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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呲呲数声,常宇躲开眼前两刀,身上却中了几刀,幸好棉服够厚被划开露了白,却无见血,即便如此也是惊得一身冷汗,抬手从腰间拔出手弩对着涌过来的刺客扣动扳机……

    “保护大人……”事发突然,周边随侍一时间竟未发觉有异,直到常宇动手他们才惊觉,一窝蜂的扑了过来。

    转眼之间,街战爆发,十余锦衣卫持刀激战五个刺客,杀喊声不断,惊得附近行人远远躲开,满脸惊恐的吃瓜。

    锦衣卫一接手常宇立刻退出战圈依在马车边,伸手接过老胡递来的绣春刀,横刀在胸前,目露杀气,四下张望一番,果见东边一店铺房上有人,匆忙间一矮头,一道利箭从耳边掠过。

    “弓箭!”常宇砸了一下车厢,老胡从里边把他的铁胎弓递了出来。

    张弓拉弦,常宇从车尾一探头,随即一箭破空而去,对方应声落地,吓的周边百姓惊慌失措嗷嗷跑开。

    那几个刺客虽凶狠,但耐不得锦衣卫人多,几息之间便无招架之力,被砍的连连后退,又在这时一队人马奔来,却是中城兵马司的人来了,远远便开始大吼:“何人在此闹事……”

    眼见不妙,刺客扯呼,撒腿就跑,却有两个脚下慢了些,被锦衣卫砍翻,半死不活的擒住。

    “押回东厂,严加审问”常宇怒喝,转身就要上车,却在这时一匹快马奔来,距离他有数步时,尚未看清马上人面目时,突然一马鞭朝他脸上抽了过来。

    马鞭卷着疾风,转眼到了眼前,这力道闻风便知厉害,若被抽中那还得了,常宇大怒,抬手的抓住鞭尾,却忍不住惨叫一声松开,随即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他真的被激怒了。

    马鞭上绑有利刃,且有倒刺,他一抓对方一扯,顿时血肉模糊,这要是抽在脸上,只恐半个脸没了。

    “给老子干掉他!”常宇怒极而笑,抬脚挑起地上的弓,却发现手伤太重根本无法开弓。

    锦衣卫听令前去追砍,那人马快,却转眼就消失不见。

    “封锁九城,拿人!”常宇怒喝。

    “大人……”这时兵马司的人到了,直奔常宇跟前刚要说话

    “滚蛋!”

    常宇手上剧痛,没心思搭理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绑在手上跳上车,老胡扬鞭马车疾驰而去。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斯如此,他们,他们简直丧心病狂……”车中巩永固脸色惨白一边帮常宇包扎伤口,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他一个文人骚客啥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已然被吓的不轻。

    常宇脸色阴沉,一丝冷笑浮现:“驸马爷可知他们为何如此穷凶极恶,甚至不惜白日动手”。

    “是,是,为何?”巩永固早乱了方寸。

    “狗急跳墙了,得知咱家近日就要离京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咱家在外身边有重兵防守,他们没有机会,这儿虽是天子脚下,但也比在外容易得手吧”。

    巩永固哦了一声,突然道:“那会不会是故意如此想为那两位侯爷洗脱嫌疑?”

    常宇一怔:“也有可能”

    随即莞尔:“不过那两位爷已经招了,又何来洗脱嫌疑,早已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外边的人不知道啊”巩永固稍做平复,脑子就转开了:“再说了即便招了,人家不也说是你们东厂屈打成招的么,这要翻案随时可翻的”。

    常宇微微点头,却胸有成竹:“翻不了咯,说屈打成招,他们身上却无伤痕无法服众,咱家甚至可以让三法司介入,这一次不光要钉死他们,而且还要有凭有据!”

    “即便如此,这两日你多加小心,且不可再随意出宫了”巩永固看着常宇的手,血虽已止住,但包扎布早已湿透,鲜红一片触目惊心,他要是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恐怕会一头栽倒。

    痛,扎心的痛,所谓十指连心,手掌亦是,常宇虽有超强愈合能力,但这份罪得受,所以此时他已恨的牙痒痒!

    车子路过东华门的时候,巩永固再三叮嘱后下车进了皇城,马车顺着皇城根向北行不远拐进东厂胡同。

    东厂衙门里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在大堂踱步,时而走到堂外看着院子发呆,神情有些焦虑有些紧张。

    “唐总兵稍候,咱家已经派人去告知督主大人,想必不一会督主便回”春祥从诏狱出来在院中看见他,微笑说道。

    没错,这人就是蓟镇总兵唐通,先前奉命进京勤王,带领八千人马赶来,此时临驻昌平,接到锦衣卫消息让他立刻到京城见东厂的督主。

    话说他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真的是心下一寒,锦衣卫已如乌鸦临门,这东厂简直就是黑白无常呀。

    左想右想自己到底犯了啥事,竟然被东厂盯着,后来又想,自己要真犯事了,锦衣卫刚才就不是报信了,而是直接拿人,所以……

    想通这关节后,虽说松了口气,但依旧七上八下没有第一时间进京见常宇,而是想托人打听一下是否有啥风吹草动。

    然则还没有想好怎么打听的时候,兵部的文书到了,原来是让他跟随东厂的太监去山海关!

    娘咧吓的人家一晚没睡好觉。

    “不急,不急,督主公务繁忙……”唐通正说间,突听前院有人喊了一句:厂督回来了,立刻住嘴和春祥对视一眼,两人便急匆匆去迎。

    “大……厂督这是怎么了?”眼见常宇右手鲜血淋漓,春祥失色惊叫。

    “前门外又遇到贼子行刺”常宇咬牙切齿恨恨道:“贼子设了个连环局,我不慎中了套”。

    “他妈的,太无法无天了”春祥暴怒:“真当咱东厂是摆设了,卑职立刻亲自带人去搜捕”。

    “本督已下令九城彻查,只恐贼人狡猾,咱们人手不足,你立刻调兵马司协助,再去京营……算了就近去府军卫找唐破天,让他派人协助,今儿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话说常宇也动了真火。

    春祥二话不说,转身带人火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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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总兵?”

    春祥刚走,常宇看了一眼在旁一脸小心谨慎的中年男子。

    “末将唐通见过督主大人”

    唐通内心惊讶,传言不假,太年轻了,怎么会这么年轻。

    “唐总兵,请堂上坐”常宇伸手作请,唐通赶紧礼让:“督主大人请”。

    两人堂上分主客坐下,一个番子进来小心沏茶伺候,常宇挥挥手让他除去,目光在唐通身上来回打量。

    唐通其人有记载始于崇祯七年,那时为榆林守备,经数年打拼终爬上总兵位置,这十余年间南征北战,跟总督陈奇瑜打过张献忠,也打过清军,最著名的是跟着洪承畴打松锦大战的八总兵之一,去年崇祯采用陈演的建议,撤密云总兵,该任蓟镇中协总兵,简称蓟镇总兵。

    松锦大战,明军文武被杀近百,损失惨重,不说洪承畴,祖大寿,祖大乐投降,丘民仰被杀……,便是八总兵也折损大半,王廷臣,曹变蛟战死,王朴因罪被杀,白广恩投降,马科被撤,眼下能用的也就他和吴三桂了。

    唐通被常宇看的浑身不自在,眼前这太监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透出的那股气势一般实难承受,看似和蔼,绝对是个狠角色。

    “督主大人,末将前日收到调令说是要随您前去山海关督战,难不成北边有了情况?”唐通眉头深皱,把话题引到正题,他近日驻扎在昌平,北边军情此时尚未听闻。

    常宇收回目光,微微点头:“清军南下”

    啊!唐通一个激灵,眉头皱的更深,脸色极其难看。

    常宇暗叹,这货在松锦和清军干了两年,一场大败后有了阴影,似乎得了恐清癌。

    “唐总兵怕了?”

    常宇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督主何处此言,清狗觊我国门,害我苍生百姓,吾为明将保家卫国是为己任,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督主如此说道忒小看末将了”。唐通略显气恼的说道。

    常宇微微摆手:“信口之言,唐总兵不必较真”心中却还满意,以当下形势来看大明诸将,唐通还算是不错,忠虽不及周遇吉,黄得功,勇也不及吴三桂,高杰,但却也不是刘泽清,左良玉,那般骄横跋扈,反之非常听话。

    见唐通似乎还有些怒气难消的样子,常宇赶紧岔开话题:“本督未曾和清军打过交道,但唐总兵却经验丰富,敢问清军战力到底如何,万望唐总兵不吹不黑,实事求是”。

    唐通微微一沉默,皱眉道:“清军骁勇,善弓马骑射非一般明军可比,其打法凶狠强悍,野战其势不可挡”说着微微一叹:“松锦之战后,能敢与其正面直缨其锋的只有宁远的吴总兵的人马了”。

    常宇默默点头,非常认同唐通所言:“但松锦战场多是山川河滩,地势坎坷不平,不宜骑兵野战,且明军多守城而战,却落得惨败而归,可见,清军不只是善野战,对攻城也有一套完整战术了”。

    “火炮”唐通眉头一扬:“自孔有德降清后,清军火炮经过改良,无论火力还是数量都远多我军,攻城之际以重火力掩护,强兵登城,且松山,杏山等均是小城,实难抵抗……”

    唐通话中毫不掩饰在为松锦之战的溃败找托词,但常宇并不在意这些,败了就是败了,且失败的原因有很多,此时说来毫无意义。

    至于他说的清军火力猛甚至远超明军的时候,常宇真的是忍不住牙疼,暗叹天意弄人,十余年前,袁崇焕这个直肠子不管不顾的砍了毛文龙,致使明军辽东军心大乱,其部下孔有德和耿仲明起兵造反占了登州城。

    然则登州城可不简单,是明军制造新式火炮和训练炮兵的基地,有近百名葡萄牙等外籍炮师与工匠,以及大批经过训练的炮兵。最终,当平叛大军杀到,预感自己无法支撑下去的孔有德与耿仲明一起,留干余人守登州水城掩护,带着三千多匹战马、二十多门红衣大炮、三百多门西洋炮和无数火器金银投降了满清,换来皇太极的三十里出迎……

    于是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清军的火炮实力如日中天,而困于泥潭,财政崩溃的大明却与日俱下。

    老袁啊,十年前你一冲动砍了毛文龙爽了,现在我却要为你的冲动买单,老子苦哟!

    “督主,可知这次清军多少兵马来犯?”唐通长吸一口气问道,暗自算了一下自从崇祯二年起,清军第一次入关到现在十余年间,已经五次入关,每当缺钱少粮少人的时候,就会大举入关劫掠一番,甚至大摇大摆深入腹地,大明每每都损失惨重,不只普通百姓遭殃被连人带财被席卷而去,便是王侯也未能幸免于难,山东的德王朱由枢,鲁王朱以派一个被俘一个被杀……

    可叹的是清军每次入关大肆掠夺甚至兵临京城,而明军不是闻风而逃,就是远远跟着做样子,毕竟边军都不敢轻易硬抗的悍军,内陆兵马更是无胆。

    然则这只是大明朝末期众多耻辱之一。

    这些耻辱当然只能用鲜血才能洗刷掉。

    “据报有十万之巨”常宇轻声道。

    唐通不由又是一声惊呼,脸色灰败至极,一声叹息督主:“可知北边明军有多少人马?”

    常宇摇头:“具体不知,烦请唐总兵告知”。

    “宁远城内吴总兵有兵三万左右,山海关总兵高第有兵万余,加上末将总计不过六万人马”唐通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战力不如人,兵力不如人,士气不如人,形势不如人,这仗怎么打?老兵油子唐通心里已有了答案。

    “宁远,宁远……”常宇嘴里嘀咕着,突然嘿嘿一笑:“唐总兵,你可还记得天启六年的宁远大战?”

    “督主难道说的是袁督师和努尔哈赤那次?”唐通略一沉默道。

    这一战明廷称宁远大捷,是明军第一次战胜清军(当时称后金)

    常宇微微点头:“当初袁督师在宁远城内可只有兵力万余,而清军却有六万余,然则最后清军还不是溃败而走?”

    “督主”唐通苦笑,他知道常宇是想激励他:“但当时宁远城内只红衣大炮便有11门,那在当时对清军来说是无敌的”。

    “可是你却还忘记了,当时努尔哈赤号称统领八旗军十三万,实则六万而已”常宇淡淡一笑。

    唐通默然不语,常宇的意思他当然明了,此刻清军也是号称十万大军,实则呢……也许和明军差不多相当吧,若是兵力相当,明军依城拒敌,鹿死谁手还是未知呢,且听闻这小太监打仗有一套,在太原能把闯贼亲率数倍贼军打的落荒而逃,搞不好也能把清军给锉了呢。

    若真如此么?常宇表面淡若清风,心理苦不堪言。

    朝廷剿匪十余年,越剿越多,然则胜败却是五五之分,但贼军不过是业余选手。明清也打了十余年,这次是职业军队之间实战,然则大明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甚至被人五次进了家门进了房内推到硬上,爽完从容离开……这十余年赢头更屈指可数,而且赢的那几次还都是明朝的特种兵……关宁铁骑打的,可惜的是这支特种兵此时只剩下一点火苗了。

    而最终李自成业余选手把大明这个职业队打垮了,然后却被大清这支职业队完爆,这一对比,高下立判。

    此时大明的财力,军力早都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和如日中天的清军硬磕,更重要的是因为松锦大战的溃败,明军恐清癌已病入膏肓了,军心已疲。

    兵力不足,战力不足,后勤不足,军心不振,面对气势汹汹,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清军这仗怎么打?常宇也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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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厂衙门后府,一壶热茶一提督一总兵在堂上蹙眉窃语甚久,无人敢扰,时间不知不觉划过,天色渐暗。

    而在这段时间内,北京城快翻了天,东厂督主光天化日之下在前门外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个衙门,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府军卫,甚至连京营都惊动了。

    东厂督主震怒,下令挖地三尺捉拿刺客,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尽出全城搜捕,而负责京城治安的兵马司更是旁无责贷,五个衙门罕见的同时联手,封锁外七内九所有城门,全城抓人。

    府军卫因为和常宇私交好,接到消息后立刻派出人手协助,至于京营为何也插手此事,这事说来话长,孩子没娘……简单来说,也算是份内之事,主要还是因为兵马司的无能。

    北京城乃一国之都,满城皇亲皇亲国戚重臣勋贵,治安好坏关系到最高统治集团的安危,事关影响全国稳定。

    所以历来京城治安都是重中之重,所以特别成立一个衙门,兵马司,也就是前文说过的公安局,消防局和城管局的三合一衙门,来负责京城的治安。

    一开始兵马司也非常尽责,表现良好,然则随着后来腐败愈演愈烈,官贼互相勾结,加上京城本就是政治经济中心,往来士子,商贾,僧道,及因逃荒避难的流民汇聚于此,使治安难度更加复杂,特别是那些大规模流民流民涌入,他们生计无所着落,白日乞食物,夜晚偷盗甚至入室抢劫,杀人越货,强奸拐卖妇女无恶不作,便是那些所谓的方外之人僧道也是坑蒙拐骗,廉耻道丧,风俗扫地……如后世涌入西方各国的难民一样,都是一件让人十分头疼的事。

    在这个环境下,京城治安形势变得无比严峻,紧靠兵马司显然掌控不了,虽有锦衣卫暗中侦缉也难解危势,这个时候京营便奉令插手以军队参与巡逻,加强京城治安力量,投入数千兵力和兵马司相兼巡视,诸城门都有几百人巡防,据记载,正德年间投兵力四千,嘉靖时已增至五千,情形最严重时京城遍布兵丁,彼此相距不过四五步!

    常宇愤怒之下令全城搜捕,在贼子逃窜时,便有锦衣卫四下传令封锁所有城门,然后展开大规模搜捕,多个衙门齐出动,一时间满京城鸡飞狗跳。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春祥亲自带领下,所获甚丰,参与在前门行刺的数人除了两个拒捕时被杀外,其余皆被抓,唯一遗憾的是那个马上刺客却逃脱了,是因为他马快,在锦衣卫的人传令封城的时候,他已从永定门逃走。

    这一场大规模搜捕,虽逃了一个要犯,却有很多意外所得,抓了不少其他宵小,皆交由兵马司严审。

    若在平日这些宵小极有可能进去后转一圈就被放走,此次他们不走运,东厂提督怒极之下下令拿的人,那都是有嫌疑的,想出去就没那么简单咯,兵马司的也不敢轻易给放了。

    天色已黑,常宇独坐衙门后堂发呆,唐通却已不在,去了五军都督府办理手续,大明所有的衙门几乎都是互相牵制,东厂和锦衣卫,锦衣卫,东厂和三法司,内阁和东厂锦衣卫,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等等。

    五军都督府号称统管天下兵马之兵权,那兵部呢?

    到底谁才是老大,谁说的算。

    都算,一个秉笔一个盖章。

    简单说,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却无调兵权,而兵部有调兵权,却无统兵权。但总的来说兵部还是权力大些,因为除了掌管,兵籍,兵械,调兵权外还分管各地驻军粮草,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参谋部和后勤部。

    所以唐通被常宇点名调去跟他北上,这中间需要走了两个部门的手续。

    茶一个人喝,更能深品其中滋味,虽早已开春,天气尚感觉不到明显的变暖,京城的寒夜还是刺骨的,东厂小太监独自品茶深思,室内却是炉火暖意如春。

    而街头巷尾处,且有大批流民蜷缩在简陋的方寸之间,抖抖索索的或互相取暖沉睡,或在店家门口乞讨,或纠缠某个行人赏点银子或吃食,特别是单独的行人或者妇人,身边总会被一群妇孺缠住,若不留下点什么,根本走不脱,甚至会被袭击强行掠夺……

    今晚有些特殊,这些流民不敢太过嚣张,因为刚才大批兵丁,巡捕及锦衣卫全城搜捕刺客,遇见他们这些扰乱治安者,顺手一顿暴打喝骂,让他们收敛不少。

    和后世那种满大街死缠烂打的乞讨者一样的讨厌,但却也比后世那些人真的可怜,他们是真的无家可归,衣食无着落,甚至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起来,起来了……”几乎在同时间,京城大街小巷街头巷尾的流民聚集地都来了一群凶巴巴的汉子。

    这些汉子面色不善,甚至比兵马司和那些兵丁还凶狠,然则说的话却让人很是振奋:“有活,包吃有工钱,干不干?”

    干!

    甚至都没有人问什么活,人命如蝼蚁的年代,有吃的就已是天幸!

    烛光摇曳,常宇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吴孟明推门而入,然后在他身侧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灌了赶紧,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长呼一口气。

    “两家一人一百万,关三个月!”

    常宇眯着眼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笑意:“真他么的有钱啊,怎么舍得给的呀”

    “是有钱”

    吴孟明咂咂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勋贵虽然现银不足,但每个都底蕴深厚,变卖些家产轻而易举就凑够了!”

    “也你没说的那么轻而易举,毕竟都是日薄西山之际,靠祖上那点基业早就坐吃山空,现在大多是空架子喽,皇上这次狮子大开口一家百万,绝对让他们伤筋动骨”常宇张开眼,看了一眼茶杯,吴孟明赶忙帮他沏茶,双手奉上。

    常宇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咱家原本以为要这么多要费很大力气,没成想吴大人出马信手拈来啊,咱家佩服,用的啥招啊,传授点经验呗”。

    “厂督大人这是取笑卑职呢”吴孟明呵呵一笑,脸上难掩骄傲。

    “真没有啊”常宇正色道:“交了这么多钱还能接受被关三个月,咱家都没把握能搞定”。

    “交钱,三个月万事大吉,出来还是侯爷,不交,即便看在免死铁券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牢坐穿极有可能,那爵位还得被撸下”。吴孟明略显得意道。

    “然后他们就应了?”常宇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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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是要见皇上,又是要三法司介入的,最后又开始讲价……折腾整整一个下午,最终卑职假装请示皇上,晾了他们半个时辰回来说价钱可降两成,但降爵,关半年,且让他们见了家属商议后再做决定”。

    “妙!”

    常宇伸出大拇指,侯爵和伯爵虽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若无天大军功便是几辈子人努力都难迈过这一级,没人会为二十万愿意被降爵位,把祖宗挣来的荣誉就这样丢了,那样死都没脸见祖宗,活着也无颜见族人。

    “听春祥说督主午后在前门外又遭行刺?”吴孟明看了常宇手掌上的绷带问道。

    常宇点头:“希望能捞出一条大鱼”。

    “简直无法无天”吴孟明咬牙握拳:“春祥刚说时,卑职还不太信……这简直是丧心病狂”说着起身:“卑职去帮着审一下,看看能不能摸到那深水里大鱼”。

    “希望如此”常宇也起身:“咱家也要回宫了”说着拍了吴孟明肩头:“吴大人,那入股的银子……”

    “十日之内绝对到账”吴孟明拍着胸脯道。

    常宇嘿嘿一笑:“咱家不在京的时候,咱们这营生你可得多照应,照应啊!”

    “那是自然”吴孟明也嘿嘿笑了起来:“督主,卑职护送你回宫吧”。

    “用不着,两步路而已,人太多太过招摇多不好,东厂现在走低调路线”说着大笑出门。

    常宇的确很低调,东厂胡同中锦衣卫大汉五十余,东厂番子二十余,另加府军卫亲卫军二百余人把胡同塞的水泄不通。

    老胡一直蜷缩在车辕上,见常宇出了衙门,这才直了身子,下车掀起车帘。

    常宇刚要上车,突看车旁一人有些眼熟,竟是唐破天。于是哈哈一笑:“哇喔,唐千户您这亲自护送,咱家面子太大了”。

    “厂督大人说笑了,卑职正好要去宫内当值,顺路而已”唐破天和他熟络,见常宇那贱贱的样子真想给他一脚,但此时那么多部属在场,他只能一本正经。

    “得,既是如此,就有劳唐大人了”常宇嘿嘿一笑,低声道:“明日咱家就出京了,晚上忙完去找你嗨皮一下”

    唐破天咧着嘴对他挤了个眼,意思是收到。

    常宇笑着就要上车,这时从胡同口有人奔来,口呼:“督主大人,有人给您送了一个箱子”

    箱子?常宇一怔,扭头望去,却见两个锦衣卫大汉抬着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大箱子吃力走来。

    “啥玩意,谁送的?”

    “禀督主,周府国舅爷的人送来的,至于什么小的尚未查看”锦衣卫低声道。

    “打开”常宇沉声道。

    哇……箱子打开,周围一片低呼,码放整齐的银锭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特别是最上边那块巴掌大的金砖更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这个抠逼怎么突然大方了,常宇冷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唐破天:“这算贿赂本督么?”

    唐破天咽了咽口水:“算”

    “他奶奶的,本督岂是这等人”常宇骂了一句,翻身上车:“把银子抬上来”

    皇城,乾清宫内,烛火通亮,暖意融融,王承恩一如既往的垂眉低目站在一侧,看似睡着了似的。

    崇祯吹了吹手中茶水:“如此说来,接手军粮采购的非一家米商,而是十余家联手,嗯……怪不得有这么大胃口,也只有多家联手方能从容应对各种困难,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凑齐一批军粮,这便是所谓的人多力量大吧”。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拿出三万石军粮,实则让人意外,不过据臣所观这些民商都非泛泛之辈,怎么说呢,不似正儿八经的商人”巩永固皱眉道。

    崇祯闻言哈哈大笑:“正儿八经的商人谁敢接手这买卖,再者言,朕才不管他们什么来头,朕只看结果,他们只需能办事,办好事,便是杀人犯又如何”说着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常宇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促成这事,应是早有准备……”

    “他不是说从回京时经过张家港时就在盘算,回京后立刻着手……”巩永固皱眉道。

    “他回京才几日,便是此事你来做,短短三日从摸查,敲定,寻找接手民商可成么?”崇祯撇了撇嘴。

    “也是”巩永固微微点头:“臣观察常宇和那些民商好似也并非初识……皇上要不要好好调查一下那些民商的底细”。

    崇祯微微摇头:“常宇掌管东厂,东厂同时肩负京城治安职责,不免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认识些什么人都在情理之中,且这事事关国体,非同小可,他绝不敢掉以轻心,用的人绝对靠得住,因为他也知道朕想查这些民商的底细实在简单不过,再者刚才也说了,只要办实事,什么底细,什么来头根本不重要”。

    吴孟明点头认同。

    “这小子,总是能给朕带来意外之喜”崇祯貌似心情很不错,毕竟粮草事宜太过重大,又是燃眉之急,而常宇举手之间就给解决了!

    “常公公确实聪慧过人,又忠心耿耿,时刻为皇爷分愁解忧,真乃少得的忠仆,能仆,恕臣说句妄言,比之朝堂上大多数臣子都能干,能抗事”。

    “何止大多数”崇祯哼了一声:“他们加一起拍马都难及,一群尸位素餐混吃等死的废物”

    巩永固苦笑不语。

    “对了,他午后在前门遇刺你亲眼所见?”崇祯又问。

    巩永固用力的点点头,回想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之感:“臣先前听闻常公公在太原英勇杀敌事迹时每每心绪澎湃不已,但也有时觉得是不是有夸大之嫌,然则今日所见,方知传言不假,刀光剑影之间,从容淡定,那份定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久闻常宇勇猛,未尝一见,倒不你有这等眼福”崇祯微微一笑,脸色渐渐凝重:“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是狗急跳墙了么?”

    “皇上,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巩永固长叹:“如此闹下去,弄的人心惶惶不说,万一真伤了常宇,于大局不利啊,他此时可是皇上的左肩右臂呀”。

    崇祯微微点头:“倒也不用朕为他敲打了,这小子属于得理不饶人得主,你看他大怒之下,下令封城,呵呵,朕的七九城他说关门就关门了”。

    笃笃笃,殿外传来敲门声,王承恩快步走了过去,然后急急走过来:“皇上,常公公在乾清门外求见”

    “哦,他来了,让他来见”

    崇祯轻轻点了下头。

    “皇上,若无事臣先告退”巩永固起身,崇祯嗯了一下:“朕着人送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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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永固刚离开没多久,常宇便进了殿觐见,君臣之间没有多余的客套,崇祯赐座后直奔主题:“你明日就要离京,手头的事办的如何?”

    “臣此番求见便是向皇上汇报,军粮委托民商之事已敲定,最快三日内就可凑齐一批,以供史大人南下之需”。常宇赶紧说道。

    “三日时光,三万石军粮,实在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崇祯似笑非笑看着常宇。

    “没有金刚钻,他们自然也不敢揽在这瓷器活,既然应了三日内,咱们只管看结果,至于怎么运作是他们的事,臣最多提供一些便利,实质上并帮不上么忙”,常宇此话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虽和十二太保有关系但并不会过度参与徇私,而且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

    崇祯这才微微点头:“军粮历来皆有兵部负责,朕明日会传道口谕给兵部让他们尽力协助那些民商运营此事,至于军粮费用先由民商垫付而后分期由户部直接结算”说着微微一顿叹气道:“你在太原虽得捐饷不少,加上宫中拳赛收入看似丰厚,实则杯水车薪,眼下南北皆有战事,九边军饷无一不亏欠,国库亏空,捉襟见肘啊!”

    “皇上,臣正要给您说这事”常宇哪能还不知崇祯之意:“吴指挥使已定案了!”

    定了?

    崇祯大喜,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们愿意交钱免罪?”

    常宇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砰的一声,崇祯重拳砸案:“两百万,真有钱啊!”

    脸上却难忍喜色,他本以为那两个侯爷会砍价,故意说个天价,最后打个对折也收入不菲,还能卖个人情,显得皇恩浩荡,却没成想两个手下办事给力,一折都没打!

    “有钱是有钱,但伤筋动骨在所难免,只恐遭此一劫,元气再难恢复了,这俩世家爵位虽保着了但也算是废了”常宇嘿嘿冷笑。

    “本就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也没甚可惜”崇祯冷哼一声,扭头看了常宇的右手:“伤的可还重?”

    常宇嗯了一声:“已恢复了大半,再过两三日应该如常了”。

    “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啊,我大明如今水深火热之际,有你这等异人出世,若不是先祖保佑,便是神灵降佑我大明千秋万世”崇祯连连感慨,随即话锋一转:“你知道么,朕有时候恨不得你天天这样被人刺杀”。

    啊!常宇一怔,不过随即醒悟苦笑道:“皇上,臣真怕哪一天万一真的被人杀了,可就不妙了”。

    崇祯哈哈大笑:“你福大命大,想死都不容易啊,这大明天下有朕保你,谁敢让你死!”

    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皇上,臣准备明日离京北上,不过听闻北边也欠饷?”常宇眉头一挑。

    崇祯长叹蹙眉:“刚不是说了么,九边无一不欠饷,但凡有兵的地方都在伸手问朕要钱!”

    “既是如此,那手头的钱就用在刀刃上了,臣明日离京时想带走一笔银子,把山海关和宁远的军饷先补上,此番敌军压境,正是用兵之时,军心为重”。

    崇祯脸色很是难看:“刘泽清问朕要银子,高杰要银子,亲卫出京也要银子,唐通那边也要银子,史可法要银子,吴三桂也要银子,这大江南北是凡带兵的哪个不要银子……朕手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说着重重叹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头叹息。

    “皇上,臣从太原带来数十万两,加上那些金银珠宝变卖之后少说也有十余万,加上拳赛收入,勋贵的罚款……”

    常宇正说着就被崇祯打断,怒吼道:“还要朕重复多少遍,朕每天一醒来就有无数只手伸来要银子!那点收入杯水车薪啊!”

    “所以臣刚才说用要把银子在刀刃上”常宇小心谨慎道:“北方战事紧急,清军大军逼近,若是抵抗不住,任由其铁骑南下,大明苍生又遭荼毒,那损失可不可估量啊!所以当前之际,要以宁远为重”。

    “可南边贼寇肆虐,同样不可小觑,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打到京城来!”

    崇祯恨的牙痒痒!

    “皇上,我军在南边至少尚有多支人马可拖延些时日,然北方防线尽溃,清军南下一马平川,唯宁远小城和山海关万余人马阻拦,若让他们入了关,同贼南北夹击,形势对大明更不利!”

    “朕如何能不知”半响崇祯长呼一口气:“说来说去你还是要钱,北边欠饷多达近三十万两,这么大的缺口你让朕……你不是善聚财么,这三十万你就不能临时周转一下……刚刚不是说罚了两百万两么……还有张家口抄那些奸商的家产……”

    常宇真想翻个白眼,你丫真当我聚宝盆呢,还是财神下凡。

    “皇上,事有缓急,北边危急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了,臣要立刻带现银前往,至于张家口的奸商家资及那两个罪侯的罚银却需些时日才能入库,臣等不及,但南边可以稍等数日……”

    “好了,好了”崇祯不耐烦的挥挥手:“朕就先拨你十万两,剩下的你要么先想办法凑一下,要么便等些时日,等那些罚银入库,朕立刻拨与你!”

    好吧,常宇叹息,却也无可奈何,他自己虽有私产,但大部分入股军粮生意作为垫资,还有一部分留在太原,同样也是为了采购军粮所用,此时手头上根本没钱。

    “皇上,军粮臣也要……”

    崇祯苦笑打断他:“往日你来都是给朕带来好消息,如今却也来折磨朕了,月余前你离京不过是押送饷银,但却能空手套出百万军资,募捐出数十万石粮草,那份本事让朕都自叹不如,怎么而今却又成了这般模样,京门都还没出,就开始伸手要这要那,说着又是长叹一声,还有这军粮,现在由民商负责,且他们也是你找来的,你该去问他们要啊,你口口声声为朕分忧,怎么现如今开始添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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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常宇心中不由骂了句mmp,老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中原遍地富户,又多是藩王封地,他端着碗也能要几口吃的,可这北边全是苦寒之地,别说藩王没有一个,就是富户也不多,想化缘也没个地方吧。

    但见崇祯铁了心做甩手掌柜,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反而让他不爽,常宇索性就默认不语了。

    “这几日你可思索出退敌之策?”崇祯心中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立刻改变话题。

    “没有,但臣有信心阻敌南下!”

    常宇信誓旦旦,崇祯心中叹息,却也没什么好说,只祈祷这位福将能再给他一次惊喜,说实话他对常宇抱着极大的期望和信心,毕竟有前师之功,当初去太原的时候可没想到他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抗得动那么大的旗。否则也不会这么时候把他调去北边火线。

    “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朕会全力给你提供帮助,只需能把清狗打回去,或者挡住,就是大功一件!”崇祯拍着胸口非常豪气的说道。

    可拉倒吧,常宇暗暗撇了撇嘴,要钱抠馊的,要粮食不给,要兵没有,还能给啥帮助,但实在又不甘心,不抱希望的说:“皇上,能否从京营里拨点人马给臣,哪怕一丁点也行,北边兵力实在太单薄了”。

    京营不可动,崇祯早强调过,但好似觉得今天一直拒绝常宇有些不太好意思,勉强道:“你要多少人马,京营的重要你自是知晓,多了不可能给你,少了也是杯水车薪不起作用”。

    常宇一听,咦,有戏,立刻精神了:“皇上,兵不在多在于精,臣只需神机营一营人马即可”。

    京营又称三大营,分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五军营是最大的营,包括掌随驾马队官兵的十二营,常态兵力十余万。

    三千营是骑兵,最初有塞外降丁组成的三千人骑兵,人数虽少,但当时确实朱棣手下最强悍的骑兵力量,后发展壮大,最盛时多达七万余。

    而神机营就是专门的火力部队,也是世界首个专业特种部队,清朝沿袭叫火器营。神机营常规建制在五千人左右,步兵三千五左右,每个人都配枪,骑兵千人,炮兵五百左右。按兵力是三大营最少的,威力却是三大营最猛的。

    现在常宇就是要这支五千人的部队随他守关。

    “你是要学当年袁崇焕在宁远那般以火炮退敌么?可如今朕听闻清狗的火炮威力不比咱们差,只恐……”崇祯皱眉。

    “或可做为后手备用,有此一支劲旅臣也有底气随机应战斗,皇上可准?”常宇不置可否。

    这下崇祯可犯了难:“既提了,朕本该就应了你,但调动京营出京参战,非朕一人能做主,首先内阁这关就要过,且一旦开了口子,只恐兵部的史可法也有样学样”说着长叹一口气:“朕明天一早便和内阁商议此事,尽快给你回复如何?”

    常宇点点头,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现在内阁首辅是李邦华,京营总督是王家彦,这俩人是绝对大忠臣,绝非陈演,魏德藻,李建泰那种货色尸位素餐,混吃等死。

    这俩人绝对是办实事的人,国家危难之时,定然不会死守规矩,更何况这几人和太子交好,特别是李邦华的得意门生李明睿还是东宫的左中允,历史上李邦华建议南迁就是让李明睿去探崇祯口风的,而这次他俩升官却也是太子和巩永固力荐。

    所以加上这层关系,常宇觉得成功率很大。

    “皇上,臣还有一丰盈国库之计”常宇突然话题一转。

    崇祯顿时大喜:“何计?说来听听”。

    “茶税,商业税”常宇盯着崇祯一字一句郑重道。

    崇祯顿感失落,苦笑摇头:“你在学魏忠贤么?只恐最终又落得天怒人怨,这法子行不通”。

    “不,臣觉得可行!”常宇斩钉截铁,魏忠贤在天启年间征收茶叶税每年给皇家搞到一笔数目庞大的银子,但也这也成为东林党和文官集团的火力重点打击目标,认为是:“与民争利”搞的怨声载道,直至崇祯上台后废除(有说法是没废除,但也收不上来)

    “怎么就可行了,你不怕他们骂,不怕他们逼朕杀你,可朕却不想为这点银子丢了脸面,再三被搞出个罪己诏!”崇祯黑着脸冷哼,实则他当然也想了啊,不然怎么那么后悔杀了魏忠贤。

    “魏忠贤当时所征收的茶叶税是入內帑归皇家私有,说是与民争利倒也不冤,但若入了国库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谁又能说什么”常宇微微一笑道。

    “哦,你是说入国库啊!”崇祯脸上稍缓,但语气中似乎有些小失望,但却明显动了心:“似是可行,那所谓的商业税呢?”

    “商业税太低了”常宇苦笑,虽然在古时商人地位比农民低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财富是农民无法比拟的,然则可笑的是,农民的赋税远远高于商人,以明朝来说农业税占全国总税收的百分七十五甚至更高,而商业税从老朱建立大明朝起就没改变过,一直就是:“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为令论”。看看,多收还违法呢。

    “你的意思是……”崇祯皱眉。

    “降农业税,抬商业税”常宇语气坚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固有天灾兵祸根由,但过高农业税更无疑是火上添油,民无生计,更多人愿意跟随闯贼造反……皇上若要平定天下,剿贼是其一,降低农业税也是关键手段,一可安民心,二可让百姓恢复生产……再反观商家,哪一个不是赚的满肚肥肠……”

    常宇一直在说,崇祯一直在安静的听,脸色不时变化,时而点头,时而蹙眉……

    君臣二人在乾清宫直聊至深夜,常宇才告退出宫。

    此时寒意最浓,让刚从暖室出来的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缩着脖子匆匆出了乾清门,然后看了一眼宫门前那个亲卫值班室,嘴角微微一撇扭头朝东宫走去。

    唐破天在东宫当值,一直兴奋不已,不停的和几个同僚显摆,东厂督主约他晚上嗨皮,要去拳赛大玩特玩,他要赚个盆钵满……

    东安门外,唐破天缩着脖子,一脸的苦涩,瞥了一眼身边的马车,心里嘀咕着,不是说好带人家嗨皮的么,怎么变成保镖了。

    直到到了东厂衙门的一个密室内,听吴孟明和几个陌生的汉子聊了半响,他才恍悟,不由感激的望了旁边常宇一眼,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嗨皮,这小太监果真义气,这么好的事竟然不忘提携他。

    陌生汉子是姜一平,方八和宋思扬,他们三人是来此像常宇汇报工作的,同时来见见两个新股东,一个是锦衣卫的扛把子,一个是皇帝亲卫军府军卫的千总。

    这俩股东都是实权人物,钱多少还是其次,有这二人入股,这买卖只会更加风调雨顺,当然当下面临的困难也非一般。

    三万石粮食虽说非小数目,但也能勉强凑够,而人力问题也举手之间便解决了,毕竟京城有大批流民,只要一声吆喝,立马到位,难的在于短时间解决车辆骡马等物力,毕竟先前没有准备,如此仓促之间实在诸人头疼不已。

    然而常宇此时又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地扩张业务,现在才刚开始接手朝廷的部分业务,以京城的粮食储备尚还能应付,假以时日全盘接手的时候,那自然要全国各地全方位运转起来。

    而此时当务之急有三个地方要立刻开始分部,一是江南,那边是粮食生产大省,要建立一个采购储备及中转基地,二是太原,兵祸泛滥区,三是张家口,对外贸易区。

    最后常宇又撂下一句:明日出京,需最少五千石军粮,但五谷杂粮均可。

    姜一平等人,顿感头大了。



    清晨,西北。

    满天风沙,掠过苍茫荒野,几只飞鹰在空中盘旋,紧紧盯着草丛中的猎物,数匹快马从山口奔出朝正西方的一个小镇狂奔而去。

    镇子名曲亭,是平阳府东边小镇,紧靠入山口,是个极佳的布控点,此时明军的一支侦查兵便驻扎此地,为首便是被常宇发掘并一手提拔的李兴祖。

    而几十里外的平阳府城外还驻扎一支特殊部队,这支队伍之所以特殊并非实力如何,而是来头很特殊,隶属皇家亲卫军的金吾卫,此时便是金吾前卫数千人驻扎于此。

    李自成溃逃不计后果的沿途掠杀,明军不得不在后紧追驱逐出境,恰逢主力大战之际疲惫不堪,于是金吾卫的骑兵便被拉来用在了刀刃上。

    一路紧追,闯贼抱头鼠窜,然则却并未如周遇吉等所料过黄河西逃,而是从平阳府(临汾)直接往东扎进山里去潞安府(长治)去寻刘芳亮会合去了。

    追过去?

    不可能,粮草不济,军力单薄,加上金吾卫作战经验少,前方又是深山老林,随时都可能被打埋伏,于是奉令在平阳府待命。

    而后随着常宇回京,周遇吉重掌军权和诸将商议后,撤回大部分金吾另外三卫,主因是上头无令,进退不明,再者平阳府承担不起那么多军粮,从太原运输又费事费力,于是撤回太原休养。

    常宇离开他这段时间内,太原城并无太大改变,但也非原汁原味,比如难民越来越多,比如城中粮草压力越来越大。

    晋王朱审烜和周遇吉,蔡懋德等一众大佬,一边养兵生息,一边动员难民修城挖渠,垦丁开荒恢复生产,一边在城中积极筹粮,同时派人去周边大肆购粮,只是效果均不佳,毕竟大战期间,城中能募捐的都募的差不多了,至于购粮周边都被闯贼糟蹋了遍,自己都没粮食吃哪有闲余卖给你,远点去西边南边吧都是敌占区,唯一只能远去北边大同,宣府等地采购。

    大南门上,周遇吉和朱审烜一早便上城吹风,远眺沉默无语,回头看着被战火所毁的城楼,满目疮痍,触目惊心,好似那战火纷飞夜晚刚刚发生。

    “生灵涂炭,生灵涂炭啊”周遇吉看着扶墙嘶声大吼的朱审烜,眉头深皱,抬头望着那黑压压的天际,脑海中浮现记忆深刻的脸庞,他回京了在干嘛?怎么没了消息,还会回来和我并肩作战么?

    同一时间,晋王府内一个安静雅致的院子内,一个丽人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望穿秋水。

    “他不回来了”

    午时,朱审烜长叹一声:“太原城内锦衣卫和东厂的明处人手已经全部撤走了,且带走了一些战俘”

    周遇吉楞了一下:“但金吾卫没走啊!”

    朱审烜一脸茫然:“那是朝廷的事,也许别有他用吧”

    “应是要进山了:“周遇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罢,虽是疲惫之时,但贼军何尝不是,又经大败正是军心不稳,若能趁机围而歼之,或可一举成功!”

    “周将军的意思是,朝廷派人马南下正面狙击,令你从西边东进堵闯贼后路,然后……”朱审烜说着做了个合掌的手势。

    周遇吉微微点头:“若是如此的话,正面狙敌的极有可能又是他率领”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王爷知道为什么末将喜欢和他一起打仗么?”

    “常宇曾说过特别崇拜你,难不成是周将军喜欢这种被崇拜的感觉?”朱审烜疑惑道。

    周遇吉摇摇头:“无他,只因过瘾,跟他一起打仗特别的过瘾”。

    何止过瘾,简直畅快淋漓!东厂衙门后院的小小练武场上,常宇呼吸粗重,额头冒汗,脸上有些青肿,但却带着满足,看着对面同样大口喘息的吴中嘿嘿笑着:“若不是手伤未愈,分分钟让你俯首”。

    且,吴中吐了血水:“你若不是那种无赖打法,十个你也早被抬出去了”。

    话说这俩人早起各自晨练,一开始还相安无事,谁知练着练着就互相看不顺眼了,然后就要较量一番。

    俩人都不是善茬,一个综合格斗高手,一个八极拳大家,一动手就不是先前说的切磋了,招招制敌,手下毫不留情。

    吴中身材魁梧力气又大,加上八极拳本就至刚至阳大开大合的拳法,他又是名家之后,十几回合间就把常宇逼迫的狼狈不堪。

    他是常宇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个劲敌,按体格两人不是一个等级,按实力却不想上下,且常宇手伤不在实力巅峰期,被吴中逼的险象环生也属正常。

    然则常宇是那种天生不服输的人,血液中与生俱来的好战因子,对手越强他越兴奋,站着打打不过吴中,那就躺着打呗。

    所以每当自己挡不住的时候,就直接使地面战术,以至于吴中后来都快被逼疯了,一见常宇近身就有阴影,因为他知道只要被这家伙缠倒在地,他百分一百会被莫名其妙的锁住。

    “两位爷,早餐做好了,现在可以吃了么?”就在两人又互相不服想再来一局的时候,方三过来了。

    早餐作罢,天色尚早,常宇计划今日离京,手头事情基本已经解决,尚未解决的也正有人在操办,比如军粮,十二太保连夜不休在为他准备,比如唐通连夜赶回昌平去调人马,现在他还在等一件事。

    崇祯亲自为他操办的事。

    那便是神机营到底能不能带走?他还在等消息。

    这个时间,崇祯帝可能正在和诸臣早朝商量此事,而闲来无事的常宇决定去草栏场看太监们早操,并决定邀请吴中一起去观摩。

    “日后你随本督建功立业,弄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可比你做个见不得人的杀手好上百倍万倍”。

    吴中重重点头:“多谢督主给卑下这个机会,卑下感激不尽,卑下也想堂堂做个人,不然昨日便逃了出去”。

    “逃出去?”常宇呵呵一笑:“你当本督这衙门是春楼啊,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吴中一脸傲色,又有些不屑道:“这衙门里虽戒备森严,也有几个好手,但在卑下手底下能走过五招的一个都没有,卑下想走,没人拦得住”。

    哈哈哈,常宇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武功高就牛逼啊”随即脸色一正:“打个赌不,你从这后府出去,走到东厂胡同口,若还五肢健全脑袋还在的话,本督认你做主”。

    吴中一怔,随即眉头一挑,朝门外望去,却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从哪儿冒出那么多刀斧手,一个个凶神恶煞,挑衅的看着他。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这些人手里的家伙可比菜刀快多了……

    这个时候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过依然嘴硬道:“若我刀在手的话……”

    “你可以一试!”常宇又是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突然又一拨人涌出,手里皆是强弩,有的还有火铳。

    吴中闭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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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钟声下的紫禁城,庄重威严,朝臣鱼贯而入进殿朝圣,太监宫女各司其职忙里忙外,唯有一处人声鼎沸。

    皇城中的草栏场,如今的太监训练营。

    宫字营的人手自不用提,冬练三九,闻鸡起舞,此时尚兼任教官操练那些预备役太监打拳。

    常宇和吴中到了草栏场后惊异的发现在角落里,太子朱慈烺竟也在跟着这些太监一起操练,实是不解。

    虽说因为近朱者赤朱慈烺近来开始尚武,但东宫有自己的小校场,又有唐破天等侍卫,其中不乏各派好手,他想练武也没必要到这来掺和。

    匆匆过去拜见朱慈烺:“太子您这是……”

    朱慈烺抹了一下头上热汗,见常宇神态疑惑便解释道:“今日父皇没召本宫旁听朝议,闲来无事便来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氛,果真不似在东宫那般枯燥乏味”。

    常宇哦了一声,这其实就是一种环境气氛的感染,如一个人在家锻炼就觉得乏味没有任何激情,但是到了健身房那种环境下就变得动力十足。

    “耳闻太子近来尚武,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虚啊”常宇由衷赞赏。

    朱慈烺长叹:“朝堂上听的越多,越感文人无用”说着挥舞一下拳头:“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打天下需要的是武力,守天下同样是武力!然则举国上下重文轻武,此番国难当头,文官却多为国贼……本宫之恨不能沙场点兵,杀贼当下!”

    常宇苦笑摇头:“这就是现实,武将领雄兵百万最终还是要俯首称臣,且还多遭猜忌,哪有文官来的舒服,动动嘴皮子笔杆子,荣华富贵皆来”。

    “历来皆闻文官扰政,且少听一介武夫乱国的”朱慈烺被洗脑太深,竟不自然的替武夫说起话来,常宇竟觉得好笑,这孩子受自己影响太深。

    而旁边的吴中看的有些晕,初进皇城已够让他眼花缭乱的,不成想还能遇到当朝太子?

    “他是谁,怎么看着如此面生?”

    朱慈烺终于注意到眼前这个魁梧大汉,东张西望眼中充满好奇,看上去像个刚进城的二愣子似的。

    “草,草……”吴中一开口,朱慈烺就火了,这特么骂谁呢。

    “草,草民吴中拜见太子爷”吴中太紧张了,噗通跪下磕头。

    朱慈烺愕然,扭头看了一眼常宇,这货正强忍笑意:“新收的小弟,没见过世面,带他进宫来逛逛”。

    朱慈烺见吴中身材魁梧,虽显得紧张却自带威势,不由侧头低声问常宇:“练家子?”

    常宇点头,嗯了一声。

    “很厉害?”

    常宇再次点头,环顾草栏场一周:“这里无人能敌”。

    朱慈烺一脸惊骇:“连你也?”

    常宇撇了撇嘴,勉强点了点头:“暂时!”

    我草!朱慈烺倒吸一口冷气,常宇多猛他是知道的,可眼前这汉子竟然连他心中的战神都自愧不如,那得多厉害,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吴中:“你起来”。

    “草民谢恩”吴中起身,退到常宇身后,他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但却没胆子直视。

    “既是大高手,那就让本宫开开眼”朱慈烺一挥手,身后几个侍卫围了上来。

    以常宇之威,单挑数个侍卫都不在话下,此人既得常宇如此推崇,那定然更厉害了,一上来就五个东宫侍卫。

    吴中侧目看向常宇。

    常宇点了下头:“不要下重手”。

    八极拳刚猛,若全力而为,中者无不伤筋断骨。

    说打就打,吴中居中而立,五个侍卫环其左右,斗志激昂,跃跃欲试。

    哈!吴中一声旱地惊雷,气势如龙,气冲牛斗,周围人不由惊得后退,随即大战触发。

    没有任何花架势,包围圈中的吴中气吞山河,拳脚并用,几息之间五个侍卫躺了一地,捂着伤处一脸痛苦。

    朱慈烺惊得合不拢嘴,他甚至没看清楚,只听着吴中嘿哈个不停,然后自己的人就躺下了……

    竟然没点观赏性,常宇也很猛啊,也不拖泥带水,但看着多带劲……

    “这人可否……”朱慈烺拽过常宇低声说道,他已然为吴中所倾倒。

    “不行”常宇没等他说完就断然拒绝:“此等人物留在宫中是暴殄天物,带出去假以时日朝廷便多了一员猛将,进,可为大明开疆裂土,退,可谓大明守万世基业”。

    朱慈烺扼腕叹息,知道常宇所言在理,但实在喜欢眼前这个看似憨厚又有些呆萌的汉子,权衡再三之后,只得作罢,不过提了个要求,让吴中教他功夫,教那种可以虐常宇的功夫。

    这下吴中是既受宠若惊,又不知所错,看着常宇一脸的哀求之色,他不会教!

    “你爹当时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太子”常宇轻声道,说着拍了拍他肩膀。

    吴中哦了一声,走到太子跟前,一脚踢了过去:“兔崽子,站好……”

    随即,被众侍卫按到在地的吴中,一脸惊恐的像常宇求助,这到底怎么了啊……

    常宇捂脸转身……妈的,真牛逼,老子进宫这么久都没胆子懂太子一根汗毛,吴中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厂公,厂公,皇后召您入宫”方三气喘吁吁地奔来。

    常宇看了一眼旁边这个一脸愤怒又有些哭笑不得朱慈烺,耸耸肩:“这人有点混,你看是跟我去见皇后,还是继续让他教?”

    朱慈烺哼了一声:“一个混人都能本宫侍卫打的落花流水,连你也……罢了,你去见母后吧,本宫今儿还真的要看看着混人怎么学的这身本事”。

    常宇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得,不过你可一定要稳住,人我要活的,别回来还了我具尸体”!

    朱慈烺忍不出噗嗤一笑,被按在地上的吴中却更显得惊慌,看常宇要离开,口呼:“督主……”

    “你爹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但是你爹怎么揍你的,你可不能动手啊,再这样脑袋给你砍了,本督也束手无策”常宇蹲下身拍了拍吴中脑门低声说完,起身便离开了。。

    吴中哭丧着脸,我爹就是这样教的呀,不揍不成气候啊。



    坤宁宫,常宇恭敬的对周皇后施礼,这次回来后第二次见周皇后,第一次是偷偷摸摸,这次光明正大。

    而且常宇大概知道周皇后为何要见他,十有八九是昨晚把周府贿赂的那一箱银子抬到了崇祯跟前……

    果不其然,寒暄过后,周皇宫先是微微一笑:“本宫要多谢你了”。

    常宇故作不知:“皇后何出此言?”。

    “本宫娘家一向吝啬,却贪得无厌总是伸手拿要,此番竟借你之手送了这么多银子,还实是难得啊”周玉凤说着长叹一声。

    常宇微微一笑:“原是这事,起初还以为送给臣的呢,臣不敢受贿,便交给了皇爷,现在才知道是借臣之手送给皇后的”。

    周玉凤知常宇在说笑,也很给面子的笑了笑。

    “本宫与娘家早已做了了断,老死不相往来,他们既然送了银子本宫为何不要,以往可没少从本宫手里拿东西”周玉凤说着脸色有些愤怒,可见对太子所梦依旧耿耿于怀,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娘家人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都可以忍,但对自己的三个儿子赶尽杀绝,她不能忍!

    这也是为何周奎宫外求见装病卖惨,甚至让母亲在宫外磕头求见卖亲情,周玉凤依然不为所动的原因。

    “这是皇后娘娘的家事,臣只能听听给不了任何意见或建议,不过皇后娘娘今儿召臣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常宇不想在周皇后家事上多费口舌,便转移话题。

    周玉凤收回恨意,轻咳一声,端起身边香茗抿了一口:“听闻你近日就要出京北上狙敌了是么?”

    “应就在今日,臣在等皇上口信!”常宇如实说道。

    周玉凤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他竟要走的那么急。

    “本宫不涉朝政,不知内情,但见你走的如此紧急可是那边……”周玉凤脸上一片焦虑:“你可有把握……”

    “皇后娘娘,臣头可断,血可流,但不会让清军南下一步!”常宇起身拱手,一脸坚定。

    周玉凤受其感染,用力握拳站了起来,走到常宇跟前:“我大明,我朱家何其幸有你这般人儿辅佐,你,你是我大明,是我朱家的恩人啊,本宫代朱家谢谢你……”说着竟然要俯身跪下。

    “皇后不可”常宇大惊,赶紧伸手搀扶,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在皇后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高,竟然得其如此信任。

    有感于此,他告诫自己,粉身碎骨也罢,大明的顶梁柱,我常宇扶定了!

    “臣份内之事,皇后何至于此!”

    周玉凤借势而起,常宇搀扶她回到座位,好一会情绪才算平稳,轻声道:“今日召你来,本欲有个差事麻烦你,但此时得知你随时要离京,便不劳烦了”。

    “臣本就是皇室家奴,若有差事皇后尽管驱使,何来劳烦一说”常宇赶紧道,心中倒还有些得意,周玉凤对自己果真厚爱有加,说话忒客气了。

    周玉凤勉强一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与你听听便是,近日战事不断,皇上操劳国事,本宫虽有心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祈祷,本想去地坛为皇家祈福,但本宫出宫动静实在太大,一来劳师动众怕招摇,二来也怕被朝臣弹劾于礼不合”。

    京城有天地二坛,天坛祭祀皇天,地坛祭祀“皇地祇神”顾名思义就是自己祭祀自己的皇位,保佑万年基业吧。

    不过这活一直都是皇地亲力亲为,皇后要去好似真的有点不和礼制,但也没有明文规定皇后就不能去为自己老公祈福。

    “所以,皇后的意思是,您要臣帮您偷偷的去……”常宇心下一惊,开什么玩笑,带皇后私自出宫,编剧也不敢这么编啊。

    果然周皇后笑了,连忙摆摆手:“你这孩子,这怎么行!”

    一句孩子,听的常宇心头一热,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那,皇后的意思是……”

    “坤兴说要代本宫去为她父皇祈福,想来这孩子近日也是在宫中待闷了,想趁机出去透透气吧……当然这也不能也不想兴师动众,本宫只把这作为一件朱家的家事,妻子和孩子替父亲祈福,替这个家祈福,仅此而已”。周玉凤低声叹气。

    额……常宇理解这个心理,但依然有些懵逼。

    历朝历代,太子,公主都不得随意出宫这是惯例,太子自是不用多说,公主虽相对宽松些,但若是随意出宫被发现,周遭服侍的太监宫女都会遭到责罚甚至直接打死,不过通常皇帝不会直接过问此事,因为这属于后宫的业务范围,当由后宫之主处理。

    一般皇后处理这些事都比较温和,非自己庶出的相对严格点,自己亲生的闺女责罚的就更严重了——罚抄写文章!

    而现在周玉凤是打算让常宇带他闺女偷偷出宫去地坛祈福,言下之意还有就是可以带着去逛逛街啥的。

    此乃一美差啊,常宇求之不得!

    而公主私自出宫这种事情,当然要越隐秘约好,也一定会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办,周皇后最信任的人当然是常宇。

    然则此时只留下深深遗憾,没错,今天他随时就要离京,根本没的空。

    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若是昨日,臣尚可……”

    “罢了,你为皇上办事,本就繁忙,加上又要督军北关,自是国事重要,这事再议吧”周皇宫微叹。

    “皇后娘娘,昨日臣在宫中遇到了周驸……周世显,他入宫应是为公主婚事而来吧,这可是喜事呀,公主怎滴还……”

    周玉凤莞尔一笑:“女孩家家的心事,你不会懂的,不开心的时候烦,开心的时候也会烦”说着微微一叹:“坤兴的婚事尚未提上日程,此时战乱四起,皇上哪有心思……不过也许会很快操办冲个喜,嗯,烺儿的婚事也该办了……”

    耳听周玉凤碎碎念,常宇却走了神,阿九就真的要这样嫁人了么?

    常宇心不在焉又和周皇后说了会话便告辞离去。

    周皇后知他要离京公务繁忙也没多加挽留只道了声平安,目送他离殿。

    出了大殿常宇依旧如失魂落魄般,随着一个引路小太监朝北走,打算经玄武门出宫。

    未行几步,突闻一股香气袭来,蓦然抬头望去,却是最熟悉不过的一个高冷面孔,依旧愁眉不展。

    看到常宇,坤兴公主有些惊讶,紧蹙的眉头短暂的舒开一下,像似要和常宇说个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朝坤宁宫走去。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眠。人世间又千媚百红,唯独你是我情有所钟。

    常宇望其背影,低声吟道。

    朱媺娖顿然止步回首,眉头间讶异之色流露,更有娇羞暗藏,终是朱唇轻启:“常公公所吟可是汤显祖的牡丹亭,怎的后几句却又不似”。

    常宇勉强一笑:“臣狗尾续貂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朱媺娖轻咬朱唇:“很好听,不过……”说着却突然住口,只是看了常宇一眼,终还是转身离去。

    不过,终是想想罢了,常宇苦笑转身离去。

    出了宫门便两世为人,常宇一扫先前沉闷,回头望了一眼宫门,脸上露出暖笑,便是为你,虽千万人,吾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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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敛心神,常宇快步朝草栏场走去,他担心吴中那个憨货别真被朱慈烺给砍了,那么好的一个把刀,若是折了岂非太可惜了。

    尚未及草栏场胡同,便将朱慈烺匆匆走来,脸上阴云密布,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和太监,吴中低着头灰溜溜的远远跟着。

    远远见到常宇,朱慈烺小跑过来,脸上阴云一扫而光:“正要寻你呢,事情已经妥了”

    常宇大喜:“神机营?”

    朱慈烺使劲点点头,常宇嘿的一声双手一拍,两人并肩朝内东厂衙门行去。

    国难当头,社稷为重,内阁大佬李邦华力排众议,终是点头,准许拨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虽常宇北上边关拒敌,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是对小太监的信任,毕竟常宇有太原之战的辉煌战功。

    不过内阁虽同意调拨神机营给常宇号令,然则还是不太放心的另指派一个神机营提督由恭顺侯担当。

    按照神机营的编制,本就设提督内臣两名,顾名思义内臣就是由宫内太监出任,而此时空降一个恭顺侯,很明显是内阁担心常宇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派个人牵制一下。

    常宇沉思片刻,大明最后一任恭顺侯应是吴惟英,在崇祯十五年的时候还担任京营总督,不过其弟弟吴惟华名声更大

    因为吴惟华是个出名的大汉奸,后来满清入主中原后袭爵恭顺侯,不过恶人自有天治,终因罪流放宁古塔。

    两人内东厂待了一会,有太监送来崇祯的密信,常宇便其实匆匆去往兵部取了兵符,本想和史可法唠几句,却发现他不在衙门,便又去了五军都督府,因为京营属五军都督府管辖。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近晌午,得人通报吴惟英求见。

    内东厂衙门里,吴惟英恭敬有加和常宇在喝茶议事,外边太监进进出出通报各项事宜。

    宫字营三百人马备齐,正在进食。

    在腾骧卫衙门休整数日的数百家丁已经出城在安定门外候着。

    方八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庞元刀已押送百车粮草上路。

    唐总兵人马昨晚已连夜开拔,急行军,应在蓟镇和督主回合……

    “侯爷,神机营此番兵力实额几何?本督问的是实额”。言谈中常宇一脸郑重。

    崇祯十五年,京营发饷银,崇祯命内宦王承恩和当时的总督吴惟英核查兵员人数,查实近十五万(一说十二万余)

    按道理说内官和外官一起核查,水份应该不大,但这个数字一直被后人诟病,均觉得即便由皇帝的心腹王承恩亲自来核查,但老王也不可能一个个的鉴别,其中凑人头填补空额骗饷的事根本无法杜绝。

    而据闻前段时间王家彦升任京营总督的时候,曾遭到了朝臣的极大反对,一来京营总督都由勋贵充任,二来王家彦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核查兵力。

    最终因为王家彦是李邦华的人加上崇祯铁了心,京营总督的位置总算坐下了,核查兵员人数也查了,结果很吓人,为了不造成恐慌,稳定人心,这事一直未向外边透露,都在暗中处理。

    不过还是让常宇闻到些消息,实则老弱病残不足七万人!

    吴惟英苦笑:“不满督主说,本侯刚接手神机营,来不及实际核实,但神机营专司火器,人员空缺不甚大,火器却有很多瑕疵,年久失修,保养不得等等损坏不少”。

    “但人手一枪总做得到吧”。

    “这个自是可以”。

    “即是如此,侯爷也别浪费时间在这和本督闲话了,速回营核查各项,从人员定额,火枪配置,枪药备用,火炮,战车检修以最快的速度办好然后出京,本督最多给你七日时间,从本督到宁远时算起,七日未抵达便治你延误战机之罪”。

    “领令”吴惟英早听闻此子治兵严,在太原时说一不二,没成想这还没出京呢,且刚刚还在温言闲聊,转眼间就雷厉风行,吓的他都不敢在自称本侯了。

    大明王朝,崇祯十七年,三月初六,东厂提督常宇奉旨北上督军。

    紫禁城北安门(地安门)大开,三百太监军鲜甲怒马鱼贯而出,马队前方一壮汉执旗,上书三个大字:宫字营。

    历史上的今天,贼军破宣府,直逼京城。

    而今小太监奉命北上狙击清军南下。

    三百铁骑出宫,气势惊人,城外百姓误以为是亲卫军,但见全身黑衣黑甲又似非亲卫军,忽见大旗,惊呼,原始那小厂督的人马!

    北安门外,常宇回首看了一眼城门上那个挥手的少年,微微点头,这是他出宫唯一一个相送的人。

    似有不甘心,行不至十余步再回首,城门上依旧是那个少年身影,心下一酸,刚要叹息,蓦然瞥见万岁山顶上有几个人影在张望,距离太原,看不甚切。

    我只当是你,常宇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铁柱,大千,胡岭。

    “卑职在!李铁柱,范家千,胡岭大声回道。

    “急行军,入夜之前赶到蓟镇!”

    蓟镇距离北京城200多里路,不过宫字营的皆是骑兵,便连辎重都是马车,一小时平均下来二十里路,算不上多艰难任务。

    宫字营没有按照习惯从德胜门出城,而是直接从东北安定门出了城。

    安定门外,候着的人不少。

    除了看热闹的还有一帮熟脸。

    腾骧卫的程明,段武虎,府军卫的唐破天,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东厂二把手春祥……

    “督主大人,为何不带我等出京”腾骧卫以程明为首的一众武官涌了过来。

    常宇苦笑:“尔等近日便要虽史大人南下剿匪,难道没接到消息?”

    “有耳闻”程明垂头叹息:“看来是真的了”

    “为国效力,南征北战又有何区别”常宇拍拍他肩膀:“记得本督曾经说过的话,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保家卫”!程明等人异口同声!

    足以!常宇微微点头!

    “可卑职为何不能随督主出战,难不成我府军卫真的谁都看不上么?”唐破天站了出来。

    “都走了谁来保护皇上”

    常宇翻了个白眼,唐破天又想说话,却被常宇抬手止住:“他日另有重用,候着便是!”

    唐破天大喜。

    吴孟明走到常宇身边,两人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一切不言而喻。

    “大哥”!春祥实在忍不住了,即便众人在侧也眼泪婆娑,想说什么却情绪激动又说不出什么。

    “我在之时,那些魑魅魍魉全躲在黑暗中指使一些小鬼来闹事,出京之后他们少不得出来闹腾,你只管下狠手,逮着一个便往死里弄!”

    众人闻言皆寒,春祥用力点点头。

    北风起,天地色变,常宇翻身上马,挥鞭北上。

    沙尘起,迷住众人眼,百骑兵扬长而去。

    宫字营后跟着二百余人马,这是原本姜瓖的家丁及常宇的家丁组成的家丁联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