界,两军短兵相接的事避不可免,遇到就杀,杀不过就逃,怕甚”。
“可是咱们是去文水打探消息,能避开的则避开,太过招摇别说难以进入地界,甚至有可能被人设套围歼”段武虎是个老兵,经验十足。
常宇点头:“贼军可以装作难民大摇大摆的进入咱们势力范围,可是咱们的人只能偷偷潜伏过去,反而很难凑功,到现在甚至都还不确定贼军是否拿下文水,更别提摸到汾州府贼军老巢了”。
实在让人不甘心!
“走西边山道”段武虎突然道。
其实北起太原难到介休这十余城池确切说是在一个盆地中,交城正西便是莽莽群山,若沿着山侧南下交城,虽道坎坷,但地处偏僻,可隐藏处也多,遇到贼军几率较小。
“贼人岂不是同样会想到”周天鹏翻了翻白眼。
嘿嘿,段武虎看了他一眼:“贼军可以化作难民光明正大的北上,才不会费那劲走山路过来,最多设几处明桩暗哨,但大家知道对方会想到此,虚虚实实实不好说,但总比正面过去风险小太多”。
常宇深以为然,对段武虎也另眼相看,老兵在经验上果然碾压菜鸟。
几人又商议半响,决定抽调三十人,分为三队,一队十人,成品字阵型沿西山朝文水潜伏。
丑时下半(凌晨两点左右)常宇带队三十人从交城北门出了城,在城门处正好遇到处理军务的周遇吉。
看了正北一条蜿蜒火龙,常宇知那是支援部队已经抵达。
“下半夜口令,北斗广昌,对伏虎龙盘”城门处牛勇把口令告知常宇。
周遇吉微微叹息,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又令军中几个夜不收老手为常宇带路,这才拱手相送,看着常宇消失在夜色之中。
“厂督大人真乃奇人”
望着常宇一众人远去,牛勇轻摇头面带笑意低声道。
“奇怪的人么?”周遇吉一脸苦笑。
“嗯,但更令人惊奇”牛勇收回目光,看着周遇吉:“大人,厂督除了把夜不收的饷银提了十倍,更在军中下了杀敌一人赏银十两的赏令,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多少又不要你我出,厂督不是说了么,随后便有银车送到,他此举本就是为了鼓励士气而为,花点银子值,更何况他有钱”。
“厂督很有钱么,还是用朝廷的钱?”
牛勇好奇问道。
周遇吉轻轻摇头:“用朝廷的还是他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钱我也不知道,我仅知他有赚钱之道”。
绕道城南,常宇等人直奔正西而去,沿途每隔一里地便有篝火一堆,这些都是官兵设的明哨,每哨十人不等。
对上口令后,常宇一一通过,直至到了西山脚下,稍作叮嘱后,便分开而行,段武虎带十人先行,周天鹏带人走东侧,常宇走西侧,三队成品字型,互相相隔百米,顺着山脚抹黑朝南行去。
牛勇派来带路的夜不收老兵也分作三队作为领队,他们经验十足,知道如何潜伏,善于发现和避开敌人明桩暗哨,以及用简单兽语互相联系通风报信。
虽是山脚,未入深山,但乱石林立荆棘遍布加上又要小心翼翼摸黑前行,半个时辰才走了不到十里地,让一行人浑身发热。
明军在交城之南撒出大量明桩暗哨,企图潜伏敌占区,同时狙击贼军暗探,现在这个区域可谓是凶险至极,这一路间常宇便遥闻好几次杀伐之声,黑夜中让人胆寒。
又行十余里里,前方传来暗号:发现异常。
不多会,确认是自己人,常宇等人匆匆赶去,在山脚几块大石头间的坑窝里见到四个一脸疲色却精神十足的汉子,身边却躺着三具尸体。
常宇能想的事情,夜不收老手当然也会想到,他们也知道山脚这边虽偏但危险性低,必然有人从此蹚水,于是不管是明军还是贼军都在这处区域设伏伏击那些心存侥幸的探子。
那三具尸体便是贼军暗探,被这四个明军夜不收给干掉了,虽然贼军可扮作难民大摇大摆的进来,但你绝不允许你偷偷摸摸的溜进来,这也许是明军最后的尊严了。
常宇仔细打量了这个坑窝,隐在几块大石头之后可避风,而且他们还挖了个深坑,并且用石板挡住生火取暖,黑夜中只要没有火光透出几乎不会暴露目标,但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手同样根据烟味追寻而来。
俺们就是用这烟味引他们上钩的,一个夜不收嘿嘿笑着,站起身伸手一指十余米外的几堆乱石,那边有一火坑,其实就是诱饵。
“咱们的人手可有过去的?”常宇低声问道。
夜不收摇摇头”除了前几天过去的人手外,自从昨儿贼军破了汾州府后把触角伸到文水后,咱们的人手就过不去了,那边也封锁的严,刚才也有几拨兄弟过去,不过后来又退了回来,风险太大想悄悄潜伏进去极难“。
常宇沉默,在他到太原之前,贼军还在平阳府的时,先他一步到太原的吴孟明早就派了人手南下侦查,而那时候太原府的军方并未派暗探,直到他和周遇吉到太原在城楼开了会后,军方才派出探子南下,那个时候贼军已经到了介休。
贼军破了汾州府,他能第一时间得到信息便是锦衣卫的功劳,只是此时,从那边过来容易,在想过去便难了。
潜伏不过去就硬闯!常宇暗暗下了决心,然后看了那几具尸体问道:“这个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天亮后俺们撤退,就扔这了,难不成还给他们砌座坟”。
常宇听了一笑:“把头砍了带回去,现在军中有令,杀贼一人赏银十两”
“真的呀,那,那这岂不是三十两了啊,兄弟你可别耍俺们玩哈”四人大喜。
半盏茶后,常宇等人离开,继续潜行。
听了那几个夜不收的话,诸人打起精神,做好随时搏杀的准备,然而又行了十多里,竟然一路畅通,期间虽遇到几处可疑,都被经验老道的夜不收给绕开了。
常宇竟然觉得有些乏味,看看天色,此时应该四点多近五点了,有可能那些贼子们累了,都开始退回老窝了吧,不然怎会如此轻松。
“厂公,有情况”就在这时在常宇前边带路的那个夜不收,突然低声说道,同时做了个手势,常宇等人赶紧停下脚步,矮下身子四处打量,耳边隐约传来几声野鸡叫声,那是前方打的暗号。
与此同时,距离常宇南边几百米外的河道里,燃着一堆篝火,十余人正围着烤火,在篝火四周还有几个身影在走动。
“咦,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突然有一人说道,诸人赶紧闭嘴,侧耳倾听,眼前的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好像有野鸡叫”一人说着,诸人脸色一变,随即拎起身边的钢刀,又踢灭篝火,然后猫着腰朝北岸跑去。
“狗子,听到那声音了么?”
岸上原本潜伏的一人点点头,伸手指着正北:“那边,估摸不过百米”。
“散开,摸过去!”当先一人低声道,做了个手势,十余人便四下散开。
而在他们五十米外,段武虎隐在一处田沟里,扯了一下前边趴在田埂上正在张望的那个夜不收:“杜老三,后边的人收到了暗号了么?”
“收到了”
杜老三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又探出头朝南边张望,突然就缩了回来:“不好,他们把火灭了”。
段武虎等人,心中立刻一紧:“火灭了,他们撤了?”
“有可能,但也不排除他们也发现了我们”
杜老三脸色变了变:“要么咱们附近有他们暗哨,要么刚才的暗号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暗号会引起他们怀疑,你学的很像呀”段武虎疑惑。
“兄弟你有所不知,用鸟鸣兽语当作暗号是夜不收的基本手段,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兵都常用,虽互相之间代表含义外人不得知,但出任务时候,只要听到鸟鸣兽语潜意识的就会怀疑,即便是真的野兽发出的鸣叫,一旦我们听不懂的,便认为是敌方在传递暗号”。
段武虎恍然,这种暗号对外人来说是神秘,但对同行来说,其实就暴露身份呀!
“那,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嗯,杜老三点点头:“所以他们现在要么撤走,要么准备伏击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
“你带人往西潜伏,我往东给跑,同时给后边发暗号听从安排”杜老三说着,便顺着田沟猫着腰朝东边快速跑去,嘴里时不时的发出动物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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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后方的东路周天鹏,西路的常宇同时被领路的夜不收按下:“大人,前方暴露,问如何应对”。
暴露了?常宇眼中竟然闪出一丝兴奋:“一般暴露会怎样?”
“敌方要么撤退,要么伏击”夜不收经验都老道。
妈的,一晚上偷偷摸摸的心里憋得慌,马上就要天亮,何不干他们一场,泄泄火!常宇一咬牙:“他们若是撤退,咱们就追兔子,他们若伏击咱们就来个反伏击!能不能确定贼子大概位置?”
呼呼呼……杜老三喘着粗气,从东边顺着田沟追上段武虎:“希望能把他们引到东边去,咦……”说着突然侧耳听了听:“段老大,后边说要动手,要确定贼子大概位置”。
“嘿嘿,看来厂公不是手痒就是急眼了”。
段武虎冷笑,又问:“能确定对方大概位置么”。
“很难”
杜老三摇摇头,这时候要么就是跳出来挑明干,要么就比耐力,等一方忍不住暴露目标,但也不排除对方故意弄出动静引对方上钩,比如我刚才跑东边传递暗号就是为了迷惑对方“。
”比耐力?“段武虎嘿了一声:”恐怕后边那主没那么好的耐心“。
常宇的确没那么好的耐心,趴在草窝里和对方比耐性。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是否也是三五伙,但他推断既然对方也是暗探,人手不可能太多,一般探子都是三五人,十人左右都算大队人啊了。
而且自始至终对方并未发出什么暗号,那就是说,对方附近并未有同伙,既然如此,还躲个球的猫猫。
于是这位小爷,就突然站起身,拎着刀,大咧咧的一挥手:”走,杀贼去“。
然后潜伏中的段武虎和周天鹏就眼睁睁的看着常宇大咧咧毫不掩饰,带着手下径直朝那河道走去:”既然都现了行,对面的贼子就别躲着了,是个爷们的话出来真刀真枪见过输赢“。
他这是要挑明干了。
“段老大,厂公那边让东路夹击,让我等绕到后边堵截”常宇那边现身挑战,早让身边夜不收给杜老三等人传了暗号。
“那还等什么”段武虎虎目一瞪,挥了挥手,带人猫着腰从西边山脚快速朝河道绕去。
距离河道二十米,常宇一脸傲然,手中钢刀紧握,四下巡视。
众所周知,黎明之前会有一段时间天色最黑,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在最黑的这段时间之前还有段时间天色非常亮,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即便没有月亮,依然透亮,可视距离甚至达十余米。
此时就是这个时刻,天虽未亮,但十米之内视物并无障碍,虽不清晰,但打个架杀个人,却也无妨。
周围都是乱石,杂草,常宇望了一番后不见动静,有扯着嗓子:“贼就是贼,见不的光,只能做耗子了么”
“可是现在天也没亮啊,这些大耗子都不敢出来,真特么的的怂啊”春祥冷笑,身后诸人大笑附和。
“狗官兵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这时,在常宇东南方十余米外一处杂草后站起几人,随即慢慢走了过来。
“是呀,这些软蛋今儿怎么硬起来呢”对面又有人揶揄道。
“估计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呗”贼人笑道。
“行了,别遮遮掩掩,把你手下人都叫出来,咱们干一场,看看到底谁是软蛋”常宇看着迎面走来的四人冷笑道。
“哦,那你也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呗!不要说你就这几个人,那边躲躲藏藏的也是大耗子么”四贼在常宇三米开外站住,当先一壮汉,面带冷笑,不时把玩自己手中的钢刀,一副无所谓不把常宇等人看在眼中的模样。
“老子就这十二人,东边还有两个放哨的,既然咱们都暴露了,就别那么多废话,手下见真章,各凭本事讨命,爽快点把你手下就叫出来吧”。常宇冷笑。
”呵,真开眼了,平日所遇的不是狡猾刁钻,就是怂包碰到就跑,敢硬碰的几乎没有“贼首看着常宇,收起脸上的鄙夷:”你倒是条汉子,既然如此老子就如你所愿,兄弟们出来……我靠!“
贼首没想到,他上一秒还敬佩的汉子,竟然趁他说话之际,突然就持刀扑了过来,
尼玛,走眼了,原来是个无耻小人,
贼首大怒,慌忙间持刀抵挡,口中大骂:”下作……咳咳咳“。
随即捂着喉咙倒下
常宇刚才一刀欺近,趁他全力抵挡之际,左手的匕首闪电一刀刺中对方喉咙。
根本不做任何停顿,拔出匕首,一个转身,右手的钢刀又朝另外一贼劈了过去……
事发突然,说动手就动手,虽然贼人早就全神戒备,但依旧被常宇的节奏给带乱了,当先四人一个照面,贼首就被他给做了,而另外三人刚反应过来,春祥等人早已随着常宇身后扑了过来,十余把钢刀,几个瞬间就把三人给剁了。
更让人哭笑不得是,那些隐在周围的十余人,刚刚现身,竟然不及救援,眼睁睁看着四人被杀!
那种冲击感,和愤怒感实在让人分分钟钟炸裂。
眼见官兵人数和己方相当,这些被激怒的贼军探子再也按不住怒火,朝常宇等人扑了过来。
“慢着”
常宇突然大吼一声,刚要扑过来的贼人一怔,立时停下动作,要看这人有什么话说
“看这个”
常宇说着和春祥等人取出挂着腰间的手弩:“去死吧”
嗖嗖!措手不及的贼子幸好分散四周,距离又在几米之外容易闪躲,但即便如此也被射翻几人。
如此卑鄙~贼人再也无法忍受,发誓要把常宇剁成肉酱,发疯的一样扑了过来,这次不管他说什么也不理会。
常宇这次一句话没说,只是举刀相迎。
几个回合后,常宇心中便是一惊,果然是硬茬子,都说暗探多是高手,果不其然。
不是说他们武功多高,而是杀人手段高,经验足,常宇虽又砍翻一人,但身上也挨了几下,幸好穿的厚实,又有绵甲,只是受痛并无受伤。
但春祥等人却就狼狈不堪了,他和那些手下虽都是精挑细选体格高大,勇武有力,但这种搏杀经验实在太菜。
“周天鹏你特么的还在等什么”常宇挥刀挡住面前贼人一击,抬脚将其踹翻,大喝一声,同时一个飞跃踢翻春祥身边的一贼人。
“兄弟们,杀贼”东边传来一声爆喝,随即便见人影幢幢。
贼人大惊;”风紧,扯呼!”
“扯呼,扯蛋吧你”眼见贼人要跑,常宇提刀就追。
这些贼军暗探,不光搏杀经验十足,便是逃跑也是祖师级的,蛇步游走,就地翻滚,头都不回一下,转眼间就翻下河道,朝对岸冲去。
“段老虎你到了没?”常宇紧追不舍同时大声嘶吼。
“到了,老大”对岸传来段武虎的一声猛喝,吓得那些逃窜的贼人,差点一头摔下去。
“一个都别放走”常宇劈翻眼前一人,眼看还余下贼子四五人,已经被团团包围,脸上露出冷笑。
厮杀还在继续,这几个贼子困兽犹斗,他们看出这些官兵,虽人众,但搏杀经验不强,企图冲出包围圈。
但,毕竟人数悬殊太大,想冲出去绝不可能。
“投降吧,投降不杀”常宇又要故伎重演,想要诱惑几人弃械。
呜呜呜,远处东南方向突然出来一阵莫名叫声,包围圈内几个贼子顿时眼前一亮,随即大喝:“兄弟们,速来救援,这边点子扎手”说着发疯一样的冲刺包围圈,立刻便让常宇部下手忙脚乱。
操,竟然有接应,常宇眉头一挑,估摸一算过了河,文水就在咫尺之遥,此地是贼军势力范围,遍布各种桩哨遇到支援便不足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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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解决掉”常宇一声低喝,一挥手带着春祥朝东南方向奔去,远远便见人影晃动,至少二三十人,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老大人不少,撤吧”春祥有点打怵,因为这些贼军暗探的战力真的让他吃惊,相比之下出京后在道上遇到的那些山贼简直就是菜瓜。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边已经解决了,段武虎等人已朝他奔来,看了一眼远处,脸色也是一变。
“大人,避其锋!”杜老三率先开口,他是老兵,知道贼军暗探实力,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开,什么时候可以打落水狗。
常宇摇摇头:“狭路相逢勇者胜,刚才咱们以多欺少,不算本事,现在才是见你们真本事的时候了。咱家想看看到底你们是勇者,还是贼军口中的软蛋!”
“我们自然是勇者”
果然常宇这么一激,段武虎和周天鹏等人立时大喝,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软蛋,即便心理发怵,但不能输了气势,而往往气势可以决定一场胜局。
黑夜间数十人的齐声大喝,竟然把对面的人吓了一大跳,明显的放慢了速度。
常宇冷笑,他之所以坚持不撤退,便是为了磨刀,总和菜鸟干架永远只是菜鸟,无法进步成强者,而眼前这些贼子就是他打造强者的磨刀石。
身后三十余人,有一半都是太监,是他从那些部下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壮汉,他们虽然打架经验不算少了,但搏杀还是菜鸟级,此时他要把这些大块头从虚胖磨到死壮!
“嘿,孙子!麻溜的过来,老子等着砍萝卜头呢”趁着气氛常宇朝对面大吼一声,随即手下也开始起哄,纷纷喝骂挑衅。
对面的身形却明显的放慢了,贼人不是傻子,对方如此叫阵,很明显己方刚才呼救的小伙伴已经被解决了,其次听声音以及暗中身影对方人手不少于己方,而且鬼知道暗处还有没有埋伏。
但输人不输阵啊,对方骂的那么起劲,早已激怒了这些贼人,纷纷大骂,还以颜色。
常宇的脸色变了,倒不是对方骂的难听,而是他突然发现对方的人不见了。
天黑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黑!
真的是那种若无星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对方骂声渐渐微弱,很显然他们也注意到天色黑了下来,这个时候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时候。
安全在于借着黑色随时可以偷袭对方,危险是随时可以被对方偷袭。
但不管是常宇还是贼子都不愿意这个时候动手,因为风险太大。
这里地处荒野,乱石杂草野田沟遍布,除了容易被伏击外,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动手,犹如瞎子,一个不慎就会摔倒扭伤,一旦动手混战起来甚至会分不清敌我,伤了战友。
瞬间空气无比的寂静,大冬天的也没个昆虫鸟儿的做背景音乐。
双方开始僵持,看似在比耐力,其实都小心翼翼以防对方偷袭,同时在慢慢等待天亮。
常宇不怕天亮,人数相当,但他对自己有着无比的自信,体力充沛下,干翻三五个绝对没问题,而且手下虽然搏杀经验不足,但一来体格有碾压之势,其次装备好,有绵甲,有手弩……
我靠,手弩刚才丢在河道那边了……
咕咕咕,正南方突然出来一阵鸟叫,常宇心中一紧,握草,又来人了,看来真的要撤了……
“厂公,自己人”身边的杜老三轻轻拽了常宇衣袖。
常宇心中一喜,精神一震,低声道:“告知他们这里情况,看看能不能堵住对方后路”
咕咕咕,杜老三开始传递暗号……
常宇嘿嘿冷笑,今儿是开挂了么……
“大人,贼子好像动了”周天鹏突然悄声说,常宇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若然有身影在走动。
“嘿,孙子,是要跑了么,你来了援手还跑,真鸡儿怂啊”常宇大喊一声,企图迷糊对方,
对方很快给他回复:“大孙子,说你狡猾呢还是白痴,若是老子的援手,你们瞎鸡儿传什么暗号”。
常宇老脸一红,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弱智,幸好天黑别人看不到。
但是尴尬异常:“咳咳咳,孙子,就算是老子的人,你就怂了么,刚才你们来时老子可曾怂过,若是个带卵子的,就别走就等天亮咱们干一场!”
“你这是激将么?”对面有人喊道。
“对”
常宇坦然回道:“给句话,敢不敢?”。
对面沉默一会,一个声音传来:“行,是个带把的别走,等天亮手底见真章”
“硬气!”
常宇说道:“老子候着你,放心,老子为人坦荡,不会偷袭你滴”。
“且,你少激将,看你是条汉子份上,老子也不偷袭你,这不过一盏茶功夫天就大亮,老子宰你不急在一时!”对方骂道。
哼,常宇很傲娇的撇嘴翻白眼,不在言语。
咕咕咕,这时东边有鸟声传来。
常宇扭头:“又来了,这岂非又变成以多……”
“厂公,不是咱们的人……”杜老三的一句低声,让常宇差点跳起来了,麻痹的,天都快亮了,这帮孙子怎么这么好精气神还到处乱溜达不睡觉。
咬了咬牙常宇朝杜老三耳边嘀咕几声,随即杜老三发出暗号。
“贼孙子,天就快亮了,你也来了帮手,这下咱们扯平了,旗鼓相当,待会被老子宰了也无怨言了吧”。常宇大声说道。
对面传来哈哈大笑:“老子现在特别急不可耐的想看看你的模样,到底什么人这么自信”。
哼!常宇不语!
空气又变得寂静无比。
又过几分钟,东边人影幢幢,显然贼军的援手已经到来,双方又发了几个暗号,贼军援手开始慢慢朝北方移动,显然也是把常宇做个夹心饼。
“老子后边有你的人,你后边有老子的人,这下平了,大孙子,各凭本事看谁再谁宰了吧”。
对面贼首说完很是张狂的笑道。
无人回应。
“喂,大孙子”贼首又叫。
“喂,握草,竟然溜了,没卵子的孬种竟然溜了……”贼人气的破口大骂,冲过来一看,果然刚才还和他们对峙的常宇等人竟然不见了踪影。
没错,常宇溜了。
正西五十米外正猫着腰的常宇,耳听隐约传来的骂声,表情虽然不屑:“俺们本就没卵子对吧?”。
身边立刻有太监嘻嘻附和,只有春祥心中哼了一声:骗人,你明明有!
“不好!”段武虎突然一声低喝,吓的诸人一个激灵。
“刚忘把那些贼首割下了,一个人头十两啊,俺杀二个……”
“你是不是傻”
常宇给他头上就是一巴掌:“老子就在你身边你还找拎着头颅找谁领赏去,自己心里记着多少就行了”。
“也是”段武虎嘿嘿一笑:“大人,小的可是二十两哈……”
众人潜伏到西边山脚后,立刻改变方向,顺着山脚朝正南行去,此时天色已微亮,常宇躲在一块山石后朝正东北方向望去,隐约可见那边河道旁边有不少人,粗略估计四五十人。
这便是他溜掉的主要原因,最先虽然是他的援手到来,但通过暗号他得知援兵不过五个人而已,加起来和贼军人数并未占多大优势,而且贼军战力恐怖,一旦开打,胜败是五五之分,到最后拼的是气势。
可是后来贼军突然也来了援手,又从那贼首话里之间听出了喜色,那说明援手不少,这个时候常宇若还要和人家硬拼,那就真的是白痴了,于是一边装腔作势叫阵对方,其实已经发出暗号,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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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奇了怪,一般探子出没,少则三五人,最多也不过十人,怎么咱们现在所遇的都是二十以上的,实在邪门”杜老三在常宇身边低声嘀咕。
“非常时刻啊”常宇却是懂得,两军现在投入大量人手劫杀对方暗探,人单力薄的那就是找死,自然都要组建稍大的团队了。
一场血战,占着人数优势,常宇这边幸无人丢命,但也有四五个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简单包扎后,众人又匆匆赶路。
又行数里,天色大亮,文水县城已在眼前,他们已经到了县城的正西方,诸人也有了疲色,
左右看了一眼,“进山歇会吧”常宇做出决定。
“等一下”杜老三眯着眼朝前边探了探头,又左右观察一番后,吹了一个四不像的口哨,很快前方一处草丛里钻出五个身影,快速奔来。
“刚才咱们的援兵?”常宇问道。
杜老三点头:“给他说了在这附近碰头的”。
几人很快到了眼前:“兄弟哪儿当差……咦,厂督,小的拜见厂督大人”
为首一人本来一脸轻松,看到常宇突然就变了脸色,赶紧招呼身边余人朝常宇跪拜。
春祥等人也变了脸色,不由就想去拔腰间钢刀,常宇的身份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人知晓,这人是怎么得知。
常宇也是意外,仔细盯着眼前跪着那人,突然眼睛一亮:“李兴祖?”
眼前这人竟然是他从介休抢劫回来后,在交城正东河岸遇到被贼军包围的明军夜不收头目李兴祖。
“正是小人”李兴祖难掩喜色,但更多是疑惑:”厂督大人怎么在此?“。
”赶紧起来,咱家不喜这套“常宇佯怒,伸手把李兴祖扶起:”心痒好奇,过来看看“。
李兴祖差点喷出一口血,尼玛,都说太监变态,果然是真的,大冷天不在太原城享福跑到这凶险之地玩大冒险呢。
”你怎么会在此地?“常宇无视李兴祖那副快憋成内伤的表情开口问道,在此遇到他还是比较开心的,毫无疑问李兴祖是个老手,此行有他相伴,如虎添翼。
”卑职奉命查探信息,现回去复命……“李兴祖对常宇这种大人物,天生就有一种敬畏。
”说说,都打探出什么有用的?“常宇打断他。
李兴祖左右看了一下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前边有条大河直通西边山内,咱们寻一僻静再说“。
常宇点头,诸人矮身匆匆前行,果然行不多远便见一条冰封大河从西山中蜿蜒而出直通文水城南。
众人顺着河道拐进山中,寻了一隐秘避风处,窝在一起,取出干粮进食,李兴祖开始向常宇汇报情报。
”贼军昨儿已破了汾州府……“
”这信息已过时了,说点我不知道“常宇打断他:”文水丢了么?“
李兴祖轻咳一声:”被派出了兄弟很多,各人路子不同,消息有先后不足为奇……闯贼大军此时尚在汾州府,但文水境内却已有多股贼军流窜,仅凭文水那几百兵力,丢与不丢已没啥区别了“。
常宇点头表示赞同,府城都投降了,这些下辖的小县城根本没能力也没那个心抵抗,即便闯贼大军还在百里之外,却早早开门迎客了。
”昨晚城中已有百姓开始收拾家当准备天亮就朝北边逃难了“李兴祖又道。
”咦,你昨晚进城了,此时天才刚刚亮,城门应才刚开,你怎那么早出城的?“周天鹏好奇问道。
李兴祖且了一声,一脸的鄙夷:”文水从昨儿一早城门大开后到现在根本就没关过,一夜之间整城百姓都在流寇袭扰之下,守城士兵不见一个踪影“。
”那城中百姓岂非惨了“周天鹏长叹口气。
”还好,可能贼兵纪律比之前好了不少,那些流寇仅是袭扰,并未造多大的孽“李兴祖道。
”也便是因为,城中百姓真的以为百姓救星来了,愿意背井离乡逃难者并不多吧“常宇接过话茬。
李兴祖点头。
常宇长叹一口气,贼军军师李岩的宣传文案写的好,口号动人心,极大程度的蛊惑了清苦百姓,事实上闻听贼军来袭,逃难的大多是小康以上的富户,真正一清二白的苦难百姓极少有逃难的,对他们来说,穷,在哪都一样,而且搞不好跟着闯贼还能沾点油光,蹭碗汤喝。
”如大人所料,出逃的大多富户“李兴祖说着轻摇着头,长叹一声:”但是哪有那么容易逃出贼手,此时贼寇大军虽未至,但小股人马不断,他们一旦出城北逃,必然会被这些贼子打劫,贼子抢劫难民的事可一点都不新鲜啊“。
何止贼子抢劫难民不新鲜,常宇苦笑:”便是官兵这事也没少做吧“
他记忆中有好几支官兵路遇难民队伍大肆抢劫,手段极恶,不下贼子。
李兴祖点头:“曾有耳闻”。
“但这次他们想打劫恐怕就难咯,搞不好连自己都要搭进去”常宇冷笑。
“大人这话是……”李兴祖不解,但春祥和段武虎以及周天鹏却懂得,贼寇大军主力此时尚在汾州府,但明军的大军已在交城,距离文水仅仅六七十里路。
军中已经下令,重赏杀贼,可以想想重赏之多勇夫,加上贼军主力尚远,明军那些将士怎能不抓住机会趁机组团杀小怪赚银子,贼军这点小股人马怎能抵数万大军,不逃便是死,明军搞不好能一路打到文水城下。
换句话说,再过几个时辰,文水和交城这几十里内绝对是明军的地盘,岂能再让这些流寇为恶。
当然从文水到汾州之间这百余里地又是贼军地界,在贼寇大军到达文水前,这个平衡不会被打乱。
听完原委,李兴祖深表赞同,看了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的常宇问道:“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进城”进文水城。
李兴祖一惊;”大人,贼寇先锋已然到了文水,便是主力也仅有一日路程,何况此时文水城内奸细多如牛毛,真的是龙潭虎穴凶险的很呀……“
”有何惧,传闻闯贼军令严明“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军令不得藏白金,过城邑不得室处,妻子之外不得携他妇人,寝兴悉用草布幕绵,马腾入田苗者斩之,军令有犯淫劫者立时枭碟或割掌、或割鼻
老子倒要去看看真假。”
常宇冷笑,继续闭目养神“好生休息一会,半个时辰后进城。”
交城,另一番景象。
城南空地,数万大军集于此,从太原赶来的援军已经全部就位。
人狠话不多,周遇吉也属于这类人。
此时他身边有数银车,随即抬脚朝一辆踹去,他天生神力,一脚之下,那辆银车翻到,哗啦啦万余两银子散落一地,看的数万大军眼睛一亮。
“这里有十万两白银”
周遇吉指着身边银车,又一指正南方:“从这到文水之间,至少有数千闯贼的暗探以及小股贼兵,一颗贼首十两白银,谁有本事杀一百个,本将就赏他一万两银,现银现发!”
气氛立刻被挑起来,议论声起,久久不平,但周遇吉还是很有耐心的等到他们慢慢平静后又接着说道:
“重赏之下虽有勇夫,但也不乏懦夫,本将知道有些人心怀鬼胎,所以奉劝那些想杀良冒功坏胚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此时遍地都是,随时盯着着你们,若被发现有人胆敢杀良冒功,抄家灭祖!另有一个举报机制,发现有人杀良冒功奖银百两!”周遇吉冷冰冰的四下逼视一番,又道:“切记不可过文水县”
说完转身离去。
军中各自将领立刻聚在一起简单商议,如何组团赚银子的事了。
杀贼一人赏银十两,但举报一个杀良冒功便可得百两银,又都是组团杀贼,互相监督之下,周遇吉相信没人会那么傻去杀无辜百姓充贼了。
文水很小,城矮墙薄,仅有几百户人家,像这种小城在古时太多,方圆几百米到几里不等,水井两口,县衙一座,无兵把守,治安全靠捕快衙役。
因为靠近汾州府城,距离太原又近,加上地处山西匪患多发之地,像文水和交城这种小城平日也有百余兵丁坐镇,只是此时早已不见了踪迹。
晌午九点左右,常宇一行人,稍做掩饰分批进入文水城,
城门大开不见一兵一卒。
街上行人不多,形色匆匆,面露恐慌。
“感觉比交城还破落”春祥在常宇身边低声说着,眼前民房低矮,街道脏乱,环境极差。
常宇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几人随即闪入一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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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求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耳边突然传来歌声,常宇循声望去,却见是在一个巷口,几个小儿正在欢快歌唱,手里拿着几块说不上名字的零食,一脸的嬉笑。
嘿,这宣传做的,李岩真是下本钱啊,常宇暗笑,这是李岩惯用的手法,就是让手下扮作商贾游走街头巷尾四下传言: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并以零食引诱小儿学唱那些宣传童谣,大肆蛊惑民心。
但就是这招在后世看来十分粗鄙浅薄的手法,却在此时收获巨大的成功,这个和当代老百姓生活的大环境有关,国家内忧外患,加上天灾人祸粮食失收,遍地饿殍,民不聊生,朝廷却暴征横敛,一块画在纸上的大饼便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所以李岩成功了,仅以攻打开封来看便可见其影响力,第一攻打开封是崇祯十四年春“计其精贼不过三千,助从之徒三万人”助从之人是何人,就是被忽悠过来当炮灰的穷苦老百姓。
而相隔几个月后第三次攻打开封的时候,助从者已破十万余众,也就是在这些炮灰的帮助下,开封终被破。
真他么的有一套,春祥几人感觉真新鲜,他们一直深居内宫,虽曾耳闻,但第一次亲历还是让惊奇连连。
“李叔您真走啊?”不远处一户人家中,一女子走到门外,朝对门喊道,对面一户人家正忙着收拾,大包小包的看样子是要逃难去了。
“不走怎么办,听闻那些贼人已破了汾州府城,马上就要到文水了,晚了可走不掉了”一个六十左右比较富态的老头在门口皱着眉头回应他。
“嘿,来就了呗,听说那些贼人挺好的,不伤百姓的”
女子说着突然放低声音:“我还听说,他们一应钱粮或不征,或只征原本官府的一半,说真的,我还真希望他们来了呢”。
“混账,贼就是贼,哪有你想的那般好”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女子撇撇嘴不再言语,就要转身回家
这时却走来两个年轻人,竟主动搭话:“刚这大姐说的对,闯王来不纳粮的”。
“你们谁呀?”老头不耐烦的瞪了两人一眼。
“俺们汾州的,昨儿逃难过来的,刚刚家人来寻,让俺回去,说汾州城内平安,闯王的人马军纪严明,不扰民,不抢不掠……”一人指着身边的另一男子:“这是俺兄弟,他就是过来寻俺的,不信你问俺兄弟……”
常宇轻摇头,一脸的鄙夷。
“奸细”李兴祖在身后悄声说着。
常宇当然看得出这俩人身份,随即给春祥,李兴祖使了个眼色。
李兴祖一怔:“做了?”
“不然呢!”
常宇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兴祖四下看了看,带着两人悄悄跟上那俩奸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个茶楼的二楼,常宇凭栏而立,看着街坊巷口急色匆匆的行人长叹一声:“不过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多了”。
“那就说明贼人的攻心计效果很好对吧”春祥问道。
常宇点点头:“也说明朝廷失民心,说明官兵名声败坏……哎,说明的事太多了”。
“杀人啦,杀人啦……”
突然,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来惊呼声,常宇举头望去,只见街口闪过几个匆匆人影,正是李兴祖三人。
“今天注定要死很多人”常宇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
“是城中奸细么”
春祥问。
“城中才几个”常宇伸手朝北方指了指:“那边,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周遇吉已经动手了”。
“我估摸城中奸细也不少”春祥走到常宇身边四下张望一番,随即脸上露出笑意:“咱们的人手也不少”。
常宇一行三十余,为避人耳目分批进入文水城,但也不敢离常宇太远,都在百米范围内,若发出什么意外,只需一嗓子,他们便会立刻赶来支援。
“大哥你说咱们冒着那么大风险跑到这里到底为了啥,为何不等今儿大军推进跟着一路风平浪静的过来多好,费那劲到底图个啥”春祥实在搞不明白常宇。
常宇哈哈一笑,扭头道:“图啥说不上来我就喜欢冒险,喜欢刺激,而且决定的事情就要立马去做,没那个耐心等待,这也许和我性格以及职业有关吧”。
“职业?您不就和我一样都是太监伺候主子的”。
嘿,常宇轻笑,不理他话茬:“至于来这里的原因,我是想看看最真实的敌占区是啥模样,顺便弄点情报,搞点破坏,这种心理你不会明白的,因为无法理解后世人的好奇心有多强”。
后世人?又说什么胡话,春祥摇头,常宇经常说些他不明白的话,早已见怪不怪了。
离开茶楼,常宇又好不容易寻了一酒馆,刚进去就被掌柜给推了出来,说今儿歇业不接客。
但当一锭五两银子丢过去后,掌柜的就开始忙前忙后热情的伺候着了。
可是又当看见突然二三十人涌进来,他脸色又变了:“各位大王,大爷……”坑坑巴巴的话都说不齐了,颤抖着把那锭银子掏了出来,走到常宇身边双手奉还。
“这是作甚?”
常宇故作不明,起身把银子塞到他怀里:“掌柜的俺们可是正经人家,别胡思乱想,赶紧弄些吃的上来上来”。
正经人家,掌柜的心理打个寒颤,这个当口二三十口的黑衣壮汉,看那衣服里鼓鼓的明显就是藏着家伙,还有那一口故意模仿的瘪口方言,当俺没出过远门啊,俺可是南去过汾州府,北上太原府见过世面的人。
不过人家不承认是贼,而且言行举止一不张狂二不跋扈,只要吃食,似无恶意,既然如此自己装作不知,好生伺候便是。
水足饭饱,常宇等人离开酒馆,又寻了家客栈,竟然被告知客满,原来被从汾州府逃难的贵客们住满了。
常宇觉得好笑,这帮逃难的是不是傻啊,要逃还不逃远远的去太原,跑这芝麻小城。
不过转念又想,他们极有可能是临时歇脚,因为连周遇吉等人都想不到贼军会马不停蹄拿下汾州根本不休整直接北上,何况这些普通百姓。
文水太小,客栈不过三四家,常宇寻了个遍,终于靠近城东处寻了一个大院客栈,是那种廉价品牌,主要提供大通铺给那些南来北往跑脚力的。
一夜没睡,偷偷摸摸跑了几十里地,早已困乏,此时哪里还挑挑拣拣,有地方睡就知足了,即便那大通铺的房间内弥漫的异味足以做发酵池了,但睡过太监宿舍的他对此都觉得小儿科。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却不知远在千里之外有个人却头昏脑涨。
乾清门上,崇祯头疼如裂,虽已过半天,但看到常宇送来的那封秘报,二月初二,汾州府,怀庆府同日丢!
一日丢了两府城!已是沉重打击,更重要的又合上了太子的梦境!难道天意不真不可违么?
难道天真的要亡我大明,真的么,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尽力了,还要我怎样?
崇祯使劲揉着脑袋,看了一眼下边,正有一个朝臣在吐沫横飞的弹劾东厂提督常宇,跋扈,专横,肆横,狂悸……旁边几个朝臣不时附和、
一侧随堂听政的太子朱慈烺,双目通红怒视那些朝臣,不言不语,他想破口大骂这些朝臣但不能开口,这是规矩,太子旁听朝政只能准听不能说话的。
“都给朕闭嘴”崇祯忍无可忍重重一拍龙案,堂下立刻安静,几个大臣眉头一挑齐齐看向他。
“闯贼一日间破了两个府城,即将兵临太原城下,尔等不想法子拒贼,却有一个闲心这大骂一个太监嚣张跋扈。
朕倒要问问,那常宇怎么就专横了,怎么就跋扈了,他奉旨出宫,整顿军务,筹备粮草,短短时日肃清宣大宵小,严处不法,一未引起兵乱,二来稳定民心,更重要是筹集了足够的粮饷稳定了军心,再看看尔等,数月之间做了些什么,除了每日在朝堂侃侃而谈外可曾做了一件实事,可曾为朕分一丝忧“
崇祯的确是气爆了,若非被逼如此,若非他心知时日不多,这种话在平日他是说不出来的。
”若然这样算是专横跋扈的话,朕倒愿多几个这样的跋扈专横之人“。崇祯说完重重一哼,起身离去,太子赶紧尾随。
”皇上,阉党误国啊!“
”皇上怎可如此言,您当下罪己诏以示……“
……
朝堂上又是一番乌烟瘴气。
气呼呼的崇祯下了乾清门,直奔乾清宫内,然后怒气依旧不泄,翻手砸了几个茶杯才稍稍平和。
“父皇,事情也许尚有转机”朱慈烺看崇祯气消的差不多了,才出声。
“事情发展一切合你梦境,合天意,又有何转机”崇祯重重一叹,突然留下泪水;”这是天亡我大明,亡我朱家王朝啊”。
“常宇!常宇也许就是那个转机”朱慈烺眼神坚定:“孩儿相信他”。因为他知道哪个所谓的仙人托梦其实是常宇做的,只是不能说而已。
”相信他什么“崇祯擦了下泪水,常宇这个横空出世的太监的确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意外和惊喜,但连番几次梦境被证实,他又越来感到失望,这份惊喜也许仅是黄粱一梦,将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虽然梦境一再被证实,但已有多细节被推翻,孩儿梦中宣大三镇皆因欠饷缺粮,军心不稳被叛逆开城投降,但此时光景却大不同,常宇在宣大三府大刀阔斧,东挪西借,铲除奸逆,此时粮草充足,军心又稳,这就是转机“。
崇祯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梦中贼军初六抵达太原,初八陷,若这次太原不丢,或者时日不对,便是转机,是这意思?“。
朱慈烺重重点了点头:”从秘报得知,周遇吉数万大军在交城设置第一条防线,贼军怎能轻易冲过去,今儿已是初三,孩儿不信贼子们能在初六按时到达太原了,父皇,事情已经有了转机了,您再稍等等“。
大明朝规定,外地的圣旨军报等等正儿八经的文件一般都是想送到内阁然后在交由皇上,本意是内阁帮皇帝分担繁重的政务,但凡事有利有弊,出现很多瞒报,扣押事件,让皇帝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但常宇出宫之前就和崇祯暗中设立了一条秘密通道,也就是锦衣卫这条线,可以把消息直接送到崇祯跟前,不经过内阁,这也是他能第一时间掌握前线形势的原因。
“三天,还有三天便可见分晓“崇祯重重长叹一口气,忽然想到一事脸色逐渐回暖:”常宇果真好样的,朕没看错他“。
常宇给他的秘报中,除了告知丢了两府城外,其中还有一句:得富户捐银三十万两。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崇祯就笑了,常宇能从晋王府连捐借了那么多粮饷已经是个意外大惊喜,要知道这年头你想让别人捐饷,难于登天,他以堂堂九五之尊帝王之姿在京城募款月余仅得万余。
便是贼军刚过黄河之初,蔡懋德一省大员亲临平阳府请求封在平阳的晋藩两位郡王西河王和交城王带头“劝缙绅士民捐饷”,却没有一个人答应捐钱。
而常宇却轻易做到了,并且这‘得富户捐银三十万’更值得推敲了,谁这么大方一口捐这么多,况且吴孟明的秘奏中根本没提这事,也就是说这钱是常宇通过不法手段得到的,而且竟然没有私吞之意,堂而皇之的奏明,这小子够大气更懂大义。
还有一点让他暗自惊奇,常宇秘报汾州府丢了,他在太原能第一时间获得此消息不意外,但怀庆府距离太原千里之遥,他却如何得知的,可笑的是此时事发地怀庆府方面都还没传来消息,千里之外的常宇却把这消息送来了。
这小子刚接手东厂,触手就伸的那么长?崇祯曾疑惑。
常宇一直关注贼军东征的两支队伍,可能出京之时已经派人严密监视刘芳亮那支偏师的行踪,朱慈烺是这么解释的,但他心中明白常宇早就知晓,因为毕竟那个梦是他做的。
这个解释其实有很大漏洞,即便是常宇早就布置了眼线,但相隔千里之外,那些眼线至少奔袭两天才能把消息送到太原,这和常宇发秘报的时间线根本对不上,何况那些眼线应第一时间把秘报送往京城,没必要在瞎折腾先送太原经由常宇上报。但此时崇祯哪有心思去想这些细节。
”朝堂之上京城之中,他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成想在外边口碑却不错,宣府的朱之冯,大同的卫景瑗两人的奏折里对常宇都有提及,言语之间甚有温意“崇祯笑道。
要知道,文官和太监本自古就是一个对立的死敌,历来文官弹劾宦官的奏折多如雪片,却从为未见又点赞者,常宇破了纪录。
“孩儿其实最佩服的还是他的杀伐果断,听说他路遇劫匪,身先士卒杀的贼子落花流水,而到了大同姜瓖那种地头蛇他竟然说杀就给杀了,还寻了一个那么好的借口,堵住悠悠之口,简直无懈可击”。朱慈烺说着两眼又开始冒星星了,他果真不亏是宫中第一高手。
崇祯重重点了点头:“乱世重典,杀的好”
随即又道:“王家彦也不错”。
王家彦是李国栋被撤掉后新的京营总督,此人正直又忠心,能上位其实也有常宇助攻之力。
此人上位之后,立刻遵崇祯之令,大刀阔斧对京营从上到下各种严查整顿,清点兵力军资,查出军中蛀虫,据说几日间就拿了六七十个军中大小军官。
另一方面王家彦除了查处军中贪腐外,还开始严查外戚勋贵滥用京营士兵事宜,要知道京营士兵大部分都被这些勋贵当做免费劳工在自家农庄作苦力。
先前常宇一夜之间拿了十几个大勋贵,便是以他们公器私用为由着实敲诈一大笔银子。
此时王家彦又出手,一时间城中勋贵人心惶惶,私下赶紧逐走截留的那些兵丁,不敢顶风作案。
王家彦毕竟不是常宇,没他那个手段,也没那个脸皮,做事也稍圆滑,不敢得罪这些勋贵太甚,见好就收,并没有过度深究。
不过总的来说这个京营总督崇祯还是非常满意的,当然也有他头疼时候,王家彦提出精简京营,核实兵员缺额外,对那些老弱病残的予以强制退伍,这是好事,但退休金却让他犯了愁,那可是大笔银子呀。
虽说这几日朱慈烺在皇宫前搞的那个盛典,又让他弄了近百万进账,加上之前的那些被抓紧诏狱的勋贵们的保释金,国库现在有个二三百万,但看似虽多,可是大明现在用钱的地方太多,天灾人祸不断,到处都要救济,更何况到处还都欠着兵饷,边军需要钱,抵抗满清需要钱,剿李自成需要钱,西南剿张献忠同样需要钱想想就头大。
“父皇,大同代王府的二十万两银子必须要还”朱慈烺提醒。
崇祯点点头,常宇和卫景瑗做保在大同借钱借粮,粮食常宇是打算赖账了,那银子说半月之内还,那就要还,因为这是重新树立皇家威信的时候,不可食言,何况借了藩王的银子不按时换,皇家脸面也不好看。
杀姜瓖是立威,换钱,是立信。
老朱家要重拾威信了。
“父皇,太原的闯贼有常宇和周遇吉阻击,但东路的贼手刘芳亮却一路势如破竹,眼下他攻下怀庆府,卫辉府就眼前,恐怕……父皇和那些朝臣可有良策?”。
一说到这个话题,崇祯又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摔盘子砸碗了,贼子势如破竹,而大明的将官只顾投降,他虽然有心调兵遣将,要么无兵可调,要么将不听令,朝臣更是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只对八卦有兴趣。
吴三桂还在关外徘徊,山东总兵刘泽清以坠马为由不来,只有蓟镇唐通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北上……
朕必杀刘泽清!崇祯重重一拍,早先朱慈烺已经告知梦境,这刘泽清果然以此为推脱。
“父皇息怒,此时刘泽清既然不来,此时太原又有重兵防卫,他来与不来暂时无多大作用,何不让他直接南下或者就地休整严阵以待刘芳亮部,还有唐通此时也可让其调转马头去迎刘贼”。
崇祯眼睛一亮,看着朱慈烺久久长叹一声:“我儿长大了,已有如此眼光,比之朝堂之上那些庸臣懂得善变”。
“孩儿愚钝,既然不能折其锋,只好顺其势!”朱慈烺微微叹息。
“我儿说的虽对,但朕为帝,却无法折臣之锋,实乃有辱皇家脸面,愧对先祖”。崇祯拂面。
“此一时彼一时,暂且求全,过的此番,秋后在算账不迟!”朱慈烺微微一笑,崇祯愣住了,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只是长大了,而且很陌生,比之几个月前,判若两人,是他这段时日经历太多改变太多,还是说之前一直深藏不露。
常宇一觉醒来,迷糊之间觉得有些吵:“外边都叽歪啥呢?”
“大人,听说城外打仗呢,城里的人都慌了”。
李兴祖凑了过来,他醒的比较早。
打仗?常宇顿时清醒了不少:“南边还是北边,现在几时了?”
“听说是东边,现在快到申时了”
申时就是下午三点,好家伙常这一觉睡的时间不断,常宇赶紧起身,把余人都叫了起来,走出房间,院内很多人,三五成堆都在议论纷纷。
常宇快步走出客栈,四下望了一眼,街头上很多人,个个面带忧色,又望了东边城门,门洞里挤满了人,有看热闹的,有准备出城逃难的。
“上城”常宇一挥手,朝城上奔去。
文水的守城官兵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城上已成自由之地,早有很多人登高远望看热闹。
“闪开,闪开……”
春祥和李兴祖挥手推开围观热闹的人群,为常宇打开一条通道,抢占垛口位置。
人群有些恼怒,刚想出声呵斥,但见这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气势汹汹,便蔫了。
常宇朝东望去,见距离城墙不到三百米距离的空地上,有人正在厮杀,而且人数不少,至少五六百人,全是骑兵,杀喊声震天。
周遇吉的人马过来了!
常宇又朝正北望去,荒野之中遥见很多人影在左右冲突,推过来了,推过来了。
虽是小规模冲突,常宇也看的热血沸腾,这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旁观打仗,真的是心血澎湃,恨不得自己跳下城头,冲锋陷阵。
可惜老子的战马不在,盔甲也没带,这样过去恐又闪失,更重要的是身份不明,可能遭遇敌我两方的攻击。
想想还是打消参与的冲动。
不一会,两股人马便见输赢,人数明显少的那股仓皇难逃,不用说自然是贼军了,而官兵也紧追不舍狂揍这些落水狗。
又追了几里地,官兵折返,回到刚才的战场。
“他们在干什么?难不成还清理战场?”
围观百姓有人嘀咕。
“傻呀,那是割人头邀功呢……”有明白人说老实话。
结束的太快,常宇觉得不过瘾,带着春祥沿着城墙朝北走去,正北方也有冲突,他想去看看。
不过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而且规模更小,让常宇有些扫兴。
“嘿,你看我没说错吧”常宇一直北边官道,路上可见依稀不少难民在缓缓行走,而那些擦肩而过的官兵并未有任何惊扰。
“大人,那几个人有点不对劲”这时李兴祖突然在常宇身边低声说道,随即偷偷朝西边一指。
常宇此时正站在城墙的西北角,这边人本就少,因为百姓原本都在东边观战,现在看割人头。
但他西边此时却有六七个人在朝北边张望,瞬间就引起了李兴祖的注意,这是一种职业反应。
全是壮汉,身材高大,又都远离人群聚集一起,绝对有问题。
很快这些人也注意常宇等人的村子,而且竟然走了过来。
“准备动手”常宇低声说道,笑眯眯的看着几人走来,身后的李兴祖却是眉头紧皱。
“几位兄弟在这看风景呢?”对面一人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为了保持低调,常宇的队伍都是三五人一队,四下散开的,此时他身后也就春祥,还有李兴祖及他的三个同伴共六人。
很明显这帮人也是暗探,但敌我尚不明。
职业的灵敏让李兴祖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同行,对方也同时发现了常宇这波人的异常。
“风景没啥可看的,杀人可比风景赏心悦目多了”常宇微微一笑,“听口音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不会啊,俺就本地呀”对面为首一大汉忍不住笑了,这小子一口外地音还好意思说别人。
“哦,南边来的吧”常宇嘿嘿一笑。
对方也笑了:“那兄弟呢,不会是北边来的吧”。
“哈哈,你猜”常宇挤眉弄眼。
大汉笑声更甚,望了望远处:“风吹云起大旗展”。
妈的作诗呢,常宇一撇嘴,刚想假意奉承,旁边的李兴祖赶紧道:“大人,他说的是暗语,不是咱们的人,贼子!”
Mmp,这么狡猾,常宇暗骂一声,随即脸上微微一笑,向前一步,对着为首那大汉勾了勾手指。
大汉先是一怔,也走前一步到常宇跟前。
“我给你说……”常宇低声朝大汉耳边说道。
“去死吧”
刚侧耳过去的大汉一惊,作势就要后退,顿觉心口一凉,然后又是几下剧痛,随即被常宇摔落城下。
他到死都没想到,这小子突然就动手,瞬间被捅了几刀,死不瞑目。
按理说即便发现对方不是一路人,也要暗中下手,不可能大白天当着那么多人面就开干,哪成想常宇根本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人,装作对暗号随即下了死手。
从装模作样套近乎到数刀捅死人,仅仅一瞬间,余下那五六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李兴祖在常宇动手那瞬间已经抽出藏在衣下的兵器扑了过去。
同时间散步四周的段武虎等人也都快速奔来。
“哎呀,你们北边有人打架……”城上有眼尖的赶紧叫了起来,众人目光很快被吸引。
“不是打架是杀人……哎呀快去报官……”
“你是不是傻,现在哪还有官……”
“骂了隔壁的……”常宇发疯一样的把眼前一个贼人脑袋劈了十几下,惨不忍睹,溅到一脸血,不是他变态,只因这人一刀砍伤了春祥的胳膊。
“大人,快走,咱们露了相,此地不宜久留”
李兴祖赶紧拽开常宇,此时城中贼人奸细太多,而且闯贼大兵即将到达,他们这样张扬很快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常宇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匆匆抹干脸上血迹带人下了城,消失在街头巷尾,留下六七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城头。
城中一个小医馆内,春祥左胳膊受伤了,被贼人重重砍了一刀,虽因穿的厚实,未伤肌肤,但却伤了筋骨,初步诊断骨折了。
老中医正在给他敷跌打药,常宇却在和李兴祖争论,他坚持要留在文水城内过夜,想亲眼一睹贼军控制下的城池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这也是他骨子里的一种冒险因子。
但李兴祖却坚持要马上离开,理由十分充分,刚才他们在城上动手杀人已经露了相,贼人在城中暗探奸细多如牛毛,保不住他们刚才已经被暗中盯上了,而文水诚小人少,藏身不易,等到晚间贼寇大军来时,恐怕想走走不掉了。
而且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太监头子哪来那么好的兴致,这已经不是冒险了,而是送死。
常宇最终还是妥协了,带春祥等人伤口处理完毕后,丢下些碎银便离开了。
刚出医馆便有锦衣卫暗探过来报知,贼军先锋大军已在十里外,恐夜间主力将会全部抵达。
来的够快的,常宇掐指一算,有些意外。
然而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咱们被盯上了”刚出医馆,李兴祖就发现了异常。
这个并不意外常宇左右看了一下:“从西门出去”。
“城西那有座龙王山,山上有个小庙门,咱们晚间可躲在那过夜”李兴祖低声说着,同时向不远处的人手打着手势。
“嘿,干嘛的,天黑关门了,明儿再出去吧”
常宇等人刚刚赶到西城门口,便见城门关闭,此时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很显然这是针对他们的。
嘿嘿,常宇冷笑,看着门洞里那十余人,又回首望了望远处在后边盯梢的那几个身影:“既然露了相还装个求,干他娘的”说着抽出钢刀扑了过去。
十分钟后,城门大开,常宇带领三十余人直奔正西而去,此时天色已慢慢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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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听闻东厂太监们阴险狠毒,但不曾想还这么好斗,跟在常宇身后的李兴祖心下不由感慨,却也佩服异常,这位太监头子,果然勇猛过人,一动手就疯子一般,轻易三五人根本拦不住他。
“老子还会回来的”
回首望着已慢慢隐在夜色中的文水城,常宇冷冷撂下一句。
李兴祖差点没一头栽倒,还特么的的要回来!
文水城西便是莽莽大山,崇山峻岭,峰峦叠嶂,不见尽头,靠近城池最近的一个山头便是龙王山,山深林密,虽不太高,却陡峭异常。
山上有一庙,看香炉想必平日香火还算旺盛,只是今日闹兵灾,少有人来罢了。
常宇等人敲门半响有人应声,却不开门,大怒之下段武虎着人翻墙而入,闻几声呵斥打斗声后,庙门打开,诸人一拥而进。
“尔等贼人……”门内几个和尚持刀棍而立呵斥,旁边躺着两个和尚在呻吟,想必是刚才被常宇手下打伤的。
“我等不是贼,是官”常宇冷斥一声,诸僧立刻闭嘴,面带疑惑,惶恐不减。
“关紧庙门,晚间可能有贼人来扰,不可暴露我等,否则杀光你们”常宇恶狠狠的说道,便让一僧人带路,为他们安置一偏房落脚。
寺庙虽然不大,但房间不少,安置常宇一行人阔阔有余。
常宇刚把火盆弄好,寺中方丈便来了,却是六十岁左右的胖和尚,山下百姓面黄肌瘦,这和尚却方面大耳,让他立刻没了好感。
“我等乃官兵暗探,夜间可能会有贼人来寻,知尔等阻止不得,但不可泄我等行踪”常宇冷声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老子现在就把你宰了”常宇一声怒喝打断这个装逼方丈,吓得这和尚面若菜色。
滚蛋!常宇看他碍眼,怒斥其离开,方丈慌张而去。
夜晚寒风凛冽,寺院一角平台,常宇居高望远,文水城内灯火通明,看来贼军已然进城,往南一条长长的火龙延伸到远方尽头,贼军的主力也来了。
狂风暴雨就要来了!常宇用力握了握拳头。
“贼子会来搜捕我们吗?”身后段武虎问道。
“应该不会来了”
李兴祖看着山下低声说道:“贼子推断咱们从西门出城那必然是进山,山深林密寻人不易,何况为几个暗探他们不会费那功夫大肆搜捕,他们若真要来的话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说着一指山下:”不过咱们也不能太过大意,晚间需轮班,从这可一览文水城,若将又火光西来,那就极有可能是寻咱们的了”。
“李大哥果然老道”段武虎和周天鹏一脸的佩服,这都是经验之谈。
常宇一直听着没有插话,远望北方,同样有火光点点到处移动,很显然周遇吉的人马还在那个区域里四处搜捕。
今夜不太平,常宇叹口气。
白天周遇吉的人马横扫境内小股贼军暗探,此时贼人大军抵达,自然不甘示弱,要找回场子,这一晚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文水到交城之间成了真正的地狱。
“大人,贼军已经抵达文水”
交城县衙内,周遇吉正在和部下议事,有探子来报。
周遇吉一点都不意外:“探知多少人马?”
“先锋五千余人,主力正在进城,根据推断二十万有余”
长呼一口气,周遇吉表情凝重,贼军从西安发兵之际虽然号称百万其实不过六万人,还兵分两路,可此时竟然已经多达二十万,这雪球滚的够大够快的。
“听着挺唬人,不过多是乌合之众罢了”朱孔训冷笑道,他们都知道这二十万兵力,百分六十以上都是沿途挟裹的百姓和难民用来充当炮灰的,另外百分二十是朝廷降兵,剩下才是贼军的精英。
“先锋是李过还是刘宗敏的人马?”周遇吉淡淡问道,李自成这次东征就是以两人为先锋。
“回大人“
探子表情有些纠结:“是熊将军……熊通和陈尚智……”
”杂碎,好好的人不做,却要去做贼“一听这两人的名字,牛勇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陈尚智是平阳府的守将,历史上和知府张璘然一起不战而降,熊通却是周遇吉手下部将,奉命组织黄河防线也是直接投降了。
”他们连贼都算不上,最多是贼人的一只狗“另一位大将王永魁也忍不住大骂起来。
”在天暗之时,他们曾和咱们的人马产生小规模冲突,后来咱们的人马后撤,他们也没跟进“。探子继续说道。
”他妈的真是条好狗,杀自己人这么卖命“牛勇又骂了起来。
”不咬自己人,怎么向他的新主子邀功表忠!“
周遇吉冷笑:“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马退出文水北十里,今晚贼军刚至不可能和咱们列阵搏杀,但小规模冲突绝不会少,咱们也不必手软,在大战之前杀杀对方的气势”。
说着一顿,又问:“可有厂督大人的消息?”。
探子稍一沉思:“听闻今天有人在文水城内当众杀贼子奸细,后又强行冲破城门而出,我们推测应该是厂督大人那一拨人干的”。
周遇吉等人脸色一变:“可有依据?”。
“回大人,干我们这行的,不管是探军营的夜不收,还是搜集情报的细作,行迹都是异常隐秘而低调,即便暴露了行踪,都以潜逃为上,特别是光天化日之下,极少会动手,而今天……加上那拨人人数和厂督大人出发时相当,所以……”
周遇吉和牛勇等人面面相觑,一脸苦笑,这位主真让人无语,到哪都不消停,随时都是腥风血雨,先前他已经收到情报,常宇一行人在到达文水城之前已经干了一票,可那是荒野之中,人迹罕至,到了城中竟然还这么招摇,也是没谁了。
夜深,太原城外的粥棚挤满了很多远来没来得及入城的难民在此取暖小憩。
城内,沿街灯火通亮,大批巡逻兵丁沿着街道一拨一拨走过,城中难民太多,治安必须要严抓。
难民营中还没消停,很多还没有窝棚栖身的难民,大多挤在粥棚下围着火炉取暖。
“听说城中寺院都开门迎客了,明儿要早早去抢地方睡觉……”有人在嘀咕。
“嘿,咱们算什么客,不过一逃荒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有人自嘲道。
“城中寺院不少,大开庙门让难民入住,还开设粥棚,奈何难民更多呀……”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就是心善……”有人刚要歌颂,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可拉到吧,听说是官府逼着他们接济难民的,俺还听说啊,开始有几家不愿意的和尚还被抓了呢…………”
王府西门,这里是太原府各衙门重地,此时夜深,街上不见行人,一片寂静。
突然街头传来犬吠,几个身影出现在提举司衙门(相当后世地方教育部)门口,一人开始敲门,不多时里边传来守更人的闻讯:“谁呀?”
“东厂的,开门!”门外有人应道。
咯吱一声,衙门打开,几个身影走了进去,对着守更人说了几句,那人便飞快朝衙内跑去。
不多会,只见一个五十余岁五短身材的老头一脸疑惑的走了出来,“你们找我何事?”
“可是提学道黎志升(教育部高级官员)?”有人问。
“正是”黎志升蹙眉道。
“拿下”
一声厉呵,转眼黎志升便被捆个结实。
“你们这是干嘛,为何抓我……”
黎志升挣扎着大喊不已,随即嘴巴便被塞住,但也惊动了衙门其他人,纷纷出门查看。
“东厂办事,都回避吧”几人说着便把黎志升捆出衙门,渐渐消失在街尾。
这时,从衙门口一处阴影闪出两人。
“上边要求这事做的隐秘,你怎么如此声张?”
“这不叫声张,此乃嫁祸之计,虚虚实实才能掩人耳目,不然平白少了个人,又是官员,影响太大”。
这一夜悄悄过去,城中不知城外险,城外不知城中乱。
文水县衙大堂正中放着一个火盆,周围坐满了人,李自成居上脸色凝重看着四下,除了田见秀和高桂英在西安坐镇,刘芳亮走东路外,他手下的大将几乎都聚全了。
他手下山头林立,派系众多,从坐的位置便可看出,左侧一排李过,张鼐(李双喜)高一功,李来亨,,右边的刘宗敏,郝摇旗,袁宗第,马世耀,另外还有刘体纯,任继荣,马重禧等。
坐在他身侧的却是他的四大护法军师,李岩,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
能进入县衙议事的都是他的嫡系或者老营兄弟,至于那种半路降将根本没机会参与,即便那个射瞎他一眼睛,最后投降被他封为文水伯的陈永福,此时也只是在外巡视和他爵号相同的文水城,至于其他的明军叛将更被支开在最外围。
一路风调雨顺,贼众有些飘,可在昨儿却被迎头一击,明军竟然建立一条长约百里的防线,西起交城,东至祁县,大肆狙击闯军的小股人马,甚至在昨天下午竟然杀到文水和先锋部队干了一架,后又撤走了。
这不同寻常。
“昨晚我军至少和官兵有三四次冲突,不过都是几百人的规模,在文水以北十里外”牛金星轻声说道。
“周遇吉的确是个硬茬子,不过他缺兵少粮能撑得几天?”刘宗敏一脸蔑笑。
“交城城小,又无险可据,他这是要干嘛?”
李自成眉头一挑。
“应是阻我进军速度,为布置太原防守拖延时间”宋献策道:“根据探子来报,交城布兵不少,至少三万有余”。
“呵!那是说差不多把太原的兵力都拉过来了,熊通曾言太原兵力最多五万,周遇吉这是舍得下本钱啊,就不怕咱们在交城就把他这三万人马给吃了?”郝摇旗一脸冷笑。
“百里防线这么长,他把主力放在咱们面前,是要和咱们硬抗,但咱们也没要和他硬对硬啊,不如以虚击实,前方诱之,把主力从东路打过去,据报那边仅几千兵马,祁县城更小,不堪一击”。
牛金星提议。
诸人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眉头一挑,一脸冷笑:“周遇吉虚张声势而已,虽然他是个硬茬子,但明军根基已空,中看不中打,军心不稳,人心早散,愿意跟他拼命的没几个,他就是再硬又如何,难不成仅凭一人就能抵我数十万大军”。
说着微微一顿:“所以何必绕道东路,平白多跑百里地,先派人去招降,不成就击之,咱们先礼后兵,让他心服口服。你等看如何?”
“可行”李岩点点头
诸人也赞同。
“派何人去招降为善?”顾君恩问道。
“自然是熊通和张璘然,他们都是熟识”李自成似笑非笑又道
“周遇吉是茅厕坑石,又臭又硬,想要他投降很难,你等各部应做好准备,随时发动攻击,交城无险可守,一击即溃,三日之内必要抵太原城下”。
文水城因为贼军的到来变得非常热闹,毕竟他们是“义军”有粉丝基础,张灯结彩有点夸张,但敲锣打鼓沿街欢庆的还真不少,当然这不排除是水军。
几个贼军的宣传骨干,手持铜锣敲的震天响,正沿街道大声宣传义军推行的新政,沿途很多没有逃难的百姓驻足倾听,喜上眉梢……
不过城内虽然热闹,比之城外却是不值得一提,此时文水城三面全是各种军帐帐篷,以及拖家带口的难民,乌压压的把文水城围的水泄不通,蔓延数里,这就是一个移动的难民营,多达二十余万众。
在城南数里外集中很多帐篷,那是李自成的老营精兵所在,被外围的炮灰团团围住,形成天然壁障。
晌午十点左右,常宇出现在文水城外,他一直想要亲自感受一下敌占区,而这次李兴祖根本竟然同意了。
原因很简单,贼军外围的难民真的是太多了,多到如火车站春运那般拥挤,很容易混进去,而且他也相信此时里边已经有不少官兵的细作,当然也不排除也有很多贼军的反间谍人员潜伏其中。
下了山,寻了一村子,花了点银子加上外套换了几件破衣服,稍作打扮后,常宇便带着李兴祖和段武虎随着村民混入文水,其余春心等人在寺院中候着。
真特他妈的庙会一样,距离文水几里外都已经是黑压压的人头,衣衫褴褛,一脸菜色,双目无神的穷苦百姓正在等待施粥,这也是他们心甘情愿跟随贼军当炮灰的主要原因,有口粥喝,饿不死。
李兴祖不亏是个老兵扮啥像啥,一身破衣,抱着膀子低着头,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碗,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目光却一直盯着常宇的动向。
常宇虽然脸也抹黑了,也在装模作样,但是那双眼就像做贼的一样,四处乱看,若是有经验的细作一眼就能看破这小子不是啥正经人。
炮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大多拖家带口,因为来自不同地方,又各自分成很多小集体,以同村,同城老乡为单位,这样抱团不容易被欺负。
常宇在人潮中转了一会,便觉得乏味,有心想朝军营靠近,不过很快就发现根本不可能,那边有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在值守,禁止炮灰们靠近禁区。
那就去城里溜达一下吧,常宇心中想着扭头就朝文水南门走去。
只是刚走几步,就突然被人拽住
“低头”李兴祖在他身边低声,随即一扯,两人在一处窝棚跟前坐了下来,窝棚里有一家五六口,真端着晚喝粥,瞧见常宇俩人,脸上露出疑惑。
几个手持兵器的贼军从窝棚旁边走过,这些人是维持炮灰治安以及震慑奸细的,李兴祖之所以拉常宇避开便是因为此。
因为常宇演技太差,炮灰中人人表情麻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有他像个好奇宝宝,睁着大眼这瞅瞅那瞧瞧,逛灯会似的,太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了。。
“瞅啥瞅,再瞅挖你眼珠子信不”常宇恶狠狠的看着窝棚里俩男人,低声恐吓。
果然一家子都露出恐惧,低头继续喝粥不敢言语。
一般老百姓都怕恶人,常宇现在给人印象就是个恶棍。
“头,您刚往那边干嘛呢,想进城?”李兴祖把常宇拽走,隐到一边低声问道。
“嗯,去瞅瞅”。
“您还是别去了,根本进不去”
李兴祖说着用眼睛示意,常宇抬头望去,果见城门都有士兵把守,根本不让难民入城。
“他们这是干嘛,为什么不让进去啊”常宇问道。
“这就是贼军的高明之处啊,他们每打下一城,占领一地就要宣传他们如何善待百姓,不扰民,不掠杀等等,仅允核心人物进城,现在正在城中蛊惑那些百姓呢,若是放这些炮灰进去,那岂不立时大乱。
说着声音压得更低:”而且这会保不齐正在秘密拷掠城中那些官绅富豪呢“
常宇恍然大悟,又看看远处军营,那边无法靠近,城中也进入,老子在这炮灰堆了溜达个毛线,不如早早退走。
心中想着,便朝李兴祖使了个眼色,示意撤退,随即朝几米外的段武虎走去。
“都闪开,闪开”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一阵喧哗,引起众人注意。
常宇止住脚步,抬头望去,之间一群人从兵营走出,来到难民营中,大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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