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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苏成煌断了腿自是不能那么快痊愈,但也能拄棍下地勉强行走,在房中听见小苹果呼唤,便在苏氏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出房外:“常少爷,常少爷,您许久不来了,可想煞小的了”。

    常宇赶紧上前,温言问候,搀他坐在门前一张躺椅上,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势,见并无恶化之势这才放心。

    两人在唠着家常,苏氏和小苹果两人一旁浅笑,眼中都充满了温柔。

    “前院那些小子都还听话吧?”常宇接过小苹果递过的茶杯闻了一口:“好香,好似是皇……黄山毛峰”。

    “什么茶我不知道,是玲珑姐姐带过来给爹的,说常哥哥也爱喝”常宇差点说漏嘴,好在小苹果已把话接了过来。

    “前院的小子对老头子还是很尊敬的,没有招呼从不进后院的”苏成煌呵呵笑着,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本是一个街头流浪艺人,何其幸遇到这么个贵人,得以有安身之处,甚至都有些养尊处优的感觉了。

    几人坐在门口喝茶唠着些家常,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氏忙着去做晚饭,小苹果想去帮忙但又有些舍不得走开,隔那么一会便会跑过来看常宇和苏成煌闲聊。

    恍然间,常宇突然觉得岁月竟是如此静好,如此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倒也挺好,到转念间又意识到,如此的岁月静好,只因边关那些将士的负重前行。

    铁马金戈才是自己这辈子的宿命,便也是为了大明千千万这样的普通百姓能够平静安好的生活。

    尼玛,怎么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么伟大,常宇不由苦笑,转而又觉得,是的,自己就是那么伟大,就如那些以生命坚守边关的普通将士一般,他们都是伟大的。

    苏成煌两口子自然看的出女儿对常宇的好感,也看得出常宇很喜欢自己的宝贝女儿,有意无意间就多给两人一些独处的空间。

    院中的大树上挂着一块木板,常宇摸着木板,扭头看着身边的小苹果:“你箭法现在如何,十步之外能否中?”

    小苹果嘻嘻一笑,并未说话,转头跑进房内,很快取了常宇送给他的那副手弩,然后远远走开,至少有十五步之远,略一瞄准抬手扣动扳机,叮的一声,箭头正中木板中间,常宇惊讶,却又见小苹果快步疾走间,抬手又是一箭,再中目标,这次属于移动中发射,难度高之前一阶。

    常宇抚掌,一脸赞叹:“你竟习得如此娴熟,实是让人意外,小苹果你真是好样的”。

    小苹果闻言笑的更欢,又略显羞涩低头道:“我平日无事,便以此打发时光,久而手熟罢了,听玲珑姐姐说,有高人可百步穿杨,射那极速移动的标靶呢,常大哥,玲珑姐姐说你是武功高手,你可会那百步穿杨么?”

    常宇呵呵一笑:“玲珑那丫头尽是会帮我吹嘘,不过箭术一道我的确略有小成,百步穿杨_倒不是难事,所谓极速移动标靶亦可中二三,然则这并非极高手段,我有认识的人,其箭法神乎其技,百步穿杨之举对其而言小技乎,甚至千步外取人首级不在话下,以后若有机会可介绍你认识”。

    听闻竟有如此神技,小苹果瞠目结舌,又无比向往,真有这样的人啊,那岂不成了神仙,看着常宇道:“常哥哥你也露一手呗”说着把手弩递了过来。

    常宇伸手接过苦笑道:“手弩不同弓箭,发射轻便,力道凶狠,但准头不易掌控,适合近距离作战,说实话,我对这个并未有过多习练,平时也竟是带着作为防身之用,只恐技艺还不如你”。

    话虽这样说,他随手上了箭头,大树抬手扣动扳机,叮的一声,木板应声落地,原是把那吊着木板的绳子给射断了!

    哇!小苹果长大嘴巴看着他,一脸的崇拜。

    嗯,这种感觉很nice!

    常宇很是享受被小女孩崇拜的感觉。

    “小苹果,前院那些臭小子真的没有欺负你么?”常宇低声问道,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毕竟小苹果这么漂亮又可爱,而前院那些家丁都是青春期的青少年,若起了坏心,后果不堪,便是如此他才给小苹果手弩防身,也暗中交代玲珑有空就过来看看。

    见常宇如此关心自己,小苹果难掩喜色:“常哥哥,他们真的没有欺负过我,平时没有招呼他们也根本不会到后院来,便是我去前院或者出门的时候,他们也很和善,说我,说我是黄宅的大小姐……”

    小苹果说着非常羞涩低下头,常宇长呼一口气,看着她道:“可不是,你就是黄府的大小姐”。

    “不,不,不”小苹果慌忙摇手:“我就是黄府的小丫头,玲珑姐姐说过,黄府可是大户人家,光家丁婢女都数不过来,这里只不过是黄府的一个别院而已”。

    “即便是别院,那你也是这个别院的大小姐”常宇呵呵一笑,伸手在小苹果的头上轻抚一下:“他们不欺负你我就放心了”。

    好一个摸头杀,小苹果竟忍不住的打了颤抖:“不,不会的,上次玲珑姐姐来还带了两个护院过来,凶狠的厉害,好生操练前院那些家丁,后来听隋到说,那俩护院都是武功高手,他们都很怕的”。

    常宇闻言,眉头一皱,护院?玲珑带来的?

    黄宅算是一个秘密基地,甚至说是他自己的私宅也可,宅内的人无人知其身份,外人也极少知晓,皇宫内除了他的心腹外,太子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太子却并未来过。

    玲珑是东宫的心腹宫女,和常宇关系也密切,深得常宇和太子信任,她自然不会说与外人,只是那两个护院是谁?东宫的亲卫?

    只是这两个亲卫是玲珑自己做主带过来震慑那些家丁的,还是太子指使,常宇一时捉摸不透,想着朱慈烺和自己关系密切,非常人难度的那种,若是他所为自会说与自己听,看来又可能是玲珑私自所为了,如此这样的话,他就需要敲打一下了,即便是她是好心。

    暮色已沉,苏氏还在忙着灶台,苏成煌搭手烧火,不时面带笑意看着院中正在轻声笑语的常宇和小苹果两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笃笃笃,有人敲门,常宇扭头望去,却是隋到在门口,便走了过去。

    “少爷,门外有人找您,面生,小的就没让他进”。

    常宇挑了下眉头,抬步走了出去,心中却在想着谁来找他。

    到了门口一看,马路对面老胡的车边有几人在闲聊,看见他后其中一人匆忙小跑过来,凑到跟前低声道:“见过督主,卑职奉春公公令来接您”。

    原来东厂的人,能让其到这个地方来,想必是春祥的心腹,常宇便松了口气:“那边准备好了?”

    “回督主,人已到齐,等您开席呢”

    常宇哦了一声,今晚他召集十二太保在仙居楼设宴议事,此时各人已就位,只等他这位大佬了。

    “隋到,你去和苏老说声,我要去办点事,今晚就不在这吃……”常宇话没说完,突然看见院子中朝这张望的小苹果,看到常宇看他,立刻回了一个微笑。

    罢了!常宇一咬牙,对那番子道:“让他们先开席不必等我,最晚一个时辰,我必到!”

    番子施礼,转身离去。

    佳人在前,更重要是这种家一般的感觉,让常宇实在不舍。

    “开饭咯”

    随着苏成煌的一声吆喝,家丁们涌进后院,今晚饭菜丰富且量足,更重要的是久违的常少爷来了,众人情绪空前高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家丁们围着一桌,狼吞虎咽,嚷嚷不绝,另一桌苏成煌一家三口加上常宇和老胡五人,吃的就极尽斯文。

    老胡一开始不愿意上桌,口口声声:“车夫岂能入主席,和家丁一起吃喝便罢了”,常宇仅对他说声:“家宴,无需多礼”他立刻便应了。

    没有人会比一个老太监更需要这种感觉,一种家的感觉。

    所以吃饭时,老胡极少说话,但见常宇和苏成煌一家唠家常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想飙泪。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太监,会怎样,远而敬之不至于,但总不会在这般亲近了吧,好像是同时想到在这个,常宇竟和老胡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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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两人离开,老胡赶着马车,缩着脖子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街边行人匆匆,他却思绪万千,今晚一顿饭让他感触太深。

    太监本是最低贱的人,一生都充满不幸,不管是最底层的杂役或是权监,极少有好下场的,即便生活优渥者,终一生也活在别人的白眼鄙夷下。

    像他这种又老又穷的太监,年迈之时不是在宫中默默死去,便是在宫外老无所依悲惨死去,甚至无人收尸,暴尸荒野。

    所以很多太监到中年之时便开始铺后路,也就是敛财,以求出宫后能有自己一个小窝,收养一个孩子来养老送终,一部分太监最终也是这样度过余生的,但因其身份的特殊,遭人白眼,极少出门,少与人来往,也是郁郁而终多。

    然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捞到多少钱的,像老胡这样的一般年纪的原先积蓄也不过十两银子,认识常宇后才日渐丰厚,以其现在积蓄在远郊买个院子置个家到也是可以的了,然而那份孤独却怎么打发。

    大部分太监呆在宫中老死,也不愿意出去生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和外边的世界格格不入,加上遭受各种白眼歧视凌辱,更无亲朋好友往来,所以他们宁愿回到那个高墙之中,默默死去,至少宫中同类多,不至于如外边那样孤独。

    这也是老胡为何此时有了经济能力依然还留在宫中,做常宇的依附,有事可做不孤独也不无聊,二来在宫里也不会被人白眼,也不会被人欺负毕竟抱着大树呢。

    车中常宇眯着眼,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苏成煌一家三口和那十余家丁。

    以他财力养这许多人无关痛痒,但是养的起和养一帮闲散人却完全两码事,他打算给他们找点事做,确切说就是经营点什么买卖,总不至于让一帮人天天无所事事,只是打扫院子。

    可是苏成煌杂耍出身,大字不识几个能做什么买卖?

    常宇首先想到的是把他送到宋思扬那边学点东西,将来开个米店什么的自给自足也是个营生,更重要是一种掩护,不然左邻右舍也会怀疑,怎么偌大院子天天一帮闲人。

    但此时他又有了担忧,因为他的身份宋思扬等人是知道的,若一个不慎被苏成煌得知,那……

    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太监,这帮人会怎么想,小苹果能接受么?她一定会受不了别人的嘲讽讥笑吧。

    常宇之前从来没因为太监身份而自惭过,而现在竟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此事还当从长计议,常宇深叹,黄宅原本是他买来作为不时之需,但实际上已成他的私宅,作为权监有个私宅实则平常不过,不会引人注目,更不会有人拿这个小题大作的,最重要的是,常宇很在乎这里,因为他把这里当做在这个世界的家。

    天已近亥时(晚九点)内城门早已关了,不过这对于常宇来说不算事,马车直接从崇文门进了内城,直奔朝阳门而去,街上行人已不多,马车飞快,不多时便已到了。

    朝阳门作为粮车进城的指定城门,往来商贾应接不暇,形成了一个很大且很繁华的商业街,店铺林立,灯火彻夜不眠。

    仙居楼作为朝阳门最大的一座酒楼,生意永远的火爆,街边停满了车马,众多小贩在四周吆喝揽客或做其他生计,仙居楼的伙计不时忙里忙外指挥停车接客。

    当然周边除了这些小贩及店家伙计外,仙居楼还有一大特色,便是店外时刻有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周边游荡,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是地痞流氓,而本地人知道他们真的就是地痞流氓,因为这仙居楼就是个朝阳门一个黑道大佬的产业。

    今晚仙居楼三层封楼不对外接客,这对普通客人并无影响,但仙居楼作为东城朝阳门最大的酒楼,自然有很多贵客,熟客,其中有些人不乏有背景的,来此光临却被告知贵宾层不对外,便有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要找方八出来说话。

    混黑的人,讲究八面玲珑,特别对这些有背景的人都是各种虚与蛇委,若在平日方八自然要好生解释,而今天他连面都没露,店小二直接告知那些贵客:今儿有人包了楼,宫里的!

    宫里的,自然一般人惹不起。

    但也有人不屑,宫里的咋了,皇帝太子不可能来这,无非哪个有点小钱的太监来这装逼耍威风呢,便嚷嚷要见见是何方神圣。

    然后店小二又说了句:“东厂的!”

    鸟兽散,再也没人嚷嚷要方八出来解释了。

    三楼大厅几张桌子拼成一个圆桌,桌边围坐了十余人,主位空缺,春祥做客位之首,依次下去按十二太保排名先后。

    席间诸位正在闲谈,春祥心不在焉,虽他与在座的人并非第一次见面,但这次常宇召集诸人聚集,自是有要事商谈,只是竟已迟到快一个时辰了。

    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是春祥最担心的事情,常宇这次出宫,真的是以身钓鱼,周边明的暗的真的没一个人手。

    若是遇到名刀明抢的干,只要不是吴中那种绝顶高手,以常宇身手,三五个不在话下,十个八个他能自保,至少能跑掉,但若对方暗中施手,或者以众狙杀呢……

    春祥越想越是担心,甚至有些后悔,为何当初不派个人暗中盯着,也不至于这样患得患失的。

    笃笃笃,楼梯传来声音,还在谈笑的诸人先是一怔,随即起身朝楼梯涌去。

    仙居楼门口,常宇下车,看了老胡一眼:“一起上去么?”

    老胡轻轻摇头,苦笑道:“还是在外边自在些”。

    常宇点头,不再说话转身朝仙居楼走去,进了店直奔三楼而去。

    三楼楼梯口,站了数个大汉,有十二太保的人,也有东厂的人,见常宇奔来,立刻有人要拦,却随即被身边的东厂番子止住:“卑职见过督主”。

    原来这少年就是东厂督主,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拦路的大汉吓的一个激灵,也赶忙见礼。

    常宇嗯了一声,抬步上楼,却突然自己上不去了,春祥及十二太保一下涌来把楼梯口给堵住了。

    不由苦笑:“诸位是打算让我飞上去么?”

    诸人哄堂大笑,纷纷抱拳施礼,招呼常宇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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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礼后重新落座,方八吩咐要重置酒席,被常宇制止,只备了一副新碗筷。

    “琐事缠身,让诸位久等,我自罚酒一杯”寒暄几句后常宇端起酒杯起身敬了一圈,抬头饮而尽。

    “不敢,不敢……”姜一平,方八等人连忙起身回敬:“大人公务繁忙,以公事为重”

    “公事为重”诸人皆附和道。

    “都是自家兄弟,何来的大人”

    常宇微微一笑道,示意大家落座。

    “常爷即是如此说,那咱们兄弟可就不见外了,常爷,素闻您不喜酒,兄弟们也不为甚,便有我代诸位兄弟敬您一杯,便当是接风酒了”。姜一平端着酒杯起身道。

    “既知我不喜酒,还要硬灌,姜老大你可不要带头搞事情啊”常宇笑道,诸人皆挥手,连道不敢,仅此一杯……

    常宇见诸人情绪高涨,不便拒绝,便应了。

    这帮草莽倒也没在为甚,且为常宇泡了一壶香茗。再有敬酒者,他便以茶代酒。

    “前日回京本欲邀诸位热闹一番,奈何为公事所绊,身不由己,不几日又将离京,今日过于匆忙,诸位还请见谅”闲谈过后,常宇抱拳一揖。

    诸人还礼,方八略显惊讶:‘常爷这么快又要出京,这次是去哪里?”

    “我也是奉命行事,皇命所指,便是我要去之处”常宇并未明说,诸人也听了明白,那就是不方便与外人道也。

    “今日邀大家过来相聚,一是联络兄弟感情,二来给大伙儿介绍个大买卖”。常宇话锋一转到了正题。

    诸人闻言,面面相觑,难掩心中激动,喜色四溢。

    十二太保里以方八和常宇最熟识,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后来诸人却是被常宇武力收服,当然他们愿意归于门下的更多原因是常宇有意无意显摆出的高深莫测的背景。

    最始,众人大多以为他是京城某大佬的子弟,而且是军队关系密切,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痕迹让他们终于知道这个少年的来头,远比他们猜测的更大!

    皇家当红炸子鸡,权倾朝野的东厂大头子!

    真相让他们又惊又喜,毕竟从事他们这行的在普通老百姓间威风的紧,可在一些权贵跟前就是一条狗,说捏死都是抬手指间的事。

    所以他们各自攀附游走在一些权贵之间,为的就是抱个大腿,越粗的越好。

    现在,歪打正着竟碰到一棵参天大树,诸人怎能不喜,所以甘愿为常宇驱使。

    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互相利用。

    常宇是个实在人,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的权势,能尽然使唤这些草莽,但若想让这些人为自己卖命,则要给些甜头。

    现在他便要奉上甜品,让这些草莽品尝,然后甘愿为己所用。

    皇商!

    当常宇把这个词抛出去的时候,十二太保至少有大半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低声窃语,不过几息之间便炸了锅,纷纷一脸热切的看着常宇:“常爷,这,这,可是真的?”。

    “我岂是信口雌黄之辈”常宇轻笑:“第一步便从粮食开始,现下南方匪患严重,边关势危,军粮短缺,二来运送军粮极为繁重且要占用大量兵力……吾有打算,将供粮事宜由你等从朝廷接手过来”。

    “这,这可行吗?”众人惊骇,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历来军粮都是官府和军方负责,能交由私人经营?

    “常爷真的不是消遣我等?”姜一平在十二太保里最年长也最具威势的一个,他说出了其他兄弟心中的疑问。

    “我说可行便可行”常宇斩钉截铁,一脸坚定,用手头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又道:“诸位只管说干不干,余下事自有我来调停”。

    “若是可行,我等当然愿意做了”话刚落音,方八率先表态,余人纷纷附和。

    这些黑道大佬养着大批手下,自都有些营生,不过居多都是些赌坊,窑子,下九流行当,正儿八经的行当却成了副业,比如方八的酒楼,比如宋思扬的米店。

    但若有洗白的机会,有光明正大的营生,且有是大买卖,谁人给面子过不去,会给钱过不去。

    眼见诸人热情高昂,常宇这才细细道来,与诸人仔细说了流程。

    突然之间要让十二太保改行做什么皇商,真的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酝酿已久,灵感便是来自上次去介休打劫范永斗。

    范永斗可谓满清皇商之首,但真正把范家带到巅峰的是他孙子范毓宾,此人聪颖有着卓越的经济头脑,继承祖业后不负众望把范家的商业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

    这其中最大成就便是成为了皇家粮商。

    康熙年间,皇帝亲征准噶尔部,因为路途遥远,运输军粮花费巨大,“输米馈军”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时范毓宾站了出来,表示愿意接手这活,以低于朝廷采购价采办军粮且送货到站。

    康熙大喜,立刻便准了。

    运送粮草,艰辛无比,价格压低赚的少了,但却为清政府节省了几百万银子,康熙帝大喜之下,范氏家族中很多人被封了感觉,且很多政府业务都交由范家经营,比如西北民族的贸易权就交给了范家。

    康熙盛世之时都为采购运送军粮是为头疼大事,何况此时的明廷,那更是一种煎熬,所以常宇只是把范家人的招依葫芦画瓢即可,而且他相信崇祯帝自会同意,因为以他节省抠逼的性子,这当中的人力物力财力当然能省则省,而且人家包邮,简直就是天大的便宜啊。

    当然常宇此举并非完全的大公无私,甚至可以说一举多得,其中除了让十二太保为其尽用外,还可为自己敛财和洗钱。

    要知道他和吴孟明联手之下搞了不少黑钱,这些钱藏着掖着总是见不得人的,但注入军粮采购一番清洗后,可就是干干净净的了,当然不管注入还是收入都不能以他之名,更不能以东厂之名,需要找个代言人。

    干了!

    常宇一番细说之后,姜一平,方八等草莽再也控制不住了,桌子一拍,纷纷表态,以常宇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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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营军粮绝对不是一个小买卖,这需要相当大的财力,动辄百万本钱,十二太保任何一个人都搞不定,即便加起来依旧远远不够,这时候就需要大股东的加入,无疑常宇便是之一。

    而且除了财力之外,尚需要大批人力物力,毕竟运输还是一个重要的环节,车辆,马车,装卸工,护卫人马等等,这无疑又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至少这些大佬手下的小弟们不用在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可以堂而皇之改行做保镖护卫了。

    说干就干,草莽就是这点好,没那么墨迹,认为可行的事,桌子一拍,干就是了。

    于是诸人围着桌子滔滔不绝,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比如总投资多少,分红比列如何划分,具体经营如何操作,这当中宋思扬本就是从事米粮经营,属于内行,他的意见最为重要。

    常宇也是外行,但他相信有宋思扬这个内行领头,加上其他人的热情,这个团队很快就会步入正轨,而他眼下要做的便是如何帮这个团队谈下朝廷这个项目。

    这并不难,且他早已成竹在心,崇祯一点就通,便是那帮总是唱反调的内阁也不会为难,毕竟是省钱省力的买卖。

    让他纠结的是,要不要拉某人入股而已。

    皇商这个饼很大,也很香,所以非常的诱人,十二太保已被深深的诱惑其中,围在一起吐沫横飞一聊就是近两个时辰,且兴致丝毫不减,反而愈加兴奋,也许是酒喝的更多的原因吧。

    常宇少饮,从头到尾头脑都保持无比的清醒却大多都在旁听,少做发言,做生意他是外行,在座的虽都是地痞流氓,但哪个手底下没几个营生,且做的都风生水起。

    他现在只需掌舵而已,至于怎么划船便交由这些老油条们。

    夜色已深,诸人毫无倦意,春祥见常宇似有些疲惫,便在他耳边嘀咕一声,二人起身到了隔壁一个厢房。

    “范家千今儿下午去找了我”春祥帮常宇沏了一壶茶端到他跟前。

    常宇眉头一挑:“腾骧卫那边出事了?”

    “没,这家伙是关在军营里闷得慌跑出来透透气,又不敢去宫里,便跑到衙门去找我,打听你何时出宫呢?”春祥忍不住笑道:“心都野咯”。

    常宇这才松了口气,他之所以刚才那个反应是因为腾骧卫里放着一颗炸弹。

    便是罗塘等人,也就是他第一批招的家丁。

    潘家窑藏宝之事,罗塘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一些皮毛,但谨慎的皇家还是暗示他把这些人杀掉。

    然则常宇于心不忍,带他们出京去了太原,对皇家借口说在外杀掉,然则始终没下手,后因奉旨回京,他却不放心这些家丁只好又带了回来。

    但这些家丁自然不能回黄宅,更不去潘家窑,想来想去便让他们跟着程明去了腾骧卫的军营,一起去的还有姜瓖原本那批家丁。

    谨慎之余,他更是命范家千和李铁柱在军营里十二时辰监管。

    所以乍一听范家千出来找他,第一反应就是那边出了啥变故呢。

    “豪门深似海何况皇宫,久居高墙之内一朝出门,见了世面,心态自是不同,说心野了也罢,总归那死气沉沉的地方你愿意呆下去么?”常宇微微一笑道。

    春祥脸色一变:“嘘,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怎可妄议皇家……罢了,罢了,咱不说这些了,外头那些人现在都似喝了鸡血一般,估摸能扯到明早,你若无事趁早回宫休息吧,反正这鱼钓了一个下午至此,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你怎知影子没见一个?”常宇打断春祥,目光闪动,让人捉摸不吐。

    “莫非……”春祥一怔,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常宇轻笑:“我有种感觉,先前都是毛毛雨,暴风雨就要来了。。”

    笃笃笃……话还没说完,传来急促敲门声,两人谈话戈然而止,走到门口打开一看却是一个便装的锦衣卫。

    “禀督主,老胡在门口被人打了”

    “什么!”

    常宇一声冷喝,大堂上还在热聊的姜一平和方八等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一脸诧异的朝这边张望。

    “操,谁他么的瞎了眼,这么大胆子”春祥怒喝,朝十二太保扫了过去,这里是方八的地盘,不管有意无意闹事的人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眼神冰冷,暗伏一股杀气,诸人顿感浑身冰冷,甚至有人酒意醒了几分,却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惹得这位东厂二把手发了怒。

    心下疑惑便朝常宇望去,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打个激灵,好家伙这位太监头子身上的杀气毫不掩饰的迸发出来,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场,这么强烈的杀气,几乎就是一刹那,在场诸人全都清醒过来,吓得大气不敢吭一下。

    “常,常爷,发生什么事了?”方八作为地主硬着头皮开口。

    哼,春祥咬了咬牙:“督主一向视随从为兄弟,便是一车夫亦然,却不知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打督主的兄弟,今儿老子倒要看他几个脑袋!”。

    说着踹翻身边一张椅子,直奔楼下而去。

    竟有此事,方三大惊,他是地主,此事若是真的,他有不可逃避的责任,于是一脸慌张的追下去:“春爷,春爷……”其余诸人也慌忙紧随而去。

    “春祥,回来!”

    一直没说话的常宇突然一声大喝,惊的诸人止步,纷纷抬头张望,却见刚才还一身杀气的太监头子,此时除了脸色不善外,杀气早已消失无踪。

    “督主!”春祥一跺脚!一脸恨恨不平。

    “回来陪诸位兄弟喝酒,这事不需你等插手,我自下去看看便可”。

    “常爷,这事我……”方八觉得自己是地主,有不可推卸责任,刚想说点什么,但见常宇脸色立刻住嘴,勉强一笑朝其他人招招手:“听常爷的咱们继续喝酒,来来来,都上来……”

    “对,听常爷的”众人打着哈哈又返了回来,只有春祥还留在原地不动。

    “鱼来了”

    常宇走到春祥跟前低声道。

    春祥微微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去”。

    “不”常宇微微摇头:“你去了鱼就跑了”。

    春祥脸色一变:“你是说……这是在试饵?”

    “他都比你聪明”常宇微微一笑,瞄了一眼旁边那个来报告消息的便服锦衣卫。

    春祥哦了一声,长呼一口气:“我来时并未带多少人手……”

    常宇抬头朝大堂望了一眼:“现成的”说着微微一笑:‘你先去给他们扯一会,我去露个脸”。

    说完不待春祥回话,转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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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居楼外斜对街边,正围着一群人在嬉笑看着热闹,刚不久两个泼皮在路边撒尿溅到一辆马车上,车夫说了一句便被两个泼皮按住暴打一顿。

    车夫是个老头,身材有些佝偻,躺在地上一脸鲜血,眼中无比恐慌,正挥着手胡乱的抵挡两个泼皮的殴打,周围看热闹的不乏一切年轻力壮着,但无人伸手阻拦,反而兴趣盎然的劝说:“小老儿,你给人家道个不是,这事不就得了,嘴巴这么硬呢……”

    “我,我没错,平白在我车上撒尿,凭啥让我道不是,我,我家少爷可不寻常人,你们不要过甚……”老胡蜷缩在地,吐了一口血水愤然说道。

    “老不死的,嘴硬的很啊,你少爷不是寻常然,难不成老子就是寻常人,你可打听打听爷是谁,罢了,和你这老骨头说这么多废话作甚,就 tm的欠收拾……”一个泼皮说着,抬脚朝老胡脸上踹去……

    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哐当一声,泼皮捂着肚子蜷缩在马车旁边,极度的痛苦让他嘴巴蠕动几下却说不出话,随即噗的吐了一口黄水,趴在地上哀嚎不已。

    众人皆惊!

    “老子倒是好奇,你什么来头?”常宇扶起老胡,把他搀到车辕上坐下,扭头看了地上惨嚎的泼皮冷冷说道。

    “你,你竟敢伤人”另外一个泼皮脸色剧变,伸手掏出一把短刀,朝常宇捅来。

    速度,力量,角度绝非普通人的身手,常宇冷笑,猛地冲了过去,一跃而起一个飞膝撞去正中脸面,对方惨叫声刚起,随即晕死在地,鼻梁折断,血流满面。

    围观众人,哎呦一声,惊退几步。

    “伤人,算不得什么本事,老子今天心情好,便杀个人给尔等看看”常宇弯腰捡起那把短刀走到马车旁,看着那捂着肚子一脸惊恐的泼皮道:“谁指使你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泼皮摇摇头。

    “听不懂那就别听了”常宇抬手对着他腹部一刀捅了进去,泼皮惨叫一声,呲牙咧嘴疼的头上直冒冷汗:“你,你……”

    砰的一声,常宇抬脚闪电一击,正中泼皮脑袋,对方随即倒地,无声的抽搐。

    “杀,杀人了,杀人了……”众人一哄而散。

    常宇却冷笑不断,环顾四周,杀气弥漫。

    走到车辕跟前,检查老胡伤势,仅是皮外伤,但老胡一把年纪竟遭如此暴虐,让他怒气难消:“苦了你了”。

    “无妨,一些皮外伤”老胡擦了下嘴巴上的血迹,突然低声道;“厂公,是不是鱼来了?”。

    常宇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老胡:“你……”

    “小的本在车上假寐,突觉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随即便出了这事,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那么的巧合吧”老夫皱着眉说道。

    常宇忍不住的低笑:“难不成你竟能感应到危险的预兆…”

    说着扭头看了一下四周,有不少人还在远远看着他俩,而地上的两个泼皮生死不明。

    如所料不差,这俩泼皮不过是试探之举,目的便是为了确定常宇是否只身在外,他甚至可以肯定,这件事从始自终对方都有人在旁盯着整个过程。

    所以常宇夸那个便服锦衣卫聪明,如若一开始他发现老胡被殴出手相助,或者先前春祥暴怒之下现身,那今晚这个局就流了,对方便知道他早有防备,暗伏人手。

    “你不怕不怕?”常宇看着胡问道。

    “说不怕是骗人的,但有厂公在身边小老儿无所畏惧,再说了小的都这把年纪了,便是遇到不测也什么大不了的,一辈子在宫里默默无闻的,死前也算见了世面”老胡呵呵一笑。

    常宇笑而不语,拍了拍他肩膀,跳上车。

    两人一车朝西慢慢驶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见其远去,原本远远驻足的吃瓜群众,又围了过来,仔细瞧着地上躺着的俩泼皮,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杀人犯往西边跑了,快去报官……”

    “嘿,那小子被捅了一刀,算是死翘翘了,那一个,啧啧啧,瞧那脸太特码的惨了……”围观中不乏十二太保的手下,他们在楼下吃瓜,却不知楼上的那些大佬早已经悄悄离去。

    夜已深,极寒。

    街头巷尾不见人迹,几只野狗站在路边和屋檐上的野猫对视着,听见马车的声音,野猫嗖的一声隐于黑暗,野狗愕然,心有不甘的叫了几声,眼神盯着缓缓而来的马车,口水滴了一地。

    车厢内常宇套上皮甲,慢慢抽出绣春刀,右手持刀在左臂上蹭了一下,月色之下,利刃泛起一道寒光,随即拿起手弩挂在腰间,矮着身子钻出车外和老胡并肩坐在车辕上。

    “到哪了?”常宇瞅着了一眼路边的几天野狗,眉头一挑,野狗似是感到他身上的杀气,夹着尾巴窜入旁边的一条小胡同。

    “正觉寺,在往前走就到了南居贤妨了”老胡抬手一指西边那隐约可见的庙宇轻声道。

    从朝阳门仙居楼一路向西一条大道便可直达皇城跟前,往南再走一点便是东厂的衙门,但常宇离开后,没走多远便让老胡调转车头直奔北而行。

    目的就是为了钓鱼,既然鱼儿来试饵,岂能再把它吓走,只是这样却要冒极大的风险,毕竟一旦鱼儿发现周边有危险,便会立刻遁走,所以常宇现在属于只是涉险。

    然则他内心丝毫不惧,甚至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沙场上面对敌人千军万马亦勇往直前,几进几出杀的天昏地暗,此时不过一些杀手有何可惧,只配为他北上祭刀而已。

    瞄……马车依旧缓慢,临近正觉寺的时候,不知哪儿传来的一声野猫叫,如婴啼,如鬼哭,在黑暗中瘆的人鸡皮疙瘩一地。

    常宇面带冷笑,四下望了一眼,但凡寺庙周边民居不多,略显荒凉,正觉寺也不例外,街窄夜黑不见一丝灯光,四下高房矮墙,影影绰绰,总让人心下不安。

    风高夜黑,虽有月光朦胧,却依旧是个杀人的好时光,若是我想杀人,定在此地设伏……常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头跳动,正待叮嘱老胡小心,突然间觉得西边矮房上好似有个影子闪过,是人是猫尚不能确定,疾风已到。

    间不容发,常宇搂住老胡瞬间滚进车厢内,伏身车底,随即一阵砰砰砰乱响,数十箭雨把车厢射个透心穿,马儿也似是中箭,嘶鸣惨烈,上蹿下跳,而后哐当一声,车子撞翻。

    常宇和老胡被甩出车,滚在墙角,二人脸色皆是惊骇不已,虽有心理准备,但不成想对方这次规模之大,行动之快,行事缜密皆出意外!



    利箭洞穿车厢可见是强弓强力,车马上密密麻麻扎满的箭头说明人手不少,从仙居楼跟过来却又能预先设伏……一一表明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团队,这种对手很可怕。

    常宇和老胡滚出车厢后,耳边嗖嗖的破空疾风让两人胆颤心寒,就地一滚躲在马车和墙角间的缝隙里。

    撇了一眼车前那匹马儿身上扎着数支利箭,倒在地上正在无声的抽搐,眼见便要活不了,常宇脸色凝重,从腰间掏出手弩,低声对老胡说:“你躲在这里不要动”。

    “厂公……”老胡脸色惨白,拉住常宇:“外边太危险,你不要……”

    “千军万马老子都闯过来了,何惧几个毛贼,再说窝在这里不出去才是死路一条,你躲在这不要动,我去引开那些贼人”常宇冷哼一声,拍了老胡肩膀一下:“放心好了,哪那么容易死”。

    说着矮身躲在车厢边探出头朝对面张望,眉头不由一挑,见对街矮墙上有数人还在搭弓射箭,数十人却已提刀朝马车这边奔来。

    好家伙,高空压制,人海战术,对方知道自己善近身搏杀,便以弓箭伏击,为防周全,又派数十悍匪前来狙杀。

    便以为这就是万全之策了么,眼见对方扑来,常宇嗖的从车厢暗处奔出,一抬手对着对面矮房上的弓箭手扣动扳机。

    手弩两连发,瞬间矮房上一人栽了下来。

    常宇突然的钻出来,先让地面悍匪一怔,见他射翻一人,扭头就往南跑,二话不说便追了过去。

    来的好,常宇跑了数米突然止步回身,提刀猛的一阵乱砍,霎时砍翻两人,拔腿就要再跑,却发现此时退路已被堵住。

    虽说一力降十会,常宇勇猛善战人皆尽之,然则双拳难四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眼前是数十个持刀悍匪若被合围,他便是再强转眼也会被剁成肉泥。

    见对方尚未完成合围之势,常宇不敢大意,持刀朝南硬冲,挡在他跟前的两人被他几下砍翻,但几乎同时自己也身中数刀。

    即便身上有皮甲护身,还是痛彻入骨,让他疼的一头冷汗,好在终于冲出来了,撒腿便朝正南奔去。

    身后杀手不光凶悍且极其专业又冷静,从出现到合围到追击竟一直悄然无声,闷声办事,甚至那几个被常宇砍翻的也不过发出几声低哼!

    眼见常宇身中数刀竟还硬冲了出去,悍匪们奋力追击,便在这深夜街头一个狂奔,后边跟着一群人猛追。

    但每当堪堪追上之时,常宇便驻足回身厮杀一阵,眼见对方人手齐围过来的时候,便撒腿就跑,几番如此虽也中了几刀,血染街头,但尚无性命之忧。

    只是如此,却把身后这帮悍匪非激怒了,此人不光勇猛还狡猾如泥鳅,数十人截不住他,还被砍翻好几个,简直奇耻大辱。

    愤怒之下,这些悍匪丧失了理智,开始呼喝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在夜空中更是无比刺耳……

    常宇气喘吁吁,手中绣春刀上已有十余缺口,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刀柄顺着刀尖无声滴落,对方人多势众,其中也不乏硬手,这对他的体力消耗过大,但他仗着游击战术,边打边跑消耗对方实力也成功把他们引来过来,让老胡远离险境。

    “围住他,他已力竭……”悍匪眼见常宇速度乐利来越慢,便呼喝起来,气焰一时嚣张无比。

    常宇冷笑,看着即将冲到眼前的几个匪徒,一抬手,手弩瞄向他们。

    一个急刹,几个悍匪吓的驻足,却发现常宇又撒丫子跑了,他手弩的箭头早已打完,只是恫吓而已。

    妈的,匪徒大骂其狡猾可恶,提足猛追而去。

    常宇哈哈大笑,一边回头呼喝:“孙子们,来追爷爷……握草”。

    剧痛传来,常宇肩头被一支利箭刺穿,尚未反应过来,左肋下又一阵剧痛,草!连中两箭,射箭之人力道之强竟破了他的皮甲!

    啊!常宇大喝一声,一咬牙,抬手掰断肋间的箭杆,转身单刀拄地,看着追击而来的匪徒眼中杀意浓浓:“谁敢向前一步!”

    常宇大喝,随手又把肩膀上那支利箭折断,噗的喷出一股血水。

    眼见他如此凶悍,追击的贼人竟然刹那间被他镇住,眼前他杀气滔天,身负重伤却面不改色,心下便有了惧意。

    “杀了他!”

    这时贼人群众一人低呼,随即常宇便感一道疾风袭来,猛的侧身一滚,一支利箭深深的插入他原先立足之地。

    妈的!常宇起身,双手握刀,血水从刀尖顺流成一条线!

    刀尖一抖,血线折断,常宇纵身迎着那群悍匪冲了过去。

    转眼间,街头喋血,惨叫声四起,惊醒夜色无数。

    漆黑的街头慢慢走出一人,身材高大魁梧异常,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身后跟着三个持弓汉子,四人眼神皆看着不远处正在激烈厮杀的战团,眼神慢慢在变化,从愤怒到自信到恐惧。

    深陷包围圈,被二十余人围攻,身负重伤,浑身血流不止,竟依然悍勇难敌,似下山猛虎,如深海蛟龙,猛不可挡,以一己之力,勇当数倍敌手,竟还不落下风,这他妈的是人还是神。

    “射杀他!”络腮胡眼神中已经有了慌乱。

    “头,恐怕会误伤自己兄弟”身后一个弓箭手,看了不远处激战的战团有些忧色。

    “老子说射杀……”络腮胡低吼一声,突然扭头朝西边胡同口望去,脸色不由大变,那胡同口竟一下涌出十余蒙面大汉。

    那些大汉仅朝他看了一眼,随即注意力便被南边战局吸引,接着撒腿便朝那边狂奔而去。

    络腮胡几人愕然,这些蒙面人是什么来头。

    若是对方的伏手,但他们没必要蒙面啊。

    难不成是自己的友军,莫非接这订单的不只自己一家?

    坏了,到嘴的鸭子,可别飞了!络腮胡一惊,赶紧道:“快,快,射杀那人……”只是转头望去,南边黑压压的此时根本分不清敌我,一时间根本寻不到常宇的身影。



    络腮胡嘿的一声,一跺脚,拔腿就朝那边冲去,嘴里不停的大吼:“快,快,快杀了他……”

    和他们的头目一样,正在围攻常宇的悍匪们,突见一群蒙面人奔来也是有些懵逼,一时间分不清是敌是友。

    不过当最先赶到的一个蒙面人,挥刀砍翻一个悍匪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了,是敌!

    “大哥,大哥……”当先一人疯一样的挥刀猛砍向包围圈里冲,一边嘶吼,听声音却是春祥。

    “常爷,常爷,常爷可还安好……”春祥身后那帮蒙面人已经和匪徒们交上手了,正是十二太保。

    常宇并不怎么安好,确切说既狼狈又很惨,刀伤不下十余处,浑身是血,身上皮甲也早成褴褛之状,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神态如疯似癫,差点挥刀把春祥给砍翻了。

    “大,大哥,我来晚了……”眼见常宇如此凄惨,春祥瞋目扼腕,既是愤怒又是愧疚。

    “不晚,正菜刚上席”常宇嘿嘿低笑,挥了下刀:“我以身做饵,便是为了诱他们出来,此番如意正是大快之时,全给我拿了回去痛饮庆祝一番”。

    “你这如意,可差点丢了性命呀”春祥一声低叹,目光转向那些正在和十二太保激战的匪徒身上,立刻火冒三丈:“多日没杀人了,正好尽兴”说着便扑了过去。

    常宇借机喘息,但眼神一直没离开战局,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己方竟是不敌!

    论人数,春祥只带了四个贴身随侍加上十二太保总共也不过十七人,远不如匪徒人多,论战斗力,十二太保虽都是街头地痞靠打打杀杀混出的名堂,然而一和这些专业的团队干上,立刻就显得业余了,毕竟他们大部分养尊处优好些年,加上刚才灌酒太多,此时竟被杀的几无招架之力,转眼间已有数人受伤倒地,倒是春祥的四个随从都是狠角色,以一敌多,下手刁钻又狠辣,一看就是东厂的番子作风。

    若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十二太保就会折损过半,常宇心下不忍,咬了咬呀,拎刀又杀了过去:“春祥带你的人去帮姜老大,截断他们,不要让他们成合围之势”。

    真杀的起性的春祥闻言点头,便朝姜一平那边解围,跟常宇上过战场,略懂一些破阵方法,眼前这群杀手用的就是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的合围打法,说白就是群殴架势,一旦破开,截成数段各自为战,攻击力度打击面都顿减。

    常宇砍翻两人后,背后又中一刀,这一刀很重,几乎把他砍翻,一个趔趄趁势撞翻一个匪徒,提刀刚要结束他的时候,身边一个匪徒突然一声惨叫仰头跌倒,于此同时常宇顿觉脖子一凉,随即鲜血蹦出,心中大惊,抬头看去却见那匪徒喉咙被一箭射穿,箭头又擦着他的脖子而过。

    如此力道,绝对是近距离射击,常宇骇然,扭头一看,果真在战圈外有弓箭手正在瞄着他,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刻一支利箭破口而来,常宇立刻矮身躲过,趁势捅翻有人便朝战圈外冲了过去。

    弓箭手现在不计后果近距离射杀,若不除掉,十二太保可就惨了。

    刚钻出战圈,就见弓箭手在四下张望寻找他的身影,眼见他突然出现在跟前数米,略显慌张去瞄他。

    常宇蛇步快行,转眼到了弓箭手跟前,尚不待对方放箭便被他砍翻,挥刀再去砍另外一个时,绣春刀一震差点脱手,原是那络腮胡出刀挡了一下

    这力道是硬茬子,常宇心中一紧,却也看出和家伙的身份来了:“相好的,怎么现在才出来”。

    “杀你不迟!”络腮胡话音一落,挥刀便砍。

    “凭你还不够格”常宇冷笑,侧身闪过,回手便是一刀,又被络腮胡挡住,且对方连攻三刀。

    如此之快,倒也真有几下子,但若在常宇巅峰时刻,十招之内杀他不成问题,然则此时常宇激战甚久,能挡人家十招还是未知,他现在全靠一股气在支撑。

    常宇力战络腮胡,心中却沉重异常,络腮胡虽算不上什么好手,但他气力足,且旁边有几个弓箭手在虎视眈眈让他分心,其次他更担忧的是十二太保的安危,所以时间两人杀的旗鼓相当。

    自己自穿越一来,仗着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几乎一路顺风顺水,难不成今晚要栽跟头了,今儿是不是太托大了,以身钓鱼,且后备不足,终成此时困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常宇虽在搏杀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春祥等人已有不敌之势,刚要下令让他们退走时,突然眼前又生变了。

    就在这时从正南又涌出一群人,少说也有五十余,只见这群人手持刀棍灯笼快速奔来,嘴里呼喝个不停,只是诸人正在激战,一时听不清楚。

    但这一变故让双方激战立马缓和下来,特别是匪徒们已显得慌乱,不由朝那络腮胡望去,而正在和常宇搏杀的络腮胡脸色已然惨白。

    “怕了吧,小贼!”常宇嘿嘿冷笑。

    络腮胡真的怕了,对方打着灯笼就说明那绝非和他一路的了。

    果不其然,那拨人奔近,话音变得清晰:“天子脚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深夜聚众斗殴……”

    “哪来如此多废话,吾乃东厂掌刑官,厂督遇刺,还不速来驰援!”春祥破口大骂。

    来人一听,东厂督主遇刺,二话不说嗷嗷叫的冲了过来。

    络腮胡一惊,拔腿就要跑,余众也是如此。

    “不要让他们逃了,缠住他们,全部拿下!”常宇奋力大喝,手下疾攻,络腮胡手忙角落挥刀格挡,却不料被常宇一脚直踹踢法在地,刚想起来时,顿感头剧痛被常宇用刀背砸晕在地。

    十二太保虽不是这些悍匪的对手,但缠住一会,等援手到来还是可以的,以致那些悍匪一时挣脱不得,却被来人团团围住陷入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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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势突变,反转太快,刚刚不可一世的匪徒转眼间被围个水泄不通,头目躺在地上一脸鲜血生死不明,余人面色凝重且惊慌不安的四下打量,握刀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弃械投降不杀,否则立时血溅当下,春祥的绣春刀上血迹斑斑,看着包围圈内的十余人厉声喝道。

    包围圈内十余悍匪神色变幻不定,先前人多势众,但一番激战后被砍翻过半,刚才又逃掉一些,现在面对五六倍之多的对手,他们注定无法突围而出,但让他们乖乖听话立刻投降也不是那么容易,这而其中需要一个心理过度时间。

    匪徒正在纠结,春祥在施压,而常宇全是浑身发软,一屁股跌坐在络腮胡身边,喘着粗气,他已力竭。

    这时一人匆匆跑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可是厂督大人?”

    “你是谁?”常宇斜着眼虚弱的问道。

    “回厂督大人话,小的宋元德,是兵马司的”。

    常宇一怔,随即眉头一皱:“东城兵马司是不是就在此处?”

    “回大人话,就在前边百米外”宋元德伸手朝南一指。

    “既是如此近,怎会这么久才赶来!”常宇怒喝

    宋元德不由浑身一抖:“小的,小的……小的刚听到杀喊声啊……”他也许是被吓到,又或心虚,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兵马司又称五城兵马指挥司,隶属兵部。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中,东,南,西,北五个衙门,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相当于今天的北京市公安局和城管局,消防局。

    然则距离兵马司如此相近之地发生如此大场面的搏杀之事,反应如此缓慢实则让普通人难以理解。

    宋元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常宇却心痛如绞,因为他虽在质问,实则早知实情,还是那句话,大明烂到根了,据说兵马司初设时,街区凡有水火盗贼及人家细故之或须闻之官者,皆可一呼即应,救火、巡夜,清廉为政,不取分文。但是到后来日久弊生,始而捕盗,继而讳盗,终且取资于盗,同盗合污,不得人心。

    想来常宇遇袭初时兵马司的人应已知晓,只是懒得理会,只是随着事态越爱越严重,距离其衙门越来越近的时候,方才不得不为之。

    至于有没有互相勾结或事先打过招呼也是未知之事,毕竟兵马司的一把手指挥使,依明代制度,凡亲、郡王妃父无官者,亲王授兵马指挥,郡王授副指挥,不管事。

    也就是说他们的大领导都是勋贵,搞不好就是常宇的对头之一。

    匪徒们最终还是弃械投降了,因为就在他们纠结的时候,突然又涌来一拨人马,彻底击垮他们的斗志和所有侥幸心理。

    这拨人马有数百之多,兵甲在身,却是从隔壁仁寿坊金吾左卫衙门赶来的亲卫军。

    仁寿坊有两个衙门所在,一个是中城兵马司,在仁寿坊西北方向紧靠着皇城的东北角,另一个便是金吾左卫的衙门,在仁寿坊的东区,和此时事发地仅隔一条东四鼓楼大街。

    金吾左卫怎么会突然出现,这却不得不说春祥的随机应变,他带十二太保从仙居楼潜出一路远远追寻常宇,听到杀喊声的时候正在金吾卫所在衙门附近胡同里,一边匆匆赶来救援,同时让一个随侍就近去金吾左卫衙门搬救兵。

    不过前些日太原大战,崇祯调走金吾卫精兵万余前去支援,以至于各个衙门兵力尽空,匆忙间集合人手,披甲上马所以晚来了些。

    被俘悍匪共计十三人,此刻被捆成粽子撂在地上,十二太保三人伤势较重,余人皆挂彩,被立刻送去就近医馆。

    春祥在帮常宇检查伤势,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竟三十余处,让人触目惊心,闻者无不变色,不过因自身的超强愈合能力,伤口已自主止血,只剩肩膀和左肋的箭伤还需处理。

    “厂督大人,这些贼子,是交由我们兵马司还是由您带走?”不知道宋元德是不是个傻子,这时竟然走过来问了这么句话。

    常宇和春祥抬头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说呢?”

    皇城根下的东厂衙门,戒备森严,数十持刀大汉挑着灯笼在衙门前来回巡视,就连胡同口也被封锁。

    衙门牢房里惨叫连连,各种刺耳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常宇赤着上身端坐,一个番子正在给他在箭伤处涂药,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肌肉外翻,看的一众番子瞠目结舌,暗暗佩服。

    “看你这样子,好似刚从阎王殿回来”常宇对面坐着鼻青脸肿嘴角尚带血痕的吴中,见常宇这般模样,眉头紧皱,目光拧成一条线,心中也是佩服这少年真是铜筋铁骨,若是普通人这身伤早就挂了,他却能谈笑自如一脸的风轻云淡,便是自己也做不到。

    “阎王爷不收”常宇轻笑,一副淡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瞧你年纪不大,却似位居高位,手下不乏人手,何必自己这么拼?”吴中呼了口气道。

    “看别人拼,总不如自己拼过瘾”常宇嘿嘿一笑,直瞪着吴中:“你说是与不是?”

    “你竟如此好战”吴中冷笑斜视。

    “好武之人,哪个不好战”常宇嘿了一声起身,走到吴中跟前:“你一身本事,却走了邪门歪道,实是可惜!”

    哈哈哈,吴中大笑:“天下不白,何为正邪,我不杀人便被人杀,这位小大人咱们都是为了吃口饭,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这次轮到常宇笑了,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可听闻过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吴中撇嘴哼了一声:“却不知道你这大鸟有什么远大志向,还不是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常宇苦笑:“这就是燕雀和鸿鹄的区别,你杀人为了糊口,我杀人却是为了救人,救苍生救黎民百姓”

    呸!吴中一脸讥笑:“当官的有几个好东西,别给自己抹粉”。

    “你可知道我是谁?”

    常宇没理会他的嘲讽,盯着吴中问道。

    “这里应该是锦衣卫的诏狱吧,你小小年纪难不成是锦衣卫指挥使?”吴中斜着眼轻蔑道。

    “锦衣卫指挥使见到我,我让他跪着他不敢站着”常宇轻笑,你再猜猜

    吴中眉头一皱,脸色凝重盯着常宇沉思,突然瞳孔放大:“难不成你是当今太子?不,不可能吧…”



    握草!

    常宇忍不住乐了:“你这脑子倒是挺天马行空的,也罢,不和你绕圈子了,吾乃东厂提督是也”。

    “东厂提督”

    吴中一怔,随即一脸懵逼的问道:“是干啥的,官很大么?”

    草!常宇忍不住骂了一句:“锦衣卫指挥使见我都要跪下,你说大不大?”

    “大”吴中眉头一皱:“这么大的官我刺杀你,现在被逮着了是不是死定了?”

    “你说呢?”常宇一脸假笑嘿嘿个不停。

    吴中一脸苦涩,却突然尖叫到:“你是个太监,东厂的都是太监对吧”

    常宇一时无语,这货武艺高强,当世少有敌手,但脑回路奇特且还总是慢半拍。

    砰的一声,常宇抬脚把他踢翻在地:“你管老子是不是太监,你胆敢行刺于我,便是死路一条,但老子惜才,见你一身本事杀了可惜,现在个你两条路走,一杀了你,二位为我所用”。

    吴中沉默,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脸色灰败,昨晚禁不起酷刑已然招了不少,东厂的人心狠手辣,自己被杀了也罢,若是连累家人……想起家中老母不由心中一寒。

    “我投降”

    “什么投降,老子是让你跟我干”常宇哭笑不得。

    “跟你干,啊……不行,那岂非我也成了太监”吴中又尖叫起来:“我堂堂九尺男儿岂可做辱没祖宗之事,你,你杀了我吧!”

    常宇怒极而笑,眼前这大汉,搏杀之时如山似岳,万夫难开,不成想却是个混人,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也就老子脾气好,换做他人,你一口一个太监,一口一个辱没祖宗,早被砍成八块了,老子是让你跟我干,不是让你做太监,你特么的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他说的没错,牢门口那几个东厂番子早已经气的脸色惨白,若不是常宇在这估摸早就冲过来暴揍吴中一顿了。

    吴中在地上喘着粗气挣扎不语。

    “你有一身开天辟地的本事,然则国难当头不知为国效力也倒罢了,偏偏还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这才叫辱没祖宗知道不!”常宇厉呵。

    “为国效力又如何?我爹跟戚少保南征北战,杀倭寇保家卫国,弄了一身伤残,结果呢穷的全家吃不上一口饱饭,我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被饿死的!”吴中怒吼。

    常宇长呼一口气:“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吃不饱的可不只你一家,但若人人如你这般,那吃不上饭的只会更多”说着微微一顿:“我知你家中尚有老母,你又是孝子,就此弃邪归正,拿着一份堂堂正正的饷银去供奉老母,那样才顶天立地,才不辱没祖宗,反之你老母若知他吃的米粮皆是你杀人所得,那人血馒头她还吃的下去么”。

    一提老母,吴中变得激动又急躁起来:“你不杀我,我跟你便是,但我老母年事已高,身边不能少人照顾……”

    “你且放心,若你跟随于我,我自会善待令堂,把令堂接到京城,专人伺候如何?”常宇轻声道。

    吴中使劲点点头:“若是如此,我便鞍前马后效忠于你!”

    “这才是真汉子”常宇抚掌,示意旁边番子把吴中手铐脚镣去掉。

    番子迟疑,毕竟吴中武力无敌,若是暴起即便常宇在此也要一番折腾。

    “无妨”

    常宇轻声道,虽说他此时身受重伤,但吴中也被饿了一天两夜,气力不济,况且此时他也没理由在暴起,惹了东厂又能逃到哪去。

    镣铐尽去,吴中伸了伸身子,忍不住的呲牙咧嘴,这一天两夜他可没少受“照顾”眼神瞥见一个番子在帮常宇穿衣时忍不住的惊叫起来:“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愈合那么快!”

    “这便是当太监的好处”常宇挤了挤眼:“要不要体验一下”。

    不不不,吴中连忙摇手,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赶紧岔开话题:“那啥,能给我多弄点吃的不,实在饿的不行了”

    常宇点头,便让人去给吴中弄些吃食,随手示意他在身边坐下。

    吴中有些拘谨的坐下,一双粗厚的大手不知所措往哪儿放,耳边听着传来的惨叫声,使劲咽了咽看了常宇一眼问道:“这里很多犯人么?都是些啥人啊?是不是都是来刺杀你的,为什么要杀你……”

    “你要没话就别硬找话说,省的大家都尴尬”常宇轻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拎起来。

    吴中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茶壶。

    “你要喝么?”常宇问道,作势便要给他倒茶。

    吴中摇头:“不渴,就是有句话一直憋着想问你,不知当问不当问?”

    “通常自己不知当问不当问的时候就不要问,不过今天给你破例一次,问吧”常宇放下茶杯。

    吴中感激的点了下头,搓了搓手:“自小听闻太监没蛋蛋,敢问小大人,你真的没蛋蛋么,那鸡儿还在么?”

    呼……常宇吐了口气,扭头朝牢门口几个咬牙切齿拳头紧握的番子看了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们还忍得下去么?”

    牢房里传来惨叫声,一个八极拳绝顶高手,被以常宇为首的数个太监痛殴。

    凌晨,东厂衙门的牢房里一个汉子正在被群殴惨叫连连,而外边原本寂静的北京城也有些不太平,东厂和锦衣卫正在进行一个联合行动,且有金吾卫数百亲卫协助。

    行动由东厂的掌刑千户春祥和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圭两人亲自领队全城抓捕,一时间内城鸡犬不宁。

    京城西北区域的河槽西坊的竹木厂和鸣玉坊帝王庙均被搜出数十不明人物,这些人暴力拒捕,一时间杀声四起,惊得临近百姓胆颤心寒。

    西城咸宜坊一座府邸门前,春祥跨刀而立看着上边的几个烫金大字:临淮侯府,嘴角一挑,目光冰冷:“砸门!”

    哐哐哐,数个锦衣卫冲过去对着府门连脚踹去,在深夜里让人无比胆寒!

    “何人如此放肆,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咯吱一声,府门大开,几个家丁手持木棍涌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脸睡意张口呵斥,但见眼前这许多人,不由一怔:“诸位是……”

    “咱家当然知道这什么地方了,曹国公(李文忠)乃洪武爷的外甥,当年随洪武爷打江山,乃我大明开过功臣排名第三,死后被追封为岐阳王,淮阴侯李祖述乃岐阳王第十一世孙,我说的没错吧!”春祥一脸阴冷。

    “既是知道,却深夜相扰,是为何?”管家眉头一皱。

    “难不成看不出咱家身份,非要明知故问么,既是如此,咱家就告诉你,吾乃东厂掌刑官,奉督主令前来请淮阴侯去东厂衙门喝杯茶”。春祥阴笑道,一抬手:“进去拿人!”

    “谁敢进来”管家一声厉呵,几个家丁就要关门!

    “这天下除了皇宫外,还有东厂不敢进去的门么?”春祥怒喝:“进去拿人,若遇阻拦,杀无赦!”

    “遵令”数十锦衣卫唰唰抽出绣春刀,直奔侯府而去,几个家丁抖抖索索再也不敢拦截,却见那管家模样的人飞也似的朝内府奔去。



    后府堂前一长须中年男子,面色凝重,怀里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身前数十家丁手持棍棒,盯着闯进来的春祥厉声喝问:“本侯犯了何罪,劳烦东厂诸位公公上门”。

    此人便是大明朝最后一任临淮侯李祖述(《明季南略》记载为李弘济,采用《小腆纪年》的李祖述)

    “咱家奉督主之令请侯爷去东厂喝杯茶,侯爷请吧”春祥冷冷道,看了一眼他身前家丁又道:“拒捕何罪侯爷清楚的很!”

    “东厂的茶听闻不是那么好喝的”李祖述哼了一声:“再者平白无故本侯干嘛要去喝那什捞子茶!”

    “既是这样,咱家就明说了,督主遇刺,贼人被俘供出侯爷便是背后主谋,侯爷去东厂把话说明白吧!”

    “p话”李祖述怒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厂历来善长陷害忠良,不成想居然栽赃到本侯头上来了……”

    “侯爷,咱家不过一个跑腿的您跟咱家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到了东厂自有人和您聊,你有冤就伸有屈就叫,走吧!”春祥一脸嘲讽!

    “东厂比锦衣卫诏狱还阴毒三分,屈打成招比比皆是,本侯要面圣陈情,至于东厂,本侯不去”。李祖述斩钉截铁断然拒绝。

    “去不去由不得你了,来人拿下!”

    常宇大喝一声,手下番子就要动手。

    “谁敢”李祖述厉呵,抬手一举手掌物件:“此乃太祖皇帝亲赐的免死铁券,谁敢用强!”

    这一声厉吼果然把春祥等人镇住,李家老祖本是洪武帝的亲外甥,乃是老牌的皇亲国戚,加上太祖亲赐的免死铁券,震慑力非同一般!

    本欲拿人的众番子回头看向春祥,见他脸色凝重。

    空气突然间变得很安静,春祥脸色变了几下,抬步向前凝望李祖述沉声道:“侯爷,有此护身宝物您又有何惧,便是犯了事连皇爷都治不了您,何况现下不过贼人一家之言,咱家也只是例行公事让您过去问个话而已”。

    李祖述沉默不语,眼神飘忽不定,他虽知那太监说的在理,然则心里发虚,双腿发软,他不敢去东厂衙门。

    察言观色,春祥又接着道:“再者说了,您要去面圣,皇爷这几日国事繁忙有没有空见您还是未知,即便见了,听您的也不过一面之词,最终此事还将发到东厂来办,您还是要去东厂走一遭的!”

    “既是如此本侯便去东厂走一遭”李祖述脸色阴沉不定,略一沉默后终是松了口,“本侯倒要看看有这免死铁券在谁人敢屈打成招,陷害忠良”。

    “侯爷请安心,咱东厂办事有据可依,有法可循,绝不会做那屈打成招陷害之事,此行只是请侯爷去衙门说个清楚,若无事定恭送回府,即便有些事凭您手中护身符自也是平安无事!”春祥拱手说道。

    “本侯清清白白与那督主无冤无仇自是会无事,若有事定是尔等陷害”李祖述怒吼。

    “是是是,侯爷说的对,您请吧”春祥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祖述哼了一声:“备车!”

    几乎就在同时间,京城另一处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圭抬头看了一眼,阳武侯府的牌匾,也是一番冷笑:“砸门”

    东厂衙门内,吴中已睡去,一番折磨早已疲惫至极,睡得十分香甜以至于衙门里四下传出的惨叫声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反之其呼噜声大作,隐隐有反压之势。

    诏狱内的一间上等牢房,李祖述手持免死铁券正在大声怒吼:“本侯无罪,为何要入这牢房?”

    “侯爷,这是咱东厂规矩,不管有罪无罪都要来此地问话,调查之后无罪的走,有罪的嘛……这里有吃有喝管饱,侯爷先委屈一下喽”一个番子嘴里叼着干草,坐在牢房门前的桌子边,手里拿着一支笔:“咱们先聊聊吧”。

    “凭你也配?”李祖述怒不可遏:“让你们督主来见本侯!”

    砰的一声,番子一拳打去,正中李祖述门面,这位临淮侯惨叫一声,身形趔趄进了牢房,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你这阉货竟敢打本侯……”

    “还当这是你侯爵府啊”番子冷笑,锁上牢门:“这东厂诏狱进来的有出去过的么?”

    “放肆,本侯这里有太祖皇帝亲赐的免死铁券,尔等不敬便是亵渎太祖皇帝……”李祖述嘶吼,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

    番子且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缓缓坐下盯着李祖述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好好聊聊,您啊最好配合一下,若不然……”说着往墙角刑具一指:“喏,那些玩意儿很解闷的”。

    “尔等,竟敢……我堂堂侯爵竟……”李祖述双腿一软,跌坐地上,怀抱那副铁券抖个不停。

    另一房间,常宇通过墙孔紧紧盯着李祖述怀中的那块铁皮,脸上浮现一丝不屑。

    免死铁券,太祖皇帝朱元璋所铸,是明朝皇帝给大臣的最高奖励,持此可免死刑。大臣犯法(造反除外)被判死刑的都可免死一次。故此成了功臣的抢手货,想法设法都要弄到手,因为这是第二颗脑袋,有幸拿到的便会在大堂供着,逢人便显摆,毕竟这玩意除了保命外还代表至高荣誉。

    洪武三年,太祖皇帝封功臣,发出三十四面免死铁券给六公二十八侯,其中排名第三的功臣曹国公李文忠便得其一,传至如今的临淮侯李祖述手中。

    然则这玩意真的管用么,常宇不由冷笑出声。

    文臣之首的李善长,得两面,自己可免死两次,子一次,然则结局,全家七十余口被老朱屠了个干净。

    武臣之首徐达,烧鹅很好吃……俩儿子助建文的被永乐囚死,助永乐的被建文给捅死。

    蓝玉,灭门且株连一万五千余人。

    ……

    免死铁券三十四家,本人不被杀,子女不坐胡蓝案者寥寥,能免此二劫,又不因靖难见杀者,共二家:

    汤和:晚年益为恭慎,入闻国论,一语不敢外泄。二子皆卒于军,孙及曾孙早夭。

    华高:远镇海南,无后。

    至此方知,免死券不过是催命符。

    常宇冷笑,历史上李祖述奉旨守城门,却弃城逃跑南下,便因有这免死铁券挡了刀,仅罚点钱了事。

    然则这玩意用到他这里可就不好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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