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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道西风,大同境内一支近万人马正缓缓北行,队伍以步兵为主,仅少量骑兵,又有辎重近百车,其中尚夹杂囚车十余,更引人侧目的是这支队伍中还有女兵。

    李岩胯下一匹黑马,神骏不凡,右侧一劲装少妇,披甲跨刀英气不让须眉,却正是红娘子。

    两人驻足道旁望着长龙缓缓而行。

    “如此缓行,何时能达?”李岩蹙眉。

    “只恐延误战机,督主怪罪”红娘子也是愁眉不展。

    常宇一句话,春祥八百里加急口信便送至太原,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手立刻调走,俘虏送至京城,李岩率领降部立刻北上山海关听令。

    另:屠元,贾外熊以及况韧带两百精骑兵随行。

    即便屠元原属于腾骧卫,贾外熊属于金吾卫,况韧属周遇吉的人,但在常宇一声令下,直接被抽调走。

    为何让李岩北上,这个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不是常宇信不过李岩,而是信不过那些降兵。

    史可法奉命南下剿匪,周遇吉从西包抄,李岩在太原必然会随军助力,然则他麾下全是刚刚投过来的降卒,不堪大用也还好,若是来个临阵反戈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为保万一,常宇决定立刻调李岩夫妇北上协助他打清军。

    “李将军”就在这时,蒋全和几个东厂档头走了过来。

    李岩因为弃暗投明被朝廷赦免,反而授了个游击将军(非真正将军,只是个称呼,明朝只有被授总兵印信的才可被成为将军)蒋全等人称他将军也没错。

    “如此行军速度太慢,我等尚有要事先行”。

    “诸位请便,不能误了督主大事”。李岩知道蒋全是常宇心腹有是东厂的人,东厂向来行事只对皇帝负责,过来给他打招呼,那是非常给面的了。

    先走的不只是蒋全和那些囚车,还有屠元,贾外熊那两百精骑兵。

    “娘子……”李岩欲言又止。

    “你先走吧,我来殿后”知夫莫若妻,红娘子知李岩所想。

    夫妻俩双手紧握,重重点了点头。

    阳春四月,放在江南已是草长莺飞季节,然则北地苦寒,冷风凌冽不下深冬。

    常宇纵马而行,伤势虽未痊愈,隐隐作痛,但多日在城中憋屈一扫尽光,沿途虽无美景炫目,但枯枝凋零,荒野村舍也是一副泼墨画,别有趣味。

    三百宫字营沿着北去官道向蓟镇策马奔驰,后边是家丁联队,再后辎重车,再后是……

    常宇突然间心情就不好了,被最后那人气的咬牙切齿。

    吴中,此时已算是常宇的贴身带刀侍卫,此行跟常宇北上以战功求富贵。

    出京时常宇问他会骑马么,吴中很谦虚说不善,但能骑。

    从皇宫至于安定门一路放马缓行倒还安稳,常宇暗道这小子还知道谦虚。

    谁知上了官道后,常宇便知道这货的确是个老实人,果真只是能骑,但不能跑,让他放马狂奔,他也扬鞭纵缰有模有样,只是胯下骏马,左右挣扎,要么原地打转,要么就撒丫子奔到道边田野里乱蹦跶,誓死不让吴中如意。

    眼瞅着这家伙越落越远,常宇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吴中趁机逃跑,而是担心他丢了,或者被马给摔死。

    纵马回去寻他,却见这货正拽着缰绳,硬生生的拖着那匹倔马在步行前进,见常宇到来,嘿嘿一笑:“这是个倔驴!”

    去你娘咧,常宇没好气,一鞭子朝吴中的坐骑抽了过去。

    坐骑吃痛,撂蹄子一挣冷不防把吴中拽了个狗吃屎,然后竟挣脱追着马队狂奔而去。

    吴中爬起来,一脸愕然,看了常宇一眼,然后撒丫子追了过去,口中大呼:“直娘驴,俺不信邪了……”

    那是马,不是驴!

    小太监怒吼。

    最终,宫字营在范家千和李铁柱的率领下先行军,胡岭率领家丁再后护卫,常宇黑着脸看着吴中训驴,哦不,是马!

    蓟镇,明九边重镇之一,设立之初目的是为牵制九边中的其他边镇及京营,起到防叛乱作用,同时也是抵御满蒙的一道重要内防线,和守卫京城的京营相互照应。

    这道防御战线东起秦皇岛的山海关,西至居庸关,包括昌平,平谷,密云皆为其下辖,地位非常重要,因为其从东西北三面保卫京城,京城西大门居庸关距京城,京城铁门古北口距京城两百里,所以有蓟镇有险,京城震悚之称,九边中仅宣府和大同可与之相比。

    也因为其重要性,历来驻兵雄厚,万历年间最多时达十余万,并设总兵官一名,协守副总兵官三人,比如唐通就是蓟镇中协总兵。

    蓟镇出过不少战功赫赫的总兵官,戚继光和俞大猷都曾是,不过时至今日,蓟镇不光驻兵寥寥,分散在各个关口,总兵官也空缺,这里唐通是老大。

    未及子时(十一点)宫字营率先到达蓟镇,未及半个时辰常宇随家丁也赶到,只有辎重车辆车尚在十里外。

    随即下令在就地休整,家丁开始做先手准备,以待辎重车到来便开始扎营生火做饭。

    蓟镇的治所在三屯营(今河北唐山迁西县境内)距离此地尚有小二百里地呢,这里没有大兵营让他们夜宿也更别指望人家管饭。

    荒野扎营

    宫字营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四周军帐百座,篝火噼里啪啦作响,太监军们围在四周默默进食或在低声细语。

    旗杆下,常宇坐在帐篷边啃着一只烤野兔,味极鲜,不远处吴中蹲在地上拽着那匹坐骑的头在它耳边一直在嘀咕着什么,偶尔眼睛撇往常宇手中的野兔,舔了舔嘴唇。

    常宇吃完烤兔,缩进帐篷闭目沉思,外边山风呼啸,耳听大旗飞扬之声,脑海间全是金戈铁马,想着北上拒敌,有些激动,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些害怕。

    外间噪杂声渐小,眼皮渐重,翻了个身迷糊间看到帐篷上映出一个身影,猛的翻身而起,谁?

    一把利刃掠过脖间,寒意透过肌肤,浑身鸡皮疙瘩顿时暴起,常宇惊恐间,一脚踢翻那黑影,大喝一声:“有刺客!”

    黑影就势滚出帐篷,外间一片慌乱,大批人手围了过来抓刺客!

    刺客再哪?

    李铁柱,范家千,胡岭等人眉头蹙起看着帐篷跟前一脸惊恐的常宇。

    吴中拎着长刀,浑身杀气缓步走来:“刺客在哪?你怕是做了噩梦了吧”。

    常宇的帐篷在军旗下,军旗在营地正中间,先不说营地外有明暗哨执勤,内里还有李铁柱三个心腹流动巡察,更不提他身侧还有个一刀在手,黄河断流,神鬼难近的吴中,什么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他身侧。

    难不成是亏心事做多了,疑神疑鬼,又或者是……

    李铁柱等人把目光看向吴中,握刀的手缓缓用力。

    常宇轻轻摇头,吴中没理由杀他,更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且那刺客身影瘦小。

    全营搜查!

    常宇才不信什么鬼神,更不信是个噩梦,那冰凉入体的刀气他记忆犹新。

    一番折腾,整个营地被翻了三遍,一无所获才终罢休。

    却无人注意到旗杆顶上于旗帜一体的一个若有若无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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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宇北上,缺军粮,求票票



    天晓,寒意最浓之时,一阵嘈杂把整个营地吵醒,唐通的八千人马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军终于到了。

    人困马乏,就地休整。

    宫字营却开始起营,家丁造饭喂马,太监军列队早操。

    来营地见常宇的唐通很快就被那些操练的太监军吸引了目光,一生戎马的带军大将,眼光毒的很,一支队伍能不能打除了看军纪还要看精气神。

    可不曾想竟然在一拨太监身上看到了满满战意,靠近些竟能感受一股凌厉杀气,这让他惊异万分,听闻小太监太原之战,身先士卒不说,还练了一支太监军,名宫字营。

    不由抬头看了那面迎风飞展的大旗。

    一身单衣的常宇正在和吴中喂招。

    说是喂招,转眼就斗起了狠,拳来脚往,呼喝震天。

    唐通惊得下巴快要掉了,久闻小太监拳脚无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拳脚凌厉凶狠,快若流星,可是和他对打的那壮汉又是谁,怎么看似更胜一筹,动手之间,犹如旱地惊雷,又似山洪暴发,摧枯拉朽,时而江涛奔流绵绵不绝,打的小太监手忙脚乱。

    更甚者那汉子打的起性,嘴里不时日娘操爹的,气的小太监咬牙切齿。

    “你娘咧,又耍赖皮,有本事起来打,老子捏碎你的鸟窝……”吴中被常宇锁在地上,脸蹭着地,痛苦万分,他稍微一动,感觉胳膊就要被折断。

    “Mmp,打不过老子就说老子耍赖皮,还敢骂老子,信不信老子捏碎你的蛋蛋……”常宇嘴角溢血,喘着粗气,心中怒不可遏,吴中太猛,站着真的打不过他,玩刀更不是对手!

    唐通有点方,这满嘴乌烟瘴气的,哪里还是自己当时见在衙门见到的那个冷静睿智的东厂督主,分明就是个兵痞。

    “末将见过督主大人”唐通向前施礼,打断两人的对骂,常宇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讪笑起身:“唐总兵来了,可曾吃了早饭”。

    吴中爬起来,感觉整个胳膊剧痛,似断了一般,忍不住又要破口大骂,常宇回头瞪了他一眼,这货立刻闭嘴,趔趔趄趄的朝他的坐骑走去。

    宫字营的早饭是稀粥,常宇待遇稍微好些多了一碟咸菜,邀唐通一起吃了。

    唐通八千人马仅有一半骑兵,加上有少许粮草辎重,行军远不如常宇快速,从昌平至此已算极致。

    常宇准许他休整半日。

    两人又闲话些许,早饭过后,宫字营起营行军。

    唐通和几个部将送行,站在道旁看着宫字营卷起尘土飞扬,渐渐远去,脸上凝重。

    “传言东厂那太监嚣张骄横,不学无术,残忍狠毒,怎滴看着不像那么回事”身边有部将低于。

    唐通冷笑:“他拳脚功夫你们一起上都不是对手,这叫不学无术?他身边侍从和他是兄弟情谊,甚至都能骂娘,且他一路骑行不坐车不坐轿,与麾下同甘苦,这叫嚣张骄横?至于残忍狠毒倒是看对谁了,堂堂屠夫可不是白叫的”。

    常宇本籍籍无名小太监,太原一战扬名,朝野之中不乏其勇武传说,比如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深入虎穴刺杀贼首,单挑闯贼手下诸将等等……但在军中流传的却是其另一面,心狠手辣,残忍无道,凡贼军皆杀,曾屠杀降卒万余做京观……

    军中传名,屠夫!

    常屠夫却还不自知有这威名,打马狂奔间不忘大骂吴中没用,一夜的温柔也没搞定那匹母马,以至不能随心驾驭。

    蓟镇往东遵化,迁西(蓟镇治所三屯营)卢龙,到山海关,一路临山而行,山路崎岖倒也不算难行,毕竟是官道,历年行军。

    山间少村舍,且十室九空,也许是因为闻知有大军路过,进山躲避去了,由此可见,明军之名,臭不可闻。

    有山多贼,北地苦寒,少营生,却多兵祸,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者比比皆是,且这些山贼胆大异常,不乏勾结官兵的山头,也有不把官兵放在眼中的山大王。

    寻常官兵人马,说给劫了就给劫了,甚至有官兵顺势就入了伙。

    宫字营一行不足千人,过了蓟镇进了山,几十里路便遇到好几股探风的,不过这些山贼貌似有点眼力见没动手,既不招惹我,常宇也懒得去收拾他们,互相一声平安,拜拜了您。

    又一个深夜来临,宫字营终到了蓟镇的治所,三屯营。

    三屯营西接遵化通蓟镇达北京,北接宽城通承德,东接卢龙通山海关,营城高三丈,周长七里,城上建五座角楼九座敌楼,两个水关东西相向,城中央建有鼓楼,镇府是城中小城,府门前有一对石狮子。

    虽是夜深,和守城将士验了兵符文书,宫字营进城入了兵营,终不用在野外喝西北风。

    常宇本欲在军营住下,奈何营房味大实在受不了,又想泡个澡便去了镇府也就是如今唐通的总兵府。

    府前两个石狮子很是雄伟,张牙舞蹈,常宇驻足跟前,闭上眼摸了又摸,心中想着,戚少保驻守在此的时候是否也经常抚摸这对石狮子。

    吴中持刀身旁,不解常宇行为,甚至觉得有些变态:“督主,可要给你寻个娘们玩玩,哦对了,你们太监……”

    “闭嘴!”常宇怒喝,兴致全无,瞪了吴中一眼:“早晚把你骟了!”

    吴中顿觉裆下一紧,不由四下张望,却见李铁柱等一众随侍正怒不可遏的瞪着他,恨不得扑上来把他大卸八块。

    夜深到极致,泡了个热水澡后依旧毫无睡意,反而情绪变得激烈起来,常宇起身登上镇府中阁楼,俯看府中明哨来回巡察,若有所思,抬头看着城中那座鼓励,顿感心血澎湃。

    城中格局一览无余,官舍民房排列有序,72条胡同将城内分割成许多方块,扩城河、草料场、演武厅和阅武场一应俱全……而这些都少不了那位武将之神戚少保的功劳。

    戚少保驻守蓟镇长达十六年,筑城,修墙,练兵,方有今日的铜墙铁壁。

    遥想其当北拒外蒙南抵倭贼,用兵如神,武力当世无敌,造枪铸炮……犹如大明的定海神针,这才是定国安邦的武神。

    常宇北望夜空,星光闪耀,巍峨群山隐于其中,山中边城上有微微火光闪动,顿感豪气大作,张口大呼:“大明万万岁!”

    “谁特么的深更半夜不睡大呼小叫”随即下边传来吴中的喝骂声。

    你娘咧,常宇强忍怒火,怎么就寻来了这个二货,刚想骂回去,突听吴中大喝:“谁?”随即喝骂,夹杂兵器碰撞刺耳声。

    草!常宇一惊,掏出随身匕首,转身直奔下去。

    刚至楼下,就见吴中持刀奔至身前,同时李铁柱等数十随时也围了过来,警惕看着四下。

    “跑了”吴中说着打了个寒颤,那人身形如鬼魅,飘忽不定,一击不中,随即遁走,竟还无迹可寻。

    常宇皱眉:“这下信了吧!”

    诸人点头捣蒜。

    何时惹了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蓟镇的时候能在众人眼前消失,此时竟不知不觉跟了进城,难不成……躺在床上的常宇眼睛眯了起来。



    闻鸡起舞,常宇尚在迷糊之间,便听外间天际之间闷雷滚滚,暗道要下雨,穿衣起身推门却见天色微暗,院中吴中持刀挥洒。

    常宇眉头一挑,在旁静观,初逢吴中时和他动过刀,几招下便狼狈惨败,今儿却是第一次见他练刀。

    常宇善拳脚,不善刀术,只习过军中杀敌冲阵的刀法,眼前吴中练刀,却也是没有任何花架子,大开大合霸道无匹,心下暗道,他爹本就是军伍出身,这刀法果真是军中所传。

    “过过招?”吴中发现靠在房门前常宇,发出诚挚邀请。

    去你妈的!常宇骂了句转身洗漱去来了,拳脚都打不过还和你玩刀,特么傻呀!

    打了几趟拳,天色渐明,常宇动身去爬边城,吴中跨刀随侍,三屯营的一个守备做导游,带着二十余士兵保驾护航陪小太监爬长城。

    守备叫丁存恩,唐通带走了治所的大部分兵力进京驰援,仅留下千余人在此守护,边军兵力竟如此匮乏,这让常宇暗暗蹙眉,去太原的时候,走宣府和大同还能要点人,可现在……

    沿着山墙北上,入眼俱是荒山野岭,秃鹰走兽,常宇一路眉头紧皱,戚继光在蓟镇经营十余年,从新修筑加厚长城,并首创空心敌台,空心敌台既可驻守数十精兵,又能储备军火军粮,当时在蓟镇战线上一共建了三千多座敌台,依此多次大败,瓦刺,鞑靼,朵颜部,曾生擒朵颜部首领董狐狸的弟弟长秃……可谓战功赫赫,是为京城最坚实的防线。

    可如今,蓟镇兵力空缺,长城破败不堪,随处可见断壁残垣,仅四十年,江山易色!

    两日两夜间奔袭四百余里已达极限,常宇下令宫字营休整半日,午后再出发。然则出人意外的是城门从早至今一直没有打开。

    虽众说纷坛,却无人出来解释。

    午饭,镇府设了个简单宴席,丁存恩说是为督主接风加送行,却不如是常宇在请他吃饭,同时请他帮忙。

    “这段时间,将有粮草源源不断北运,然山间有贼人数股,尔出兵剿贼也好,去和那些贼打招呼也罢,粮队若有闪失拿你试问,你若逃,天涯海角杀你全家”。

    东厂的人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这么狠,以至于席间丁存恩坐立不安,食之无味。

    粮草乃大事,方八的运粮队虽有也有护卫,但常宇还是不得不小心为他们预先开路,以防万一。

    午后,水足饭饱,宫字营车马列队城门口准备出城。

    突然间一声常宇一声令下,宫字营三百太监军立刻把辎重车队团团围住,持刀搜捕。

    一阵惊呼响起,一个黑衣瘦小的身影从一辆车底滚出,众兵士持刀围砍,却不料那人左冲右突,身形鬼魅,转眼间就冲出包围圈,纵身跃上街边民房上。。

    一箭破风而去,正中那瘦小鬼影,趔趄跌入民院内,范家千立刻带人前去围捕……

    常宇叹息,看了看右手,若非伤势未痊,刚才那一箭应穿喉而过。

    少顷,范家千一脸失望奔来,轻轻摇头。

    常宇怒而开骂,若况韧等在此,那鬼影已是刺猬等待剥皮了。

    迎风踏马,宫字营大旗飞展,六百铁骑东去。

    一路狂奔五十里,山平土肥村镇密集,却是到了卢龙。

    仅做片刻休整,再次启程,督主令:夜宿山海关!

    一百二十里,沿途不顾风景,不问人情,只管放马狂奔,三百宫字营当先,家丁居中,常宇强按怒火陪吴中遛马,辎重队伍压阵尾,紧紧相随,路途所过,婴儿止哭,野狗夹尾,田农望着远处尘土惊惧之色渐散。

    山海关,天下第一关,依山襟海,建山海之间,因名山海关。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来战火不熄。

    大明辖辽东时,山海关为内门,松锦一战,辽东尽失,仅余宁远孤城,山海关便成了大明北国门,若清军入关,大明亡也!

    山海关在秦皇岛北三十里地,宫字营过秦皇岛时也近子时。

    黑夜中,宫字营绕城北去,常宇高呼旁边吴中,可知秦皇岛之名。

    吴中一脸鄙夷:“秦时,始皇东巡“碣石”,刻《碣石门辞》,并派燕人卢生入海求仙,曾驻跸于此,因而得名秦皇岛”。

    小太监讶异,我擦,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吴高手翻了个白眼一脸傲然:“论相貌卑下也与督主亦不分高下”

    言毕,纵马狂奔,未数米,马惊,吴跌落,惨叫声传数里,夜空中闻之甚清。

    小太监抬头望天,为何不一道霹雳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过石河,正东天地间一座巍峨似野兽般的城池立眼前,山海关到了。

    常宇长长吸了一口气,依稀可闻正东海浪声,却似是那穿越百年的铁马金戈,这天下第一关下森森白骨何止百万。

    一行骑兵打着火把快速行近,却是山海关总兵高第前来迎接,宫字营出宫前早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手快马先行,一为通报各地,二为建立快速专用驿站,早在昨日高第便已接到消息:东厂督主一两天内便达。

    很多人误以为明末吴三桂是山海关总兵,实则这个明不见传的却很有威严的中年男子高第才是。

    明末有两个高第,一个是天启年间的兵部尚书高第也曾经略蓟辽,可惜是个饭桶,打仗不行只会逃跑,后被撤职,崇祯十二年病逝。

    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武将,虽名不及其他总兵,却也是脚踏实地的人物,山海关吴三桂大战李自成便有他的一万人马,后随吴三桂降清。

    人马俱疲,高第迎宫字营入城,目光凌厉且有讶色,听闻这宫字营皆为太监,怎滴个个人高马大,魁梧雄壮,身披软甲,腰挎钢刀,鞍下搭弓,背后两箭筒,约莫四十支,虽一路风霜,已显疲色,但气势如山,令出方行,一看就是军纪严明。

    眼神不由瞥向身边的小太监,暗自吸了口冷气,竟有如此本事训练这样一支人马,且就这点人手就敢直奔关外,可见传言非虚,非善茬。

    他瞧小太监,小太监却四下打量关城,甚至不及歇息,让宫字营入营休整后他便要趁夜色上城一览这大明北国门。



    山海关城高十四米厚七米,周长八里,和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北接燕山南连渤海,冀辽在此分界,城有四门,东曰镇东门,西门迎恩,南门望洋,北门威远,四门之外皆有瓮城,周边辅以其他防御建筑,如东门外东罗城,西门的西罗城,南北各一翼城等等,实则关城虽不大,却固如金汤,易守难攻,这也是清军入关总喜欢在深山老林里找个小关口,而不愿硬怼这里。

    登威远门北望,星光之下,平原之上一条石龙蜿蜒入燕山,这是万里长城中少有的一段修建在平原上的长城,望南,石龙入海,便是传说中的老龙头。

    常宇兴起,不顾海风刺骨,下威远门绕城去了镇东门,也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关的城门,抬头仰望那长达五米,宽一米半的匾额,上边五个大字浑厚有力,传言是严嵩所书,实则本地人萧显所写,日狗侵华时候掠去倭国,后世挂着的是1929年临摹光绪八年(1882)的临摹本,现在楼内收藏。

    老龙头看看去,常宇一声吆喝,沿着城墙南下往海里行去,风起浪动,冰寒刺骨,随行人无不缩头紧衣,高第暗叹,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孩子心性,哦,好吧,他本就是个孩子。

    入海口,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听着海浪拍岸,常宇豪情万丈,突然想吟诗一首。

    奈何武夫一个,胸无点墨,酝酿半天连个p也没挤出一个,索然无味之下,顿感海风太冷,缩着脑袋,转身回城。

    “瞧督主刚才模样,似诗兴大发,怎么不吟诗一首”吴中靠近低声细语。

    翻了个白眼给的他,淫一首好湿算求本事,老子回屋淫一被子好湿给你看。

    督主威武,吴中立刻就服了。

    夜深,关城陷入寂静,总兵府内戒备森严,灯火通亮,除了里外三层持刀巡视的卫兵,尚有弓箭手明暗设卡。

    烛火摇曳,常宇和高第饮茶闲谈,吴中在旁侧卧,手握一壶烧刀子,脸庞绯红摇头晃脑,不知是在哼着小曲还是吟诗作对,咿咿呀呀个不停,时而捏几个豆子扔进嘴里嚼个咯嘣响。

    闻鞑子集兵十三万由多尔衮,阿济格,多铎率领南下,昨日得报已至翁后(辽宁阜新)……

    常宇面色凝重,史载,此次清军南下本意从西协,中协(北京北边长城)入关,然走到阜新的时候,接到吴三桂求救……

    如今,李自成被他打的跑到了河南祸害去了,吴三桂还在坚守宁远城,历史走向终于变了,那接下来就看自己怎么耍大刀了。

    关中兵力不过万,粮草不足,且欠饷严重,高第不停的哭穷叫唤。

    “严重到多严重地步?”常宇皱眉,吴中也扭头望来。

    高第苦笑,据他所知,山海关欠饷已达年余,宁远稍微好些但也有半年多了。简单来说加起来没个三十万当不过去。

    娘希匹!常宇暗骂,自己从京城带了那么点银子,刚到关口就遇到打劫的了,他本不予给高第结清,这银子要用在刀刃上,也就是吴三桂那儿。

    可眼瞅着高第那求爷爷告奶奶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加上人家又当导游带他赏夜景去看海,又是茶又是酒的招待,实不忍心拒绝,于是应了五万两,许诺尽快解决余下。

    高第感激涕零,自己这深夜三陪没白做,一张口就给了五万两,平是兵部户部天天哭爹叫娘也没这么好使过,顿时觉得眼前的小太监实是可爱比自己的儿子还可爱。

    真他么的有钱,原来那些辎重里装着这么多银子,早知道老子给劫了,吴中嘟囔一声,仰头把酒壶干了。

    常宇一脚踢去,却踢了个空,这货醉倒在地,呼声大起。

    连续三日夜奔袭,虽是骑马宫字营也已相当疲惫,几乎可谓,腰酸屁股痛倒头即睡,今儿即便如此,天刚亮就被叫起来晨练。

    三日进行军而已,历史上李自成打山海关时,吴三桂求援清军,多尔衮下令急行军,日行两百里,连行十三日!

    如此对比,小巫见大巫,何况督主小太监从不赖床,早已洗漱完毕到了校场亲自操练。

    先是五公里长跑,然后三套军体拳,然后练刀,挽弓……

    李铁柱,范家千,胡岭三个心腹太监却在开小灶,跟着常宇练习格斗术,此时正在传授肘法。

    拳脚功夫中肘膝攻击力道最恨,中者皆伤,常宇乃综合格斗高手,精通各种技击之术,正在给三人演练一种叫蝴蝶肘,双肘上下翻飞,左攻右挡,如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炫目张扬。

    旁边练刀的吴中不由停下看着常宇演练,眼神凝重,八极拳中肘法也是最常用的攻击术,他和常宇对战时,两人都受到过对方的肘击,吃了不小的亏。

    这小太监拳脚狠辣刁钻,若不是自己体格大他一圈,又有神力,仅凭拳脚功夫未必是他之敌,最多再过两年,待这少年成年,只恐自己便非其之敌了。

    不过,吴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刀,以刀法来说,吾说第一,谁敢认第二,心下豪气顿生,一声大吼,旱地惊雷,被他吓一跳的常宇忍不住抓了一碎石砸了过去。

    吴中一刀劈开:“兀那小子,可敢一战!”

    常宇大怒,抬脚挑刀,身后李铁柱三人皆捡刀围了过来。

    吴高手脸色一暗,垂头疾走。

    晨练过后,宫字营回营吃饭休整待令。

    天色阴沉的可怕,常宇登关城威远门,目光随着长城直入那莽莽燕山,黑山白石层层叠嶂,天地一片萧杀。

    抽出腰间的绣春刀,这把是精钢特制,吹毛断发锋利无比,触手冰凉,伸二指轻弹,叮的一声,小太监举目望东北山道,面露杀气,冷笑不语。

    随行贴身侍卫吴中盯着他的绣春刀看了半响,又随他目光望北,默默的摸了下腰间长刀,面色凝重。

    突闻西边有声,声势浩大,常宇面露疑惑,快步在城上绕去西门,却见城外石河岸边,数千人马集结正在操练。

    铁骑重甲,阵列齐整,天地间暗含阵阵杀气,原是高第率三千骑兵在演练,想来是做给常宇看的。

    这就是边军,气势如虹,但常宇并无多大触动,因为他曾在太原见过周遇吉的人马,气势丝毫不弱。

    周遇吉治兵严明,军纪和战力普通内地军队无出其右,虽不知和威名赫赫的关宁铁骑相比如何,但比之高第的人马决然不差。

    高第在城下指挥三千精兵演练各种阵法,常宇在城头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直至近半个时辰,演练结束他才悠悠下城。

    直至高第身前,直截了当:“这三千人马可否借本督一用”。

    “督主督军关宁,有权调动关宁任何一支人马,只是关城仅有兵万余,次三千乃其中精兵,督主调走,若是清军……”

    话只说一半,常宇明了,冷笑道:“若真等清军到了山海关,那说明宁远就没了”。

    “末将听令”高第有点暗悔自己显摆个毛,财不露白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半晌午,小太监下令宫字营出关北上,高第的三千精兵虽借了,但不是现借,领令七日内到宁远便可。

    一出关门半条命,多少英魂埋骨。



    三百宫字营疾驰北上,辎重居中,家丁殿后,常宇勒马道旁,回头望关门久久,突感额头一凉。

    下雪了!

    随侍的李铁柱吴中等人不由惊讶出声。

    天地间白色碎末腾空飞舞,小太监豪气顿声,走起!

    纵马狂奔,寒风在耳边呼啸,雪沫扑面,却难抵他此时胸间豪气纵生,吴中打马勉强跟随,李铁柱率十余家丁肆意张狂,口中嗷嗷大叫。

    山间有野兔,野鸡偶现身,常宇搭弓放箭,他箭法小成,虽手伤未痊愈但狩些小野味不受影响,可谓百发百种,自有家丁纵马捡来。

    “吴中,你可会射箭?”小太监收获甚丰,一脸的显摆。

    “不善”吴中是个老实人,力大虽能开弓,箭走偏锋。

    一行人放马狂奔,时而山间狩猎,不知不觉缀在队尾行了十余里地。

    前方有河入海,河水冰封,常宇勒马岸边一指入山那头:“往上行数里便是水上长城,名一片石,吴三桂和李自成差点在那干过仗”。

    李铁柱和吴中皱眉,李自成啥时候到过这里,差点和吴三桂干过仗又是啥意思。

    小太监笑而不语,打马过河直追马队。

    左山右海入眼皆是苍茫,比之塞外另有一番苍凉景象,常宇数十骑不远不近跟着大队后方饱览这关外风情。

    所经之地村舍明显比关内少了许多,零零散散可谓凋零至极,或又因经常有军队经过,村民倒习以为常了,并无多大恐慌。

    前方竟然有一铺子,沿道村头,一座草房,四周密不透风,挂一牌子,“歇脚”二字如蚯蚓盘在上边。

    常宇好奇,苦寒之地,战乱之时,来往少客商,搞这一歇脚店,作何营生,能赚钱不。

    “军爷,歇歇脚呗,有茶有酒还有肉,老便宜了!”店门口一粗糙汉子一副笑脸招呼着。

    小太监勒马店前,伙计看着眼前数十带刀大汉,笑的更谦卑:“军爷请”。

    未及晌午,常宇并不饿,但一路狂奔的确有些口干,便跃下马,进了店内,打眼一望人还真不少。

    三五张桌子做的满满的,清一色糙汉,背篓扛包的看样都是过路歇脚的,眼见有带刀的人进来,这些人显得有些慌乱,非常自觉的让出一张桌子。

    “来壶茶”常宇坐下开始打量草棚,吴中抱刀侧立,李铁柱率十余家丁在店门口。

    给吴中使了个眼神,吴高手便乖巧的坐了下来。

    伙计送来一壶茶:“军爷,还要点其他的不?”

    常宇摇头,丢了快碎银过去,伙计千恩万谢。

    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只用闻的常宇便知,但能解渴就行,倒了一碗刚要喝,吴中伸手夺过张口就喝。

    常宇大怒,这小子越来越没体统,非要教训他一番。

    谁知他还没动手,吴中却先发制人,桌子一掀,挥刀砍翻那伙计。

    常宇愕然,直见到店内那些客人抽刀扑过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草泥马……

    绣春刀出鞘,撩翻一个贼人,就地一滚钻出门外,不用开口,李铁柱已率家丁杀了进去。

    棚内杀声顿起,半盏茶不到,吴中持刀率先走出,刀尖滴血,一身杀气侧漏。

    死七个,擒四个!李铁柱揪出一个惨嚎汉子到常宇跟前。

    “谁指使的?”常宇面无表情。

    “军爷,小的不长眼,饶命啊!”

    常宇冷笑不语,铁柱一刀下去,血溅五步。

    又压一个,尿了,砍了。

    又一个,疯了,砍了。

    最后一个,咬牙切齿吐向常宇一口血,砍了。

    “报督主,村中打听了,这是山里马蹄沟的一伙山贼,这是他们的一个点,经常在这算计来往客商”。有家丁急急来报。

    常宇冷笑,他可不是什么客商,连军队都敢劫?还是说这些人其实根本是知道他的身份,有的放矢。

    关外多贼十有八九是溃军落草,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但极少与军队正面冲突,也许是因为出身之故吧,军队也极少主动剿匪。

    这些贼匪多是边军出身,不管单兵作战还是联手行动,强横之极,一般家丁护卫都非其对手,便是眼前这十余人若非吴中这个大高手坐镇,李铁柱带领的十余家丁想这么快宰完绝非易事,即便这些家丁都是原本姜瓖的家丁,武力也算超群。

    是偶然还是必然,若是必然倒是谁想杀自己,先是那神鬼莫测的杀手,然后是这伙山贼,背后指使人是谁,京城那帮大佬么?

    那帮大佬能寻到吴中这种高手,那鬼魅自然也可被驱使,只是他们的触角都能伸到关外的贼窝?

    还是说……常宇把目光望向了正北方,雪花乱舞迷人眼。

    “你怎知茶里下了药?”前车之鉴,越往北行常宇不敢大意,下令宫字营行军时小心谨慎,耐不住好奇问吴中。

    “督主深居皇宫,自不知江湖险恶”。

    “那你怎么看破他们身份的?”常宇又问。

    “卑下曾落过草”吴中沉默半响道,小太监来了兴趣,再问,吴高手闭口不言。

    撇了一眼路边一古寺,匾上三个古朴大字,慈云寺。

    慈云寺往北便是进山,距离大明关外最后一座堡垒宁远城百余里。

    风雪山中行,宵小环伺,宫字营大旗迎风伸展,猎猎作响。

    关外两百里,燕山侧,渤海旁一座小城矗立,城名宁远,清军多次在此铩羽而归,皇太极在此吃尽苦头,而如今却是大明关外所余唯一堡垒,辽东早已名存实亡。

    就连辽东最后一任巡抚黎玉田可能因为触景生情都申请回京升职做了右都御史,只留辽东总兵吴三桂驻防于此,守护大明国门外的最后一道门槛。

    宁远城已见白,远处黑山如妖,虎视眈眈,俯压下城,城上一人玉面无须,俊美异常,披盔戴甲,看着掌中雪花,抬头看了看北边,脸色凝重,又看了看南边眉头轻挑。

    人屠已入关,快则子时,慢则天晓至宁远。

    京城距此近千里,三四天时间快马而至,果真强悍,还是说这是个下马威。

    狗太监杀人如麻,听闻残忍的狠呢

    身边几个部将嘀咕着,脸上各种不服,太监都特么的一窝没用货,会打个求的仗,只会指手画脚,贪吃拿要无度,好不容易搞定个监军,又来个督军。

    若非杀人如麻残忍狠毒又怎么称得上是东厂,这小太监有此恶名自非善类,尔等且不可与他正面冲突。

    吴三桂面无表情,眼神成谜看着远处山脉。

    他若识得自己斤两便罢,若不然大不了一杀了之,这兵荒马乱的,寻个由头再简单不过,也算为民除害了。

    呵,吴三桂嘴角一丝冷笑,并未言语。



    天色渐黑,风雪渐紧,山路坎坷湿滑,宫字营马队缓行在黑山白水之间,领队的范家千眉头深皱,连番派出四拨人马探路。

    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进山这短短数十里内竟然数次发现有人窥探。

    常宇跨刀殿后,面色凝重,心中暗悔自己有些大意,准备不足。

    月前离京西下太原时,他仅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那时候没什么人惦记着他,即便沿途各镇都可调兵马护送,他依旧从京城拼凑近两千的兵力随侍。

    而如今,东厂督主大名威震朝野,想杀他的人从皇城排到永定河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他却仅带六百余人,押饷银北出边关。

    这里是关外!

    贼寇泛滥,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是不是太托大了,至少从山海关出关时应该让高第派一支人马护送,至少场面上声势浩大,震慑宵小。

    然则这黑山白水之间,丛林峭壁,万壑千岩中不知隐下多少杀机。

    宫字营开始燃起火把,一条火龙蜿蜒山中。

    “山贼极少会打军队的主意,这里不同寻常”吴中马上缓行,警惕的四下张望。常宇手抚刀柄,冷笑不语。

    身侧李铁柱冷哼一声:“难不成看不出这些人明显针对督主而来”。

    吴中真的一头雾水,他看不出来,也想不明白,小太监提督东厂,权倾朝野,谁这么一心要他命。

    想让常宇死的人太多了,若是京城那些勋贵他一笑置之,逮着一次就按死里整,但若是勋贵之外的人,特别是军方的人呢……

    这里边的水太深了,也太难猜,太难懂,更太难处理。

    这些山贼一反常态,必然背后受人所指,至于是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者说不愿意知道。

    至于这人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宫字营出关,三百精骑,二百余家丁近六百人,押饷十万。

    财帛动人心,更动贼心。

    山贼倾巢出动,宫字营若是有闪失,即便崇祯不会治罪杀头,但小太监的履历本上这笔帐是记得清清楚楚,更不提小太监的脸无地可容,有何颜面在关外指手画脚,小小山贼都奈何不得,还来督军?

    这是打脸之举。

    是谁想打他的脸。

    山贼之患历来皆是官方头疼之事,关系着治下治安,民生等头等大事,然则剿匪又是极难,不说调兵遣将的人力物力支出,便是进山剿匪十有八九空手而回,难有凑功之时。

    山贼狡兔三窟,循迹不宜,有的大山寨据险地而守,易守难攻,即便官兵千辛万苦拿下,他却一溜烟跑了,群山莽莽,深山老林你去何处追寻。

    你走他又回,春去春又来,匪患遍地开花。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风雪正急,两翼山峰陡峭,黑压压的看着着实让人感到恐惧,前方探马来报,二十里外便是绥中县城,三里外有一大河。

    大河名狗河,河口岸宽阔较为平坦,常宇立马道旁,远望对岸,黑山莽莽不见一丝灯火,伸手招来探子,细问之下,对岸山道狭窄,道旁丛林茂盛。

    扎营!小太监立刻下令。

    铁柱等人惊讶,不连夜赶路?

    急着去往奈何桥么,小太监冷笑。

    宫字营下马戒备,家丁开始生火扎营,却不似往日那般随意。

    常宇令家丁砍了道旁树木制作数个简易拒马,立于山道前后左右以巨石压住,每个方位布置十人警戒。

    在拒马之中又以车马围成一个圈,伏以弓箭手警戒,才在圈中扎营支帐,令家丁造饭。

    宫字旗下帐篷内,常宇端坐凝望夜空,风雪袭来似若不知,身边铁柱低声询问:“今夜是否要有一战”。

    小太监轻摇头不可置否:“至少不太平”。

    吴中在侧,以袖拭刀,刀光如水,冰冷至极,抬头撇了身边小太监:“卑下曾单刀入寨屠四十余贼”。

    常宇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豪气万丈,热焰滔天:却又瞬间熄灭:“此非江湖”。

    “一出宫门举步皆是江湖,督主不自知也”吴中举刀等下,屈指一弹,龙吟之声不绝。

    “咱家不是不知,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常宇抽出绣春刀:“它既是江湖亦是社稷,何以为大?”

    吴中低头不语,半响道:“督主若想通了,卑下愿督主刀山火海,擒虎斩蛟”。

    常宇冷笑:“江湖宵小,魑魍之辈,算的什么龙虎!”

    三人皆沉默,时而又相视无语。

    宫字营以山路为中心在河岸口扎营,外置拒马,内以车马为城,范家千当值南边,胡岭警备北边,李铁柱居中。

    山风大,裹着雪花肆意翻腾,黑夜之间,数米外已难视物,拒马内的当值太监军不敢大意,紧紧盯着远处,生怕错过了什么。

    车马间布置的弓箭手,身上已覆了一层积雪,却不敢随意走动,最多伸手在篝火上暖暖,如若情况有变,他们会第一时间搭弓放箭。

    宫字营军中有酒,只要非战时都可小酌,太监最大喜好便是赌钱饮酒,其次太监身子较常人虚,冬日饮酒可暖身。

    然则此时虽战时,却情况特殊,军令禁酒。

    却有一人除外。

    常宇皱着眉头看吴中把那杯中酒一口就干了,实在不明白这苦辣玩意到底又什么好喝的。

    “小饮怡情,酗酒伤身”看吴中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太监开口提醒。

    吴高手嘿嘿一笑:“风雪杀人夜,酒当尽兴!”

    尽你妈个头……小太监刚要开骂,胡岭匆匆走来:“督主,北边有情况!”

    常宇冷笑起身,钻出帐篷,走到营地北边,车马旁边的太监军已搭弓,外边拒马旁的巡哨刀已经出鞘。

    正北狗河对岸,一支小火龙入河,踏着冰面而来。

    “百余,不足二百”。吴中眉头一挑,小太监侧目看了他一眼,略显惊奇。

    范家千匆匆来报,南边亦有敌情,常宇转身望去,正南山间火光点点,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让你尽兴的玩意来了”小太监拍了拍旁边吴高手!

    “人有点多,有点怕怕!”吴高手一开口,诸人皆一脸鄙夷!



    宫字营全营戒备,升级到备战状态,增援百人至拒马旁严阵以待,车马处百人弓箭手搭箭上弦,便连家丁也都刀出鞘,箭上弦,只待一声令下。

    若是寻常山贼乌合之众,不说近战,便是宫字营的三百张强弓,能让他们靠近五十步都如登天。

    小太监面色凝重看着北方河面上的火光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些人本是埋伏前方打算伏击宫字营的,此时山不近他,他便来寻山,至于南边那些火光原本是用来堵截后路的人手,别看火光遍山,实则虚张声势,未必有少人。

    北地苦寒,营生不易,山头虽多却不似关内那些山贼,一窝成百,甚至有的上千,在关外一般上也就几十人,上百的都是大山头且极为少见,原因很简单,人多虽然力量大,但消耗也多,且容易内讧,更容易被官府盯上。

    而眼前这些人马前后加在一起至少四百余人,这在关外极为罕见,所以如料不差至少是多个山头联合行动。

    吴中在侧低声嘀咕完,侧目看了一眼小太监,还是那副凝重,除此之外,别无他样。

    嗖嗖嗖,数支火箭直插河面冰层,强弓利箭方有这威力。

    “止步,胆敢越过者格杀无论”。

    营内一人声若惊雷,大喝一声,河面上的火光顿止。

    白存义,边军把总出身,两年前松锦大战,九死一生后带着劫后余生的十余兄弟溃逃入山寻了一个山头落草,成为一名山贼小头目。

    半年后内讧,干掉原本老大,自立山头招兵买马,出山干了几票大的,又黑吃喝端了几个同行对头的老窝,终成远近闻名的草头王,三山五岭的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他就在江面上,遥望不足百米外的宫字营营地,风雪有点大,看不甚清,但眼前那数支深入冰层的火箭却是一览无余,营中有高手!

    白存义笑了,左右四个得力手下也在笑,很冷的那种。

    笑意很快止住,风雪中数人慢慢走来,在十余米外停下,白存义眉头一挑,左右便有人纵马向前。

    很快又折返到白存义跟前嘀咕几句。

    和左右了低声商议一番后,白存义下马带着十余人朝那已熄灭的火箭走了过去,那边营地里过来的数人手里举着火把烧的噼里啪啦,火苗在风雪中跳动,映的人脸看不甚清。

    但依稀可见当先是个健壮的年轻人,虽看不清眉目,但却能感觉他身上有非常强大的杀气,不,不只是他,还有他身边那个高大魁梧汉子,身上杀气滔天,这人看不轻脸面,但一双粗手不停的摩挲刀柄,好似手痒了一般。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常宇一扫对面这群草寇,满脸杀意。

    嘿嘿嘿,草寇们笑了,李存义一脸不屑:“甭来那套,大爷当兵的时候你还在玩尿窝呢,这身皮不好使!”

    呵,那倒失敬了,常宇嘴角一撇:“你既已为寇,又明我身份,却还敢来劫,咱们便水火不容,难善了了”。

    “想善了也不难,留下银车,滚犊子!”李存义身后一大汉粗着嗓门吼道,手里的刀不停的晃来晃去。

    倒是直白,很明显这伙人把宫字营的底摸清了。

    “既知道营中有银,可知本督身份?”常宇决定露底更彻底些:“本督东厂提督,奉旨北上督军,尔等可真的是吃了豹子胆,连本督也敢劫,当真不怕皇帝大怒,大军一至,把尔等挫骨扬灰”。

    东厂!督主!

    白存义等人果然脸色大变,低声交头接耳,但听到常宇后边的话却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大明内忧外患深陷泥潭,那皇帝老儿都自身难保了,还会为一个太监派大军千里剿匪?他哪来的大军,有大军还不去打闯贼,打清军!

    况且山高皇帝远,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管尼玛多。

    草寇们你一言,我一语各种讥笑嘲讽,根本没把眼前小太监放在眼中。

    “既是如此,便不必再费口舌”常宇冷笑:“本督六百人马,强弓硬弩,尔等若有本事攻的进去,银车自去!”

    白存义等人眼睛一眯,脸色凝重,抬头望了远处那营地透过来的亮光,陷入沉思,心中也在掂量自己。

    “当然了,既在江湖,也可按江湖的规矩办”白存义听了小太监的话一怔:“江湖规矩?”

    “单打独斗定输赢”常宇一指吴中:“本督和这随侍可任选其一一战定输赢,本督赢了,尔等散去,尔等赢了,本督留下银车自去如何?”

    “若是平手又如何?”有草寇问。

    “不死不休,何来平手”吴中冷哼,杀气蔓延,草寇皆暗惊。

    人在江湖,一手提刀,一手提头,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买卖,白存义一众草寇对小太监的这个提议虽有意外,但却非常心动。

    他们心中自知对方凭借那三百张强弓在这风雪夜以守为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若是强攻损兵折将也未必能如意,倒还真不如给他来一局单打独斗一局定输赢。

    白存义边军出身,从最底层的士兵做到统领数百人的把总,那都是刀山火海中用尸骨堆出的功绩,他自信实力可战任何武林高手。

    什么武林高手,飞檐走壁,千里取敌首级等等,还不都是说书的瞎扯淡,无非就是练了些花架子把式和地痞流氓打过架,转眼就吹嘘成行走江湖的侠客,背剑挎刀摆个高手的样子,实则不堪一击。

    眼前小太监和那身边魁梧汉子虽说一身杀气,看着不似善茬,也久闻大内有所谓的高手,然则那些高手打过几次架?杀过几次人?能和沙场老兵相提并论么。

    虚张声势而已。

    既是如此,何惧之有。

    白存义简单和身边几人商议后,向前一步:“老子出战!”说着冷笑一指常宇:“你……旁边那个彪子出来!”

    他竟一指和自己身材相当的吴中!

    吴中嘴角一撇,走向前逼视白存义,然后伸出三个指头。

    怎么个意思,白存义一脸嘲讽:“是让老子三招,还是三招打败老子,吹牛逼的见多了,现在坟头草都成树了”。

    白存义至死都没想到吴中的三个指头,不是三招,而是三息!

    三息之间,血溅当场,一颗头颅滚落在常宇脚边,双眼怒睁,一脸惊恐,死不瞑目!白存义想不明白这人刀法怎么如此凌厉,如此刁钻凶狠。

    什么十步一杀,千里不留行!传说太虚,

    三息之间要人命,对吴中来说并非难事。

    边军凶悍勇猛不假,两军交战搏命,力大勇猛者,胜率高,砍劈捅撩,没有眼花缭乱的刀术,直截了当。

    但单打独斗下,这种全进攻的刀法在对手眼里全是空门死穴,特别是在吴中这种实战经验充足的宗师跟前,以常宇这种经验丰富的高手也仅抗了几招,最后不得不已人海车轮战勉强制服他。

    从白存义面对吴中那一刻起,已经注定是个死尸。

    所谓江湖道义,纯属放屁。

    一合间白存义被杀,余众震惊,随即暴起欲要乱刀砍死小太监和吴高手,为他们的草头王报仇雪恨,先前的达成的“战败者走人”的口头协议,已被风雪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太监又岂是单纯之人,早有伏手,群匪暴起之际,尚未近身之时,一阵箭雨踏雪而至,流矢如蝗,瞬间贼倒一片,惨叫连连,惊恐之下,落荒而逃。

    若不是风雪遮天,尔等俱灰飞烟灭!常宇不无遗憾的看着河面上四下跳动的火光,眼中目光似这天地般寒冷。



    匪首丧命,又遭宫字营弓箭手伏击,死伤惨重,惊恐之下狼狈四散,南边山野中的火光也随即慢慢消失不见。

    一场危机消弥,宫字营将士皆暗自松了口气,但却不敢放松警惕,反之更加谨慎。

    帐篷中常宇盯着吴中:“那匪首魁梧高大,又是边军出身,实战丰富,尔三息之间就让他丧命,本督突然想起,当初你刺杀本督时是不是放水了?”

    吴中摇头:“当初卑下太大意轻敌,以为你督主不过尔尔,若早知督主善战,全力之下或许……”说着又苦笑摇头:“只恐全力之下也未必凑功,督主远非那匪首可比”。

    不理会他是夸还是损,小太监突然一笑,拍着吴高手肩膀:“最多一年间,本督让你败的心服口服!”

    吴高手翻了个白眼:“拳脚功夫或许可行,玩刀,督主还是去玩泥巴去吧”。

    草!小太监一脚把吴高手踢出帐篷,你丫去玩雪去吧。

    一夜无事。

    天亮,风雪不减,地上积雪已没脚面,四下白茫茫一片,远处山峰林间似水墨,小太监矗立河边总想着凿冰来个寒江独钓。

    家丁造饭喂马,太监军虽风雪亦坚持晨练,常宇带着吴中在山林中寻野味足迹,一番折腾下来满头大汗,却也略有所获,着家丁剥皮清洗放在火上烤了。

    肉香四溢,闻者无不垂涎,特别是近在咫尺的吴高手,眼见小太监吃的喷香,就是不招呼他一起共享。

    你瞅啥,想吃自己打去,小太监揶揄。

    吴中使劲咽了口水:“卑下不善弓,那野味奔走如飞,逮不着啊!”

    “你欲随我入军建功,纵不了马,挽不了弓,你靠啥建功立业,脸皮么?”

    小太监翻了个白眼。

    吴高手终于明白小太监的意思了,起身大喝一声:“卑下练箭去!”

    宁远城,镇府。

    进完早饭,巡察城上回府的吴三桂端坐桌边喝茶,身边坐着数个部下正在窃窃私语。

    “林间猎兔,阵前杀贼,冲锋陷阵气吞山河如虎,谁还敢小看这小太监”吴三桂冷笑,举目扫了诸人一眼。

    诸将皆脸上一寒,低头不语。

    “你等不要再搞事,眼下头等大事乃御敌,清军已至阜新,这场风雪虽能延其脚程,但该来的总归要来,这几日多把心思放在城防工事上”。

    “末将遵令”诸人颔首。

    最迟今日晌午,那小太监应该到了吧。吴三桂举着茶杯,看了一眼外间风雪满天。

    宫字营比吴三桂预计的晚了很多。

    绥中距离宁远城虽只有百里路,然则风雪挡道路难行,直至午后未时过半(下午两点)才至城下数里外。

    宁远,边关重镇,百年间历经无数腥风血雨,方圆十里,枯骨累累。

    近城却还未望见城的时候,前方一批快马来报,辽东总兵吴三桂率部来迎,常宇闻言立刻驱马向前,远远便见风雪中一队人马快速驶来。

    帅!真他妈的帅!初见吴三桂第一眼,常宇就忍不住一声喝彩!

    史书记载吴三桂南北混血,堪称美男子:“三桂巨耳隆准,无须,瞻视顾盼,尊严若神。延陵将军美丰姿,善骑射,躯干不甚伟硕而勇力绝人。沈鸷多谋,颇以风流自赏”

    身材没多高大,但帅的一笔和朱审烜的俊美一时无两。

    “辽东总兵吴三桂恭迎督主大”吴三桂下马,余众皆虽其后。

    常宇不敢怠慢,也急急下马:“久闻吴将军盛名,今日一见,风采之高,平生仅见!”

    “督主谬赞,末将也未尝想到督主如此年少不凡,人中俊秀当实可敬”吴三桂也是奉承高手。

    两人上马并肩而行,随意言语,谈笑甚欢,小太监不时偷偷打量这个大明末年,最为著名的武将,心中颇有感慨。

    武将世家,生母不详,他爹吴襄原锦州总兵,后联姻祖大寿,两家在辽东势力更盛,后期手握大明最精良的部队,在辽东呼风唤雨,说是个土皇帝也不为过。

    眼下大明最精良的关宁铁骑就在吴三桂手中握着,而这位大明朝最具争议的武将就在常宇眼前。

    闯贼破大同之时,朝廷令吴三桂放弃宁远退回关内驰援京城,吴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刚入关不久闻闯贼已攻占北京城,明帝亡的消息后,一边稳住闯贼假意投降,一边派人去求多尔衮帮忙,史称“乞师”

    后闯贼至山海关与吴三桂血战,战局不利之时亲去多尔衮面前求援,摄政王趁人之危,逼迫吴三桂投降否则视而不见,绝不插手。

    吴三桂无奈投降,当场剃发,多尔衮大喜,并当场赐婚其子吴应熊,那一年后来被韦小宝割掉鸡鸡的平西王世子才八岁,建宁公主才三岁而已。

    不只颜值爆表,武力更是惊人,曾率领十余家丁冲入敌阵中救父,无论单打独斗还是上阵冲锋都是堪为军中翘楚,无人出其右。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太监心中波涛澎湃,一个手握重兵,坚守关外小城的武将,一个可以左右大明命运的武将,一个历史上被骂惨的叛国贼。

    终于到了宁远城,这关外小城却无名气那般大。

    远没有想象中那般雄伟高大,四方小城,城高八米左右,围长不过六七里,一切朴实无华到了极点。

    但就是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却成了清军严重最扎心的肉中刺。

    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率兵六万攻宁远,袁崇焕,满桂,祖大寿以万余兵力守城,力战获胜。

    天启七年,皇太极的宁锦大战,再次折戟于此!

    那时,明军有火力优势,而如今清军大举来犯,兵多将广人强马壮,火器也不输明军,甚至更胜一筹,这一次小太监督战,鹿死谁手!、

    宫字营入城,随即进驻军营,引的吴系人马围观,议论不休,人人皆显惊讶,这支杀气腾腾的骑兵竟然全是太监,虽有嘲讽之态,却也暗暗佩服,论体格这些太监魁梧高大英武不凡论坐骑清一色高头骏马,装备精良,挎刀背箭披甲,个个若天神一般,哪里有印象中那唯唯诺诺的奴才模样,更不似原先军中的监军那般阴阳怪气的那般恶心。

    总兵府设宴为小太监接风,吴系诸将皆入席作陪,一一介绍后,众人入座,杯筹交错。

    小太监向来不喜酒,竟也破了戒,凡诸将敬酒一律不拒,酒过三巡,脸红耳热,天旋地转,北方的烈酒,岂是他能拿得住的。

    诸将皆相视而笑,吴三桂面无表情,一直在打量这个少年督主,年少居高位,为明帝所宠,自是有手段,听闻善拳脚,不惧生死,在太原督战时身先士卒勇不可当,又闻残忍嗜杀,人送屠夫外号,当真是眼前这人畜无害满脸笑意的少年,还是说传言隔山跨海变了味。

    “闻督主大人拳脚无双,末将斗胆想一睹督主绝世风采”席间一将领开口说道,诸人皆起哄。

    吴三桂微笑不语。

    小太监笑意盎然,看那将领道:“难不成要本督耍趟醉拳给你看”。

    “督主大人竟擅醉拳,末将寡闻,有幸开眼界”那将领不知真假的笑道。

    小太监且了一声,翻个白眼:“当本督前门玩杂耍的了么”

    不敢,不敢,诸将赶紧正色道。

    “也罢,今儿开心不与你计较”小太监正了正身子:“本督不善酒,此时已有醉意,便是想耍也耍不起来了,不过……”说着一指副席正在狼吞虎咽的吴中:“那厮是本督随侍,亦是手下败将,尔等若有胆便寻他过招,凡赢他一招者,赏银百两”。

    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变脸吴三桂也侧颜,诸将趁着酒兴更似打了鸡血,一个个擦拳磨掌。

    “督主,卑下若赢了,是不是也能赢那百两银子”吴中一抹嘴巴,站了起来。

    “自是一视同仁,对吧吴总兵”小太监看向吴三桂,笑的很是天真。

    吴三桂暗骂一声直娘贼,拉老子下水,脸上却是微微一笑:“督主说的是,这样吧,本将再加百两,各凭本事,谁赢归谁”。



    古时宴席之间总喜欢弄些玩意助兴,文人好丝竹歌舞,武人好美人或斗勇,杯酒下肚更是豪情万丈,何况有小太监和吴三桂的重赏之下,更是跃跃欲试、纷纷请战。

    吴中立身堂前院内看着掌心落雪,心中感慨,早知道银子这么好赚,做什么贼,行什么凶,还有这小太监不是带我来建功立业的么还是来赚银子的,银子真的会给么……

    风雪渐息,宁远城中军营却炸开了窝,总兵府悬赏白银五百两寻善战兵勇……

    连下六城,无三合之敌人,吴三桂手下诸将皆败,堂上气氛微妙异常,吴系诸将虽不忿却无可奈何。

    唯吴三桂脸上风轻云淡,对这小太监兴趣更浓。

    战时禁酒,这是军中常规,席间置酒若是他人新官上任,免不了会借题发挥来个下马威耍一耍威风,但小太监坦然自若,似无任何不妥,反而理所当然,来者不拒。。

    若有可败这随侍者,赏银五百两!

    小太监醉眼朦胧一语惊人,便连吴三桂也侧目,原来在这立威呢。

    五百两银子的诱惑极大,但有本事拿的人极少,边军勇悍自不用说,身材魁梧有神力者也大有人在,然则能在吴中手下撑过半盏茶的一个都没有,甚至无出十招。

    连败军中好手十四人,诸将皆变了色。

    其人之猛,勇夺三军!

    “督主,这银子可以归卑下了吧!”吴中面不改色心不跳,连打十四场对他来说好似不过热身而已。

    “既是无人应战,便算你赢了,吴大人堂堂总兵自不会食言,对吧吴大人”小太监揉着太阳穴,端着一杯热茶,眼神热切的看着身边的美男子。

    身侧吴三桂差点喷他一脸,合着这五百两银子是自己出啊!

    “东厂人才辈出,竟有如此高手,三桂不才有些技痒,愿领教一二”。

    他竟要亲自下场应战,这五百两银子岂能这么容易让人拿走。

    吴三桂武将世家,从小习武从军,身经百战,武技堪称军中第一,无人出其右,当然也可以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大明此时武将凋零,能打善战者老的老死的死,若在戚少保时期又或大小曹(曹文昭,曹变蛟)活着,他并不出彩。

    然则纵观此时大明武将,能与之相较无非周遇吉和黄得功二人,不过周黄二人虽勇猛,仅善马上冲锋,且年纪已过巅峰时期,吴三桂此时三十二正当年,气力巅峰,自小习武,上马可杀敌,下马可斗狠,武技非二人可比。

    自家主将下场应战,麾下诸将既自惭又亢奋,呼喝助威声不断,小太监依旧神情自若,面带笑意,一指吴中:“你这厮,今儿发财可别忘了请老子喝酒”。

    众人皆惊,随即怒不可遏,这摆明是不看好吴三桂。

    吴美男笑而不语,但眼神变的凌厉起来,走到院中抬头望天,尚有雪沫飘零,用脚在地上一拧,有些湿滑。

    看了吴中一眼:“还是本家呢!”

    “将军请了”

    吴中是识货之人,眼前这人个头不高却气势如山,往那一站,便是泰山入定,千军万马难撼之感。

    没有尘土飞扬,没有飞檐走壁,更无天地变色,两人全力施展,拳来脚往,招招凌厉狠辣,不似切磋,却似性命相搏,围观无不喝彩,便是连小太监也忍不住起身走到堂前近观二人决战。

    吴三桂果真不负神力之名,力大拳重又抗击打,八极拳以凶狠著称,吴中数次击中他若是常人早已倒地,他竟然硬抗了下来。

    高手过招从不拖泥带水,眨眼之间二十招已过,两人皆有中招,吴三桂气息已乱,开始大口喘气,吴中面红耳赤,额头已见细汗。

    再来!

    吴中大喝一声,一记崩拳直冲吴三桂脸面。

    啪的一声,一道身影闪入,常宇一脚踢开吴中的拳头,硬接了这记猛攻,两人皆退一步,吴中一脸疑惑。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握手言和算平局如何?”小太监微微一笑,看向吴三桂。

    “督主!”吴中不服,低声唤了一声,却被小太监一个眼神震慑住嘴。

    吴三桂脸色一红,拱手抱拳:“吴侍卫勇猛无敌,三桂自叹不如!”说着又对小太监一笑:“传言不虚,督主果真也是个大高手”。

    哈哈哈,小太监笑颜顿开:“咱家p的高手,庄稼把式而已”。

    从相见至此一直笑脸相迎,谈笑自如,即便被麾下挑衅看似顺水推舟,却是借此立威,不显山不显水,却有显得高深莫测,耍的一手好太极,此子心计极深。

    吴三桂也笑了!

    小太监长途跋涉又不胜酒力,被安置在总兵府一个独院歇息,却不知此时城中有关他和宫字营的各种传说已如长了翅膀传遍了宁阳这个边关小城,各种添油加醋传的神乎其神。

    后府内,暖意融融,吴三桂赤着上身,一人正在用药酒涂抹几处淤青,身侧几个心腹爱将面色凝重:“将军,这小太监来者不善啊”。

    “有勇有谋自是不善,再者奉皇命前来督军怎可能是泛泛之辈”吴三桂似笑非笑:“闻他在太原运筹帷幄,破贼于城下,李自成被他打的落荒而逃,若此事没被夸大,他倒是有本事的人,倒也能助本将一臂之力”。

    话是这么说,就怕传言夸大,这些死太监都是虚荣的很,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又好大喜功,散步谣言制造声势又恰恰是东厂最擅长的手段,冒功之事可不鲜见。。这小太监到底是有真材实料还是蜡烛银枪头还不好说呢。

    就是,那监军曹永刚来之时不也是那德行……不过这小太监倒无曹永刚来之时那副装腔作势,耀武扬威。

    所以大人才说这小太监心计深啊。

    部将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闯贼数十万大军围城,最终溃逃,他一战成名回京,他得罪京城勋贵无数,那些人布下天罗地网想至他于死地,他活蹦乱跳出关了,夜遭山贼袭击,单刀赴会,贼溃,他大摇大摆到了宁远,你们觉得这都是巧合,还是他运气就真这么好?”

    “更何况,他的确武技不凡,他那随侍的吴中勇猛无人可敌,一拳当有数百斤,他一脚卸力,身法快速迅猛,只此一看便是有真功夫!”

    众人闻言皆脸色凝重。

    “也罢,眼前敌情当重,小太监督军若有真本事如虎添翼,若是个草包……那就如曹永那般供着即可”。

    曹永是朝廷派到宁远的监军,常宇曾经太子之口上书撤回各地监军,内阁对此时极力赞同的,但奈何崇祯天生疑心太大,对各地将领不放心,适值明末这个大环境若无内官监视他更是疑神疑鬼,所以即便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但也仅仅撤了有数的几地监军,如宣大,但对着关外之地,他终是下不了决心,说撤但却迟迟不动真章。

    常宇侧卧榻上,醉眼迷蒙。

    吴中虽已明白常宇中断比试的深意,但对失了五百两的赏银一直耿耿于怀,那可是他之前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啊。

    “你觉得吴三桂武力如何?”小太监依旧闭目假寐。

    “神力无敌佐以武技勉强能入一流,比之督主略胜半筹,不过三十招内卑下可让他起不了身”吴中一脸傲然。

    小太监大怒,翻身而起手指吴中大骂,如此岂不是骂本督不过二流水平,你他娘的最近有点飘啊,他能胜本督半筹?本督二十招内让他趴下认输你可信!

    吴中自然信,小太监的拳脚功夫虽非登峰造极,但打法却无耻之极,无赖的很。

    “督主,别忘记了他天生神力,一力降十会,卑下本自恃力大少有,却不成想天底下竟真有如此神力者,只恐怕有千斤之力”。

    吴中没说错,史书记载吴三桂神力天生,力举千斤!

    哪知小太监且了一声:“神力者本督却不陌生,至少识得三五人,个个皆有千斤之力却也都交过手,未见把本督奈何!”

    你牛逼,吹牛逼最厉害了,吴中心中不以为然。

    “吴中,你自持武技,小看天下英雄,今后必吃大亏!”小太监察言观色嘴角一挑:“你刀法超然本督非你之敌,但论拳脚,让你几时躺下你几时躺下,论马上厮杀,你若能在吴三桂手底撑过十招,本督拜你为师!”

    吴中眉头紧皱,连道不敢。

    “本督还识得一人,其箭术出神入化,千里取人首级过于神话,但若他想杀死你,数里之外让你站着死,你都不敢躺着死”。

    吴中大骇,想象不到竟有这种神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如过江之卿,多的很呐”小太监说完挥手让吴中出去,他要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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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人自律,名将更甚,吴三桂有早起晨练巡城的习惯,天色微亮时已起身在院中打了几趟拳,身上起热,淤痛顿减。

    洗漱完毕吃了些早点,便领着家丁上城巡视。

    风雪已停,寒意更浓滴水成冰,城上积雪已清除,几队士兵缩着脖子打着冷颤来回巡防,见到总兵大人上城,连忙施礼。

    吴三桂登城望远,目视正北方,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首山的烽火台并无异样,长呼一口气,顺着城墙往西行去。

    突然间眉头一挑,快步疾行至西门永宁门城头上,见一支骑兵直奔正西点将台而去。

    战时城门有禁令,不能随意开启,且此时尚早并未到开城的时候,是谁出城?

    答案不言而喻,能叫开城门的除了他只有一个人。

    东厂督主!

    宁远城西北群山莽莽,正西十余里的平原上却只矗立几座山峰名黑凤山,台山……当地人统称西山。

    西山脚下有一点将台,年代久远,来历不可考,也有说着这点将台本一座庙台,因为此时旁边就有一个破败简陋的瓦片庙,里边供着一个不知名的神仙,石炉里还残有香灰,看来这神仙还有点善缘不至于喝西北风。

    常宇不信鬼神,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他只信拳头,只信手里的刀,所以从站上点将台后就没正眼瞧那位金刚怒目的神仙。

    宫字营全体出城,包括家丁。

    五公里越野跑

    三套军体拳重复十余遍。

    练刀,各式三百下。

    骑射……

    晨练课程表拍的满满,点将台下泥泞一片。

    点将台上,常宇薄衣单刀,劈,砍,撩,枯燥单一的重复着,身边李铁柱三个心腹跟着演练,每个人额头上已冒出豆大汗珠。

    点将台另一侧,吴中长刀泛光,一招一式认真无比,身后二百余家丁正在跟他学刀,小太监说了,这二百家丁他若教的好就是他的兵。

    每一个男人都有统兵的梦,吴中也不例外。

    破庙前有枯树,常宇双手包布,极速出拳击打或踢或踹,俨然和一棵树有了深仇大恨,若是外人看见可能以为他神经,但宫字营的人早已习惯,便是吴中瞧见也是一副理所当然,八极拳也有练木桩功,一练拳劲,二练拳速,三连抗击打。

    十余快马从城中急速奔来,却是吴三桂来看热闹了。

    先时并未靠近,远观宫字营的太监军在练刀,砍,劈,撩,每一招都配合一声怒喝,声势夺人。

    又见吴中带着家丁练刀,眉头变得凝重起来。

    直至看见小太监对着一棵枯树疯狂击打,如癫似狂,汗如雨下,场面十分骇人。

    顿觉好奇之下,策马靠近。

    常宇薄衣湿尽,喘着粗气侧头看了一眼:“吴总兵早啊”。

    “惭愧,惭愧,末将本以为够自律,不曾想督主大人三更便闻鸡起舞,实是羞煞末将啊”吴三桂心中的确起了钦佩之意,不管这小太监是否有意做给自己看,但这场面是真材实料的,想这些太监军昨日长途跋涉,舟车劳苦,却起了个大早晨练,此时明显体力不支,却依旧咬牙坚持,可见其心志之坚,若非平日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根本不可能做到这地步。

    “吴总兵说的咱家脸都红了,什么闻鸡起舞,若不是冬日早就太阳晒屁股了,咱家就是不好赖床而已!”

    小太监说笑之间,突然眉头一挑,看向远处,吴三桂顺势望去,又见几匹快马驶来,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看到一个熟人。

    “放开咱家,狗东西可知道咱家什么身份”数骑到了眼前,丢下一人,那人匍在泥地里挣扎怒骂。

    白面无须,年约四十,保养的甚好。

    “吴三桂,你这是何意,咱家乃皇上亲差的监军,你这是要造反么?”原来这人是宁远的监军曹永。

    吴三桂愕然,这特么的光我什么事,刚要开口说话,便有人先他一步。

    “非美酒不饮,非佳肴不食,非裘衣不穿,非美人不睡,曹公公,皇爷让你来监军的还是享福的!”

    小太监伸手接过范家千递过的衣服边穿边走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却冷的很。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和咱家说话”曹永不识得眼前年轻人。

    “曹公公好大的官威啊,本督提督东厂,奉皇命来宁远督军,今儿给你打个招呼”小太监嘿嘿冷笑已近跟前。

    曹永一怔,满脸疑惑:“东厂督主?督军,为何咱家没听说过”。

    “曹公公每日花天酒地在温柔乡里享受,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是没听说”常宇说着瞥了一眼吴三桂。

    吴三桂眼神躲闪,暗吸一口冷气。

    监军制,本是皇帝为了牵制监视在外统军将领,初衷就不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到后来更成为了一件极其龌龊事,要么目不识丁一无是处的太监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军事指手画脚,胡来一通,造成不可挽回的惨败后果,这种例子极其多,另外一种就是监军被将领收买,依附将领只管吃喝玩乐,丧失了本职职能,曹永就是这样的例子。

    “小的有罪,求督主放过小的一次吧”曹永见吴三桂表情,便知小太监所言不假,此时已来不及惊叹如此年轻便位居高位,赶紧求饶才是正事。

    “既知有罪,那就领死吧”常宇一声冷笑,嚓的一声,抽出身边一个随侍的腰刀,刀光一闪,曹永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头颅便被一刀劈开,血水裹着脑浆四溅。

    吴三桂大惊,说杀就杀,出手如电,他甚至来不及劝阻。

    堂堂朝廷监军,他说杀就给杀了!

    不由脸上苦笑:“传闻督主在太原杀贼,下手狠辣,让人闻之色变,不成想杀自己人也这般利索”。

    嘿嘿嘿嘿,小太监斜眼瞥他,笑的非常瘆人:“若说狠辣,谁及的上吴总兵的舅舅呢”。

    吴三桂的脸上的笑意立刻凝结。

    祖大寿,吴三桂的舅舅,辽东战神镇守大明边关,一生战功赫赫,铁骨铮铮,为满清誓死必得的大将。

    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被围困,粮尽杀马,马尽吃人,“炊骨析骸,古所未闻。”把人的骨头当柴禾烧,烤人肉吃。

    松锦大战时,锦州被围困,粮草尽杀马,马尽吃人……

    就问你他狠不狠!

    常宇此时提及这事,看似随口而出,实则就是硬怼吴三桂,明显是对他纵容收买曹永这事表达不满。

    但吴三桂想的更多,因祖大寿已降清了,常宇此时提及这事,在他看来已不是怼曹永这事那么简单了,更多的是嘲讽他。

    再者,当他面一言不合就杀了监军曹永,这明显就是杀鸡儆猴。

    若说昨日让随侍横扫麾下诸将是下马威,那今日杀曹永就是立威!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堂堂宁远总兵,手握大明最精良的铁骑,战力军中第一,岂受得了这等揶揄!更受不了这种脸色,即便对方是东厂的督主那又如何?

    啪的一声,一个碗口粗的拴马桩被吴三桂一脚踢断,拱手抱拳道:“昨日见督主身法敏捷,今观拳法迅猛,末将技痒,斗胆督主指教一二”。

    “吴大人既有如此兴致,本督岂是扫兴之人”常宇随手解开刚穿上的外衣,冷笑一指点将台:“请,吴大人!”

    “督主请赐教”吴三桂也不再多言,纵身跃上点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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