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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目瞪口呆!这才刚抬脚人家就追了过来,狗屁的暗度陈仓,很显然人家早就窥破其意图,只是装不知道而已,之所以没当时追来只因大战刚过兵马疲惫,故而多等一日待人马体力恢复这边杀了过来!

    问及刘芳亮和张鼐所在,告知在清苑县南二十里外一镇上驻扎,李自成忍不住大骂废物无用,竟被人家如此轻易击溃。

    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这可如何是好?

    诸人皆脸色凝重,便连先前一脸无所谓的刘宗敏也感事态严重,眉头紧皱,一脸愤怒却无语。

    “避开真定府”宋献策沉思半响打破宁静,诸人抬头凝目,听他解惑。

    “小太监此时定然也知晓义军主力撤退,以真定城为根在南边的滹沱河设置防线成犄角之势相互配合拦截义军,但我们若不从真定城过呢?”

    真定城在祁州西南,义军若比直南下则远远避开真定城,经祁州下辖的深泽县渡滹沱河进入真定府的赵州境内,带官兵反应过来他们早已南下跑远了,且后边有刘芳亮和张鼐断后,官兵即便反应过来也未必敢追,因为一个不慎他就从追兵变成反被包抄的那个了。

    诸人点头觉得大可行,但有人质疑:官兵不傻,为何就在真定城那边等着义军过去,难道会不防备义军绕路而走?

    宋献策看了李自成一眼:“因为官兵断定主上会去救李过,也算定主上不服气要尽力最后一搏,所以此计还要看主上如何抉择,救李过还是避敌而去”。

    诸人把目光聚集在李自成身上,李自成呼吸沉重,咬唇不语,看得出来内心极尽挣扎。

    半响,李自成终于沉声开口:“生死有命,他不会怪我的!”

    诸人终于松了口气,知他狠了为顾大局狠心舍弃了李过。

    “可过了滹沱河南下进入赵州境内,先前得报赵州已为官兵所占,我等岂非羊入虎口送上门啊”高一功问道。

    宋献策道:“赵州虽为官兵所占,但其大兵力皆在真定府及滹沱河畔,如料不错的话城中兵力寥寥,咱们路过不攻城他们就烧高香了,又岂敢出城拦截”

    诸人颔首认同。

    李自成随即下令,命谷可成和罗虎重整大沙河的人马,发兵真定府城下吸引官兵注意力,又命一拨人马驱流民南下去真定府方向干扰官兵判断让其以为义军主力正发兵过去,而主力却再次暗度陈仓比直南下渡河,同时传令刘芳亮和张鼐要咬牙顶住为主力人马撤退赢取时间,并告知绕道计划,令其机动作战,若发现真定府的官兵追主力南下则从后截断,他自会调头夹击来个反围剿!

    一番议定后,李自成无心在祁州逗留,命主力大军立刻启程极速南撤,惊得城中伪官员们惶恐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城南数里外,刘宗敏回头望祁州城:“既走了何不掠劫一空一把火烧了!”李自成催促他少生事端,速速南撤。

    这时探马来报,发现流民逃走不少,有数千之多,刘宗敏大怒就要令人追杀,被李自成拦住,仰天长叹:“民心渐失,汝勿要加速尽散!”

    被李自成裹挟的流民自然不傻,北上时轰轰烈烈浩浩荡荡几百里,可是保定城数次大战被拉去当炮灰的死伤无数,心寒者趁乱逃跑,余下见贼军回兵南下,猜测北上受阻这是要逃了,加上近来传言四起,多有炮灰言论,民心动荡,寻机逃跑者无计。

    这世间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李自成前后遭夹击,心腹反水义子遭擒,可谓惨败连连损失惨重,怒急攻心之际险些一头栽倒,而在紫禁城的皇宫内却有人兴奋的拍案而起,大呼,这才是打仗,常宇大才满朝文武无人堪比!

    不用说自然崇祯帝龙颜大悦,虽说眼下大明朝天灾人祸不断,战乱,干旱以及眼皮底下的鼠疫每一件都火烧眉毛,但满朝文武自他而下所以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保定城,毕竟这里咫尺之遥,若战不利则贼军围城,后果不堪呀!传闻城中大户已有举家避难之意,可谓北京城人人自危。

    史可法被围,小太监临危受命前来救火,所有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暗自祈祷他能再次扭转局势。

    等待是漫长枯燥以及煎熬的,崇祯帝以锦衣卫开了个专线,保定城的情报要及时第一时间通报。

    先前几日只闻常宇部在定兴县驻扎并无其他举动,对保定城下的消息一问三不知,朝廷上下皆如火燎,直至今日傍晚锦衣卫快马来报,东厂提督常宇率部与贼决战保定城下,溃贼数里解保定之危,俘贼首白广恩,陈永福,郝摇旗等,其中白陈二人已押解入京途中。

    崇祯帝闻言就差没把龙案拍碎,立刻召内阁大佬们议事,实则也就是分享喜悦,前线战况他们又岂能指手画脚,能做的就昭告天下,安抚民心,当然还有就是处理民政之事,小太监负责打仗屡战屡胜,他们这些大佬处理民政若久不建功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眼下京城鼠疫,各地干旱以及严查官员腐败,每每都需加以重拳,特别是腐败之事,必须深刀挖肉否则难以根除,崇祯帝铁了心要壮士断腕,不惜任何代价清洗官场腐败现象,除了让都察院明察,同时间令锦衣卫和东厂暗查,查一个抓一个,一时间京官们人人自危。

    边关战事已了,若此番常宇能击溃贼军又或捉了闯贼,大明便有了喘息之机,假以三五年时间休养生息,便能重新焕发生机,崇祯帝不由如此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登基起,便无一日消停,各种天灾人祸不断直逼的他时刻徘徊在崩溃边缘。

    眼下终于有了点盼头,崇祯稍稍收回心思,又想这连年战乱,大明遍体鳞伤,内外皆溃,治国入治病,需得良医,而常宇虽会打仗,但处理民政问题则显得太过幼稚,但其却也总有意外建议,只是这些举措实施起来有些困难,加上太监不能干政,让其以监军之名带兵打仗尚可,若出手民政必引得文官跳墙,东林党余威不减,东二代复社如日中天,他们可是太监们的死敌啊,常宇此时刚冒头暂时还没被他们盯上,假以时日若插手民政,必如前朝东林党和魏忠贤那般,水火不容。

    好在常宇暗中推荐一些良医及一些举措,只要一步一步来,慢慢重用及把这些举措实施起来,大明还是有希望的,崇祯帝感觉自己变得斗志激昂起来。

    是夜,京城狂欢,前门大京城夜总会爆场,皇城内的赌场也是人声鼎沸甚至一度惊扰到皇宫,崇祯却少见的没加以斥责,传闻端本宫内太子彻夜狂饮至大醉。

    比之喜讯更让人惊喜的是双喜临门,第二日京城百姓尚未从昨日捷报中醒来,便又闻捷报至,贼人南逃,周遇吉率部紧追,总兵黄得功自德州西进一路高歌猛进,连战连捷,在滹沱河大败李过谷可成部招降马世耀,任继荣随后再战李过联军,再次大捷并生擒贼首李过!

    崇祯帝再也坐不住了,满皇宫的乱窜,京城的上的盖子再也盖不严实了,百姓们涌上街头欢呼声久久不绝,原先对常宇满是不屑的文人骚客们也闭嘴了,一时间东厂的大太监突然成了大英雄,东厂也突然由凶神恶煞变得那么的萌萌哒了。

    常宇终于用实力为东厂,为太监正了名,保家卫国和有没有卵子没关系,堂堂大明男儿也不需要用卵子证明自己,而是用刀,用实力,用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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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底,阳历已是五月底,真定府地处河北属于北方,不如江南草长莺飞甚至有些燥热,但也不似关外依旧冰天雪地,正是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天色大亮,滹沱河里很多士兵正在洗漱,有的刚爬起来,有的则是刚结束操练,他们的主帅黄得功如寻常士卒一般光着身子在河里扑腾游了几圈,此时河水略冰,但这货皮厚肉粗刚才练了会刀浑身大汗便来寻了个畅快。

    “总兵大人今天还有的仗打不?”黄得功素来和士兵打成一片,没有架子,有士兵在旁边大声问他。

    “这特么的要问闯贼啊,他来咱就打,他不来打个求啊”士兵闻言哈哈大笑,又问:“总兵大人,那贼人今天还会来么?”

    “这特么的得问督主大人啊,他能掐会算的,老子可不会”众人又哄然大笑:“总兵大人那您去问问督主大人呗”。

    “那要等老子吃饱喝足了再去,估摸小督主这会还没起床吧”。黄得功上了岸抬头朝西北望去,依稀可见真定城。

    常宇岂是赖床之人,早早起了床打了几趟拳,洗漱一番去探望马世耀,闻他昨夜昏厥至今未醒便叮嘱大夫尽力抢救,想着这穿胸伤在后世也是有生命之忧,这年头能救过来的都是命大的,又想到了迟青石这个箭术高手,不由打了个寒颤。

    从马世耀的小院出来,常宇便带着亲卫上了城,在城上绕了一圈甚是无聊,又寻姬际可切磋,不过仅点到为止,这时得报李过求见,便让人请他过来。

    李过精神不错,上了城,见常宇正和亲卫切磋,便在旁边观看,越看越是心惊,小太监勇武他是知道的,在太原诈降时几乎把李自成手下揍个遍,可他身边的亲卫怎么也都是这般厉害。

    “如所料不差,今日内我叔父必至此地,想必李岩在北边也动过手了也许此时正在叔父身后紧追不舍,督主大人允我回去劝降,我李过堂堂正正既然应了,必把话带到,但有一事还想确认,督主所允之事自己能否做的了主,可曾凑明皇上,若皇上不允我等投诚,那岂非……”李过和常宇并肩而立往东方暖阳升起。

    常宇一怔,微微点头:“所言极是,本督马上遣人入宫禀明此事,快则明日此事便可得答复,以本督来断,若你叔父心诚,此事必成!”

    话虽如此说,常宇心中实则没底,因为他知道历史上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要和崇祯帝谈判,只求要个堂堂正正的封爵,便立刻退兵且助他打清军驱外辱,但崇祯自尊心太强一口回绝,终落的城破亡国。

    然则此一时,彼一时,常宇会尽力说服崇祯,若李自成真的投降了,先给其个虚名,然后派他出关去收复失地,成则算将功赎罪,往后想杀再寻由头,败则更好寻由头。

    让其和清军狗咬狗互相消耗,大明借此恢复生机,即便那边并未两败俱伤,也有了力气逐一收拾,他觉得崇祯帝也许会动心,毕竟大明现在破落成什么样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眼下还能有兵有钱打仗,全靠常宇绞尽脑汁坑蒙拐骗在支撑,真的耗下去,朝廷耗不起啊!

    东南有一支人马快速逼近,常宇猜测是黄得功来见,抬手一指问李过:“你部遇本督则败,你可知为何?”

    李过先是一脸茫然,慢慢陷入沉思,半响抬头道:“非官兵无能,实则官员无能,非官兵战之不利,实则不战而已!”

    常宇仰天哈哈大笑:“你总算明白了”说着抬手一指靠近的黄得功那支人马厉声道:“尔等一路所向披靡,不是你们多牛逼多会打,也不是官兵打不过你们,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心思打,眼下本督坐镇,官兵士气高涨,一旦拿出真本事尔等便触之击溃,打几次你都别想打赢!”

    “若一开始官兵都这么打,我等又岂能做大”李过面不改色,侧头看着常宇冷笑!

    “是的!”常宇长长一声叹息:“朝廷无能,官员腐败,让尔等有机可乘!不过可惜的是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眼下本督麾下就有几支敢打善战的部队,你们遇不到还好,遇则便无生路,所以趁早降了好!”

    “督主大人不用拿话激我,也不用如此太过自信,大明此时千疮百孔,起事者多如牛毛,仅靠督主麾下这几支人马忙的过来么,人一飘就容易栽跟头,叔父东征之后太过顺利有些飘了,在太原便被你重创,北上后又飘了,哪知又遇到你了…”李过说着长叹一声。

    常宇嘿嘿一笑:“本督和你叔父有缘呐,再者本督这不叫飘,这叫自信!不信你且看看,两年之内吾将让大明军队改头换面,一雪前耻!”

    李过侧眸看了阳光下的常宇,本欲出口嘲讽一二,却发现眼前这人气如江河,静若山岳,如此风姿令人折服。险些脱口道我信!

    “督主大人,打架了,府衙那边打架了!”这时有亲兵急报,常宇一怔以为是黑豹营和马世耀的人起来冲突,就欲过去,随口问道:“谁挑的头,因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吴统领正在和郝摇旗在厮打!”

    常宇闻言顿时愕然止步,随即哈哈大笑:“他俩那不叫打架,叫揍人!”心道必是吴中从老九那边听很多气愤的事无处发泄,便找茬郝摇旗,那酒罐子也是一点就爆的脾气,两人就干上了,只是郝摇旗又怎能是吴中对手。

    “督主大人一早就上城吹风,这么好的性子啊”黄得功上得城来,看到李过也在不由一怔:“这位壮士有些眼熟啊,在下黄得功,敢问壮士如何称呼?”。

    李过冷哼,转头离去,黄得功乐开了花,笑的嘎嘎的。

    常宇白了他一眼:“嘚瑟”

    “嘿,末将和这贼子几番斗法险些吃了大亏,好不容易逮了他嘚瑟一下又怎滴,咦对了,督主怎么把他放出来了,不怕他跑了啊!”

    “本督不光把他放出来,还要放走呢”常宇单淡淡道,黄得功急了,常宇便把招降之事说与他听。

    黄得功闻言后沉默半响:“若是闯贼愿降倒也是好事,只怕这贼子尚看不清形势又或野惯了人家不屑跟咱们混呢!”

    “那便是他找死”常宇冷哼,黄得功又皱眉:“那闯贼若真降了,朝廷当真能放过他,或者说督主大人您能放过他?”

    看着他一副八卦模样,常宇笑的很诡异:“你猜!”

    “伤脑子的事俺才懒得去想,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贼军来时您只管招呼俺只管上阵,别的懒得操心,也想不明白”黄得功伸了伸懒腰:“今儿当真是个好天气”。

    常宇嗯了一声,打趣道:“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出去溜溜马,进城干嘛来了,万一闯贼来了你不在,错过了多可惜!”

    黄得功呼了口气:“闯贼没那么快,据探子报知李过的那些散兵余勇此时都在大沙河那边聚集呢,眼下并无异动,我呢就进城寻个乐子,数月没碰女人了,馋了”说着挤了挤眼,转身下城而去。

    常宇瞠目,虽说这年头女票女昌不违法也不是啥丢人事,反之属于雅趣,可堂堂总兵一大早就来寻欢也好意思。

    话说这真定城是府城,虽曾为贼军所占,但因李自成下令不得扰民城中如往常一样,各种生计照常营业,其中不乏青楼餐馆戏院。

    常宇见黄得功悠哉下城去寻欢突然想到麾下屠元几人也好这口,月余没泻火了,难耐寂寞别跟着黄得功一起去嗨皮了,此时战事未了,不能放纵他们,便让况韧派人去敲那几人不得随意离岗,不得饮酒去青楼。

    亲兵刚走,便见吴中怒气冲冲上城,离老远便大吼大叫:“督主,给俺一支人马出城,俺去提那刘泽清狗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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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宇挑眉:“一大早你咋咋呼呼啥,刘泽清挖你祖坟了啊老嚷着要杀他,老九他们不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么”。

    “老九他们被拒城外险些落入贼手,这是私仇,刘泽清屠城掠劫这是公然违法违纪,杀他十次都不为过”吴中愤然道,常宇一怔,脸上瞬间阴了下来:“你说什么?”

    “这老狗当真该死!”常宇听完吴中一番话,气的捶墙:“老子三令五申让其不得扰民,他倒好直接就杀人灭口屠城了!狗日的不杀他那些何以对得起那些冤死百姓!”

    “督主给卑职一支人马,现在就取其狗命!”吴中恨恨道。

    常宇沉默,呼吸沉重,脸色阴沉不定,半响长呼一口气:“且让其多活几日!”

    “督主”吴中急的大呼:“人证物证皆在,还留他作甚!”

    常宇转头看向他:“本督必杀之,但此时却非良机!”

    吴中还是不解,又欲纠缠,常宇挥手让李慕仙给他说,随即下城离去,吴中拽着李慕仙道:“牛鼻子,你且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不能杀他?”。

    李慕仙眉头一挑:“你叫贫道啥?”

    “不叫你牛鼻子叫你贫道啊!”吴中一句话差点没把李慕仙憋死,若非打不过他早就动手了,无奈翻了翻白眼:“这时候杀刘泽清会引起大乱的……”

    此时正值贼军逃窜之际,常宇四下合围,若动刘泽清则西边开了口子,闯贼投降了还好,若不投降直接奔那缺口逃了进入山东祸害那可不妙了,再者刘泽清是老牌军阀,拥兵自重墙头观风,除非能一击即中拿下他,否则一旦失手必然扯旗造反,他在济南经营数年根深蒂固想弄他可不易,何况大明此时经不起再惹事端,否则先前崇祯召兵勤王时,他不去,崇祯帝不光不敢办他还遣人送银子慰问,怕的就是这大军阀造反……

    一番说辞下来,吴中终于明白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狗日的如此祸害当真治不了他了?”

    “李自成够势大吧,小督主都快把他玩死了,刘泽清算个p,小督主只是此时没时间弄他,待此间战事一了必然收拾他”李慕仙嘿嘿道。

    吴中一脸疑惑看着他:“你这个牛鼻子初来乍到没多久,咋啥事都知道?”

    李慕仙哼了一声:“本道从祖师爷处悟得天机,凡事一目了然,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可比”说着飘然而去,瞧起身形仙风道骨当真有一种飘然出世的感觉,吴中嘀咕:“x的,牛鼻子招摇撞骗连自己都给骗过了?”

    远处李慕仙一个趔趄险些栽下城去。

    真定城东北数十里外磁河河畔,成群结队集结了数万贼军溃兵,个个神色疲惫垂头丧气,他们正是昨日被击溃的李过部,兵败后逃窜一口气竟跑了四五十里,随后原本东逃的谷可成部也前来汇合,再后来罗虎也到了。

    此时罗虎立马河畔,脸色凝重一扫河畔将士,忍不住闭上眼长叹,昨日一战损失惨重便是他的震山营也被打散,三千人马只回来一半,以至于此时军心颓废之际,可偏偏一早接到军令,立刻调集人马围攻真定府营救李过!

    真定府此时必为官兵所占又有那小太监坐镇,手里又无辎重军心有如此颓废如何破城?罗虎心中恨极了常宇,因为他人生第一次竟然有了无能为力感。

    谷可成见状本欲要来安抚,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住,知罗虎气他在关键时刻没有及时回援撒腿跑了。

    特么的,那个情况下自身都难保了,晚一点就会陷入汪洋,哪里还顾得别人,不跑才他们的傻呢,搞不好现在入李过一样被俘了。

    可是军令如山,不得违抗,罗虎被任命主帅,如此气馁可不妙,谷可成硬着头皮向前道:“主上让我等为先锋围城,后边必有援手携带辎重攻城,此时士气低迷,虎子你再这般,那咱们这仗还要打么,你震山营曾铁骨铮铮,吃了一个败仗就扛不住?”

    “放屁!我震山营个个都是铁打汉子,风吹不到雷劈不动,这点小霉头焉能放在眼里”罗虎毕竟年轻,轻易受激,转而召集麾下动员全军朝真定府开拔。

    谷可成望其背影露出一丝玩味笑意,远处有亲兵来报,东北发现友军尚有数不清的流民就在三十里外。

    看来闯王来了,谷可成松了口气,有主力人马在后又有炮灰无数,尚可和官兵再战一场,于是召集麾下强行打鸡血,言之再战一场屠真定城报仇雪恨。

    半响午,罗虎谷可成发兵朝真定城行军,数里后被官兵探马发现急报真定城。

    又来?

    正准备吃午饭的常宇闻报后,很是疑惑,这特么的动手频率有点高啊,昨天刚被揍成那逼样,今天有赶着来挨揍,脑子怎么想的啊。

    “督主,怕是闯贼要来了”李慕仙低声提醒,常宇一怔:“这么就到地界了,李岩追的是不是有点急了”于是传令诸将议事。

    于是黄得功被从青楼里拽了出来,滹沱河畔进入战备状态,探子更是一刻一报,密切注意贼军动向。

    “来了就干呗”黄得功一副大咧咧:“对了,你不是要放李过出去招降么,先招降不成再打,还是想打了再招降?”

    常宇沉默半响:“待闯贼到了地头再说,他此来必是为救李过,另外心有不服想再和我干一场,然后扬鞭南下”说着嘿嘿冷笑:“既然来了不管你降不降但是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不让你脱层屁老子督主干的都没劲”。

    “你说闯贼会不会跟咱们来个声东击西,看似要攻城把真定城围住那边却直接南下突破防线溜之大吉了”黄得功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却让常宇一怔,这极有可能,不排除闯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前他蛊惑流民围城让马世耀堵在里边动弹不得,眼下他也能分一支人马围城装作要攻城,那边他闪电般出击破河岸防线扬尘而去也不无可能。

    “所以,你赶紧出城回葡萄河,若招降不成,闯贼两面动手咱不怵,和他打了便是,想破城可没那般容易,但他若这边围城不动,那边冲击河岸防线,你做个样子抵挡一下就放他过去,然后过来和本督例外夹击弄死城外的再去追他……”

    常宇交代一番,黄得功急急离去,这时探马来报,贼军已至于真定城三十里,且探的更东北更远处有流民蜂拥而至。

    常宇上的城头望远,天际之间隐隐可见有军队缓行,长呼一口浊气,闯贼终于来了,命全城进入战备状态,禁百姓上街,调马世耀部人马上城防守。

    ……一番准备后,便依稀可见数里外贼军阵型,回首看了李过一眼打趣道:“一会你该回去了,和你叔父抱头痛哭”

    “督主大人貌似一点都不紧张”李过不理会他嘲讽反问之,

    “本督有何可惧,来了有怎么滴,打的过我么?”常宇耸耸肩,李过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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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时分,罗虎和谷可成的大军抵达真定府城被五里,随即下令止步就地休整,仅派数支探马绕城侦查。

    北城城头上常宇端着一碗面汤吃的喷香,摸了摸嘴看着远处贼军大阵,又看了看城外那些探子,很是疑惑道:“为啥总要在吃饭的时候来干仗?”

    说着从况韧手里取过强弓,张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去,城下探马疾驰当先一人被穿脑而过,余贼惊慌四散,不明白这么远距离怎么射到的。

    “本督箭术退步了,本欲射其右耳三寸处那颗痣的”常宇一脸认真的对身边李过说道,李过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旁边吴中强忍着笑,对李慕仙嘀咕着:“到底是你跟督主学的喜欢吹牛逼的,还是他跟你学的?”

    李慕仙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来而不往非礼也,常宇这边射杀贼探立威不久,贼军随即还以颜色,利箭破空呼啸而至,直插马世耀部一士兵心头,上边挂着一封信,寥寥几字:放李过,否则屠城!

    又是迟青石,常宇刚才望见那射箭之人在二里地外有余,当时以为只是普通士兵,这么远的距离从下往上射除了他,谁有这等本事。

    心下骇然,嘴里哇哇大叫:“好怕怕呀,好怕怕呀,来人快送李将军出城”

    李过很诧异眼前这人真的就是那个让人威风丧胆的东厂大头子么,明明就是一个二货!

    “督主大人此时放我出城,是不是早了点”李过轻笑,常宇嗯了一声,一脸认真:“所言极是,待你叔到了地头在出去也不迟,否则人家刚送来信就放你出去了,还以为本督真怕了呢”。

    “来了,来了,督主您瞧东北那边……”陈所乐在旁低声疾呼,常宇举目望去瞧不太清楚,又取了千里镜望去,依稀可见黑压压的人群涌来,目测至少三五十里外。

    “走的够慢的……”常宇话刚落音,突见城北贼军动了,只见分两股从东西包抄,一炷香功夫便把真定城四门围的严严实实,但并未靠近,距城二里外。

    常宇冷笑看着城下贼军动作,李过侧头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四目相对,常宇嘴角一瞥:“虚架子唬人罢了”。

    李过哦了一声:“我等一路东征北上所向披靡虽说多因官兵不抵抗,但也不至于被督主大人不屑为虚架子吧,若真虚的话不至于打下如今基业”。

    哼,常宇一脸不屑:“一触即溃不是虚架子是什么,若不虚的话何至于现在这般狼狈逃窜”,身旁诸人哄笑,李过一脸尴尬。

    “城外贼军多骑步兵却无辎重,他们不是来攻城的,而是来围城的!”吴中突然道,李慕仙轻笑指着李过:“这部人马是他的溃兵,家伙什昨儿都丢的一干二净,如料不错此时乃受闯贼之命先来围城,真正的攻城家伙事都在后边呢”。

    诸人朝东北望去,黑压压遮天蔽日,数不清多少人马,也分不清贼军和流民之别。

    “督主大人想来料事如神,在下好奇问一下,以您所见今儿会打么,胜负又如何?”李过突然问道。

    常宇一怔,随即笑了笑:“打不打看本督之意,至于胜负早已一目了然,李兄又何必自取其辱”。

    李过顿时脸就黑了下去,旁边李慕仙忍不住捂嘴轻笑,吴中几人却是不解,纷纷低声闻讯小督主啥意思啊。

    李慕仙一脸得意给他们几个解惑,:闯贼的兵力和声势的确很浩大,但此时前有狼后有虎,随时都可能被肉夹馍,所以即便李过被俘他营救心切,即便他内心不服想和小太监死磕一场,但都没有赶紧跳出包围圈更为重要。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也不会在这浪费太多时间,即便他想速战速决但小太监不接招呢,就缩在城里不出,你攻吧这么大的城你想一气破了无疑做梦,所以李自成最多围城做个样子吓唬一通,然后顺势破滹沱河方向难逃才是正解。

    简而言之,攻城极有可能就是个幌子。

    李慕仙的声音虽不大,却也被李过听到,心中很是惊奇,忍不住出口问道:“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一方,江湖人称孤独一方,李壮士可曾听闻?”

    李过哦了一声,略显尴尬笑了一下:“你我江湖不同,所以未闻大名,道长是官府的人还是恰逢其时?”

    “贫道在督主麾下听令”李慕仙道,李过微微点头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时间缓缓滑过,城下贼军围城不动,东北方乌云盖天至五里外突然止步不动,城上常宇诸人疑惑不解。

    滹沱河南畔的黄得功一直关注局势,先前得报贼军围城他不屑一顾,早探的是李过的溃部,虽说有近两万余又有罗虎的震山营在其中,不过经昨天惨败,士气低迷不说还兵疲马乏搞不好还饥寒交迫呢,这种状况下除非小太监不想打,想打的话出城一个冲击就能破之。

    但为何常宇不出城破敌呢?黄得功心理也明镜似的,首先可能要和闯贼谈判招降之事,其次城中军马是马世耀的人,初降之下用着不顺手不放心所以还不如不用,况且还不知道打不打的起来的呢,谁知道李自成会不会投降。

    直至探马急报东北黑云压境,黄得功的神色才变得凝重起来,传令麾下各部人马备战,又暗中嘱咐翁之琪等几个部将,贼军若渡河,强攻之下若不支立刻朝东南赵州境内撤退。

    一番叮嘱之后,黑云已至数里之外,黄得功站在岸边一处高岗上拿着千里镜望那片黑云无边无际,心下骇然,这特么的少说也得十余万人吧,看来是闯贼大驾光临了。

    探子又报,贼军侦缉四处拦截,他们没法靠近侦查,黄得功大骂:“都特么的到眼前了还探个卵子”又命炮兵架好跑,一旦贼军动手立刻轰,轰完就撤走,省的落入贼手。

    闯贼到了跟前却近半个时辰按兵不动,这让常宇疑惑不解,侧头问李过:“你老叔在耍什么把戏?”

    李过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按兵不动在这耗着对他有什么好处?常宇一时间把不到李自成的脉,看看日头已是午后,正欲盘算此事要不要把李过放出去时,却见东北方向“贼军”动了。

    人声鼎沸,铺天盖地而来常宇凝目望去却见那些冲过来的只是流民而已,靠,又用这种老把戏!

    那些流民愈来愈多,浩浩荡荡竟然有数万人,转眼之间把真定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罗虎的人马却抽身到外围。

    常宇皱眉,闯贼果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管他此番攻不攻城,先是把自己围困在城中了,然后趁机破黄得功防线溜走。

    “督主,闯贼这是要溜啊!”李慕仙也看破其意图,抬头望着东北方向,果然又大波流民朝滹沱河方向奔去。

    常宇嗯了一声:“你可有破解之道?”。

    李慕仙低头沉默一下:“简直就是绝户计啊,要么咱们杀出去,要么让李壮士出城开道,但李壮士出城后也许一去不返,又或无功而返,闯贼铁了心不投降要渡河南下,咱们还得杀出去”。

    “要杀很多人刀口要卷刃啊”常宇冷笑,扭头看了一眼李过:“请吧,该说的已说了,尔等何去何从已无需赘言”。

    李过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我只管把话带到,何去何从要看叔父决定,我此去也许………”说着对常宇拱手:“江湖再见”。

    常宇哈哈大笑:“在哪见都无所谓,只要还能再见就行”。

    李过脸色一沉,转身离去。

    下了城头至北城门下,屠元看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最好不要回来,这样再遇到你便可一刀砍了”说完令人开门放他除去。

    李过出了城门回首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城头上的常宇,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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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不至二里,便见一拨贼军涌来分开那些流民至他身前护其出了流民圈,随即翻身上马扬鞭北去。

    难道小太监怕了?闻李过被放出来,罗虎和谷可成大感意外,觉得不可思议,连忙驱马迎上前去。

    “说来话长,待我先去见父亲”李过此时哪有攻城和他俩细说缘由,令二人围住真定城,盯紧小太监不让出门一步,随后打马北去大营去见李自成。

    疾驰中李过内心翻江倒海,常宇的一番话自是说道他心坎里去了:再反下去又能怎样,总不会真的能坐上龙椅吧,这太不现实!当真不如此时见好就收,受了朝廷的招降封官加爵的也是风光,何况此时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北有外族入侵,西南有张献忠,若降必受重用,即便朝廷记仇心有不甘也有个将功赎罪机会让朝廷消消火。

    不知父亲又怎么考虑,但李过决定尽最大努力说服他。

    然则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随着距大营越来越近入眼皆是流民,甚至很多人还扛着军旗,实则赤手空拳,却几乎看不见士兵。

    这些人根本不是士兵,而是流民所充!李过正疑惑间,一支骑兵疾驰而来,当先一人他却识得,乃确山伯王良智,也就是当年率部投降把西安城拱手送给李自成的王根子。

    王根子虽是朝廷降将,但深得李自成的信任,主要因为他是主动献城,远非白广恩那个反复小人以及和李自成有私仇的陈永福可比。

    李自成昨夜凌晨又施暗度陈仓之际,自己偷偷南下,让王根子率三千兵马驱近十万流民前去真定围城吸引官兵注意力。

    “主上此时应该已经渡河南下了!”王根子的一番话听的李过瞠目结舌,心中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李自成竟然还是摆了小太监一道,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忧的是这投诚之事却如何了结,如小太监所言眼下是最好的投城机会,过了这村未必有这店。

    见他神色不定,王根子好奇问道:“亳侯,可是为眼前事情棘手?”。

    李过回首张望真定府城:“难道不棘手么?”

    王根子嘿嘿一笑:“卑职觉得没什么,一切早在主上算计之内,如料不差主上此时早已经渡河而去,这里有流民近十万,可把城中官兵堵住出不来,然后再驱一部分冲击滹沱河防线,罗虎和谷可成的人马顺势掩杀,咱们便可轻易冲过去,至于这些流民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去吧”。

    看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李过冷笑:“你想要数万流民冲阵若在月前尚可一用,但此时还对他们押这么大的注,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根子一惊:“亳侯何出此言?”

    李过冷笑:“你可知吾昨日为何惨败被俘?除了马世耀和任继荣临阵反水外,流民不堪重用,临阵逃脱也是之一”。

    王根子沉默半响:“那眼下……”

    “等”

    李过果断下令,让王根子继续按兵不动,故弄玄虚让小太监捉摸不透,同时城外和河畔的流民不撤,继续保持围困之态,而他要立刻去见李自成,把投诚之事说了,若谈妥一切皆大欢喜,若继续单干的话则发兵从后袭击黄得功部,助罗虎几人渡河南下。

    常宇和李自成在数月前结缘,从太原掰手腕到保定府,每每抢得先机,李自成次次弄得灰头垢面甚至险些丧命,心中窝火却无可奈何。

    然则此番他终于反将一军摆了小太监一道,晌午十分当常宇在真定府城上候着他的时候,正东近百里外的深泽县境内,李自成的主力人马已快速渡滹沱河进入晋州境内,晋州西临藁城,南接赵州。

    晋州虽为真定府下辖的五州之一,因其紧邻滹沱河,先前贼军过境北上城中百姓多被裹挟几为废城,李自成的人马轻松占了城下令全军休整,然后侦缉四处打探消息。

    而此时常宇对此毫无知情,以为他就在眼皮底下和李过商议招降事宜,知道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有消息,便下了城悠哉等待。

    倒是黄得功在滹沱河却如临大敌,看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流民脸色凝重,万一小太监和闯贼没谈拢这些嫡系炮灰不知道好不好忽悠,否则打起来白白被他们消耗战力。

    常宇没料到李自成再施暗度陈仓之计早已经渡河,黄得功同样也没发觉,虽然先前他下令探马侦缉方圆五十里,但闯贼走东路深泽县距离此地有近百里在侦缉范围外,其次注意力完全被北边的罗虎部和大批流民所吸引扰乱,以至于此时李自成早渡河休整,哥俩还大眼瞪小眼傻等呢。

    当然相对在河岸边吹风晒太阳的黄得功,真定城中的常宇舒服多了,府衙院中树下躺椅上眯着眼,旁边香茗茶香入鼻,周边围着亲卫一脸轻松在闲聊。

    “怕此时李自成正在天人交战的关头,一时半会他还拿不定注意,咱们这一等眼瞅着可就要天黑了”李慕仙耸耸肩,抬头看了看日头,大概申时(下午三点)左右。

    “十余年征战,偌大基业以及此行所获都不是小数目,他自需要好好衡量一下得失,当然还得列出一些条件,你说要到天黑,本督估摸着得明早才有信”常宇眼都不睁,一脸的胸有成竹。

    众人点头,李慕仙又道:“却也未必,若李岩将军在后边追的紧点,闯贼可能会提前些吧”。

    常宇睁开双目:“皱眉道,其实此时不宜跟的太紧,太紧易激怒闯贼让其失去冷静判断,一怒之下极有可能扬鞭而去”。

    “可是咱们现在被围在城中也无法知会李岩啊”胡岭道。

    常宇又闭上双眼,长呼一口气:“以李岩之智,若知闯贼此时陈兵城外按兵不动,稍作串联便知八九,他自会松紧自如的”。

    众人皆点头认同。

    然则,他又错了!

    清苑县北清水河畔原贼军大营,天色初亮之际,休整一夜的官兵便生火造饭随后拔营发兵追贼军。

    半晌午时至于清苑县南十余里府河畔暂停休整,前方探马来报贼军在南边十余里外的唐河畔扎营以河道设置防线,并驱流民数千与河道内。

    周遇吉闻言大骂刘芳亮倒兢兢业业啊,作为殿后人马明知不敌,却死死抵住,逃一阵,打一阵,现在竟随地又抓了些流民来当炮灰了。

    当初这些流民或受裹挟或心甘情愿随贼军北上,声势浩大延绵百里,而如今贼军南逃他们有的直接被拉去填坑有的负责外围放烟雾弹迷惑官兵掩护贼军主力逃走,有的则还啥都不知道在周边转悠的,此时就被刘芳亮随手拽来作挡箭牌。

    晌午时分,水足饭饱的官兵渡过府河,攻刘芳亮防线,李岩故技重施,分兵击之,轻松溃敌,刘芳亮和张鼐再次狼狈逃窜。

    周遇吉部却不慌不忙缴获战利后休整兵马这才缓缓追去,一口气又追了二十里,本欲今儿就此作罢,却在此时探子来报:“闯贼昨晚已至祁州城,却在深夜兵分两路南下……”

    走的这般匆忙却是为何?周遇吉和李岩起了疑心,先前他们已知道常宇在南线助黄得功再战贼军并且俘虏李过之事,难道说……李自成要围攻真定府城救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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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对小督主不利,贼军在那边兵力本就极盛,此时闯贼的主力人马过去再加上那么多炮灰……不行要急行军追过去助战。

    等等,李自成南下为何要兵分两路,李岩突然感觉自己扑捉到了什么,细问暗探得知,天黑难视,贼军外围防守又太过严密难以靠近细查,只知道一支南下约五六万之众,一支往西南去约十余万,两只人马皆延绵数十里地。

    真定府在西南,往正南那支人马是要……不好,暗度陈仓!李岩瞬间就反应过来,如料不错去西南的那支人马多是流民,只是个烟雾弹吸引小督主的注意力,而真正的贼军主力已经南下渡河……

    听他这么一说周遇吉也是一惊,破口大骂李自成狡猾的很,便要急追而去,同时派探马速报小太监。

    麾下部将却觉得没必要,小督主神机妙算,能看破李自成第一次的暗度陈仓,这次又能瞒得住他,搞不好现在早伏兵等着他呢,所以没必要急追,按照先前议定,慢慢磨他就是了。

    李岩也陷入两难之际:穷寇莫追,追之莫急,这是一早定下了调子,何况常宇之前也说了没打算一次就拦住他,要一边追一边咬……

    但眼下无法证明小督主已经看破闯贼的奸计,加上此时有那么多人贼军去围城,探子去送信怕是根本都近不了城。

    虽说不指望一次就拦住闯贼,但让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偷偷溜过去,李岩实在不甘心,和周遇吉简单商议一下,二人决定发兵急追!

    眼见天都要黑,官兵突又拔营追击,这可苦了刘芳亮和张鼐,二人一早便得李自成秘报,知其已暗度陈仓率主力渡河南下了,让他二人慢慢的溜后边李岩追兵,待你发觉时主力早已经远去。

    本被周遇吉和李岩追的一肚子火的二人,得报后心中火气渐消又见官兵追势走走停停放羊一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一群傻狗,谁放谁谁溜谁还不知道呢,回头老子一溜烟远去,你丫追个p去吧。

    哪知这份幸灾乐祸并没停留多久,官兵突然连夜追击,俩人大惊率部边打边退,官兵紧咬不放,一口气追至深夜两方人马皆疲,打眼一看却是到了祁州城外。

    然则刘芳亮和张鼐并不敢入城,心知一旦钻进去那就是关门打狗,无处可逃了,俩人一商议调头便往西南真定府城奔去。

    两人心中打定主意,此去真定城既可把追兵引过去,又能解此时狼狈之困,毕竟真定城还有数万人马和炮灰无计,李岩若追过去谁削谁还不知道呢。

    眼见贼军朝西南逃去,周遇吉和李岩略一商议命吴惟英率神机营坐镇祁州州城,又令陆行率金吾卫骑兵极速南下追闯贼主力李岩随后就到,而他自己则帅嫡系及腾骧卫去往真定追击刘芳亮。

    二人兵分两路披星戴月追敌而去,此时真定城中的小太监却视城外贼军如无物,胸有成竹的等待李岩给他回信,甚至微服上街溜达,奈何城中宵禁无处可去,转了一圈又回了府衙洗洗睡下,完全不知此时他的头号大敌李自成早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再说李岩心如火燎连夜疾奔绕东南下,一路数次换马终于在凌晨之际抵达晋州不顾疲惫入城见李自成。

    李过竟然从小太监手里逃出生天,李自成闻之大喜匆匆披衣起床,执其手几乎泪目,要知道李自成有女无子,李过不只是他义子还是他亲侄子,若出事则李家断后了,先前为顾大局忍痛不救,本以为此番有死无生,却万幸死里逃生,自是一番欣慰。

    “父亲,孩儿有要事禀告……”李过言简意赅的把常宇的招降之言说了一遍,李自成震惊,许久才回过神,脸色凝重问李过:“汝觉得如何?”

    李过一咬牙便道:“孩儿觉得那小太监不似作假,此事可议”。

    李自成房中踱步许久,又问:“你与那小太监相处数日,其人如何?”

    “胸怀天下,天纵之姿!”李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李自成一怔,李过为人甚是高傲,小太监竟然能在这数日之间让他倾倒,可见其手段风姿。

    可他在太原所见的小太监明明既无耻又猥琐甚至恶心的很,一想到那死太监搔首弄姿的恶心模样忍不住就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投诚之事非同小可,攸关义军未来,李自成自己拿不定主意,立刻召集牛金星,刘宗敏等诸将议事。

    诸人闻李过逃回甚感意外,也料定其中必有其他隐秘,但初闻招降之事多讶然变色,低声窃语不绝,李自成察言观色沉默不语。

    “投他妈的投,咱们现在看似战败逃走,实在赚的盆钵满,又打下那许多地盘整个大西北都咱们的,每日吃香喝辣的何止自在,为何投降朝廷受他们管受他们气”刘宗敏冷哼撤回嗓子一吼,麾下一些心腹则附和不断,亦有一些贼首心动。

    李过强忍怒气,与其分析当下形势:义军看似大有所为,实则根基太浅华而不实而朝廷瘦死骆驼比马大,长久打下去义军未必能讨的好,又言造反初心及将来所求,无非荣华富贵,眼下便有机会唐堂堂正正的享受这一切,为何要拒之千里……

    一番说来,诸贼首也觉得心动,难以抉择。

    “你小子被抓了一回吓傻了,吾等有兵数十万怕他个求,不投朝廷吾等亦享融化富贵,咋地自己封的王侯将相就不值钱了,非要舔着脸要狗朝廷的讽刺,咋这么贱呢”刘宗敏借着酒劲大骂道。

    李过暴怒:“你除了他妈的每天除了寻欢作乐便是说大话,官兵若这么好打,你有能耐倒去把那小太监打跑而不是落荒而逃,去呀,瓜怂!……官兵今非昔比,吾等自太原至此,逢之必败,心里还没点数么?”

    刘宗敏闻言暴起,其麾下纷纷劝和,死命按住他,余人则低头不语,一脸惭愧之色,李过说的没错,自从太原起逢之必败,未曾一胜!

    “够了!”李自成怒吼还在发酒疯的刘宗敏,然后扭头看向牛金星和宋献策道:“丞相和军师怎么看?”

    两人对视一眼,牛金星轻咳一声:“汝侯和亳侯所言均有道理,吾等建国自立,自给自足也逍遥自在,若投诚朝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人饭看人脸的日子可不好过……”说着见李过怒目赶紧又道:“可话又说回来了,眼下吾等虽建国立业,然根基不稳国力空虚,虽说朝廷的状况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可亳侯所言瘦死骆驼比马大也是很有道理,这数月间战之即败便可见一斑……”

    “说来说去这不是废话么?”刘宗敏和李自成都忍不住怒吼打断他。

    牛金星一滞,略显尴尬正欲再言,宋献策扯了他一下站起身来:“主上听微臣说道说道……”



    宋献策个头很矮比牛金星还矮,外号就叫宋矮子,人称宋孩儿,放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侏儒,他虽和牛金星同为闯贼幕僚,但老牛善智他善谋,出身江湖,以占卜推演算卦为生,精奇门遁甲和图谶,“十八子主神器”那套为蛊惑愚民而编造的谶言就他搞出来的,得李自成器重,被封为开国大军师。

    “吾等自给自足也罢,朝廷瘦死骆驼比马大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主上是怎么想的,成千秋霸业还是封王侯将相?”宋献策逼视李自成,诸人目光皆来。

    李自成一怔,神情有些恍惚,当年造反到底为了什么,不甘碌碌无为还是仅为了吃饱肚子?这十五年间时而如丧家之犬,时而踌躇满志,期间几经生死,阶段不同初心早已变了又变,落魄时有一隅之地落脚便知足,得志时却有些迷茫,不知前路该何去何从,自立为王也罢,建国称帝也罢,均非大统,不过都是一草字头的假货。

    想来思去,千秋霸业不过一笑耳,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望其实是得道朝廷的认同,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那会依然要和崇祯谈判,你认同我,我就撤走还为你效力,这也是为何他在北京城草草登基随后战败撤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他来说我当过皇帝,坐过龙椅,当过正统了此生足矣。

    “主上之意是得正统认同便足矣”宋献策哦了一声,微微点头心中略显失望,他是江湖术士出身,信奉自己的那一套,总觉得自己能辅佐一代新君,开一朝新兴。

    “难道李自成并非那个真主,十八孩儿另有其人?”宋献策暗中疑惑,抬头扫视堂中诸将,察言观色见许多人下显然已有投诚之心,心中更显落寞。

    历史上李自成在山海关被吴三桂大败撤出北京城,被清军追杀至真定府时,惨败之际宋献策长叹:“恐此亦非真主,十八孩儿另有其人哉!”随即心向李岩,也为李岩带来杀身之祸。

    而此时此景又和历史何其相似,李自成虽未攻至京城,却也连扫数府逼近眼皮底下,情随虽未必大败贼军,但其却被小太监揍的鼻青脸肿,抱头鼠窜,而今狼狈之际竟有投诚之意。

    宋献策不死心,不甘心:“往年混的那么惨都没想过投降,此时义军建国形势一片大好,假以时日定茁壮成长,怎能说降就降,便是眼前看似处于弱势被追杀逃窜,实则乃战略性撤退,一旦成功撤出便是空前大胜,连下数府威震大明,足以稳定西安周边局势,其次沿途掠劫甚丰可充盈国库,以眼下实力足以抗衡朝廷,假以时日成就霸业拭目以待!”

    这一番话又说的诸人心活了起来,陷入拿捏不定。

    李过却冷笑不已:“千秋霸业一场空,义军虽有根基,却难抗朝廷一击,往日尚可一搏,可自从那小太监横空出世,吾等讨的好了么,别说什么假以时日,眼下能否逃到回去还是一说,即便逃到出去谁又能保证吾大顺国撑得多久,为何不趁此降了堂堂正正封王封侯,止兵戈,让天下苍生得以生息免造荼毒……”

    宋献策欲反驳,牛金星抢断:“此时未及走投无路的绝境,降与不降尚有余地,不若吾等先行回西安,回不去就再议投诚之事亦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牛金星眼光毒辣知诸人已分两派,宋献策和刘宗敏是不降派,李过则是投诚派,至于李自成本人看似左右不定实则已站投诚派,至于他本人则心随李自成父子俩,但却不认为此时是投降最佳时机,眼下并未山穷水尽何必那般着急。

    宋献策等人点头认可,李过却反问道:“若至山穷水尽时,吾等又以何与朝廷谈条件?”诸人一怔,李自成挑眉,李过的说的不错,若被人团团围住伸手就可以捏死时,谁还和你谈条件?

    牛金星胸有成竹:“即便吾等身陷,尚有大顺国,西安城等作为谈判条件”李过冷笑:“只怕到了那时,吾等已陷,大顺国群龙无首,瞬间瓦解”。

    一语怼的牛金星瞠目结舌,李自成出面解围:“先突围再说,若形势不利时果断投诚尚有回旋”。

    众人各怀心事点头认了,此事搁置再议,眼下主力既已过河,应趁官兵尚未反应过来时早早南下,一旦主力突围出去,余下不足为虑。

    至于在滹沱河北岸的罗虎和谷可成部他则不担心,以流民围困真定府,然后全力一击黄得功的防线轻而易举便可渡河,若小太监紧追的话,后边殿后的刘芳亮和张鼐则可配合前边的罗虎来个反包抄!

    为防万一李自成又令高一功和淮侯刘国昌领五千主力殿后,适时配合罗虎打辅助,然后传令全军,天色一亮立即南下。

    此时天色已近凌晨,真定府城中的怔在熟睡的常宇突然惊醒,甚至讶然出声,随即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外间当值的陈所乐,陈汝信兄弟俩持刀而入,院中更是一片骚动。

    “督主……”二人见常宇一头大汗,坐床头面色凝重略显得惶恐不由讶然。

    “本督做了个噩梦”常宇看了床头那摇曳烛火,长呼一口浊气。

    “督主梦到了什么?”少顷,李慕仙,乔三秀等等人闻讯而来,挤满了房间。

    “贼军反扑大败官兵屠保定城,杀之京城,皇城失守,火势连天……”常宇低语,诸人骇然,对视不语。

    太原一战成名,尔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调度有方用兵如神外还需要一个强大的心理素质,毫无疑问常宇具备和一切,但拥有一个强大内心的人怎么会怀疑自己的能力,从而做了这个梦?

    这俩常宇都无法理解,穿越来第一次噩梦,让他感觉很不好,莫非有变?

    就在诸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安抚时,亲兵来报:城外贼军有异动。

    诸人皱眉,常宇起身上城,出了房门见天色微亮,凉风一吹,精神一震,心下暗道,这一大早的,贼军折腾啥呢,莫非李过回来了?



    天色微亮,四下灰蒙一片,居高望远仅可视四五里再远则朦朦胧胧可闻不可见,常宇上的城头便见城下流民多挤在一起扎堆,多在睡梦中一动不动,可外围的贼兵却开始调动朝东北方向极速离去。

    常宇皱眉,贼军一早调兵去大营,这是作甚?

    难不成是李岩的追兵已至?想想不由摇头否定,首先李岩的追兵不可能很快,其次即便来了,闯贼主力皆在,没必要调罗虎的人马前去。

    一时间,然让他摸不到头脑,转身问李慕仙意见,这个江湖骗子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一步错,步步错,往日常宇料敌先机处处先李自成一步,而眼下一次判断失误终入迷途,他当真没料到,罗虎突然调兵去东北大营就是因为周遇吉的追兵到了!

    周遇吉在祁州和李岩兵分两路,李岩以金吾卫为先锋南下追李自成主力,他则以腾骧卫为先锋追刘芳亮张鼐至真定府。

    金吾卫和腾骧卫都是骑兵部队脚程快,腾骧卫多年前曾出京剿匪号称皇帝二十六亲卫里战力最强,但金吾卫后来居上,太原一战初试锋芒后便留周遇吉手下听令参与数次大战,论实战经验已把腾骧卫甩在后边,这也是周遇吉把他们调给李岩去用的原因,因为李岩追的是李自成主力,是硬仗!

    但腾骧卫也不是吃素的,何况眼见后来者居上心中也憋着气,得令后连夜追击刘芳亮,至天晓时终于在距离真定府城东北十余里外的磁河畔追到刘芳亮和张鼐。

    程明被周遇吉任命为先锋主将,统领腾骧四卫兵力八千有余,追到贼军后便干了一场,其实以刘芳亮和张鼐的兵力,硬干下来,腾骧卫未必抵得住,然则二人仓皇之际不敢硬敌,匆匆过河而去,想把其引到罗虎身边一举灭之。

    再说程明率部击退刘芳亮部,又欲过河急追,此时探马来报,已近真定府城十里,境内皆贼军流民,程明大惊与另外三个统领商议一番,认为一路紧追加刚才一战兵疲马乏,且不易孤军深入,便决定就地扎营,待后方周遇吉主力到了再说。

    程明哪里知道,探子所报的那方圆十里皆贼军实则都是流民所充,仅外围王根子的三千兵马是真货,真的一口气杀去,凭近万骑兵当真就给冲溃了。

    他虽未继续追击,可就这样也把王根子快吓尿了,凌晨之际得报东北有人马逼近探知是刘芳亮和张鼐部,心下略有担忧,这二人奉命殿后,既到此地那追兵亦不远了,果真没过一会,探子又报,官兵追至,双方在磁河大战,义军不敌,正往此地撤退。

    王根子大惊,狗日的把官兵引过来的,这里可都是空心菜啊,连忙下令驱流民备战又急送信给罗虎。

    罗虎得讯不惊反喜,让谷可成继续围城,自己率兵迎去,黄得功在滹沱河对岸,小太监被围城中,余人何惧,周遇吉自己手下败将,李岩更是必杀之人,此一去杀敌泄恨,一解连日憋闷。

    那边调兵遣将,城上常宇和麾下诸人却皱眉观望,突的李慕仙惊呼:“督主大人,贫道知道了,定是贼军内乱了!”

    常宇一时没反映过来,眉头一挑:“内乱?”

    “督主放李过回贼营招降李自成等人,但很显然贼军内部有人反对,这贼军本就山头多派系复杂,意见不统一便有了分歧,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那就散伙,此时应该有人要拍屁股走人,可有人却不想让他想走就走吧……”

    李慕仙平日足智多谋,甚得诸人信服,此一番言论连常宇也点头认可,举目望远面带微笑道:“若内讧了,倒也好事一桩,只不过多要多等会而已,正好趁机休整一下”。

    说完,随即下城,去洗漱早餐。

    滹沱河南畔,黄得功端着碗蹲在一个土岗上望着对岸一脸笑眯眯的狼吞虎咽,这货最近脑子越发灵光,可能受常宇影响,学会使手段来了,昨日见对岸流民扎堆便懂了心思,晚间遣官兵悄悄渡河言之,眼下贼军大败何苦受其所累为其挡箭,赶紧早早散去,往东行至冀州,那边官兵放粮……

    还别说这一手还真起了作用,连夜便有流民偷偷散去,人传人闻讯者愈发多了起来,竟成规模离去,而恰恰那会王根子的注意力皆在北方追兵,无暇于此,至天亮时方才发现,令贼军阻拦,去势放缓,但少说也逃去数千万余。

    “大人,这一夜间未见动静,小督主和闯贼倒也沉得住气啊”翁之琪端着碗走了过来,黄得功却已爬上旁边那棵大树,举着千里镜朝北望去。

    “投诚之事非同小可,闯贼手下那么多山头可不是他一言堂,闹不好贼军正窝里反呢”黄得功也看的透彻淡淡一笑:“今儿天不错,晒晒太阳溜溜马,等等再说吧或许午后,最迟晚间会有消息的”

    “大人觉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翁之琪笑问。

    黄得功哈哈大笑:“对我来说可没啥好坏之分,吾等听令行事便是,他投诚咱们无非可以多歇一会,不降便干他娘的”。

    可罗虎并不这么想,他带兵匆匆而去,正好迎上刘芳亮和张鼐狼狈逃回,得知官兵此时在磁河扎营休整,就欲提兵反杀过去,被张鼐劝住:“趁追兵休整,何不算计其他……”

    闯王和义军主力已渡河南下绕至拦路虎的前头,进退自如,眼下受困的是他们这拨人马,何不趁此时追兵兵疲马乏,小太监受困,仅余对岸黄得功一支人马的好时机,直接杀过滹沱河,扬鞭南下为主力殿后。

    事不宜迟,愈快愈好,若待官兵反应过来再走就没这般轻松了,刘芳亮几人一番商量后,决定休整一番在晌午时突起不已强攻渡河,罗虎随即派人告之谷可成,保持原样不动,免的被城中小太监生疑。

    可叹几个贼首预谋突围时,城中的小太监却丝毫未发觉有异,只道闯贼营中正在内讧,稍等便可见分晓,竟悠然自得微服上街私访民意,在一小巷尾听一卖艺老头拉二胡,听的津津有味,摇头晃脑,丝毫不晓得城外波谲云诡。

    “二胡曲子多苦大仇深,而且太过小家子气”一曲尽,常宇打赏一块碎银离去,卖艺老头没见过这么大方的跪倒磕头连连道谢,小太监却已远去。

    “那督主喜欢什么乐器?”李慕仙在侧低声问。

    “琵琶,那玩意大气磅礴,闻之振奋”。

    “敢问督主可有喜好的曲子?”李慕仙又问!

    “十面埋伏!便如此时”常宇嘿嘿一笑,身上那种强大的自信澎湃而出,这种气场让周围一众大高手为之倾倒。

    。顶点



    城中常宇悠然自得走街串巷体验风土人情,城外滹沱河畔的黄得功带着几个亲兵纵马踏青狩猎,往西南跑了近十余里未有收获,饥肠咕咕抬头见天近晌午便要打马回城,未及三里便遇探子急报:对岸贼军异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中一茶楼里,屠元急匆匆而至:“贼军好似有异动”常宇皱眉,闻之急匆匆的上了城。

    为何叫好似有异动?只因城下流民无异,外围贼军也无异,都在晒在太阳无所事事,但城东十余里外却不太对劲。

    城东北十余里外乃闯贼大营,裹挟的流民遮天蔽日看不见头,甚至一度延绵至南边滹沱河畔,当然常宇料定这是闯贼有心为之,就是为了谈不妥时以流民冲击防线快速渡河的。

    而屠元所报的异动,便是隐约可见那些分不清是流民还贼军的队伍好像正往南移动,因为距离太远上去就像一只毛毛虫在蠕动,虽不明显但的确在往南移动。

    贼军这是要干啥?闯贼决定不降要直接强攻过河了?常宇心中立感不妙,诸将也是纷纷皱眉呼喝要立刻杀出城外。

    可闯贼若要强攻渡河,城下不可能没有一点迹象啊,常宇皱眉扫视城外那些流民和贼军,皆无所事事,一身轻松。

    “难不成又是暗度陈仓……”李慕仙嘀咕着:“闯贼大营那边为了不惊动城中官兵,故意不告知城外友军……”

    常宇闻声挑眉,随即传令麾下四营统领各自率马世耀部三千人在城门待令,若贼军真的要强攻渡河随即杀出去,至于城外那些流民不足惧,倒是贼军稍稍有些棘手。

    城上相距太远看不甚清,但在第一线的黄得功却看得心惊肉跳,他急匆匆赶来,上了堤岸一看,脸色瞬间凝重,高呼传令备战!

    贼首王根子驱流民蜂拥而至正面冲击官兵防线,罗虎率部随后掩杀,刘芳亮和张鼐则侧攻东翼……

    麻痹的竟然动手了,要么是小督主和闯贼谈崩了,要么闯贼根本就没有投降之心,黄得功心里明镜似的,见贼军发兵攻击,随即下令火炮轰击,管他贼军还是流民,轰谁头上谁倒霉。

    流民本就惶恐不安昨晚又经官兵暗中蛊惑早有去意,奈何为贼所逼,此时强行被驱下了河道闻得炮声,便知两军开打了,立刻轰然而散,沿着河道朝两边奔去,只奈何人数实在太多挤在河道内混乱一团,踩死踩伤无计,便有一部分流民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朝对岸冲来。

    黄得功提鞭立马河畔,望着黑压压涌来的流民,脸色凝重,贼军这一招鲜吃遍天,搁在往日他无计可施,在前段可能会下令提刀砍杀,但眼前他学精明,一声喝令为让其渡水沿两岸散去,只要不登岸皆不杀。

    流民如遇大赦,纷纷渡水逃散,慢点的就会被后边的踩死,转眼之间宽达百米数百米的河道内挤满黑压压的流民,神色惊恐朝两翼逃命散去,也有些人不长眼想要登岸,随即被砍杀,余人胆寒不敢再犯。

    对岸王根子眼见流民竟然不登岸,使其奸计落空,不由大怒,这时罗虎率部赶来,冷冷一笑;“没杀猪的还不吃肉了?”随即下令各部强攻渡河。

    流民虽未直接冲击防线,但浩大声势对官兵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加上贼军兵力多己方数倍,又刻意分散官兵兵力把战线拉长,这无疑给黄得功部造成了强大压力。

    然而更要命的是,防线内仅有七处浅水区,流民太多拥挤不堪,尾随其后的贼兵为快速渡河冲击官兵方向开始杀人立威驱逐流民。

    流民惊恐之余,仓皇逃命,再也不顾官兵警告开始冲击防线朝岸边奔去,上千数万的流民袭来,黄得功脸色灰败,急令各部:先堵后疏,杀人立威不得,便让开几条通道任流民上岸散去。

    眼见对岸官兵被流民冲的手忙脚乱,防线七零八落,罗虎等贼首冷笑连连,下令快速急攻,一举过河。

    防线被流民冲的乱七八糟,又见贼军势大,黄得功知拦不住,好在先前已做好思想准备叮嘱麾下诸将,拦不住不用硬挡,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哪知却在这时,亲兵急急来报,东南方向数里外发现一支贼兵,约五千人马,黄得功大惊,贼军哪来的?

    真定城上一直绕城观时度势的常宇突闻东南炮声大作,立刻变色怒骂:“狗日的李自成贼心不改,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他骂的谈都不谈就要溜”随即下令各部人马出城杀敌。

    早在各城门处待命的屠元等人立刻率部杀出城外,黑虎营和从北门出,黑狼营从西门出各率五千人马出城鏖战谷可成,东门的宫字营,南门的黑豹营冲出城外吓退流民,冲散贼军后立刻直奔东南而去。

    谷可成早知罗虎计划,为了不引起城中小太监注意,并未告知麾下仅数个心腹知晓,所以城外那些贼军一副轻松骗过常宇,但官兵突然杀出城来,却让这些贼军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强驱流民挡箭,官兵便杀至眼前。

    但谷可成早已打定主意,闻的炮响时便知罗虎也动手了,他自然不可能孤军在此恋战,于是招架一番后便急急朝东边打边退。

    太他妈的没素质了,谈不谈至少给人家说声啊,如此一声不吭就走了,太没教养了,小太监气不过,在城上观望片刻后,便披盔戴甲率亲兵出城,他要去杀贼宣泄一下愤怒。

    哪知刚出城不至三里,却见范家千率数十骑急急赶来:“督主,黄总兵不敌往西撤了,贼军多已过河,咱们攻不过去”。

    常宇大惊皱眉,黄得功怎么败的这么快,被流民冲垮的?

    黄得功一时心慈手软,放流民上岸,防线被冲的七零八落,贼人大军顺势掩杀强攻本就招架不过时,突然一支贼军从后方袭来,前后夹击,官兵更是不敌,仓皇西撤,狼狈不堪。

    贼军从发动攻击到过河,仅一炷香功夫,把兵贵神速用到了极致,待城中援兵杀退周边贼兵赶至河畔时,贼军大部分都已渡河过岸,并设立防线,东厂四营只能率部和撤退的人马厮杀,若想渡河则犹如登天。

    妈卖批,这般的狡猾,常宇愤怒不已,下令宫字营人马率部在滹沱河畔追杀谷可成部,其余人马撤出战圈往西寻他处渡河,不能贼军主力这般轻松就跑了,心道不知李岩追贼军的殿后人马到了哪里,既然拦不住贼军主力,前后夹击把他为他擦屁股的这支人马给吃了也算出口气,便令探子速去侦查,然后急匆匆西去寻黄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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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上风云变幻不定,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或变动都可能左右战局,黄得功征战沙场数十年,自然也吃过败仗,但从未如此狼狈,确切说从未如此恨意满满。

    虽然一早便得常宇叮嘱,打不过就放过去,见贼军势大心中已打定主意,捅一刀就闪人。

    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心软放流民上岸使得阵势大乱,贼军随后掩杀过河,要命的时后方又有敌军夹击,仓皇之际抵挡不过,便下令撤退,率部朝南撤去。

    趁其病要其命,罗虎先前被黄得功两次暴虐,此番成功渡河又得知小太监被困城中,岂能不痛打落水狗,亲率数千人马追杀。

    黄得功部前后被夹击,幸好早有准备,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损伤亡并不大,本以为闪开让路,贼军必然急匆匆闯关南下不会追来,却不料罗虎率部死死咬住不放。

    南逃数里后见一废弃兵屯(也就是后世的石家庄)黄得功以废屯为堡御敌,贼军围攻,黄不敌,率部仓皇西逃,盘算若贼军再追便遁入山中,后边这傻狗不至于真的追过去吧。

    哪知罗虎恨之入骨,紧咬不放,定要取周遇吉首级,率部一口气又追近十里,眼见官兵丢盔弃甲要往山中逃窜,便令麾下分兵急追,想要越过官兵前头断其入山念头。

    却在这时突闻东北杀声大作,遥见一支官兵过河来援,罗虎不由皱眉,急下令麾下调头迎战,因为他已看出来者不善。

    被追的一肚子怒火的周遇吉眼见无路而走之际,突闻有援兵到来,打眼一望顿时大喜:“督主大人来了,兄弟杀回去!”

    没错,来人正是常宇,他率东厂麾下三营极其数千马世耀部,顺着滹沱河往西疾奔,隔岸遥见黄得功部被罗虎追的狼狈至极,于是寻了一断水处渡河来援。

    原来是罗虎,常宇远远盯着贼军大旗,冷哼一声:“老子今日屠你!”正欲拍马向前,姬际可冲出:“督主大人,待卑职前去擒他!”

    姬际可率一支人马杀去,常宇随即下令贾外熊的黑豹营证明迎战,黑豹营是重甲骑兵,挡刀尖最合适不过,余众在其后掩杀,又令屠元率黑虎营绕东翼截断贼军后路,命吴中率黑狼营打西翼,三营身后皆有马世耀部士兵千余。

    黄得功和常宇相处一段时间已有默契,见常宇连连调兵东北西三面合围,便知其意,明部将秦松旺率一支人马从南边迂回围堵,他被追杀甚久心中有火,手持钢鞭率亲兵入阵杀敌。

    常宇的名头就是强心剂,黄得功被追杀甚久,军心疲靡,此时得闻督主大人杀来,如注鸡血,嗷嗷的奔贼军反扑过去……

    “况韧,给老子盯死迟青石和他罗虎那只隼”常宇被贼军摆了一道,不杀人岂能平怒火,只是心有忌惮,便叮嘱况韧一众神射手,这才入阵杀敌。

    贼军士气虽高,然则兵力不盛加上一路追击早已力疲,此番又被官兵反围堵,军心惶恐以为是官兵故意设套中了伏击,不敢恋战,罗虎心知其中厉害,此时已非杀敌为重,应立即突围,于是大呼朝东撤退,为振军心和掩护撤退,率亲军殿后,却见北边官兵阵营一员猛将杀来,却正是姬际可。

    他和姬际可两次交手,知其万夫莫敌,此时深陷险境心有畏惧不敢恋战,然则被姬际可咬住了想走哪有那般容易。

    官兵合围之下,贼军很快不敌,边打便往东边急撤,主将罗虎被姬际可咬住,亲兵拼死护其东去,眼见突围而出时,又一人大呼:“小虎子留步”定眼一看还是老熟人屠元,你麻痹的,又是个硬茬子,罗虎血气冲脑差点晕倒,强打精神挺枪迎战。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一个小蝴蝶扑棱几下都能引发难以想象的结局,贼军先前猛追黄得功部,何其的意气风发,可转眼间形势反转,角色互换,贼兵变得狼狈不堪,竟被团团围住。

    迟青石自始至终都不离罗虎十丈之外,依仗箭法高绝数次为其解围,射杀官兵无计,眼见罗虎又被屠元缠住,张弓欲暗杀之,突闻利箭破空声,心知不妙打马便逃,身边数人被射成刺猬,心下骇然:自己被盯上了,而且不是一个人!

    “擒杀贼首罗虎者赏银千两,不论死活”常宇振臂怒吼,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贼军仅少余突破重围逃脱,而主将罗虎正北屠元缠住,姬际可被其亲兵缠住,若他二人联手,罗虎必死!

    遥见姬际可被缠住一时腾不开手,常宇正欲亲往,吴中奔至:“督主,让俺去!”

    望其背影,常宇皱眉:“你丫行么?”比武技吴中笑傲群雄,但马上作战这货真的仅二三流水平,不过让他去磨练也好,这样才能提高水平,常宇念及于此便不拦着了。

    罗虎越战越急,他和屠元本就半斤八两甚至稍逊之,眼下又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心中焦略无心恋战,身上已中屠元数刀,虽有盔甲防护亦已见血,遥见吴中率黑狼营越来越近,心中大急,抽了个空档,吹了个口哨,声传九霄。

    屠元一惊,他自然也知晓罗虎养的那只鹰隼的厉害,太原时差点就把小督主给撞残了,前几日任继荣被撞散架直接毙命,心慌之际忍不住就抬头望去,却被罗虎冷不丁一枪刺中,跌落马下,黑虎营将士大惊,拼死来救。

    罗虎本就无心再战,见其部慌乱,趁乱突围东去。

    吴中遥见屠元落马,心中大急率部急冲,突闻破风之声,他是武技大高手,听力不凡,知有人暗算,破风之声如此大绝对是高手,不由怒骂:“他妈的迟青石”。

    心念之下,一个矮身藏于马腹下,却闻身畔周围亲兵惋惜声,不由一怔举目望去,原来是骂错了迟青石,应该骂罗虎,罗虎的那只鹰隼从高空对其猛击,幸而况韧的神箭队一直预防空中火力支持,那鹰隼刚下云层便被数人盯上,随即射杀。

    但因鹰隼速度极快,未中一箭但也被惊走。先前那破空之声之所以凌厉乃数人同时发箭气声势自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