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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硇洲岛毕竟是昔日宋朝两位皇帝的避难之所,岛上保存着部分的军事建筑,蓝旗帮便能够据险而守。凭着他们自身的强劲实力,加之神电卫日益衰落,蓝旗帮足以傲立于此。

    只是很可惜,历史的车轮发生了一点偏差。他们挡住了林晧然的开海之路,成为他仕途的拌脚石,蓝旗帮的命运自然随之发生改变。

    林晧然率领着五百名雷州卫精锐从雷州码登船,直接横渡雷州湾,在硇洲岛的西面上岸。戚继光率领的神电卫先一步到达,已经安寨于此,并对岛上的情况进行了查探,甚至跟蓝旗帮的人发生了两起试探性的交锋。

    这里建有一个简易的码头,只是海岸到处都是乱石嶙峋,呈现着火山岛的地貌。他们轻装登岛还行,但想要运送大量军械会极难,更别提运送重达千斤的佛郎机炮了。

    戚继光年近三十岁,身穿着铠甲,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到了近处却是微微疑惑。林晧然旁边带个小丫头亦是罢了,竟然让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走在前头,却不知他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好在林晧然比虎妞做事要靠谱一些,便是主动介绍道:“戚将军,部堂大人此次前来督战,你可要用心打好这一仗啊!”

    “末将戚继光参见部堂大人!”戚继光闻言亦是惊骇,当即就领着身后的众将士行大礼道。

    他的上级衙门是广东都司,而广东都司则要听命于两广总督府调配,故而王钫属于他的绝对顶头上司,当真让戚继光既是兴奋又是害怕。

    兴奋,自然是因为这位大人物竟然亲自来督战;害怕,则是担心这场战事失利,那他就会给这位大人物落下了不好的印象,甚至这辈子都休想有出头之日了。

    这两广总督王钫的权柄虽然比不上浙直总督胡宗宪,但亦是一方的诸侯,更是徐党的核心成员。

    跟在戚继光身后的将士却是单纯得多,脸上无不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有着王钫总督亲自督战,且不说他们可能得到这位大人物的青睐,起码广东都司那帮老混蛋就不敢轻易扣掉他们的军功。

    “戚将军不需多礼!”王钫上前虚扶了一下,然后一副想要置身事外的模样道:“老夫这次是受林府台相邀前来观战,这仗该怎么打,就按你们原先的计划进行即可!”

    戚继光从地上起来,不由得对林晧然又高看了一眼,竟然能将两广总督请来。看着二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当真是前途无量的林文魁。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晧然亦是不客套,然后对着戚继光直接询问道:“戚将军,岛上情况如何?”

    戚继光凝重地回答道:“禀部堂大人、府台大人,这帮贼子在岛内数里处建了一个寨子。寨子地形险要,用青石垒城,大多地方都是厚重的墙体,设有多个箭楼,如此坚固程度寨子,末将亦是生平罕见!”

    “戚将军,请前面带路吧!”林晧然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不管硇洲岛的情况如何,哪怕真是固若金汤,那他亦要凿出一个口子。谁让这里碍了他的道,如今筹备了这么久,亦是时候亮出獠牙的时候了。

    硇洲岛是一个火山岛,这里是随处可见的黑石头,又由于居民已经内迁上百年,这里的树木很是茂密。神电卫的营地最终落在一里多外,这无疑是一个隐患。

    补给线便是军队的生命线,过长的补给线往往给敌方机会。好在这次动员了神电卫和雷州卫的精锐,既有能力防范着蓝旗帮的缓兵,亦在岛上保持着人数的优势。

    特别现在蓝旗帮的大当家蓝蝎被擒,二当家蓝蛇被杀,四当家蓝四亦是伏诛。虽然不能说是群龙无首,但凝聚力必然大大地降低,却不怕他突袭营地。

    在登岛后,林晧然却没有急于进攻,而是跟着戚继光前去查看情况。

    情况跟先前了解的并没有太多的出入,寨子位于岛中的腹地,处于马蹄井附近一带。虽然蓝旗帮常年盘踞于此,但却没有在此耕作,周围显得很是荒芜。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在这种荒芜的小岛上看到突兀而起的城池,亦是让林晧然暗暗地感叹。这城墙有三百米宽,如同一道铁闸般伫立在高坡上。

    想要攻城就已经不容易,还要进行仰攻,难度亦是随之升级。蓝旗帮的人从城墙居高临下,不仅可以发射箭矢,还可以用滚石砸人。

    在回来吃过晚饭后,戚继光将绘制的地图在桌面摊开,商量着明日进攻的路线。

    由于是高度的军事机密,这里的大账亦是戒了严。但虎妞坐在那里吃着糕点,并没有被人驱赶,反而成为了知情者。

    “专业!”

    林晧然是看过这时代粗糙滥造的军事地图,跟着戚继光的相比,简直就是小学生和大师的区别,戚继光将着山寨周围的地貌全部勾勒出现。

    单是这么一点,便可以看出戚继光为何能成为军神了。这不仅仅是军事天赋出众,在细节上亦是做得很细致,甚至是极致。

    在这张地图的南面,戚继光标出了一条最佳的进攻路线。

    “府台大人,您觉得如何?”戚继光指着那条路线,略为忐忑地望着林晧然道。

    林晧然微笑地提起毛笔,亦是在地面画出了一条路线,抬头问着他询问道:“戚将军,我们兵分两路,如何?”

    “不错!这条亦是可以!”戚继光的眼睛微亮,亦是由衷地夸赞道。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便是继续制定细节。似乎都是完美主义者,对伤亡率很是重视,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蓝旗帮。

    次日清晨,雾气弥漫。

    雷州卫和神州卫经过半个时辰跋涉,终于来到了山寨前。

    他们出现没多会,山寨的城墙上亦是人影绰绰,甚至看到了很多刀枪的身影。而一缕灿烂的阳光落在坡上,坡上的露珠透露着晶莹,似乎意示着战争的开始。



    “三当家,他们来了!”

    “那就让他们领教下石头、滚木和猛火油的滋味!”

    站在城墙上的蓝三眯着眼睛,并没有将这突然出现的官兵放在眼里。

    他是军户出身,对于卫所的腐化早就看破,故而才选择出海为盗。现在这群官兵看似来势汹汹,但只要见识到这城墙的坚固,绝对没几个人愿意将命丢在这里。

    到那个时候,他们必定会溃不成军,再添大明军的一项小耻辱。

    “三当家,他们好像要从侧面进攻!”

    坡下的官兵并没有选择从正面进攻,而是兵分两路,正绕向城池的左右两侧。一个海盗发现这个情况后,便是疑惑地向蓝三进行汇道。

    寨子依山势而建,这后面是一处悬崖,而左右两侧虽然地形平缓,但却是一片乱石地。这里根本没法躲藏,路途又极难前行,城墙还没有城门。

    针对于这种地形,官兵根本无法结阵推进,只有等候被射杀的份。亦是如此,按着正常的军事逻辑,还不如从正面强攻。

    只是这些官兵出乎意料,竟然要从两侧进攻,却不怕这几百号官兵给全部射杀掉。

    “那就好好招待他们,让弓箭手和鸟铳队都做好准备!”蓝三的嘴角微翘,心里反而更是开心。

    占据着这个地利,他只怕官兵知难而退,却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攻城。只要他们敢于攻城,那他就能对官兵迎头痛击,甚至将他们全歼于此,为着二哥和四弟报仇。

    一念至此,蓝三的嘴角微微地翘起,眼睛充满着一丝的残忍之色。

    在蓝三正是得意的时候,雷州卫和神电卫已经登上山坡,开始做着战争的最后准备。

    砰!砰!

    蓝旗帮站于城头上,朝着天空放铳,对着官兵进行示威,并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林晧然没有随着雷州卫登上乱石坡,而是扛着想跟上去的虎妞,将仍旧前来看热闹的王钫请到了对面的山坡上,远远地观看着最新的战况。

    “若非亲眼所见,真想不到这蓝旗帮的寨子会有如此规模!”王钫那双老眼远远地望着那座城池,发生感慨地道。

    “据说这里便是宋端宗的行宫,后经三色帮动用千人修葺,这才有了如今这番规模!”林晧然亦是有所感慨,将收集到的情报说了出来道。

    “其实三色帮的核心力量还是红旗帮,那才是大明最大的祸害!”王钫缓缓地摇头道。

    在其位,谋其政。

    林晧然作为雷州知府,作为广东市舶司提举,他要除掉的是蓝旗帮。但王钫作为两广总督,则是要着眼于两省之地,故而他想要除掉的是红旗帮。

    “部堂大人所言极是!”林晧然自然乖巧地附和道。

    事实确实是如此,相对于小打小闹的黄旗帮和蓝旗帮,红色帮才是朝廷最痛恨的,甚至已经被嘉靖帝所惦记。因为红色帮盘踞于东京湾,是最大的盗珠海盗团,据说帮众达到上千之多。

    “接下来,你会除掉红旗帮吗?”王钫突然望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希冀地询问道。

    林晧然很想仰天长笑,这红旗帮偷珍珠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红旗帮呢?只是迎着王钫的目光,却知道有些话说不得,便是装着苦恼地道:“我连蓝旗帮都不一定除得掉,现在谈论红旗帮就未免……好高骛远了!”

    “你休想给老夫打马虎眼!”王钫故作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指着对面的山坡道:“你搞得神神秘秘的,那些油布包裹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便是给部堂大人准备的惊喜!”林晧然的目光亦是落在那山坡上,已经隐隐看到了阳光照在上面所反射出的亮光。

    “究竟是什么?”王钫的好奇心不由得更强了。

    轰隆!

    却是这时,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让到王钫亦是目瞪口呆。

    轰隆!

    在北面的山坡上,十余个小型大炮整齐地排列着。炮兵将小铅弹置入炮筒,接着用大铅弹顶住,然后点燃引火索。炮口便是吐出了火舌,上百颗小铅弹朝着不远处的城墙上飞去,如同带着内力的豆子般。

    这炮声大震,近似天地之威,令人是闻风丧胆。

    “啊……”

    “他们怎么可能有炮!”

    “逃!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快逃!”

    ……

    北城墙上的百余名海盗一阵大惊,有人受伤倒地,有人吓得四下躲藏,而有的人直接落荒而逃。他们心里都是极为不解,佛郎机炮是不可能运得到这里的,但如今却在这里逞威。

    “这……这怎么可能?”

    王钫听着这个炮响,心里亦是无比的震惊,转头望向了林晧然想要寻求答案。

    林晧然自然不用再藏着揶着了,便是拱手道:“部堂大人,可曾记得下官说过,重达千斤的佛郎机不利于野战,我们则可以进行改善,从而取得野战上的优势!”

    “你真的改善了?”王钫听到这话,却是更加的震惊,甚至比他偷偷运来佛郎机炮还要震惊,先前的无稽之谈竟然能够成真?

    “部堂大人,要不我们上去一观,如何?”林晧然看着赵千户带着人稳步推进,便是主动邀请道。

    “好!”王钫亦是经过战争的人,却没有太多的畏惧,当即便跟着他一同前往对面的山坡。

    当他们上到山坡的时候,雷州卫已经推进到离城墙只有一百多步的地方,而城墙几乎没有贼人,只有箭楼的弓箭手还在顽强地抵抗着。

    王钫看到了排放在地上的火炮,发现此炮筒有二尺长,由铜所铸,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几十斤重的模样,看起来虎虎势势,煞是威风。

    轰隆!

    在填充一百颗小铅弹后,炮兵又用一个大铅弹压顶,随着火药点燃,顿时声大如雷,大小子弹齐飞出去,箭楼的弓箭手隐隐传来了哀嚎之声。

    其实这炮的杀伤力有限,远远不能跟佛郎机炮相提并论。只是他们错误地将对佛郎机炮的恐惧代入到虎蹲炮中,一时间,海盗竟然作四散状。

    “此炮叫什么?”王钫郑重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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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厉害!”

    虎妞亦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炮,或者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火炮。

    她蹲在地上看着炮手在这边点火,一声轰鸣之后,城墙那边就有人中弹受伤,惊得她那双明亮大眼睛瞪起,小塌鼻亦是微微收缩。

    正是惊讶的时候,她的大腿被一个脚尖蹭了一下,抬头望去,发现始作甬者是他的哥哥,便是蹙着眉头埋怨道:“哥,你踢我做什么呀?”

    看着哥哥扭头又跟着王钫聊着事,她的目光当即又放回到大炮那里,看着那些炮兵如何操作这种神奇的大炮,她想要偷偷学一下。

    林晧然没有搭理这个小丫头的抱怨,指着蹲在地上的虎妞,对着王钫微笑道:“部堂大人,你瞧瞧这丫头的蹲姿,此炮的名字便是来源于这个丫头,下官取名——虎蹲炮!”

    王钫打量着像模像样蹲在地上的虎妞,当即便是发笑道:“呵呵……名字倒是形象,只是出处却……不够霸气啊!”

    虎妞给他的印象是可爱和耿直,但却跟霸道无关,这蹲着虽然是有神,但却无势。

    林晧然对于这个说法却是不置可否,虽然虎妞长得很是可爱,但凭着这个丫头的性格,却难保她将来真会成为花木兰般的人物。

    轰隆!

    在推进二十步后,十几支并排的虎蹲炮再次点燃,无数的小铅弹向着前面的城墙飞去。哪怕不能大杀四方,亦是将守在城墙上的蓝旗帮众吓破了胆。

    “快上去,顶住!”

    蓝三心急如焚地赶来,早没有了刚开始的从容,想要将逃下来的手下再撵上去。他亦是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有这种炮,让他们蓝旗帮陷于劣势之中。

    噗!噗!

    两个刚刚被撵上去的海盗才踏上城墙,结果几枚小铅弹便钻入他们的体内,痛得他们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声音很是吓人。

    “撤!”

    原本就犹豫不决的海盗看到这个情况后,哪管得蓝三的命令,自己的性命才是头等的大事,当即又如潮流般退了下来。

    “高老四,你给老子带着你的手下回去!”

    蓝三知道这时不能退,不然蓝旗帮就完蛋了。看着负责守城的小头目竟然带着人下来,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大有将这人宰了的冲动。

    “三当家,虽然大当家不在,但亦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高老四却是不卖他的面子,便是一意孤行地领着人退了下来。

    蓝旗帮的大当家被抓,二当家和四当家被斩杀,对蓝旗帮内部还是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若是处于和平时期,蓝三应该是能够成为蓝旗帮新的当家人,彻底掌握住整个蓝旗帮。但偏偏遇到了官兵的围剿,他的威望不足便暴露出来了。

    面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他没有掌握住整个蓝旗帮的能力,更没有让到这么多帮众卖命守城墙的震慑力,究竟他不是名正言顺的大当家。

    蓝三看着选择退缩的高老四,恨得牙齿都要咬碎掉,只是知道现在并不是内讧的时候,便是对着自己的亲信道:“我们上城墙,不能让他们真的打进来!”

    “三当家,这北城墙就交给你们了,我帮你守西城墙去!”高老四看着蓝三领着人上城墙,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朝着他又是高声喊道。

    “这个老滑头不会趁机遛了吧?”一个海盗担忧地对着蓝三说道。

    蓝三心里何尝不是有这一种担忧,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不敢跟高老四产生内讧,狠狠地朝着离去的高老四瞪了一眼,然后对着剩下的部众说道:“都听好了!只要守住这里,我会打开银库重赏于你们!”

    威望不够,银子来凑,这无疑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冲上去!”

    金钱的作用很是明显,一名小头目看着一轮炮击过后,便带着几名弓弩手快速走到墙垛前,张弓拉箭,准备朝着城下的官兵进行射杀。

    噗!噗!噗!

    只是他们刚刚露出头,迎接他们的却是鸟铳和破空而来的箭矢。雷州卫的鸟铳手和弓弩手早已经推进到城墙不足五十步处,早已经等候着他们,且跟着漫天撒网的虎蹲炮不同,鸟铳和弓弩的很有准头。

    啊……

    一个弓弩手正要朝城下射杀,结果一枚铅弹便打爆了他的眼球。他痛苦地大喊大叫,一是因为那股钻心的疼痛,二是因为丧失了一只眼睛。

    只是这种叫喊声却影响了他的同伴,原本想要攻上来的海盗却是退缩了。亦是在这时,一名胸膛中箭的同伴惨叫着蹒跚伏倒在地,鲜血弥漫而起。

    轰隆!

    下面的虎蹲炮再度逞威,那些火药和铅弹仿佛不要钱般,向着城墙这里洒来。

    刚刚才鼓起来的战意,瞬间就被现实撕得粉碎,这帮海盗不免产生了怯意。这银子固然很是诱人,但亦得有命花才行啊!

    “上去!上去!每人我……重赏百两!”

    蓝三亦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击力会如此凶猛,却是咬着牙继续采用金钱攻势。他知道这座城一旦被攻破,那他们蓝旗帮就真的完蛋了,甚至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不好!他们上来了!”有人指着不远处的城墙惊呼道。

    这里本是南宋末代皇帝修建的城墙,但经过近三百年的岁月,原先优质的城墙早就不复存在。虽然一代代的海盗都进行过加固工作,但终究不能跟官府的正规城墙相比,缺少工程监督的结果,有的地方完全可以徒手攀登。

    按说这种情况不该这么容易被官兵发现才对,只是事情就是如此的诡异,这些官兵似乎早就知晓一般,轻车熟路地从那处适合攀爬的城墙处上来了。

    “将他们杀下去!”

    蓝三当即下令,并亲自带着人扑了过去。

    段大陆身先士卒,领着十余人率先登上了城墙,看着扑过来的蓝三等人,心里亦是没有丝毫的畏惧,高持大刀大声道:“现在破城在即,兄弟们,冲啊!”

    历来的攻城战都是用尸体堆积出胜利,这次得益于虎蹲炮,这才让他们顺利登上城墙。现在的战果来之不易,他必须守住这个战果,为着后面的弟兄争取时间,从而一举拿下这一场胜利。

    他没有太大的野心,很喜欢戚将来那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现在对战着这些恶名昭彰的海盗,他亦有着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决心,战意无比高昂。



    乒乒乓乓……

    双方很快就战到了一起,你来我往地挥舞着刀剑,亦是拉开了近战的序幕。

    段大陆是家中的长男,父亲对他有极大的期许。故而他父亲从小就对他进行悉心的指导,后来还让他拜了名师,加上他极有武艺天赋,固而武艺要高于很多人。

    噗!噗!

    他手持着那把跟随近十年的大刀,面对着这些想要灭杀他们的蓝旗帮,却是进行着凌厉的反杀。此刻他似乎化身成为死神,刀起刀落间,道道鲜血溅起,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特别是看到自己兄弟倒下的时候,让他的战力反而更强,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沾满了鲜血。

    按说,这时应该采用守势,毕竟他们先锋队只要为着身后的雷州卫争取时间即可。但他却是一反常态,挥舞着大刀,如同虎入羊群般进行大屠杀。

    却不是他突然变得冲动和轻率,而是他明白进攻亦是一种防守,凌厉的屠杀亦能为同伴争取着时间。

    “拿命来!”

    蓝三看着这个如此凶猛的人,心里在诧异的同时,亦涌起了一股愤怒。若是任由着这人这般下去,别说阻止雷州卫登城,他的手下都要全部丢在这里。

    “死!”

    段大陆看着蓝三朝着他扑来,亦是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选择继续进行拼杀。

    两把制式相仿的大刀相撞,当即便产生了一阵刺眼的火花。只是蓝三取得了先机,一脚踢在段大陆的腹部,让着他当即滚落在地。

    一个落单的蓝旗帮成员看到是机会,便是朝着地上的段大陆扑去,手上的尖刀亦是刺出,打算将这个猛人解决掉。

    噗!

    说是迟,那时快。段大陆仿佛脑后勺长眼睛般,就地上一滚,手上的大刀突然刺起,当即就贯穿了那个想要偷袭于他的海盗的胸膛。

    “混蛋!”

    蓝三看着自己的堂弟被杀,当即亦是暴怒而起,朝着段大陆凶狠地砍来。段大陆又是就地一滚,刀刃砍在青砖上,溅起了几道小火花。

    咣!咣!咣!

    蓝三的攻势不断,朝着地上的段大陆继续挥刀,只想将这个砍成两断。

    段大陆的身形很是敏捷,在地上躲闪着蓝三的刀,瞅准机会从地上拾起一个断箭矢,然后朝着他的脸部扔了过去。

    哐……

    蓝三的刀身一抬,自信且从容地将飞来的箭矢挡掉,对于这种攻势极是不屑。

    段大陆却是趁机从地上翻起,抹了抹方才在地上沾到脸上的血迹,眯着眼睛打量着蓝三。很显然,这人就是负责守卫这边城墙的海盗头目。

    “纵使武艺这么高,在军队亦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不若加入我们蓝旗帮如何?”蓝三的做法出乎意外,竟然抛出了橄榄枝。

    段大陆却是冷笑道:“你们蓝旗帮自今日之后,将不复存在!你倒不如乖乖受缚,爷饶你一命,爷正缺一个人倒夜香呢!”

    “是……吗?”蓝三的吐字很慢,而手上那把石灰亦是撒出。

    段大陆的脸处于逆风面,那团石灰粉朝着他漫天而来,若是一般人恐怕就要慌乱了,但他却从容地闭住眼睛,耳朵微动,手上的刀朝着一个方向用力地挥出。

    咣!

    两把刀刃相撞,发出一阵刺眼的火花。

    按说,蓝三属于偷袭者,而段大陆是被动应对,应该处于绝对上风才是。只是当刀刃相撞之时,他的手却是一麻,刀柄竟然被震落在地上。

    噗!

    蓝三正处于惊讶间,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段大陆已经毫不留情地挥出那把刀,刀刃从蓝三的腹部划过,近乎是腰斩。

    一阵冷风吹拂而过,天空的云朵被散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天空很是晴朗。

    段大陆的眼睛仍然紧闭着,手里保持着那个挥刀的姿势,虽然脸上沾着大量的石灰,但此时却彰显着高手风范。

    “三当家死了!”

    有海盗看到这一幕,当即便是忍不住惊呼,而蓝旗帮部众的斗志亦是降至了冰点,有人丢下武器便是落荒而逃。

    “杀啊!”

    戚继光从南边的城墙进攻,这时已经带着人马杀进了小城内。以鸟铳队为主攻,刀牌手在两边铺之,结成军阵在寨内收割生命,杀得血流成河。

    噗!

    一个倭寇很是英勇,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在街角处。而城中的各处,莫不是如此,蓝旗帮正被单方面地屠杀着。

    这攻城历来都是惨烈的战事,但雷州卫和神电卫在这场战役却没有伤亡太多,不得不说这算得上是一个小奇迹。

    蓝旗帮的帮众共有三百余人,只是在破城之时,死的死,逃的逃。

    等着戚继光的军队进行扫荡,这剩下的一百多号人早已经是被打怕了,没有多少人负隅顽抗的,当即便降了百余人。

    除此之外,寨内有着海盗的家眷,以及从各地抓来的俘虏。这些俘虏不乏身强力壮者,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对他们进行看管。

    大约半个时辰,山寨被彻底清理干净,所有的作孽都搜出被斩杀,这才迎着王钫和林晧然这两位大人物进城。

    最开心的当数林晧然,蓝旗帮被除,这座城又被破掉,整个硇洲岛算是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的开海大计亦算是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

    只要保障雷州湾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他的船只就能够扬帆远洋,打通跟南洋诸国的海上商路,从而完成开海的任务。

    蓝旗帮的银库就在他们议事堂的后面,虽然被一些逃走的海盗带来了一部分金银,但大部分值钱的东西仍旧保存在这里。

    经过统计,这个银库共有黄金约一万两,白银过十万两,铜钱一大堆,别有珠宝、玉器、丝绸、棉布、香料、药材、粮、盐等货物,估计亦要卖上好几好两银子。

    这蓝旗帮的家底很是吓人,无愧于整个粤西的第二大帮派,但如今却落到林晧然手中。尽管他对这笔财富不能够占有,但却是能够进行适当的挥霍和分配。



    天空湛蓝,城内有一个广场,雷州卫和神电卫上千人便聚于此。

    这一场大胜令到神电卫和雷州卫的军士都是笑逐颜开,在几乎没有多少伤亡的情况下,便将这伙海盗全部歼灭,还俘虏了百余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战绩。

    面对着即将到手的奖赏和军功,他们兴奋得膀胱膨胀,身上亦多了几分军人的气质。却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先前的将领都是贪婪的小人,因而才不愿意为他们卖命罢了。

    “都老实站好!部堂大人和府台大人马上就要到了!”

    戚继光身披着铠甲,扶着那把宝刀在那高台处来回走去,对着下面骚动的军士大声地训话道。

    他对军纪历来都极为重视,神电卫早被他管得服服帖帖,雷州卫亦是感受到这位指挥使大人的严厉。迎着那双虎目,顿时都是心慌不已,仿佛真能够吃人一般。

    哼!

    戚继光对于这次的战事满意,但亦不满意。满意的是结果取得了一声大胜利,不满意则是这帮手下还得继续进行敲打,方才竟然还有人想要临阵出逃的。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支神电卫虽然潜藏着不少的精兵强将,但亦存在着很多的兵油子,致使神电卫的上升空间有限。

    若想要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将沿海的倭寇全部歼灭,单靠如今的神电卫恐怕还不行,还得要将江浙的募兵制用到这里才行。

    大明的军屯制固然保证了军队的忠诚度,但其弊端亦是慢慢暴露出来。且不说有些人的身材素质并不适合当兵,军屯的问题亦是致使卫所军士矛盾重重,故而战力每况日下。

    想要改变这种现状的办法,似乎还得引进“活水”,这样才能让神电卫短期焕发生机,能够拥有一支无敌的军队。

    “戚将军,部堂大人和府台大人到了!”

    雷州卫千户赵全是一个憨厚的人,老实地站在高台一侧,目光一直注意着西面的动静。当看到两位大人物出现的时候,当即亦是提醒戚继光道。

    “末将参见部堂大人、府台大人!”戚继光领着众将领迎了上去,并朝着二位大人物行了跪拜之礼,姿势极为标准。

    王钫已经年过六旬,但气色很好,身上亦是官威十足。虽然是打着“客人”的名义前来观战,但面对着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心情极为振奋。

    他走到众将士前面,亲手扶起戚继光道:“戚将来辛苦了,大家亦辛苦了!”

    跟着林晧然这位“开海大使”般,王钫同样肩负着朝廷的重担,需要平定两广的叛乱及清除两广的倭患。现在林晧然帮他扫除雷州湾的海盗,亦算是帮他分担了压力。

    特别是见识到这神电卫和雷州卫的英勇,让他对这两支部队很是满意,亦希望他们能成为剿灭倭寇的中竖力量。

    “此战全凭部堂大人和府台大人指挥得力!”官场早就形成了一套规矩,最大的功劳始终要归为文官所有,众武将一并推让道。

    “呵呵……老夫可不敢居功!”王钫颇有君子之风,扭头望向林晧然道:“林府台,此次能够剿灭蓝旗帮,你当居首功啊!”

    “部堂大人谬赞了,此战全凭大人亲自督战,下面的将士才肯如此用命!”林晧然恭敬地行礼,但突然话锋一转又放缓语速道:“只是还请部堂大人为众将士亲自表功,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

    “林府台何出此言?”王钫当即疑惑地问道。

    林晧然看着时机已然成熟,当即便将雷州卫同知萧日辉如何抢占军功、又如何按着雷州卫于城中不出的事情说了出来,算是打了一个小报告。

    尽管他有理由将萧日辉拿下,但终究有着逾越之嫌。特别广东都司那边的沉默,让他亦感受到了压力,故而想借一借王钫的势。

    大明固然是三司分立,但由于两广总督的存在,这种权力划分到了王钫这里便是子虚乌有了。

    两广总督的正式官衔从最初的“总督两广军务”,到了如今的“总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甚至还有“总督两广军备兼理粮饷带管盐法兼巡抚广东地方”等。

    现在王钫是“总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既管着两广的军务,又能处理着两广的政务,三司均是他的下属机构,广东都司自然亦是不例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做得好,这种奸佞之人就该拿下,就该进行法办!”王钫跟着官场的油条子不同,他的作风比较刚正,当即便是表明了态度。

    林晧然心里当即就松了一口气,这事情算是彻底划上了一个句号。

    王钫如此表态,那萧日辉纵使有天大的能量,亦得老老实实地完蛋,广东都司不可能有谁敢为他逃免罪责。同时,这为他以后接手雷州卫的事,衍生出极大的便利。

    王钫站在高台中央,亦是发表了一通讲话,对着雷州卫和神电卫进行了褒奖。

    面对着两广总督的口头嘉奖,加之又重申会处罚萧日辉这位抢占军功的将领,让到下面的将士一阵欢呼,场面显得极为振奋。

    赵千户看着林晧然彻底将萧日辉踩死,对他更是死心踏地,凑过来悄声地道:“大人,戚将军的意思是要抬走两大箱,这该如何处置呢?”

    林晧然对那金库的处置早就有了想法,便是沉声说道:“戚将军那边多给他们一大箱,你们也拿三箱,剩下的都运回府衙进行清点!”

    “啊?不……不留一些吗?”赵千户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心地求证道。

    林晧然睥了他一眼,知道是想问自己为何不给自己留一份,淡淡地说道:“你想要的话,亦可以适当拿点,但注意吃相,更不可寒了跟你出生入死将士的心!我那份就算了,我不缺这点钱!”

    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他如今并不缺钱,养个虎妞的花销并不大,亦是远远还没有到用权力换取钱财的时候。现在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努力往上走,甚至是将来入阁拜相,而不是现在就钻进这钱眼里。

    赵千户又朝着林晧然行了一礼,对林晧然越发的敬重,更加坚定这人前途无量,紧抱这条粗大腿将来必然能够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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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雷州码头一片热闹。

    蓝旗帮被歼灭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回来,众多官吏早早便在此恭候。

    这次不仅海康县的官吏到场,雷州府衙的属官亦是悉数到来,还有众多的士绅相伴于此,都是眼巴巴地望着雷州湾。

    一个为祸雷州十数载的海盗帮竟然真的就烟消云散,让到他们都感到一种不真实,甚至有人还怀疑着这件事的真实性,怀疑林晧然是谎报事情地行邀功。

    只是他们的怀疑很快就被打脸了,因为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驶入了正在那个着的雷州码头,上百名俘虏被雷州卫从船上押了下来,这里不乏一些官府的通缉犯。

    “下官参见部堂大人、府台大人,祝贺两位大人凯旋归来!”

    当两位大人物从船上走下来时,韦知县、陈通判领着各自衙门的官吏恭敬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他们敬畏于两广总督王钫,但对自己的上司林晧然亦是敬佩不已。

    这位年轻的府尊大人竟然在不动声色间,不仅在雷州湾修了码头,还将盘踞于雷州湾的海盗悉数歼灭,让到开海的前景一片大好。

    王钫面对这种礼节,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不过今天的风浪有些大,而他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却是不愿意多说话。

    林晧然是一个人精,亦是拥有察颜观色的本领,便是对着这帮属官淡淡地说道:“你们且起来吧!部堂大人有些困乏,一些繁文褥节就免了罢,咱直接回雷州城!”

    “下官遵命!”

    这些本就是林晧然的属官,自然是莫敢不从。

    新修建的雷州大道并不算太长,固而这帮官员准备了官轿和依仗队。

    若是平时的话,林晧然肯定是要选择乘坐马车的,不愿意呆在那如同棺材的轿子里。但今日王钫坐着官轿,他亦是只能作陪了,便是选择了属于他的官轿钻了进去。

    依仗队早已经准备好,便是抬起这两位大人物,吹吹打打地朝着雷州城的镇洋门而回,沿途亦是鞭炮声不断。

    “听说了吗?蓝旗帮被灭了?”

    “真被灭了呀?前几日,林雷公带人出城就是做做样子呢!”

    “做样子?我告诉你,这个世上就没有林雷公办不成的事!”

    “就是!你看看林雷公到任后,又什么事情是他做不成的?”

    ……

    这场大捷,在雷州城亦是不胫而走。城中百姓很是振奋地闲谈着,这林雷公不仅对恶霸乡绅雷厉风行,连同为害已久的海盗亦是说除掉就除掉,当真是令百姓称颂。

    亦是如此,林雷公的威名更盛,甚至有人怀疑他真的就是雷公转世,来雷州城拯救于他们的。

    当天傍晚,雷州府衙举行了一场盛宴,除了众多官员参与之外,诸位乡绅亦是悉数到场。一来是为了庆功,庆祝除掉蓝旗帮这个大害;二来则是要为王钫践行了,这位大人物明日一早要离开了。

    王钫作为两广总督,公务可谓繁忙,特别潮州府那边被倭寇入侵的消息传来,让到他不得不前去处理,或者即刻返回梧州的总督府。

    据最新的消息,一伙由福建流窜而来的倭寇入侵潮州府,人数达到千人。于揭阳县盗掠纵火,数条村庄被劫,守城千户高洪阵亡,致使当地人心惶惶。

    甚至有消息称,这伙倭寇所图甚大,他们已经计划要攻破揭阳县城,从而进行大肆掠夺。亦是如此,当地的很多富户已经逃往潮州府或广州府,让到整个广东都蒙上一层阴影。

    不得不说,江浙的倭寇趋缓的结果,则是由江浙、福建流窜过来的倭寇增多,致使广东沿海的倭患问题骤然加剧。

    特别在这种危局之下,一些原本已经逃亡于山林的反叛势力亦是蠢蠢欲动,潮州的张琏、林朝曦起义军已经有所行动,广西的起义军则是虎视眈眈。

    一旦广东沿海遭受到倭寇的重创,那些起义军必然是趁势而起,甚至先前被镇压的瑶民、侗族人都会纷纷响应,整个两广地区都可能陷入于动乱之中。

    王钫如今的位置看似威风,但其实压力亦不比林晧然小。一旦取得功绩,固然能够让他官拜九卿,但若是出了事端,那就只能到南京养老了。

    他亦是处于仕途的分岔口,或是升官发财,或是万劫不复。

    “若愚,雷州的安定全依仗于你了!”

    王钫一大早就选择启程,对着没有点卯就前来相迎的林晧然言真意切地道。

    他不得不联想到以徐河为首的倭寇流窜到这里的事情,难保又会出现第二股更强大的倭寇,从而致使雷州府亦陷入于动荡中。

    若是雷州府再发生动荡,那他就要分兵于此,那就不利于他平定潮洲。这样必然让问题变得更加的复杂,甚至让到整个广东沿海都陷入于动荡之中,那他这个两广总督就要万劫不复了。

    “下官定竭尽全力!”林晧然迎着他期许的目光,认真地拱手回应道。

    其实他心里亦是害怕和担忧,若是那些倭寇真冲着这雷州而来,别说是上千人的倭寇,哪怕几百人的倭寇都可能让雷州府陷入动乱中。

    但让他心里稍安的是,现在他有着适合于野战的虎蹲炮,又有戚继光统领的神电卫在此,倒是让他还有几分底气。

    另外,雷州地处广东的西边,倭寇要打过来的话,则需要经过潮州、惠州、广州、肇庆等地。但他们的船只需要进行补给,这样很可能就已经跟当地卫所的官兵发生了战事,根本就到不了雷州府这边。

    只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什么事情都要防患于未然。在送走王钫后,他当即就返回府衙,亦是展开了紧张的部署工作。

    一方面是防范倭寇由海道而来,让雷州卫和神电卫进行战前的部署;另一方面则是为开海做最后的准备,争取开通通过南洋的航线,哪怕气氛再紧张,他亦没有忘记他的主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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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之间,时间便已然来到了腊月,一个晾晒肉干的时节。

    广东地区这段时间均遭受到了来自江浙、福建的倭寇入侵,特别是潮州、惠州两地较为严重。雷州府地处广东西部,境内亦出现了数股倭寇,但实力都不算强。

    不管是神电卫还是雷州卫,在端掉蓝旗帮后,自身实力均得到补充,而上次灭掉蓝旗帮没有被克扣的军功和奖励亦激发了他们的积极性。

    这数股倭寇流窜到雷州府境内,虽然对当地百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均被一一进行捕杀,捍卫住了雷州府的安定。

    亦是如此,林晧然并没有被倭寇的事情分散过多的精力,一心便扑在开海一事上。现在雷州湾的海盗被清除,船只可以顺利出港,下南洋便成了新的目标。

    只是很多事情不能够一蹴而就,雷州卫要选用能将和革去老弱残兵,特别是水战能力亦要迅速地发展起来,起码得真正掌控住雷州湾。

    这种种的事务,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不容易。好在,他借了王钫的势,又有着倭寇入侵的契机在这里,他插手雷州卫倒没有招到什么阻力,固而顺利地将效忠于他的武将推到了要职之中。

    联合船厂已经在建,只是目前还不能生产大海船,暂时以生产小渔船为主,提供给被允许在雷州湾进行捕捞的渔民。

    亦是如此,在这个面积达到一千多公里的海湾里,在晴朗的天空下漂泊着无数的小渔船。

    咚咚……

    随着一声声锣响,渔船陆续停靠在岸,一筐筐新鲜的鱼获被抬上岸边。有着雷州的大青虾、花蟹和各类的鱼,可谓是应有尽有。

    “这鱼怎么卖?”

    “哇!这只虾比我的手肘还长!”

    “这条石斑真大,怕有一百斤了吧!”

    ……

    很多普通百姓早已经等候在此,随着这些渔民抬着鱼获上面,在惊叹之余,交易便是开始了,都在挑选着合乎心意的海鲜。

    “这条鱼我要了!”

    “你要什么要?想要跟我争吗?”

    “我是惠州归善陈家,你是哪一位呢?”

    “那你倒是听好了,我是广州顺德赵家的!”

    ……

    很多大富之家的奴仆亦是被支使到这里,但免不得产生些争执,都想将最好的海鲜挑回去,从而得到家主的褒奖。

    最先蹲在鱼摊前看鱼的一个小女孩却是充耳不闻,这时拍了拍手掌站起来脆声道:“老伯,这鱼还可以,帮我将鱼包起来吧!”

    “小丫头,你没听到我的话,这鱼我陈(赵)家要了!”

    正在瞪眼要计较的两个奴仆,却到有人要截胡,矛头当即指向这个小女孩怒道。

    “我先来的!”

    小女孩理直气壮地睥了他们一眼,便是将银两付了,领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打算离开这个鱼市,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矫健的少女。

    一个奴仆气不过,似乎就要动手,结果却发现周围的百姓都是戏谑地望着他,有人开口取笑道:“在雷州城就别这么嚣张,不然谁的名头都不好使!”

    “笑话!我家少爷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在江浙任知县,期满大考马上就升迁了!”那个奴仆满脸傲气地说道。

    “上次有个家里任同知的,好像就是你们那里的吧?来到雷州城亦是飞扬跋扈,结果现在还被关在府衙大狱,你们是想进行陪他们吧?”

    预期的震惊并没有出现,反而招致更大的奚落,周围的百姓的眼中的戏谑更浓。

    做买卖的渔民倒是好心,对着他们淡淡地说道:“两位怕是初来乍道吧?先前那位小小姐就是林雷公的亲妹妹虎妞,你们就别给你家主子招祸了,在这里谁的名头都不好使!”

    “啊?林雷公?虎妞?”

    两个仆人的眼睛当即瞪起,心里亦是涌起一股害怕。别说是他们这种下人,哪怕是他们老爷亲至,亦得要老老实实地行礼,更别说跟人争鱼了。

    “多谢,老人家真是好心人啊!”两位仆人感激地施礼道。

    老渔民眼皮一抬,轻描淡写地道:“滚,你们挡着我卖鱼了!”

    很多事情并没有计划,然后便自然而然地生成了,这雷州码头的鱼市便是如此。自从雷州湾允许百姓下海捞鱼后,这里仿佛是一夜之间,便自发地形成了一个新鱼市。

    渔民每天下午停泊在雷州码头前,跟着驻扎在这里的雷州卫缴了治安银,然后便从雷州大道将鱼获销住雷州城。

    只是每天未时,便有很多雷州城的百姓亲自来到这里挑选海鲜,直接跟着这里的渔民开展交易。一来是这里的海鲜很新鲜;二来是这里的海鲜很便宜,三来到这里的路途并不算太遥远。

    其实除去普通的百姓外,还有联合作坊这种大主顾亦到这里选购海鲜,从而让到这里迅速成为最大的海鲜交易市场,亦是促进了这个码头鱼市的形成。

    值得一提的是,官府并不对渔民进行征税,而由新驻守在这里的雷州卫百户所征收治安银,故而这座百户所的油水极多。

    这些渔民亦是交得很是怂恿,这下海捕鱼本就是游离于法律之外的不法之举,现在交一些银两便能够得到保护,又何乐而不为呢?

    特别这雷州湾的鱼多,雷州城的百姓出手阔绰,却是一个极好的买卖。跟着交上去的治安银相比,大部分利润都进了他们的口袋,任谁都没有异议。

    不过雷州卫的油水充足,但职责亦是不小,要维护着雷州湾的治安。

    这个百户所的百户一职由领副千户的衔的段大陆统领,麾下的人数不仅没的缺额,而且还超标了,人数已经达到两百号人,拥有蜈蚣船和白艚船各一艘,虎蹲炮八门,另有鸟铳二十支,是一股不容小窥的力量。

    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他们在享受着巨大好处的同时,亦是牢牢地维护着这里的治安,前些天更是战意高昂地将一股倭寇直接歼灭于雷州湾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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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州城,地处大陆最南端,跟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隔着很多座大山。这到了深冬时节,反倒会时而回暖,不像北方直接进入冰雪的冷天气之中。

    如今的雷州城跟以前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很多商贩云集于此,让到街边的商铺都很是兴旺。哪怕是街道之中,亦有着很多马车和行人的身影,显得颇为热情。

    张敏的酒肆坐落在广潮南街,酒肆经过翻新后,生意变得更加红火。面对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商旅,她的心思亦是活跃起来,还想要赚更多的钱。

    这不,最近她跟联合银号借了一笔钱,打算在旁边经营住店的买卖。跟着她有一种想法的,还是苏娘和李春燕两个好姐妹,她们亦是决定到联合银号借钱扩大买卖。

    “这个冬天不太冷呢!”

    张敏是普通民妇的打扮,在忙碌一番后,挺着大肚子坐在竹椅上,眯着眼睛望着街道外面,感受着这个少有的暖冬。

    突然之间,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变得如同月牙般,脸上亦是洋溢着笑容。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从马车跳了下来,将手里提着的肥蟹急匆匆送进来道:“张敏,这蟹煮粥肯定很好吃,放哪里给你呢?”

    “给我就行了!虎妞,要不要我给你留点呢?”张敏微笑地伸手,眼睛带着溺爱地询问道。

    “不用了,我买了条好好吃的鱼,我会吃很饱的!”虎妞将肥蟹交给她后,便又是急匆匆地离开,一副火急火撩的模样。

    对于虎妞这个急性子,她亦是已经习惯了。虎妞是一个极富有正义感的人,性格很是耿直,只是做事却会给人一种很莽撞的感觉。

    “是男孩还是女孩好呢?”

    张敏伸手抚摸着大肚子,却是涌入一个小纠结。原本她应该是义无反顾地期待着男孩,但跟着虎妞接触后,她却不再排斥女孩,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着女孩。

    虎妞从张敏的酒肆离开后,又将从码头鱼市又给苏娘和李春燕分别送去,而从李春燕的裁衣店取到了一件新做好的衣服。

    日已渐渐偏西,不过冬日是光有亮度而没有温度,给人一种离得很遥远的感觉。

    虎妞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心情好就去帮哥哥打理一下联合银号的生意,想出城玩就会找寻各种借口出去玩,过着这各逍遥自在的日子。

    马车在府衙门前广场停下,她喜欢走正门,并不喜欢从后门回去。

    正要走进府衙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妇人远远地望着这里,她的脚步不由得停住了。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个妇人,想知道对方是不是要告状或申冤,那她倒亦可以帮忙的。

    只是好一会,那个妇人都没有过来,正当她想要主动走过去询问的时候,那个妇人却是突然转身离开了,却不知道是站在那里发呆还是害怕她才离开。

    “哥,我回来了!”

    到签押房的时候,她大声喊了一句,结果发现没有得到回应,进到里面果然没有看到哥哥。她知道哥哥不在签押房,通常就会在后花园或花厅,不然就是玩那把鸟铳。

    她哥哥现在好多了,以前基本都宅在府衙里,现在偶尔还会带她到外面用鸟铳打猎。

    到了后花园,她看到哥哥正在会客,除翁掌柜、沈六爷、赵富贵这些熟人外,还有两个陌生人。过去打招呼的时候,知道这两个人都姓翁,跟翁掌柜是族亲。

    看着这两位的出现,特别是看到他们二人的神情,她隐隐觉得有着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她没有当面询问,而打算回头再进行打听。

    在吃晚饭的时候,她直接问起了先前的疑惑道:“哥,翁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

    “你听谁说的?”林晧然正准备下筷子,不由得疑惑地望着自家的傻丫头。

    “我猜的呢!”虎妞老实地回答道。

    林晧然轻叹了一声,微微点头道:“是的,翁家被一伙强盗洗劫了!”

    “啊?不是说翁家在潮州府很厉害的吗?”虎妞瞪起眼睛,心里有着小震惊。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潮州府被倭寇入侵,搞得大家只盯着倭寇,结果给那伙强盗有了可趁之机!”林晧然给虎妞夹了一只虾,跟着她分析道。

    “哥,那你说我们长林村要不要防一防呢?我们那里没有城墙,我突然觉得很危险的哦!”虎妞突然一惊,却是想到了自己家里。

    咦?

    林晧然顿时愣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长林村固然是人丁兴旺,族人亦很是齐心,但却难免亦给人盯上,便是点头道:“是得防一防!”

    “那我回去跟大伯商量这个事!”虎妞咬着虾,当即决定道。

    “好吧!”林晧然无奈地望了这个野丫头一眼,又给她打到理由回长林村,便又是说道:“你的花姐姐不是喜欢吃我做的刺身吗?明天请她过来,我做给她吃!”

    “明天我就想回长林村了呢!”虎妞的眉头顿时蹙起,挎着脸说道。

    “你后天再回!”林晧然当即板着脸,发现这个野丫头遇到点事,就恨不得即刻就行动。

    “哎呀!我刚刚都计划好了,你这样搞乱我的计划,我会很……烦!”虎妞的脸蛋被掐住,但还是漏着风地将话说完。

    林晧然掐着她肉肉的脸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让你做点事乍就这么难了?信不信我剥夺你外出的权利,整天就关你在家里,让你活活闷死算了!”

    “你闷死我,你就没有妹妹了!”虎妞却是不惧,用着得意的眼神瞟着他,并摆脱是一副“我不信你将我闷死”的神情。

    “谁稀罕?”林晧然冷哼一声。

    “哥,你应该稀罕的!”虎妞认真地说着,然后掰着手指一件件地数着道:“你懒床我可以吵你起床,你生病我可以灌你吃药,你不肯结婚我可以帮你下聘!”

    “虎妞,你再数下去!我就要直接掐死你了!”林晧然眯起眼睛,目光流露着一份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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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妞迎着哥哥那双威胁的目光,自然不可能会真的害怕,但亦不想继续挑战哥哥的那根脆弱的神经。虽然哥哥装得很凶,但她心里却很是清楚,他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舍得真将她怎么样。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然看穿了一切,在些小得意地瞟了林晧然一眼,然后便是继续吃饭。今天的饭菜味道很好,让她的胃口太开。

    林晧然却不知虎妞所想,看着这个野丫头乖乖埋头吃饭,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已然掌握了一切。尽管他并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者,但突然间有种一家之主的感觉。

    吃过饭后,虎妞仅是呆了一盏茶的功夫,换上了捕快的衣服便是大摇大摆地出去巡逻了。跟着林晧然形容得很像,她似乎真将家里当成了旅馆,这里只是一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

    面对着这么一个野丫头,林晧然亦是放弃治疗了,在花厅跟着孙吉祥喝过茶后,便回到签押房处理着种种的事务。

    现在离春耕还有段时日,倒不需要担心什么自然灾害,亦不用时时念叨着风调雨顺。但也要为着春耕做准备,得进行征徭役、兴水利等工作。

    这终究是一个农业社会,水利关乎着一府的税收,亦关乎着百姓的日子。

    虽然几万两的税收让林晧然打不起多大的精神,但若明年夏粮真是歉收,那会衍生出一大批问题,甚至会出现饥荒。

    亦是如此,他关注着辖下五县的水利情况,该修则修、该建则建,工作并不打算敷衍了事。

    在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后,他除了喜欢读一些历史书籍外,还会细读朝廷邸报和《谈古论今》等。

    朝廷邸报涉及两京十三省,稍微大点事都会见报,但内容都较为笼统。只是告诉你有那么一件偷鸡摸狗的事情,不会有太具体的细节。

    只是看到“请汰各监局人匠”的公文见邸报,却不由得苦笑连连。

    且说大明财政窘迫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哪怕嘉靖已然将国库当成内库来用,但亦是有用尽之时,堂堂的九五之尊亦得为钱财而烦恼。

    话说,嘉靖问计于严嵩,严嵩这只老狐狸先将责任推给了户部,指责户部不擅于理财,这才致使大明财政窘迫,然后提议“裁革冗费,追征地方欠税,便可入数百万”。

    江浙是大明最重要的粮仓不假,拥有最肥沃的土地和完善的水利工程,整个大明当之无愧的富庶之地,但逃税亦是早已成风。

    且不论越来越多获得功名而免除税赋的田产,一些稍有些权力的富户简直将县官不当官,哪怕“三十税一”的税粮都不愿意缴纳。

    自古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如今是“朝中有人好逃税”。不说下场毛毛雨就是水灾,三天不下雨就是干旱数月,能征税粮六成者的县官都能得到优评。

    亦是如此,纵使江浙是富得流油,拥有百万家财者不在少数,但征收上来的税粮却是越来越少。

    现在对江浙富户进行追讨,确实能够增加大明财政的收入。只是这个办法亦有弊端,那就是会致使当地官府逼迫贫穷之家,从而衍生家破人亡的惨境。

    正是如此,兵科给事中刘体乾上疏反对征收旧税粮,搬出了苏轼的观点“丰财之道,惟在去其害财者”,矛头直指老生常谈的冗吏和冗费二项。

    这冗吏并不是什么书吏,而是公务员的泛指,指那些领取朝廷俸禄的人员,即所谓的“害财者”。

    列举出来的数据亦是耸人听闻,汉代七千五百官员,唐代一万八千官员,宋代权冗至三万四千官员,本朝自成化五年武职已超八万员,加上文职共达十万余。

    “今边功升授、勋贵传封请封,机构添设,大臣恩荫,加以厂卫、监局、勇士、匠人等等,岁增月益,不可悉举,多一官则多一官之费。请严令各部,请革冗滥,将可减俸银无数。”

    矛头直指这些被誉为“害财者”的公务员,然而到户部进行商议这个方案时,却没有将矛头指向官员、勋贵、厂卫等,而是请汰“各监局人匠”。

    大明的工匠可分为轮班工匠、住坐工匠和军匠三大类,其中大部分都属于地方的轮班工匠,而住坐工匠和军匠则是服务于朝廷各类衙门和军卫所。

    前者的人数众多,且是自食其力,暂且不提。而后者便是此次朝廷要“征讨”的对象,因为住坐工匠和军匠都有着月粮或直米的待遇,朝廷要进行供养。

    洪武十一年,朝廷明文规定:“在京工匠上工者,日给柴、米、盐、菜,歇工停给”

    洪武二十四年,全国经济已经恢复,进一步规定:“凡在内府役作的工匠,量其劳力,日给钞贯”。

    永乐十九年,朝廷另又发出了一个按月支粮的法令:“令内府尚衣、司礼、司设等监,织染、针工、银作等局南京带来人匠,每月支粮三斗,无工停支。”

    ……

    当下的工匠待遇有月粮和直米的分别,月粮是按月发给的,只要有名额,并按规定服役,就得享受,月粮由工部支付。直米则是计日发给,在工有米,由光禄寺支付,等于伙食津贴。

    只是这些服务于各衙门的工匠,其实亦是过得不容易,他们都是凭着技艺而获取廉价报酬的普通百姓,为大明或是建房,或是造船,又或是造炮等,但如今却成为了大明财政问题的“牺牲品”。

    虽然朝廷上层是发现“冗员”的问题,知道大明的公务员人数过多,但这一个个官员却都在“装睡”,屠刀斩向了这些用劳动换取报酬的工匠群体。

    面对着朝廷的这一个决定,林晧然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对于当下的朝廷深感无奈。

    因为这把屠刀挥下的结果,却不可能解决得了大明的财政问题,而会致使轮班工匠更受其累,衍生出新的弊病。

    一旦在京服务的工匠人数减少,那必然会致使衙门对轮班工匠的需求上升。

    跟着住坐工匠和军匠相比,轮班工匠提供的是无偿劳动。他们分散于地方,按着规定时间轮流赴京服役,只是上工之日没有收入,连往返京师的盘费都要自筹。

    离着京城较近还好,他们还能承担这种徭役;若离得较远的工匠,那就要变卖家财,甚至是卖儿卖女来筹集路费。

    亦是如此,跟着那些缴不起税的贫民很是相似,大明很多技艺精湛的工匠最终只能选择逃亡于山林,从而成为大明的黑户,或者直接沦为盗贼。

    有时不得不承认,朝廷看似做了很多有利于国家的事情,但最后反而不如不做。

    广东遭遇倭寇的事情亦是见了邸报:“倭入广东,屡犯揭阳、海丰,盗掠纵火,无恶不作,气焰乖张,民心惶惶。”

    邸报汇集两京十三省的大小事情,涉及的地方极广,但内容又过于简略。林晧然只能挑着重要的来细读,主要的研读对象还是京城和广东省,偶尔才会关注江浙那边。

    这期的邸报并没有过于重要的东西,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翻完邸报后,林晧然喝了一口茶,又翻开了最新一期的《谈古论今》。

    这个由他一手创办的刊物,如今在大明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销售量更是惊人。他们已经在多个地方已经建了分销点,销售网络由京城辐射到广州府,每期册数都能稳稳在十五万册以上。

    每期十五万册,这绝对是一项惊人的数据。若是将《谈古论今》比作是影视作品,那期期都是“爆款”,是绝对的票房保证。

    《谈古论今》不仅仅是经济效益惊人,它的政治影响力亦是日益壮大。他的未来岳父吴山的声望骤升,隐隐成为清流的领军人,呼吁他入阁的声音越来越高。

    另外,这《谈古论今》的最大看点还是造星能力。

    虽然现在的才子还是有些市场,但由于科举的关系,影响力早不及唐宋时期,明朝当下其实还是更重视于策论。

    到了举人这个层次,只有写得一篇好的策论,这才能更容易扬名,才能成为李白之类的风流才子。

    只是一篇好的策论实属难得,一般的士子的策论太过“理想化”,而老油条又是“马拍文”,很难出现有政见成熟的策论出现。

    另外,策论并没有评判标准,且不论时而政见相佐,很多策论根本无法分出优劣。更多还是靠着出钱举办文会“造势”,从而成为所谓的才子,但这种才子的水分却很大。

    只是随着《谈古论今》的横空出世,这翰林院修检厅便解决了这个问题,成为了最在威望的评判机构,且拥有让某个普通士子一夜成名的能力。

    哪怕林晧然远在雷州府,亦是知道谁谁写出了一篇好策论,是个如何了得的人物。

    只要文章上了《谈古论今》,当真是名扬天下,甚至可比拟于金榜题名了。亦是如此,京中待考的举人是如何的趋之若鹜,这便是可以想象了。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首页还是一首诗,在看到这首诗的时候,让到林晧然的嘴角微微地翘起。

    在远离京城数月,他亦得担心真被彻底遗忘,故而在回来前就跟着徐渭提及过,让他隔几个月得让自己“露露脸”。

    很显然,徐渭知道“露脸”是什么意思,故而将上次给他回信的诗作放了上去。

    “低调!低调!”

    林晧然看着上面的署名,却是嘴不对心,此刻心里涌起一股小小的兴奋感。起码在这首诗见刊后,京中的大佬不会将他彻底忘记,而且还让他这个林文魁得到“忧国忧民”的好声名。

    “《论盐政》”

    林晧然习惯性地跳过前面的文章,直接翻开那个幸运儿的文章,题目当即引起了他的兴趣。

    本以为又是言之无物,但通篇读下来后,发现这个策论竟然有几项可行之法。文章对大明盐政简直是一针见血,指出了当下种种弊病,已经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上乘文章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下大明不仅是粮税减少,作为第二大税种的盐税亦是下滑。若是能够解决盐政的弊病,必然能够减轻大明财政的压力。

    亦是如此,难怪这篇文章能够脱颖而出了,并且成为这期《谈古论今》的新星。

    “广东高州?”

    林晧然看到竟然是高州士子,眼睛当即微亮,脑海便是闪过了赵东城的身影。他始终觉得,赵东城的才学是被远远低估的。

    只是一个呼吸后,他差点就从座椅上腾起来,连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因为上面的署名毅然是“广东高州江月白”。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几乎都要将这号人忘掉的时候,这货竟然是蹦了出来,且是带上了一个大明才子的光环。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货在京城必然要出大名了。凭着他的才学以令人厌恶的相貌,定然会得到京中权贵的青睐,哪怕是严嵩亦要向他伸出橄榄枝了。

    说不好,他跟自己一般,会成为京中某位大佬的乘龙快婿。不过他隐隐记得,那货似乎跟江夫人的侄女订了亲,却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陈世美。

    此时此刻,林晧然终于明白,为他人作嫁妆是一种什么样的糟糕心情。

    他感到很是懊恼,觉得当初那块板砖还是拍轻了,真该将那人直接给拍死。现如今,让他这般冒头,终究是一个隐患。

    只是他很是不明白,江月白是中秋后启程赴京,按说要春节前后才能到达京城。但这货现在不仅到了,而且还投稿见报,老天真是瞎了眼。

    带着卒郁的心情,林晧然无奈地离开了签押房。

    才走到庭院,却是一惊,只见虎妞那个野丫头整个身子已经湿透,如同落汤鸡般走了回来,脸蛋还出现着闷闷不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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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妞,你这是怎么了?”

    林晧然看到虎妞这个“惨状”,心脏当即就提了起来,瞪着眼睛吃惊地询问道。借着落在庭院中的灯光,看到她的捕快服不仅湿透,还沾上很多泥土,却不知有没有伤着。

    “阿啾!”

    虎妞正想要回答,结果一阵风迎面吹来,让到她的鼻子发痒。先是做了一个要打喷嚏的表情,接着果真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鼻涕虫都跑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小兔显得很是担忧,壮着胆帮着虎妞回答道:“大小姐刚才追贼,掉到城南的荷花池里了!”

    林晧然听到这个喷嚏声,已经顾不上责备,上前拉着这个冻得身子微微哆嗦的丫头着急地道:“你快回房间将衣服换下来!元宝,你快让人给虎妞房间送几个火盆,将签押房的那两个火盆端过来!”

    “好的!”

    听着林晧然的吩咐,林元宝亦是急匆匆地吩咐仆人去端来火盆,又张罗着给虎妞准备姜汤,甚至还打算让人将郎中请过来。

    只是当事人虎妞却很是不以为意,发出抱怨道:“哎呀!我洗个热水澡,将衣服换掉就行了,用不着这么麻烦的!”

    虎妞确实有底气这样说,因为她的身材要强于很多人,从小就极少生病。哪怕只是小感冒,她只记得五岁那年得过一次而已。

    事情终是始料不及,虎妞到半夜的时候,那肉肉的小身体烫得吓人。

    林晧然让人将郎中请了过来,老郎中摆着那张标准的死人脸,当真是将旁人给吓到了,好在他的话并不吓人:“回禀府尊大人,大小姐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剂药便没事了!”

    听到这话,林晧然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让着管家将老郎中送进去。

    阿丽让小兔照顾着虎妞,拿着老郎中刚刚写好的药方,亲自到药材铺抓药。

    虎妞盖着厚厚的被子,那张肉肉的脸蛋呈现着高烧的特征,感觉到有人来到床前,眼睛只能是半睁着,仿佛真成了一只病猫般。

    林晧然给虎妞喂了水,看着她是少有的怏怏不振,伸手摸着她发烫的额头,忍不住对她嗔怪道:“你以后还捉不捉贼了?”

    “捉呀!怎么不捉了,昨晚那个贼给她跑了,但我肯定还会将她抓住的!”虎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嘴里不服输地说道。

    “你……你是想将你哥气死才罢休!”林晧然看着这个丫头竟然还不知悔改,心里当即涌起一股怒气,便是端出一家之主的威严道:“从今天开始,不经我同意的话,你不能踏出这个府衙半步!”

    “哥,我生病可以不出去,但我病好了,还是得出去的哦!”虎妞皱着眉头说着,然后又努力地睁开一只眼睛补充道:“哥,我出去才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不出去哪行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你生病这段时间,哪里都不能去!”林晧然知道这丫头说得在理,但仍然下达禁足令道。

    他不是因噎废食的人,并不打算真将虎妞从此就关在家里了,但虎妞这个丫头有时做事太莽撞,必须要给她适当的一点教训。

    虎妞却是难得的乖宝宝形象,脆声地说道:“嗯,我听你的!”

    林晧然原本是想给面色这丫头看,但看着她如此乖巧,又是感冒发烧,让他只剩下担忧了,只希望这丫头能尽快好起来。

    阿丽煎了药,虎妞乖乖地喝下,然后便是倒头就睡。

    林晧然在床前静坐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到她的体温有所下降,这才放心地离开。

    时间很是凑巧,他直接到二堂排衙点卯,然后回到签押房办公。府衙的公务刚处理完,正想将最新一期的《谈古论今》读完,孙吉祥便走了汇报,有一个自称是安南莫氏的年轻人前来拜见。

    现如今,安南虽然在名义上归为大明统治,但其真正的统治者却是北边的莫朝和南边的后黎朝,呈现着南北对峙的格局。

    其中莫朝得到大明“安南都统使”的册封,但莫家对大明虽自称安南都统使,对内却是称帝建元,故而莫家是安南的皇族。

    雷州府的东边接着雷州湾,西海岸却是毗邻东京湾,跟着莫朝是隔海相望,算得上是近邻了。如今莫朝的莫家人主动找上门,虽然令人意外,但似乎亦在情理之中。

    “庆丰,你怎么看?”林晧然问计于孙吉祥道。

    “可能是来探大人虚实的吧!”孙吉祥沉思片刻道。

    林晧然知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隐隐间觉得是来者不善。只是他对安南莫朝,却没有太大的畏惧,若是换一个有野心的皇帝,这安南早就给大明吞并了。

    对于这种“外邦”,却不宜在签押房接见,林晧然选择在客厅中会客。

    当这位莫家人带领着两名随从出现的时候,让到他不由得愣了愣神。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大明第一帅,但看着走进来的白衣少年,发现这个头衔恐怕要跟他打斗一场才行。这个少年的肌肤白似雪,容貌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而体态极有翩翩君子的神韵,特别是那薄薄的红唇,让人忍不住要亲上一口。

    林晧然心里暗暗感慨,这个美少年真是颠覆了对安南人的观感,竟然有如此的美男子人,但很快又是摇头。莫家虽然是安南的皇族,但贯籍却是广东人,这美少年其实是大明血统。

    在他失神的时候,美少年的目光同样是停滞了一下,内心似乎亦是产生了波动。其实亦是难怪,林晧然长相不俗,年纪轻轻就身处高位,确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你就是雷州知府?联合作坊由你作主?”美少年面无表情,粗着嗓门询问道。

    咦?

    林晧然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却又是重新打量着这个美少年,很快便是寻到了答案。敢情这不是什么美少年,而是一名美少女,却不知道为何这世道会有这么多女人喜欢穿男装。

    一想到这个美少女可能存在着错误的取向,让他又不由得微微叹息。只是他这显得无礼的审视,惹得这位美少年颇为不悦,并且轻哼了一声。

    “贵客,请座!”林晧然恢复如初,抬手示意道。

    假小子大大方方地坐下,却是不满地瞪着林晧然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本府正是雷州知府林晧然,敢问姑……贵客如何称呼呢?”林晧然用茶壶幽雅地拔动茶水,一副雅士的模样道。

    却不知道是为了引起这个美少女的注意,还是故意彰显着大明的礼仪,他的举止显得格外的优雅。动作虽然不能跟吴山相提并论,但在安南恐怕没几个人能跟他比较。

    很多事情便是如此,不需要你做得多么好,你只需要比特定的人群要出色即可,那你便是赢家。

    “在下莫福文!”假小子莫福文却是没将他放在眼内般,冷冷地回答道。

    “福?莫敬典是你的叔父?”林晧然轻啐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询问道。

    “你了解过我们莫朝?”莫福文微微惊讶地道。

    林晧然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他身兼着广东市舶司提举,又怎么不会关注一下这位邻居。若不是安南正处于南北对峙的格局,他都要好好防备这位邻居,甚至要考虑将来如何进行交战。

    这时,丫环送来茶水,茶香扑鼻,是顶级的好茶。

    “略有耳闻!”林晧然淡淡地说着,然后抬手示意道:“请先用茶!”

    莫福文看着滚烫的茶水,露出嫌弃的表情道:“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的雷州布织得很不错,我们莫家要五千匹。只是一两的价格太高了,你跟你的人打下招呼,让他们五钱卖给我们莫家,如何?””

    林晧然用茶盖轻拨着茶水,这个女人显然不是刚来雷州城,已经对联合作坊有了一定的了解。处事看似鲁莽,但能够跳过联合作坊,直接来府衙找上自己,这就证明这女人没有表面这么单纯。

    “五千匹?你们莫家虽是人丁兴旺,但似乎穿不了这么多,而且不用穿棉衣吧?”林晧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

    “你管不着!”莫福文翻了一个白眼道。

    “本府如何管不着呢?我跟佛郎机人签订五万匹订单的事情,你应该亦是知晓了,你说我会容许你这种两贩子的存在吗?”林晧然轻啐了一口茶,态度不卑不亢地说道。

    莫福文的眉头微蹙,认真地打量了林晧然一眼,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是不简单,瞪着他说道:“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转卖给佛郎机人,只会在安南进行销售!”

    “若是转卖给佛郎机人就能获得一倍的利润,还有什么理由运回安南呢?”林晧然将茶盏轻轻放下,却是淡淡地说道。

    “我可以写下保证书!你应该知道,我们莫家在安南的地位,拥有着庞大且稳定的市场,并不需要跟你争利!”莫福文又是说道。

    “且不说我能不能相信你!据我所知,安南的棉布销售是九钱以上,你五钱从我这里进货,这大头全给你拿走,我们却只能是赔本赚吆喝!”林晧然抬头望着他道。

    “五钱你们并不亏!”莫福文绷着脸道。

    “生意向来讲究的是互惠互利,若是没有利润的话,我们何不专心跟佛郎机人做好这买卖呢?”林晧然耸着肩膀道。

    “我们莫家的面子都不给吗?”莫福文威胁道。

    “恕我直言!你若是‘敬’字辈,我或许会觉得你能代表莫家,但‘福’字辈的话,你还是直接离开吧!”林晧然抬手,直接下达逐客令道。

    窝里斗,这并不是华夏的专属。若是不莫朝经历四年的皇位之争,致使莫朝元气大伤,莫朝早就灭掉后黎朝,从而统一安南了。

    尽管莫宣宗莫福源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真正的赢家并不是他,而是手握军权的两位叔父,特别是谦王莫敬典。

    现如今,莫朝的真正掌舵者并不是莫福源,而是他的叔父莫敬典。

    若是“敬”字辈,那对方可能是莫敬典的儿子或女儿,但这“福”字辈,却不会被林晧然所忌惮。

    “咱走着瞧!”莫福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便是带着随从离开。

    林晧然看着这个女人离开,却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其实他有意跟莫家合作,让雷州布占据安南市场。只是最近很多南洋同胞主动找上门,纷纷的提出了采购雷州布的意向。

    在历朝的动荡之中,很多大明人选择避难于南洋诸国,不乏有些人混得好的。现今得知雷州府开海,不少人都前来分一杯羹。

    现如今,除了西芒先生那五万匹的订单,手里还攥着近两万匹的订单,雷州布根本不愁没有销路。起码短期之内,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正是如此,哪怕真有跟莫朝合作的想法,亦不需要急于一时。

    虎妞真成了病猫,中午的时候喝了粥后,在房间呆了一会,然后又乖乖地爬上床继续安睡。

    不知谁将虎妞生病的事情宣扬出去,前来探病的人是络绎不绝,张敏、苏娘等人联袂而来,很多补品纷纷呈上。

    到了傍晚时分,却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夫人美貌依旧,甚至在这个冬日显得更加美艳动人,盘着标准的妇人头饰,有着两支金钗点缀,精致的脸蛋配着那如同秋湖般的眸子,身穿着深绿色的禙子,禙子上绣着色彩艳丽的牡丹。

    她的身材挺立而傲人,明明就是保守的衣物,但落在她身上却偏偏令人怦然心动,特别还呈现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高雅,让人恨不得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

    “听虎妞说,你要找我?”从虎妞的房间出来,在两位侍女的陪同下,她来到了花厅之中,清澈的目光落在林晧然的脸上。

    “请坐!”林晧然正在喝着茶,抬手示意道。

    原本他不想找江夫人的,却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容易诱人犯罪,而是太过于精明。且不说她先前的店铺都经营得有声有色,在得知他要将雷州打造成新的棉织基地后,竟然第一时间就从江浙运来了优质棉花,这种商业嗅觉却是无人能比。

    联合作坊在意识到棉花不足后,亦是派人到江浙进行采购。只是潮州府被倭寇这么一闹,回程已然受阻,固而让他们的棉花来源几近被掐断。

    原先觉得能够自己解决的棉花原料问题,但如今发现是过于乐观了,特别现在联合作坊又陷入对棉花的一种饥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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