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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蛇冷血的做法,果真起到了一些震慑的效果,让到准备开溜的海盗纷纷停住了脚步。

    另外,蓝蛇杀鸡儆猴的做法虽然很不地道,但他所说的话却有几分道理。他们这边的总体实力占优,若是选择继续进攻,未尝不能取胜。

    吴昊三亦是动摇起来,这带着部众撤离固然能保存实力,但亦丧失占据这片盐场的机会,却是谨慎地说道:“我就这点家底,这头阵我可不能再打!”

    蓝蛇的脸上当即闪过恼色,有心想要跟吴昊三进行理论,这盐场的管理权还要不要了。只是到了如今的地步,却容不得空耗时间。

    看着吴昊三确实损失不小,当即揪过一个倒霉海盗团首领的衣襟,怒声道:“给我领着你的人冲上去,不然我杀了你!”

    咯咯……

    这个海盗头领却是敢怒不敢言,心知蓝蛇在粤西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别人劫船往往都只是劫财而已,但他却连人带船一起烧毁。

    “兄弟们,冲!”

    这个海盗头领最终选择服从,只是多留了一个心眼,打量寻得一个好时机便脚底抹油开溜。他已经看出来,这是一场不划算的买卖。

    “我们一起冲上去!”

    蓝蛇亦是知道不能一昧地逼迫其他势力打头阵,他的人亦是要带头行动,不然这场仗绝对无法胜利。

    “准备!射击!”

    在他们耽搁的这会功夫,子弹已经填充完毕,山腰上的火铳队的第二轮射击便开始了。

    战争,自然是免不得流血,甚至要用尸体来堆积胜利。

    噗!噗!噗!

    一颗颗子弹从上面飞去,打在这些海盗的身上。身披着铠甲的海盗还好,普通的海盗当即就被打出了血窟窿,鲜血瞬间将他们的衣服染红。

    “杀啊!”

    蓝蛇看着一轮射击过后,便大声地叫喊着,领着部众冲杀上去。鸟铳队此时无疑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需要一鼓作气冲上去,将这些人通通解决掉。

    乒乒乓乓……

    林大虎和海霸天又从两肋插出,阻止着他们冲上来。

    “杀啊!”

    蓝蛇带着十多号人从中间硬是突了上去,打算用他们蓝旗帮的勇猛震慑住这些人,甚至让这四股力量分崩离析。

    只是他才刚要冲到鸟铳队这边,段大陆和韩星已经领着人前来交战。

    雷州卫经过昨日的洗礼,恐惧感已经大大地降低,战斗欲望亦有很大的提升。且他们心里很是清楚,这帮海盗不过是群困兽,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乒乒乓乓……

    双方金属碰撞的声响,蓝旗帮不能再寸进,而身后的鸟铳队再次填充火药。

    蓝蛇发现远远低估这些人的实力,不仅有着火炮这个杀手锏,而且在人数亦是不落下风。若是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全部人恐怕都要葬送于此。

    杀!

    蓝蛇没有退缩,咬着牙进行厮杀,并且继续朝着鸟铳队而去。

    哐!

    却是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拦住了他,眼睛充满着浓沈的战意。

    “小子,受死吧!”

    蓝蛇能够成为蓝旗帮的二当家,除了精于算计外,实力亦是不弱。看着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头目,手持着大刀便砍了过去。

    哐!哐!

    段大陆很是沉着地应对,手持着大刀格挡着蓝蛇的进攻。得益于家户家庭出身,从小又有名师教导,他的武艺其实亦是不弱。

    虽然蓝蛇的招式狠辣,招招地暗藏杀机,但他却能够从容应对。

    蓝蛇的脸色渐渐凝重,本以为是个矮子将军,但发现实力竟然不比青虎和海霸天弱,便是开口道:“倒是有两下子,你是何人?”

    段大陆从容地格挡住他的刀锋,显得傲气地说道:“雷州卫总旗段大陆!”

    “雷州卫?”

    蓝蛇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却是阵阵寒冷。再观察着段大陆所率的诸多部众,一个答案便是油然而生,雷州卫已经来到这座岛上支援了。

    有着雷州卫的加入,他们又仗着隐藏的佛郎机炮的大杀器,便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亏他一直觉得人数占优,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如果他所率领的都是蓝旗帮的部众,他倒有很大信心将这个山头拿下。但如今,却是由八股海盗团组成,让到他心里都已经没底。

    雷州卫?

    吴昊三正要率先着人冲过来,但听到段大陆自报家门,却不由得停住了。

    “区区一个总旗矣,亦想要拦阻于我,去死吧!”

    蓝蛇故意对段大陆进行蔑视,便又是挥刀继续搏杀。他心知必须要速战速决,迅速将这个人斩于刀下,尽快占据局部的上风,从而激发后面海盗的血性,让到八股力量能够合一。

    哐哐……

    段大陆仍然是避其锋芒,连连退后,采用着守势的战法。

    却不是他真的恐怕蓝蛇,而是他心里很是清楚,他们如今占据着上风,根本犯不着采用博命的打法。现在对方需要争分夺秒,而他能拖住对方便是一种胜利。

    啊……

    蓝蛇连续几次都被格挡,而后面的鸟铳队又即将填充好火药,心里亦发的着急。他的招式显得更迅速,力道亦更足,知道必须要马上解决这人,不然他都可能被射成筛子。

    好机会!

    段大陆在格挡之余,亦是一直在寻求着机会,终于看到蓝蛇露出了一个破绽。

    他这次不再用刀去格挡,而是身体向前一滑,用一个不是很标准的姿势避过蓝蛇极其狠厉的一砍,同时手上的刀亦是向前刺出。

    噗!

    蓝蛇突然听到一个刺刀入肉的声响,便是低头看着腹部,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一把利刀已经插在腹部中,鲜血正顺着刀刃如同喷泉般涌出。

    不……

    蓝蛇屏着呼息望着那喷出的鲜血,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仅是一场梦,他还在跟着那个小妖精滚着床单。

    只是腹中的痛楚传来,却让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生命即将终结。他这个蓝旗帮的二当家,粤西有名的大海盗,拥有着享受不尽的财富,但今日却要命送于此。



    滋……

    段大陆没有太多的成就感,像是杀掉一名普通的海盗般,冷漠地抽出血刀。只是刀刃带起的一道鲜血,巧好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极为霸气。

    他确实是雷州卫的一名普通的总旗,但这个军职却不是世袭得来,而是他立下军功所得。

    若不是雷州卫的高层腐败,凭着他这些年的军功,甚至都能得到千户之职,而他的刀下更没少杀掉一些山贼的头目。

    他冷漠地上前几步,一把利落地将蓝蛇的头颅割下,提起人头对着下面的海盗朗声道:“你们当家的人头在此,还不乖乖受缚?”

    二当家死了?

    蓝旗帮的人看到蓝蛇的头颅,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这本就是一场硬仗,结果他们的领头人却被杀,他们哪里还会有胜算?

    蓝蛇死了?

    吴昊三等六位帮主看到蓝蛇的人头,亦是彻底愣住了。

    他们这帮人之所以能够聚到一起,皆由蓝蛇运作的结果,或是被他威逼或是利诱。现在这人已经死去,他们便彻底失去了主心骨,蓝蛇先前的威逼或利诱通通都烟消云散。

    砰!砰!砰!

    鸟铳队已经装弹完毕,他们突然整齐地上前,对着打头阵的蓝旗帮又进行了新一轮的射击。

    逃!

    这次射击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哪怕是蓝旗帮的部众亦没有了斗志,这由八股海盗帮组成的海盗团争先恐后地逃离这里。

    他们健步如飞,从山腰如同潮水般向着山下而去,通过一片沙地,便是那一片开阔的椰树林。

    轰隆……

    山头上的四架铜铸的佛郎机炮再次逞威,在那帮海盗如同潮水挤在椰树林前的空白地带时,四颗炮弹砸进那帮人群之中。

    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哪里能够经受得住炮弹的摧残,这四颗实铅弹砸倒了一大片。有一个海盗首领的脑袋被砸中,当即如同爆裂的西瓜迸裂开来,可谓是惨不忍睹。

    这些炮弹,仿佛打掉了这些海盗的魂般,更是疯狂地向着椰子林逃进去。

    林晧然站在山头上,清楚地看着山下溃败的海盗,心里头亦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在牌面上确实占优,亦有着周密的布局,但战争的变数太大。就像你永远不会明白,为何牌面占优的大明军队,总会被蒙古人吊打一般。

    而这场战争对他非比寻常,一旦东海岛落入蓝旗帮手里,这里必然又是沦为海盗窝。若是到了那时,那他的开海大计必然很难顺利推动,亦很难在短时间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成绩单。

    好在,现在海盗溃败了,这场战争亦是失去了悬念。

    江荣华最近时常往来于雷州城,故而恢复了公子哥打扮,但脸上明显多了一些沧桑,那双眼睛亦显得成熟而稳重。

    他就站在林晧然的身后,亦是亲眼目睹着这场战争。在发现火器神奇的同时,亦感慨于这个同窗的厉害,可谓是运筹帷幄。

    单凭着他们这些人,竟然能让三百多号海盗被杀得落荒而逃,当真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亦是这一刻,他对这人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军事天赋同样不弱于人。

    这个昔日的书呆子形象渐渐模糊,有的是齐智慧、胆识和谋略于一身的妖孽。

    这次炮击效果很是良好,那些海盗不敢再抱团而逃,都是分散着逃亡。只是他们分散的话,哪里还有能力抵挡后面的逃兵呢?

    “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杀啊!”

    面对着这些溃败的海盗,海霸天等人自然不会手软,当即又是开启了追击模式。想着昨天的狼狈,此时此刻,他们亦想找回面子。

    五股力量先后杀入了椰子林,他们举起屠刀,毫不留情地收割着生命。特别是那些倭人装束的,哪怕是跪地求饶,他们都是直接挥刀斩下。

    此时海盗们乱成一锅粥般,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跟头领失散。现在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全部心思都放在逃亡了,甚至还要换防自己人捅刀子。

    吴昊三却是一个聪明人,虽然他的部众落在最后面,但亦好在避过了炮击。而在潜入椰树林后,他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往着码头而去,而是悄悄地向东北而逃。

    “吴昊三,你还想往哪里跑呢?”

    正当吴昊三自鸣得意的时候,却见林大虎领着二十多号人在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如同老虎般盯上了吴昊三这头猎物。

    其实亦不难猜测,吴昊三是的老巢在南三岛,而南三岛就在东海岛的东北面。故而,他们最佳路线是先逃窜到东海岛的东北角,然后渡过海湾回到南三岛。

    正是洞察到这一点,林大虎便带着部众抄着近路追上了吴昊三这支残余部队。

    “青虎,你放我一马如何?我定然有厚报!”吴昊三跟着林大虎是旧识,曾经租借过海船给林大虎,算是有点小交情。

    林大虎打量着他,却是不为所动道:“你识相现在就投降!不然你的老巢就算有再多的金银,亦是要给了你家婆娘的拼头拿去了!”

    “我呸!你的嘴里吐不出象牙!”吴昊三往着沙地吐了一口浓痰,将刀丢在地上道:“我们赤手空拳来一场,你若是赢了我,我就任凭你处罚!”

    “好!”林大虎亦是一个好斗之人,便将武器交给了身边人。

    只是在另一边,却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条道。

    段大陆领着人一路追杀,他们比青虎帮的人显得更要积极一些。因为这一刀下去,都是赏钱或军功,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实惠。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剩下的海盗终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们纷纷跳上码头上面的小船,向着停泊在外面的大船而去。

    轰隆!

    就在他们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却是一声炮响。只见停泊在近海处的大船受创,正在缓缓地沉没于海中,而一艘军舰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在这一刻,他们逃跑的希望如同油灯般,被一吹风轻轻吹灭掉了。



    为了防止被来自海上的力量突袭,东海岛只修建一个浅水码头,仅适合于小船通往,大中型的船只都要停泊于外面。

    这帮仓促而逃的海盗划动小船的浆突然停住了,离着他们的大船仅有数百米,但看着那艘慢慢沉没的大船,仿佛隔着足足一个世纪般遥远。

    从岛上逃出来的人不过是五十多号人,尽管人数已经所剩不多,但他们似乎还是不能够逃出生天。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战舰,正是神电卫麾下的宁川千户所。这次宁川千户所没有再掉链子,王千户在接到林晧然的指令后,便是按时出现在这里。

    看到时机已经成熟,王成功便带领着他们千户所的三艘战船出现,狙击着停泊在这里的白艚船,将这些海盗的退路彻底切断。

    轰隆!

    战船上的佛郎机炮发出一声轰鸣,一个炮弹重重地砸向停泊着的白艚船,想在船体吃水线以下砸出一个大窟窿。

    跟着后世直接炮轰成渣的野蛮结果不同,这时代的海船炮击的结果显得更温柔,炮击的目标仅是砸死船上的人或砸沉对方的船。

    尽管没有后世船的杀伤力,但这些炮弹飞过去,当真令船上的海盗胆颤心惊。甚至有一艘白艚船已经顾不得接应他们的同伴,已经想要扬帆逃离。

    “火铳队准备!”

    王成功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上,脸上古井无波地望着那几艘白艚船,下达着一道指令,心知是该展露成果的时候了。

    虽然他没能看到岛上战斗的情况,但这些溃逃的海盗无疑已经证明,岛上的官兵取得了一场大捷。而他要想得到林晧然的器重,那就要表现得更加出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对这些部下亦很有信心,相信能够打赢这场仗。

    由于海流由北往南,他们三艘战船恰好是顺流而行,且船帆已经高高挂起。仿佛就在眨眼间,他的蜈蚣船便已经到了一艘白艚船的旁边。

    蜈蚣船跟佛郎机炮一样,都是经由仿制而来,仿自多桨葡萄牙船。

    嘉靖初年,汪鋐任职广东提刑按察司副使时,奉朝廷之命,率军驻扎于南头古城。在初战失败后,扬长避短,采用小船的“狼群战术”打败挑衅的葡萄牙人并俘获船只。

    之后上书朝廷要求学习和仿造“佛朗机铳”、“蜈蚣船”,嘉靖帝甚为在意,传旨兵部仿造,时兵部尚书拖延时日,免职以汪鋐任之。

    亦是如此,大明便出现了这种轻快型的帆船,因俯视形如蜈蚣,故俗称“蜈蚣船”。而每人对船只都有偏好,而他就特意喜欢这一款。

    当然,以着宁川所那点薄弱的家底,他似乎亦没有其他选择。

    “射击!”

    蜈蚣船划至白艚船旁,仗着船体高度的优势,对着白艚船的情况更是一览无余,居高临下地对白艚船的海盗进行了射击。

    留守在白艚船的海盗只有十人左右,他们慌张地在桅杆前升帆,或是打算接应同伴,亦有人跑到火炮前打算进行还击。

    噗!噗!噗!

    只有几十步远,二十多支鸟铳扫射而过,那些海盗便倒下了大半,哀嚎声不绝于耳。

    蜈蚣船没有停止,将指令传达给后面的战舰,便又靠向了另一艘白艚船。他们再次如法炮制,又几乎清空了一艘白艚船。

    以与同时,先前的一艘白艚船被后面的神电卫接手,他们宁川所成为了那艘白艚船的新主人。

    “我们真要完蛋了吗?”

    划着小船的海盗们看到这个情况,心里涌起阵阵的冰凉。这后面有追兵,前面的路又被割断,他们如今是插翅难逃了。

    今天没有太阳,是一个大阴天,且北风在呼呼地吹着,似乎在渲染着他们糟糕的心情。

    他们的心里已经暗暗后悔,他们根本不该参与到这场纷争中来,更不该跟官府作对,这分明就是一种自杀之举。

    “你们快看硇洲岛那边!”

    一个海盗指着硇洲岛所在的方向,欣喜若狂地大叫道。

    却是这时,一艘庞然大物突然出现,正是战斗力强劲的大福船。

    在这个时代的海战,人多不如炮多,炮多不如船坚。这种大福船不仅炮多,它凭着船体的优势,完全可以直接将对方的船撞翻。

    轰隆!

    大福船上的十几门佛郎机炮突然齐发,一颗远程炮弹更是落在了蜈蚣船不足十丈的海面上,仿佛在宣示着怒火,亦是在彰显着他海上的王者风范。

    “我们得救了!”

    这些在大海飘荡的海盗们,仿佛看抓到了救命稻草,当即就欢呼起来,纷纷向着那艘福船划过去。

    “停!”

    王千户理智地停下,并没有冒然过去,而是观察着那艘大福船的情况。

    那艘大福船似乎亦是有所忌惮,停在一里外的海面上,在那里等候着海盗。目的似乎亦很是明确,就是接救逃出来的海盗们。

    噗!噗!

    却是让人意外,有些海盗划到那里,却被鸟铳一通射击,有个别子弹还打在他们的身上。

    “我们的船只接自己人!”

    福船的甲板上,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

    这人正是蓝旗帮的四当家,跟着蓝蛇的性情相仿,关系亦是亲如兄弟。在发现信号弹后,便第一时间从硇洲岛赶过来。

    “这帮畜牧!”

    被拒绝的海盗当即气得咬牙切齿,他们为着蓝旗帮卖命,结果到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却被蓝旗帮无情地抛弃了。

    一念至此,他们最恨的反而不是剿灭他们的官府,而是这个无情无义的蓝旗帮。特别是被逼迫而来的海盗,更是气得想要跟他们拼命。

    “什么?二哥死了?”

    蓝四却亦是愤怒,他很快就从一名逃回来的蓝旗帮员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眼睛亦是瞪得大大的。

    “加速前进!”

    王成功看着福船在接应着那几名蓝旗帮人员,当即便是眯起眼睛,突然下达一道指令。尽管实力不占优,但他心里却是明白,富贵要险中求。



    王成功虽然不喜欢四书五经,但从小却痴迷于兵书,很喜欢动脑筋想事情。

    像是现在,他就已经看出那艘福船的人员不足。先前他们拒绝别的海盗帮人员登船,恐怕不完全是因为无情无义,而是担心被贪婪的海盗反客为主。

    正是基于这个推断,他便决定冒险一搏,将蓝旗帮这艘大福船吃掉,打响他宁川千户所的名头,亦让他王成功名扬于粤西。

    似乎老天都在眷顾于他,天空显得越发的阴沉,拍打在帆布的北风发出咆哮之声,海浪如同那柔软的芦苇荡般摇摆不停。

    咚咚咚……

    蜈蚣船战鼓震天,第两张船帆亦是拉了起来,修长的船体随着海浪起伏。那四十根浆整齐地划行着,仿佛是四十只腿的蜈蚣在海面迅速地爬行。

    不仅是蜈蚣船在行动,后面的两艘战船听到战鼓声后,亦加入了狙击之列,甚至刚俘获的两艘白艚船亦跟了过来。

    一时间,在这一片海域上,似乎要上演群狼大战大猩猩的戏码。

    林晧然已经从山头走了下来,正在查看着这次的战果,心里十分的满意。只是听到海上鼓声震天,亦是好奇地抬头望去,然后便讶然地看到了这一幕。

    在他的计划中,宁川所只需要完成切断海盗的退路即可,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王成功竟然要对这艘大福船下手,当真是彪悍的一塌糊涂。

    轰隆!

    蓝旗帮的大福船看到蜈蚣船朝着这边进攻,那些佛郎机炮当即再度逞威,朝着蜈蚣船进行射击。

    “加速前进,他们的人手肯定不足!”

    王成功心里却是大喜,因为福船一共有着六个炮口对着他,但仅有三口炮逞威。很显然,福船人手不足的推论已然是成立。

    咚咚咚……

    战鼓继续响起,以蜈蚣船为首的船队乘风破浪,义无反顾地向着福船冲去。

    “撤!快撤!”

    蓝四知道这种情况,最好的应对之策是进行还击,仗着火炮的优势歼灭这五艘船。但他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而是选择逃跑。

    由于他的手下都被蓝蛇征调了,大当家的手下他跟蓝蛇都调不动,所以已经是没人可用。加上刚才来得又仓促,故而船上的人手确实是严重不足。

    这掌舵行船要人手,这炮击杀敌亦要人手,以致他是顾此失彼。特别是炮击手,几乎全都跟蓝蛇一起埋藏在那岛上了。

    正是如此,他这艘福船上的炮虽多,但却不占优势。现在他只能是边撤边逃,一方面希望对方知难而逃,另一方面希望家里前来救援。

    啊……

    蓝旗帮的福船突然离开,接着便是王成功的蜈蚣船从这里碾压而过,在撞翻一艘小船的同时,亦是让船体摇晃了几下。

    啊……

    两艘战舰和两艘白艚船依次而过,聚在那里的五十多名海盗,便是被撞翻了大半。

    “救命啊!救命啊!”

    海盗们纷纷落水,有些人已经不再想着如何逃跑,只希望官兵能救他们一把。

    “救人!”

    林晧然淡淡地挥手,但目光却是随着蜈蚣船而去。虽然不明白福船为何会逃跑,但丢下同伴选择逃跑,无疑证明王成功有胜算。

    不过他亦是明白,王成功这个做法很是危险,毕竟战力是那艘大福船全面占优。海战跟陆战并不同,很少能够以弱胜强,往往都是硬实力的比拼。

    轰隆!

    大福船在向南面行驶的时候,仍然不忘向着后面进行开炮,想要将后面的船只击沉,或者将那两根桅杆击断。

    “左转舵!”

    王成功的眼睛一直盯着福船的炮口,一方面计算射击的时间间隔,一方面估量着炮口射击方向和射程。他并没有让蜈蚣船选择笔直前进,而是有迂回地追赶着。

    在听到“左转舵”的时候,左边的水手继续划橹,而右边的水手则停止划橹。

    其实向左转舵,除了避开炮弹外,还有就是想要将福船赶进雷州湾。

    现在他们处于东海岛和硇洲岛的“海峡”间,这里东接南洋,西接雷州湾,宽度只有十几公里。值得一提的是,海峡中间位置有一块突出的石礁滩,将这条海峡一分为二。

    “打你老母啊!船在那边,你住哪边打?”

    蓝四看着炮弹射击的方向,当真是气得都要亲自上阵了。现在炮击没有效果,福船的速度又提不起来,根本就无法甩掉后面的蜈蚣船。

    “不能进雷州湾,调头回去!”

    蓝四的眉头微微蹙起,突然觉察到一丝的不妥,当即下达指令道。

    砰!

    却是在船体要转向的时候,一颗炮弹重重地砸在甲板上,将一个驾炮的手下砸烂了身体,鲜血亦是染红了甲板。

    “混蛋!”

    蓝四看着死去的手下,当真是气得咬牙切齿。若是船体原地转向,简直就是一面竖立着靶子,任由后面的炮弹砸碎。

    现在福船的动机力不足,炮击又不占优势,而近战更怕被对方粘上。这艘一直引以为傲的福船,在此刻简直一无是处。

    只是他的眼睛渐渐眯起,一个计划油然而生,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前进!”

    王成功的双手紧握着船帮,看到前面的福船继续前进,便又是沉着地下达指令,眼睛一直紧盯着前面福船的动静。

    鼓声阵阵,海浪滔天,桅杆的帆布发出呼呼的啸鸣之音。两侧的四十条大橹,正在奋力地摇摆,向着雷州湾而去。

    “你真当我傻啊!”

    蓝四来到那条分水道前,当即发现锦囊千户所的战船果然等候在这里,已经在左边的水道排成口袋型的阵型,只等着他进入那个袋口。

    “右边!”

    蓝四却是淡淡一笑,伸手自信地指向右边,便选择从分水道的右边进入雷州湾。

    这条水道虽然暗礁众多,但只要记住几个暗礁的位置,便能够通船。且他自认比其他人熟悉,这身后的船只必然触礁沉没。

    他的推测一点都没错,相对于他这个时常出没于两座海岛的海盗,王成功对这条水道简直是两眼一摸黑,跟他根本无法相比。

    只是王成功看着他驶入那条礁石众多的水道,眼睛却是闪过一抹喜色,突然冷声地下达命令道:“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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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船进入右边的水道,肉眼都能看到水中的暗礁丛生,但亦有很多是肉眼看不到的。受到风速的影响,水流还很是湍急,这里显得是危机四伏。

    “右转舵!”

    蓝四却是自信满满,镇定自若地指挥着行船,想通过这条水道摆脱船队的围堵。

    或是为了让对方的船只触礁,他还将六位炮手调到了左边,打算用炮弹将跟上来的那些船打沉,或者让对方躲避的时候触礁。

    “不好了!他们要撞过来!”

    却是这时,一直观察着后面动静的手下显得极是慌张地叫喊道。

    他们的船体正在进行右转,避开前面的暗礁群,却迎来了全速前进的蜈蚣船。虽然还隔着百多米远,但看蜈蚣船那个架势,分明就是要“同归于尽”。

    “他是疯了吗?”

    蓝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尽管蜈蚣船的硬度不弱,但他福船无疑要更强,这根本是不划算的打法。

    “都抓稳了!”

    王成功却是义无反顾,目光森然地望着只有几十米远的福船。

    轰!

    一声巨响,船体当即如同地震般,两边的船员都被震得七荤八素。甚至有人从船体飞出去,重重地掉落于海中。

    蜈蚣船的船头如同一把利剑般扎进了福船的中部,但船头受损极为严重,福船受到惯性的作用,笨重的船体缓慢地向着前面的暗礁群而去。

    砰……

    尽管福船的船底很是坚硬,但在撞到暗礁的时候,那上面的木板还是迸裂了,大量清凉的的海水涌进了船底中。

    “混蛋!”

    蓝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却不想对方是这个算计,当真让他是欲哭无泪。原本是想要坑对方,结果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将他坑了。

    王成功的额头重重地撞在船帮上,当即便冒起了一个大肿包。还没等他查明情况,一根桅杆便被炮弹打断,福船上面的炮口刚好对着他们,已经朝着他们进行炮击。

    狭道相逢勇者胜!

    “兄弟们,锦囊所能将数百海盗杀得片甲不留,我们宁川所亦不能输,杀掉这群乌龟王八蛋!”王成功手持着银枪,对着他的部众大声地喊道。

    杀啊!

    宁川所的人受到了鼓舞,他们自认不弱于锦囊所。特别他们已然胜利在望,对方的船已经是孤立无援,简直就是一头待宰的猪,谁抢先便能吃到最肥美的一口。

    砰!砰!砰!

    火铳队的人朝着福船上的海盗进行一通射击,王成功趁机领着人冲了过去,福船的甲板当即乱成一团。双方当即开始厮杀,偶尔有鸟铳的声音传来。

    “老子要你们陪葬!”

    蓝四深知这次是在劫难逃,看着领着人冲出来的王成功亦是怒不可遏,当即便想要亲手宰了王成功以泄心头之恨。

    王成功跟蓝四并不认识,但他踏上甲板后,便知道这人是这艘福船的首领。

    两人的想法似乎一致,相隔着十几米,两人目光相触,在空气中燃起了火光。

    杀!

    蓝四双手持着一把野太刀,刀长一米六,率先挥舞而来。

    噗!

    一名宁川卫的军士在跟海盗打斗,却是一个不慎,竟然被这种长刀划伤。

    王成功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知道这种长刀有着很大的优势,短刀还难相抗,不过他手里正好持着一根银枪。

    哐!哐!

    蓝四手持野太刀砍来,王成功被逼得连连退后,但又会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不过蓝四每次都会有所准备,将枪头格挡开来。

    王成功的脸色顿时肃然,若非他的银枪花费不小,普通的长枪早被砍成两截。亦是难怪,江浙的士兵见到倭寇会闻风而逃,武器确实是不占优。

    “你就这点能耐吗?”蓝四亦有试探之意,但发生王成功武艺平平,若非银枪还算是结实,他早就被自己斩于刀下了。

    “你已经被围困,我的援兵马上就会赶来,老子干嘛跟你拼命啊?”王成功并没有被他挑起战意,反而很是得意地说道。

    蓝四的眉头蹙起,发现一艘战舰只正向着这边驶来,心里头顿时不安起来。这人说得没有错,他们已经是胜券在握,压根不用跟他拼命。

    “再说了,就你跟倭人学的这几招三脚猫功夫,哪可能是本千户的对手!”王成功拉长语气,故意鄙夷地说道。

    “别逞嘴舌之利,看我如何取你项上人头!”蓝四的胸中涌起一团怒火,当真是放开手脚,跟着王成功是行搏杀。

    他虽然不是倭人,但却在日本生活过几年,一度还沦为奴隶。正是在那里阶级森然的国度里,他学得了这身武艺,自然能够解决这个疯子般的千户。

    哐!哐!哐!

    蓝四主动进攻,而王成功却一再的避逃,时而用回马枪进行还击。渐渐地,两人从甲板的左边打到了甲板的右边。

    死!

    蓝四迎着吹来的海风,心里越发的得意,已经将对方逼得无路可退了。看着对方又要使出回马枪,便微微收住进攻的脚步,打算格挡对方的枪头。

    却是这时,银枪没有刺出,一团石灰却是如同沙尘暴般迎面而来。

    卑鄙!

    蓝四急忙将眼睛紧紧闭上,但却为时已晚,这些石灰跟着海风迎面吹来,已经跑进了眼睛里,让他的眼睛一阵生疼。

    不过他却更是明白,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慌乱,当即冷静地挥舞着长刀,打算将会使出回马枪的王成功斩于刀下。

    只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他并没有遇到什么回马枪,心头却突然一阵疼痛。

    噗!

    王成功并没有从上面攻击,而是在地上就地一滚,然后将手中的银枪向上刺入蓝四的胸膛。他的银枪直接将那颗心脏贯穿,而鲜血顺着银枪流下,然后不断地滴落在甲板上。

    怎么会这样!

    蓝四缓慢地伸手摸向胸口,摸到了那个滴着鲜血的枪头,手上感受到那股带着温度的鲜血,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不甘。



    “四当家死了!”

    正在负隅顽抗的海盗看到蓝四的心脏被贯穿,当即失声地喊道。

    随着这一个喊声,正在酣战的战场为之一窒,接下来海盗的士气明显下降。很多海盗已经将小船弄下去,然后乘坐小船逃离。

    只是他们注定是插翅难逃,后面有着宁川所的战船,锦囊所的船只正向着水道的前方进行包抄,至于旁边的东海岛就更没有机会。

    却见林晧然已经领着雷州卫出现在岸上,队形一字排开,正遥望着这里的情况。这时向着那边追窜,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随着后面的一艘战船的旗军赶到,这场战斗再也没有了悬念。福船上的海盗或是被杀和投降,或是乘坐着小船进行逃离,已经被宁川所控制住了。

    轰隆!

    福船的底部进水,再度发生倾斜,进一步陷入于海中。亦好在这里的水不深,船体大部分还是裸露在外面,让到船上的旗军是有惊无险。

    王成功看着这条受损严重的福船,却是一阵惋惜。先前他是恨不得将这条船烧了才好,但如今福船到手,有的却是心疼了。

    不过他心里亦是有一个主意,他听说林晧然要建联合船厂,却不知道能不能对这条福船进行免费维修,然后将这条福船交给他们。

    这一场仗,从山头打到海边,然后又上演海上追逐,可谓是精彩之极。

    如今,一切都是尘埃落定,以官府的大胜而告终。他们不仅夺回了东海岛的控制权,还俘虏了一百二十名海盗,更是重创了蓝旗帮。

    其实对于后者,林晧然反而更为看重。虽然他取得了一场漂亮的胜利,但正是这一场被动的战争,让他更加意识到蓝旗帮的威胁。

    战后,盘点军功的工作在进行,查获战利品的工作亦有序地展开。

    雷州卫的装备并不好,比不上岛上的锦囊所的旗军,亦比不上青虎帮等人。不过,他们此刻反而最为幸福,正在四处地寻找着战利品。

    “这把刀我要了!”

    “这根棍质量真好!”

    “他们有鸟铳?哈哈……我要了!”

    ……

    段大陆和韩星的部众山头下和椰子林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件件武器。

    这亦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他们只要将手上的武器一换,或者直接拿一支鸟铳,哪怕是指挥使都不能指责他们的不是。

    让他们更加兴奋的是,有些人搜到了财物,甚至有些人发现了女人的踪迹。不过对于女人,往往都只能交由上官享用。

    不过收获最大的,却是前来支援的宁川卫。

    他们偷袭了海盗的后方,不仅缴获了价值不菲的四艘白艚船,还从船上搜得了四箱珠宝。

    却不是谁都像蓝旗帮这般,敢占据着硇洲岛建寨称王,很多海盗都是将身家性命系在裤腰上,珠宝通常亦是会带在船上。

    跟着北方的蒙古人不同,这南方的海盗通常都很富有,清剿一窝海盗往往能捞上不少。亦是如此,后世有着某某海盗王的宝藏埋于何处的传闻,从而吸引到众多的寻宝人士。

    王成功却不敢独吞,将四箱珠宝从船上搬了下来,足足有数千两之多,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林晧然很是满意于王成功的表现,但却知道想要马儿跑,那就要给马儿吃草,便是打定主意道:“这两箱我会带回雷州城,对有功之士进行镐赏,另外两箱就由你自行处置了!”

    “这……太多了,不合适吧!”王成功意外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的付出,值得这种回报!”林晧然斩钉截铁地道。

    “我们只是捡死鸡!岛上的倭寇都让你们消灭了,我们才有机会偷袭,不然单凭着我们这点实力,肯定给人反歼了!”王成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场仗主要还是岛上的人出力。

    林晧然却是摆手道:“你不用太过于谦虚!若非有你们,我们怎么能够全歼?而且你们将蓝田一伙歼灭,这便能算是首功了!”

    林晧然其实还是有想法的,他已经看出了王成功的才能,这人值得进行培养。特别接下来进攻硇洲岛,还得依仗他多出一些力。

    正是如此,他要多给王成功一些好处,从而让他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干。

    至于王成功拿走一半的好处,其他人会不会有异议,他觉得不用担心。现在盐场的利润由锦囊千户所、青虎帮、霸天帮、以及江荣华所率领的盐户所瓜分。

    虽然没有分得这些钱财,但却不应该有怨言,毕竟是宁川卫和雷州卫帮着他们将地盘抢了回来。如今战利品给前来帮忙的宁川所和雷州卫进行瓜分,倒亦是很合理的事情。

    “多谢府台大人的厚爱!”王成功看着林晧然的态度坚决,便是担忧地询问道:“府台大人,上面……不会有问题吧?”

    王成功最大的软肋,正是上面没有人。虽然熬到了千户之职,但不说在广东都司,在神电卫内部亦没有过硬的关系。

    现在他拿了这么多好处,却难免会引起上面人的觊觎,极可能会招来大麻烦。哪怕你本身没有问题,什么栽赃嫁祸的招数多的去,甚至随便安个罪名都能让你丢掉官职。

    “你们低调一些,我保你没事!”林晧然眼睛闪过一抹傲气,很是自信地说道。

    “多谢府台大人!”王成功悬着那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真正的硬关系不是什么高层将领,而是这些有前途的文官。在战场上杀敌一千,却不及文官的一句话管用。

    清理工作很快完成,众旗军都很是满意。

    那片椰树林很快就飘走了阵阵的肉香味,一场大型的宴会自然而然就在欢乐声中展开,大家一起庆祝着这一场大胜利。

    当天下午,林晧然乘坐着缴获的一艘白艚船横渡过雷州湾,押着这一百二十名俘虏斡旋而归,准备向雷州百姓展示这一个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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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只停靠在雷州码头上,大队人马押着一百二十名俘虏从船上下来,然后浩浩荡荡地前往雷州城。

    海康知县韦忠国等官员得到消息后,便是急忙恭候在镇洋门外,准备恭迎着凯旋而归的府台大人。只是他们望着那条崭新而安静的官道,相互间亦是窃窃私语。

    对于刚刚传回来的喜讯,他们却是半信半疑。

    徐河那伙倭寇在洗劫河北村后,又前去洗劫了河背村。赵千户领着人追寻而去,双方在石子岭交战,结果互有伤亡,徐河领着残余部队向着南渡河上流逃窜。

    随后,雷州卫同知萧日辉更是调兵遣将,严守着雷州城的各个城门,并高调地发出“与雷州城同存亡”的口号。

    亦是如此,现在的雷州城是人心惶惶,总怕徐河那伙倭寇会突然杀进城来。

    但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在倭寇随时会破城的担忧中,却突然传来府尊大人凯旋而归的消息,且押回上百名俘虏。

    致使他们不由得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怀疑传回来的喜讯是假的。

    笃笃……

    一匹快马从官道由远而近,刚刚派出去的差役正拍马而归。

    差役来到众官员前翻身下马,韦忠国着急地上前询问道:“府台大人到哪了?具体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真抓到俘虏了呢?”

    “回禀诸位大人,府台大人押着一百二十名俘虏回来,离这里已经不足一里地了!”这名差役仿佛喝了小酒般,兴奋地回禀道。

    一百二十名俘虏?

    听到这个数字,众官员反而更是怀疑了,陈学正却是直接质疑道:“这怎么可能!你说一二十个,老夫倒还是会相信,但一百二十名就不切实际了吧!”

    “就是!府台大人昨天领着一百雷州卫去剿灭倭寇,怎么可能会俘虏一百二十名倭寇呢?”海康县的教渝亦是附和道。

    却不怪他们会产生质疑,这流窜着的数十名倭寇,就已经让整个雷州卫如临大敌,甚至都要紧闭城门。现在林晧然仅带着一百名雷州卫出城,结果擒回一百二十名倭寇,让他们如何能够相信呢?

    “小的虽然没有数,但真的有上百名俘虏,这事是千真万确!”差役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尽管这名差役说得言真意切,但众官员还是心存疑虑,除非是眼见为实,否则他们断然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是真的。

    “府台大人到了!”

    仅是没多会,官道那边传来了动静,却见一阵队伍正浩浩荡荡而来。

    韦忠国的眼神并不是很好,听到旁人说是府台大人的队伍,便是匆匆忙忙地催促道:“快!快!点鞭炮!奏乐准备!”

    不管信与不信,当林晧然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出现的时候,他们都要持着恭迎的姿态。

    林晧然现今的权力日盛,威望更是与日俱增,可以说是雷州城的土皇帝。不论是雷州府的官员,还是海康县的官员,都莫不是对他洗耳恭听。

    “下官在此恭迎府台大人,祝贺大人凯旋而归!”

    众官员走到官道中,齐齐朝着为首的林晧然行了跪拜之礼。有人偷偷瞄了前面,发现当真是绑着人,且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之辈,必是海盗无疑。

    林晧然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走在最前头,脸上有些春风得意。这一场仗,不仅重创了蓝旗帮,亦让他增添了政治筹码。

    在大明朝的升迁上,除了论出身和资历,亦要论一论功绩,特别是军事才能。像一些封疆大吏,往往都立过军功,这才得到朝廷的重用。

    面对着恭候的属官,他翻身下马微笑地道:“诸位大人请起!”

    “谢府台大人!”韦忠国等人则是从地上起来,只是目光落到那群俘虏身上时,却不免暗暗地震惊,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我的天啊!”

    “真是了不起!”

    “俘虏上百号人啊!”

    ……

    尽管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能让他们不得不信。这个如同文魁星般璀璨的顶头上司,当真是上演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林晧然让大家起来后,亦是关心着自家的情况,便询问韦忠国等人。

    得知徐河等人没有被斩获,他却没有过于意外,但听到萧日辉竟然调兵遣将守着雷州城,让到他心里当即涌起一小团怒火。

    这徐河不过是领着三十多号人,不调集人马去围剿亦就罢了,竟然还让大部队严守于雷州城。这样既让城外的百姓陷于危局中,又让雷州城的百姓人心惶惶,更影响着雷州城的招商工作。

    特别是后者,若是让那些外商错以为雷州城随时被攻破,这里是一座危城。哪怕这里遍地是黄金,他们亦不敢来这里做买卖。

    “我们回城!”

    林晧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阴沉着脸地下达指令道。

    韦忠国等官员面面相觑,但却不敢多言,老实地跟在林晧然的后面。有人猜到雷州卫那位同知惹恼了林雷公,但雷州卫归属于广东都司,却是轻易动不得的。

    林晧然自然亦知道萧日辉不归他管制,且品阶还要高于他。只是如此的作为,却让他很是恼火,方才的春风得意劲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往往都是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

    “府尊大人,请您救救我的乡亲啊!”

    就在这支队伍刚刚进入镇洋门,一个小老头领着两个年轻人便是跑到街道中央哭泣着跪下,拦住了林晧然的去路。

    林晧然打量着这个小老头,隐隐间觉得有些面善,便是直接翻身下马,上前将这位老汉扶了起来,并询问情况。

    这个小老头原是西湖东村的村民,他们村子就在方才被一股倭寇洗劫,诸多村民被那些倭寇捉走。他领着几个村民好不容易逃来雷州城,只是到了这个雷州城,却是求救无门。

    到了雷州卫的衙门进行求救,里面的大人却是拒不上兵,并将他们几个用棍打跑。这听着府尊大人要从镇洋门归来,这才赶来这里诉苦。



    雷州卫的衙门就在雷州城内,坐落在广潮南街中段。跟诸多官衙一般,前院部分是监狱和寅宾馆,中院部分是办公之地,后院部分则是居所。

    萧日辉作为雷州卫的同知,又负责着雷州卫的屯田事务,自然拥有着他的衙署。此时,他正跟着小舅子享用着美食,饮得正是欢畅。

    他的小舅子本是雷州卫一名普通的军户,但在他的动作之下,从军丁、小旗、总旗到百户,如今离千户亦是近在咫尺。

    “这次战功上报,你的战功是足够了!到时我会找个由头挤掉赵千户,让他将千户的位置给你让出来,你便是妥妥的雷州卫千户了!”萧日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话舌头有些打结,但情绪高涨地道。

    “这多得姐夫的栽培,我若是做了千户,一定会继续对姐夫马首是瞻!”徐百户的酒量很好,这时显得很精神地表忠道。

    萧日辉打了一个酒嗝,很满意地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得意地说道:“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干,我保你前程无忧,甚至将来能接我的位置!”

    “我一定会一心一意跟着姐夫您,为姐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徐百户的眼睛微亮,对着未来充满着无比的期待。

    对于这位姐夫,他只能是以“神通广大”来形容。

    他不过是小小的军丁,但他那个漂亮的姐姐给萧日辉做妾室后,他的好日子亦由始开始了。

    明明啥事都没干,结果雷州卫有啥好事都没落着他。这三天两头的,便会有军功落在他的头上,短短的一年间,便从军丁到了百户。

    现在他更是有望再进一步,昨天三十名倭寇被歼,这明明就是他手下段大陆等人的军功。

    结果就在今日,那份军功便被他姐夫上奏广东都司,将那份军功划到了他的头上,这当真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

    只是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事牵扯到林雷公那边,便是谨慎地询问道:“姐夫,你将军功划给我,林雷公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他有意见又能怎么样?”萧日辉却是不屑,声调提高几度道:“他是主政地方事务的知府,凭什么对着我们雷州卫指手画脚?再说了,我们雷州卫的规矩历来就是这样,军功就得由我们高层分配!”

    却是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一队官差如狼似虎般闯进来。

    “你们做什么?”萧日辉回头看到这个状况,脸上当即露出了怒容。他作为雷州卫同知,是雷州城响当当的人物,何曾受到这种惊扰。

    林晧然阴沉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原本是来请萧日辉出兵,但却不曾想,竟然听到了如此肮脏的一幕。这个面对三十余名倭寇都不敢出战的同知,对自己的手下却又是如此的胆大妄为,竟然将昨日的军功给抢占了。

    “林府台?”萧日辉看到进来的林晧然,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林晧然的眼睛扫着桌面上的羊腿和牛肉,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萧同知好雅致啊!这城外百姓遭受倭寇之害,你却还能在这里饮酒寻欢!”

    萧日辉是个聪明人,知道林晧然为何事而来,便是打着官腔道:“府台大人,咱雷州卫负有拱卫雷州城之责。今城外倭寇猖獗,一旦冒然出兵,我可担不起这个失城之责。”

    在整个大明朝,地方官最惧怕的,无疑正是失城之责。一旦这座城池丢失,这座城的掌印官往往亦是要跟着掉脑袋。

    亦是如此,地方的卫兵确实是轻易不出。萧日辉现在搬出这个失城之责,既让他的做法显得冠冕堂皇,又有恫吓林晧然之意。

    林晧然是何许人,自然知道这人的心思,冷冷一笑道:“好一个失城之责!我看你就是收受了倭寇的好处,所以让倭寇恣意抢掠我雷州百姓!”

    “你别含血喷人!”萧日辉霍然起立,瞪着眼睛跟着林晧然针锋相对地道。

    “二千雷州卫被你强压于城中不出,任由三十余倭寇在城外祸害百姓!现西湖东村的村民前来求救,你仍是视若无睹,在此饮酒寻乐!你如此纵容倭寇,哪怕广东都司亦不敢偏袒于你!”林晧然说得铿锵有力,脸上显露着怒容道。

    萧日辉的寒毛炸立,若是事情真闹到广东都司那里,他肯定是讨不得好的,便是硬气地说道:“你休要含血喷人!我……我昨日还杀了山田一郎等三十名倭寇。”

    “你还敢提昨日!”林晧然发现这人当真是不要脸至极,指着他沉声道:“来人,将这个谎报军功之人,给本府拿下!”

    “你们敢!”萧日辉当即厉声地喝斥道。

    铁捕头自然没有畏惧,领着人不由分地冲了上去。徐百户想要抵抗,但却给跟在后面的段大陆眼睛一瞪,整个人便是熊了下来。

    走回到正院,雷州卫的官兵已然在这里等候。

    先前回来的一百名雷州卫已经将消息散布了出来,他们于东海岛歼灭了二百余名海盗,而擒获的一百二十名海盗押进了牢狱中,当真让到不少有血性的雷州卫汗颜。

    林晧然走出来,面对着雷州卫的众多将士沉声地说道:“本府刚刚得胜归来,但却听闻我雷州卫闭城不出,竟然任由区区三十余倭寇于城外屠我百姓,你们难得不感到害臊吗?”

    “请府台责罚!”几个将领相视一眼,然后选择主动认错道。

    “赵千户!”林晧然沉声地说道。

    “末将在!”赵千户当即出列。

    “本府令你!带着你的人速速前去西湖村,将徐河为首的倭寇剿灭!”林晧然下达指令道。

    “末将领命!”赵千户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赵千户早就憋着一团火气,现在听到终于能够出战,亦是很是亢奋。昨天之所以不能歼灭徐河那伙倭寇,却不是实力不济,而是给他借着地势逃走罢了。

    今天他再是请战,但却给萧日辉按着,早就愤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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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州府衙跟雷州卫并没有从属的关系,这分属不同体系的两个衙门。只是林晧然这位知府过于强势,而雷州卫的高层又不得军心,倒给林晧然钻了空子。

    其实这亦反映着大明官场的现状,官员的背景和能力越强,他的影响力就会越大。

    有些人哪怕坐着知府的位置,却是政令不出签押房,权力给下面人架空掉了。有些人虽为县丞,但权力比县令更大。

    衙门跟衙门间,同样亦是如此。像内阁跟六部其实并没有什么从属关系,但由于内阁势大,六部如今对内阁都是言听计从。

    经过这些时日的经营,林晧然不仅将雷州府的属官管理得服服帖帖,这雷州卫亦是早就进行渗透。现在萧日辉不仅失职,竟然还谎报军功,却亦是触怒了林晧然。

    亦是如此,林晧然放弃跟萧日辉和睦共处的初衷,决定除掉这位雷州卫的同知。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来救我!”

    萧日辉被捕快押出卫衙的时候,对着那些雷州卫大声地下声命令。

    只是这位雷州卫的二把手,一直力压着指挥使的同知大人,却无法使动任何一人。甚至有人眼中带着喜意,目送着他被捕快带走。

    他们心里都有着一把称,萧日辉利用职位之便,大肆侵占他们的军屯不说,还经常将军功据为己有。正是他执掌着雷州卫,搞得他们是苦不堪言。

    现在更是任由着城外的三十余倭寇祸害百姓,甚至百姓找上门亦是置之不理,但抢占军功又是一把好手,竟然想将昨日的军功据为己有。

    试问,这样的主官,他们又如何肯为他出头,为着他卖命呢?

    “你们这帮混蛋,等我出来,我将你们剁了喂狗!”

    萧日辉却没有悔悟之意,看着这些手下没有出来救他,却放言要对他们秋后算帐。只是不知,他这话反而将雷州卫彻底地推给了林晧然。

    消息很快就在整个雷州府传开,雷州百姓却不管林晧然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莫不是拍掌称快。

    昨天林晧然带着人已经消灭大半,仅剩三十余名倭寇流窜于雷州城周边。今天萧日辉却严令雷州卫龟缩于雷州城不出,让着那些倭寇祸害城外百姓,这是昏官才有的行径。

    现在林雷公将萧日辉抓进府衙,又派遣雷州卫前去拯救村民,这才是大大的清官,做着对雷州百姓有益的事情。

    林晧然领着人押着萧日辉回到府衙,深知先发制人的道理。下令关押萧日辉后,又让孙吉祥搜罗萧日辉的罪证,打算直接上诉广东都司衙门。

    在签押房的书桌前坐下,喝了一口参茶,对着孙吉祥询问道:“庆丰,我不在府衙的这段时间,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庆丰是孙吉祥的字,府衙的很多日常事务都是他在打理着,却见他摇着头道:“府衙倒没有什么事,不过翁掌柜和沈掌柜倒是找你两回,似乎是有事要找你商量!”

    “这样吧!你派个人去通知他们,就说我请他们在联合酒楼一起吃晚饭!”林晧然用茶盖拨着茶水,便是作出一个决定道。

    “好的!”孙吉祥应承下来,又汇报了一些府衙内的琐事,这才转身离开。

    林晧然手头上的事务并不多,随手还翻起了《资治通鉴》,看着时间差不多,这才回到后宅的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虎妞那个野丫头到廉州府参加寿宴未归,这后宅亦是缺少着生气,显得有些冷清。

    随着辣椒火锅推出,加上这是吃火锅的最佳季节,联合酒楼的生意极为火爆。来得稍晚一些的顾客,根本就找不着位置。

    林晧然领着铁柱等人,轻车熟路地上了两楼,到了他预订的雅间中。翁掌柜和沈六爷已经在此等候,只是里面还多了一个生面庞的掌柜。

    “小人姓花,是四海商号的掌柜!”花掌柜跟着迎上来,主动地朝着林晧然行礼道。

    “四海商号?”林晧然隐隐有些印象,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或听过,不过他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让人将火锅端了上来。

    随着夜晚的到来,天气明显降温不少,吃着这个火锅令人很是舒服。

    由于有着一个外人在场,林晧然没有谈太机密的话,而沈六爷同样亦是人精,将话题放在最新的一些趣事上来。

    沈六爷绘声绘色了说道:“咱们潮州城的联合酒楼刚开始免费试吃,有个无赖由于吃得太多,嘴巴被辣肿了,他就非要给一两银他去看太夫!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吃火锅给我们的伙记拦住了,咱伙记说陪不起汤药费,他发誓这次不讹汤药费,但我们伙记还是不让他吃。最后他被逼急了,将昨日讹得的那两银子拍了出来,又将身上的全部钱掏了出来,说今日怎么都要再吃一顿火锅,不然他就撞死在这里。”

    花掌柜和翁掌柜都笑着大感有趣,还询问着最后如何云云。

    林晧然却是继续吃着牛肉,发现沈六爷不解地朝着他望来,便是笑道:“你问问杨员外,这是不是他找的托?”

    “原来是托啊?”翁掌柜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讶然地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可能是杨员外演的双簧!”沈六爷眉头微蹙,发现这事确实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特别没几天这件事就能从粤东传到粤西,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呵呵……不怕府尊大人笑话!在尝过这火锅后,要是你不让我再尝此物,我亦要撞死在这里不可!”花掌柜自嘲地笑道。

    “确实!这火锅当真是火了,不知多少人为了吃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呢!”沈六爷微微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

    事实上,现在火锅是火了,受到了诸多贵客的追捧。而杨春来最近都不在雷州城,他正用着最快的速度,将联合酒楼开遍了两广地区。

    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晧然便是投向沈六爷一个眼色。

    沈六爷放下筷子,这才正式介绍道:“花掌柜是做棉花生意的,他已经带着一百担棉花到了我们雷州城,想要跟我们进行长期合作。他在江浙那边有路子,可以长期给我们供应大量的棉花!”

    亦不怪沈六爷和翁掌柜会如此重视这位花掌柜,现在联合作坊的产能逐渐提了上来,完成西蒙先生的五万订单是大概率事件。

    目前对于联合作坊而言,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自身产能,或者是市场需求,而是对原材料的一种稀缺,特别是优质棉花的需求。

    现在他们到处小批量地寻找着棉花,结果竟然有人主动送上来一百担优质的棉花,这如何不让他们有种“天上掉馅掉”的兴奋感呢?

    林晧然若有所思地望向花掌柜,答案亦是呼之欲出,这真正的卖家恐怕是江夫人。先前他已经直接拒绝过江夫人,但这女人竟然没有死心,还从江浙运来了一百担优质棉花。

    “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我的能力,棉花的质量我可以保证,而且是要多少就有多少!”花掌柜望着林晧然,很是诚恳地说道。

    林晧然知道花家确实是有这个实力,尽管先前是拒绝了江夫人,但这条渠道摆到面前,还是相当之有吸引力的。

    虽然他靠着小批量在各处采购,亦是能够完成生产需求,但却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另外,这小批量采购,常常遇到以次充好的情况,这对雷州布的质量很不利。

    林晧然抹了抹嘴巴,知道是给这个有商业天分的女人钻了空子,便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们要什么价格呢?”

    这个问题一出,沈六爷和翁员外亦是紧张地望向了花掌柜,想要知道对方的底价。

    “现行市价一倍。我们可以做到保质保量,要多少我们就有多少!”花掌柜直接报价,并且补充道。

    林晧然的眉头蹙起,抬头望着他沉声地道:“这是她给你的底价?”

    “不错!”花掌柜的眼睛先是闪过讶然,但还是很肯定地点头道。

    “太贪了,让她将棉花运回去吧!”林晧然的脸上闪过一股恼色,这个女人竟然是趁火打劫,要在他身上咬一团肉。

    沈六爷看着翁员外想要说话,却是暗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冲着他轻轻地摇头。他自然知道这个价格其实算不得多离谱,但现在并不适应开口,且事情亦不用急于一时。

    “府台大人,我得回禀我们主人,小的先行告辞了!”花掌柜的眼睛有些失望,朝着林晧然恭敬地行礼,然后才转身离开,打算回去汇报这个坏消息。

    林晧然望着离开的花掌柜,眉头蹙得更深,心里不得不权衡着利益得失。这高一倍的价格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亦是不想跟江夫人合作,更不愿意被她咬上这么一大口。

    若是跟她合作了,这个女人几乎啥事都不用干,只是倒倒手,便赚上一大笔,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嘛!



    雷州城被夜色所笼罩,北风呼呼地吹在广潮北街上。城隍庙那边的戏台子上演着《霸王别姬》,台下的观众仍旧看得如痴如醉,而周边的商摊的吆喝声不断。

    只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太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出来,都老实地呆在家里。亦是如此,雷州城的其他区域显得很冷清,江宅门前的大红灯笼便是无精打采地悬挂着。

    在这座宅子的正房中,正燃着两个炭火盆,角落还放着水盆补充着空气的水分。即使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吹着,房间仍然如春般温暖,空气飘着一股檀香。

    晕红幔帐紫檀香,云罗绸缎压绣床。

    一个拥有精致五官的高雅妇人正慵懒地斜靠在绣床上,手里捧着一本账册,正在认真地翻阅着,那专注的神情又有一种女强人般的气息。

    她身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绸衣,绸衣的质料很软,固而贴在她那魔鬼般的身材上,形成了一个高耸的山包。虽然被子着大半身子,但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却是散着一种诱人的气息。

    几名丫环呆在绣床前服侍着,一名离她最近的绿衣丫环说道:“小姐,这瑞宝居的生意远没有咱们在电白的买卖好,我们真不该卖了电白城的店转而买它!”

    瑞宝居是雷州城最大的珠宝店,主营南海的珍珠,但在最近却是换了东家,而新东家正是这位美得令人窒息的妇人。

    江夫人的眼睫毛很长,以致她如同秋水般的眼睛格外的灵动,抬头睥了绿衣丫环一眼,然后继续翻阅着账本道:“咱们做买卖,不能光顾着当下的情形,还得要进行长远的考虑。”

    “小姐,我看不出这瑞宝居有什么好!在电白城那里,水陆都能直通广州府,比这里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绿衣丫环看着她心情不错,便撅着嘴说道。

    “你看不到的东西多得去了!”江夫人淡淡地说着,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指着账本的一个错漏处道:“我明明记得咱们还在两件存货,怎么会断货了,你明日到仓库仔细查一查,看是被遗漏了,还是谁贪墨了!”

    “好!”绿衣丫环伸长脖子一瞧,心里默默记下货物的名称,但忍不住吐着舌头道:“咱们最近进的货不少,我觉得定是孙掌柜老眼昏花给遗漏了,谁不知咱小姐是过目不忘呢!”

    江夫人将账本拿起来,递给她严厉地道:“就你话多!作坊的事弄得怎么样了?不管什么价格,我们都要尽快拿下,不能跟他继续扯皮了!”

    绿衣丫环正要回话,结果有丫环走进来汇报,说花掌柜回来了。听到是花掌柜,她亦是来了精神,因为这次关系着一桩大买卖。

    江掌柜来到屏风前,目光却一直落在脚尖上,显得很是恭敬的模样。

    “你见到他了?”江夫人接过丫环送来的茶盏,显得随意地询问道。

    江掌柜当即将今晚酒席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地说了出来,最后还进行推断道:“府台大人对我们似乎抱着一些敌意,他问及是不是您给出的底价,然后就很果决地拒绝我们,还显得……很生气!”

    “他没有再说什么吗?”江夫人却不恼地轻啐着一品茶,显得很是平静地问道。

    想着那一句“他很生气”,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脑补着那个小男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却不知为何显得很是开心。

    “他……他让我们将棉花拉回江浙!”江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林晧然那句狠话亦是说了出来。

    “呵呵!”江夫人却是不忧反喜,还忍不住笑了两声。

    旁边的绿衣丫环却是蹙着眉头,忍不住担忧地道:“小姐,我们不会真是要将棉花拉回去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损失得上千两银子呢!”

    却不怪她会有此担忧,毕竟在整个粤西地区,亦只有联合作坊才能吃得下这个单子。现在联合作坊不要她们棉花,真不知道还能卖给谁了。

    要是真的将棉花送回花家,不仅赔上一大笔运费,而且小姐亦会在江家丢了脸面。

    江掌柜似乎亦是这个想法,眼睛充满是忧色,不由得抬头望着屏风。

    虽然自家大小姐打小就是商业奇才,不仅将花家的店铺管理得井井有条,亦是帮着花家赚了不少的银子,在嫁到高州府亦是赚得了数倍的嫁妆,但这一次无疑是要栽了。

    “拉回去?干嘛要拉回去?”江夫人却是不以为意将茶盏递回给丫环,显得很有自信地说道:“咱有这么好的棉布,而他的买卖又那么好,相信他很快会想通的!”

    这无疑是一次她跟他交锋,她想要谋取更丰厚的利润,而那个男人却恨不得一文钱就将她这一百担棉花全部买走,这便是二人当前的矛盾所在。

    只是二人都有着各自的底牌,现在确实只有联合作坊才有实力吃下她的棉花,但她何尝又不是一个强势的卖家呢?

    起码在短时间内,雷州府不可能有这么大批量的优质棉花商出现,更不可能将棉花带来了雷州府内。她的卖家地位同样不可取代,这便是她的底气所在。

    亦是如此,对于林晧然放话让她将棉花运回江浙,她只当是林晧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价格,故而才说出这种幼稚之言罢了。

    只是以着联合作坊现在的产能和订单,哪怕以数倍的价格买下棉花,他们联合作坊亦是有赚头,她的要价其实亦不算多离谱。

    最为重要的是,那个男子有一颗开海的野心,别说现在是能够赚钱了,恐怕不赚钱都要将雷州布的产量搞上去。

    正是基于这种种的判断,她却没有被林晧然的话吓到,相信这棉花他必然还会乖乖吃下。甚至其他原料渠道出问题的话,这男人还得乖乖来舔她的脚趾头。

    现在她要做的是,便是给些时间让那个男人看清当下的现状,进而乖乖地接受她的要价,然后进行长期的合作。

    绿衣丫环和江掌柜看着江夫人如此自信,亦是不好说些扫兴的话。只是他们都是面带忧色,显得是忧心忡忡,觉得自家小姐肯定是要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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