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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香袅袅,二人分立而坐。

    林晧然端着茶盏品着茶水,整顿以暇地准备应付王钫,以为他是要为徐楫和江员外求情。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要跟他结亲,不由得微微愣然。

    仅是愣了一下,他的脸色便是凝重起来。结合他的家庭情况,结亲仅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跟他本人,另一种则是跟他的至亲。

    只是前者,他已经跟吴山的女儿订亲,而王钫亦不可能委屈自家的女儿或孙子给他做妾室。而如今这般婉转,大概是要打虎妞那个野丫头的主意了。

    但这事又有些不合常理,他无疑属于强势一方,应该是“娶”而非“娶”。只有他强烈想要加入徐党,这才有妥协的可能。

    “督宪大人请见谅,下官已有婚约,而我家虎妞年幼!且我仅得这个妹妹,如今只希望她能快乐成长,断然不会这么早就将她托付于任何人!”林晧然的态度很是坚定,软中带硬地说道。

    王钫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知晓这对兄妹的感情很深,亦知道这并不是推托之言。只是爱才心切,他不甘心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严阁老今年已经八十了,徐阁老跟老夫是同年,有着三十多年的交情,你难道看不清当今朝局形势吗?”

    林晧然闻言,便知道王钫打的是什么意思,却是望着王钫正色地说道:“将来的形势自然是有利于徐阁老!只是下官任内阁司直郎之时,严阁老身体还很是硬朗。圣上在今年严阁老八十大寿又特许严侍郎入阁侍父,今严阁老圣恩正隆,数年内咱们这帮臣子还得以严阁老为首!”

    王钫闻言,目光亦是闪烁不定。

    这话无疑直接戳中徐党的痛处,本以为八十岁会是严嵩的一个大劫数,他们亦是盼着这一日的到来。但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严嵩下野,而是严世藩冠冕堂皇地入阁了。

    在严嵩表达引退之意时,圣上竟然将严世藩安排进内阁,这足见圣上挽留严嵩的决心有多大。若非严世藩不争气,仅是由父萌入仕,否则大家都会认为严世藩都要走在徐阶的前头了。

    哪怕如此,这个变故对徐党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致使徐阶接替严嵩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只是知道是这么回事,但王钫亦不可能轻易就被打发掉,当即用着长辈般的口吻说道:“若愚,你今年才十八,当将目光放远一点!”

    对于林晧然这种年轻官员而言,选择徐阶自然要远远好于严嵩。毕竟严嵩不是老妖怪,不可能一直担任首辅,终有一天会被徐阶取代。

    “督宪大人说得是,下官今天才十八,所以做事更当三思而后行!”林晧然微微一笑,然后若有所指地道:“这大明之天下,乃朱家之天下,而下官眼中只有圣上,然……再无其他!”

    王钫正轻拨着茶水,以为林晧然被他说动心了,但听到林晧然竟然不做选择,不由得愕然地抬头,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圣上要任谁为元辅,下官都会遵从于元辅,孝忠于圣上!”林晧然脸色肃然,正义凛然地朝着北面拱手道。

    虽然知道将来确实属于徐阶,但面对着王钫替徐阶伸出的橄榄枝,他并不打算接受。

    因为他深切都知道,现在他在官场很难再进一步,仅仅十八岁的从四品官员就很扎眼了,哪可能会轻易再次往上提升。

    何况,他现在以雷州知府执政于一方,又兼广东市舶司和海北兵备道,完全可以成为粤西的土皇帝,犯不着单纯地追求着升迁。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加强自身的影响力,增强自身在官场的软实力,而不是节外生枝。

    若是现在选择加入徐党,短期并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站到势大的严党对立面,这无疑是留下了隐患。

    特别王钫的两广总督还岌岌可危,届时一旦由严党的人取代王钫的位置,那必然会对广东徐党进行清理,届时他亦会受到严党的严厉攻击。

    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这种站队却是得不偿失,实质是一种愚蠢之举。

    “咱们作为臣子,理应如此!”王钫深深地望了林晧然一眼,最终苦涩地说道。

    能做到位两广总督的位置,自然能看清很多事情。实际上,他有考虑要不要委屈孙女,但对方显然有着他清晰的定位,并不可能轻易站到徐党的阵营中。

    林晧然不想让气氛过于尴尬,认真地拱手道:“督宪大人,下官得知王琏叛党近来动作不动。若是大人有意围剿王琏,下官定然尽微薄之力,助大人旗开得胜!”

    “这事不容易啊!”王钫端着茶盏品了一口,却是轻轻地摇头道。

    王琏聚众近十万人,又盘踞于三省边界地,在那里建寨而守。单凭着两广所能调动的兵力,根本无法对王琏进行清剿,反而要担任战事失利的风险。

    而今他的前途日薄西山,哪里还能动员这么大的行动?就算是行动了,这些卫所的军官人人惜命,又哪能剿灭得了王琏那帮实力雄厚的判党。

    王钫不是不想除掉王琏那伙叛贼,却是有心而无力。

    就像王钫能理解他一般,林晧然亦能理解王钫,仅是默默一叹。身处于官场中,很多官场看似风光无限,但都有着一本难念的经。

    老实地讲,王钫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无能”,其实亦不能全怪于他,实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昔日太监刘瑾当权之时,就迫使两广总督将广东库银五十万两押送到京城,造成两广军费和广东财政空虚,致使广东卫所式微。

    到了抗倭时期,两广的沿海卫所的大量舰船直接被调往江浙抗倭,增强江浙沿海卫所实力的同时,却是大大地削弱了广东的海防能力。

    有的卫所更是直接失去了海上作战能力,这无疑是陷入到极大的被动中。那些实力强劲的倭寇来袭,在地面还能勉强较量一番,根本没船出海作战,更别说将倭寇歼灭于海上了。

    正是如此,却不是王钫无作为,实是谁都难有所作为。



    王钫在雷州城仅是呆了一日,接着就即刻启程前往廉州城,终后又乘坐官船从南流江返回了两广总督所在的梧州府。

    广东巡按御史徐楫在得知王钫到来的时候,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但却很快就失望了。在王钫离开的当天,他亦是失意地返回了广州城。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江员外却是意外地被释放了。

    虽然林晧然很想给江员外扣上一项大罪名,从而累及在京城充任翰林院庶吉士的江月白,让到江家彻底陨落下去。

    只是王钫亲自出面,而将来大明首辅又必属于徐阶,这事却不宜做得太绝。不管是因为现任两广总督的王钫,还是未来高居首辅之位的徐阶,他都得放江员外一马。

    在官场之中,要懂得做一些妥协。像虎妞这种性格的官员是不可取的,一昧地坚持惩奸除恶只会被官场所孤立,哪怕最终成为百官之首亦会如张璁一般受人攻讦。

    虽然释放江员外有损于林晧然的威名,但谁都不会轻视于他,反而更加的敬仰于他。

    两广总督亲至说情,若还坚持将一个商贾扣留着,那就是不识抬举了。一个如此不识抬举之人自然不适合作为一个团体的首领,反倒容易让投靠于他的通判戴北河等人要心生异念。

    亦是如此,江员外离开府衙大牢并没有揪起一丝风浪,大家都是明智地选择避而不谈,相互间的气氛显得尤为融洽。

    京城,这是一个不安之地。

    自从成祖迁都于此,这里便成为了大明的新政治中心。所有影响甚大的决策,都是由这座大城发出,然后慢慢地落实到地方。

    随着嘉靖迁居西苑,大明的政治中枢亦从紫禁城来到了这里。

    万寿宫,檀香袅袅。

    身穿着蓝色道袍的嘉靖结束了一天的修玄,从静室中走出来,黄锦领着小太监和宫女上前服侍,并送来了一颗丹药。

    嘉靖从玉盘中拿起一颗朱红的丹药,然后接过玉制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就着这甘甜的清水将丹药吞到了腹中。

    丹药进入腹中仅是片刻,浑身变得暖洋洋的,有着一种羽化升仙的感觉。

    嘉靖很喜欢这种滋味,只是心中却是轻轻一叹。昔日一颗便能“龙精虎猛”一整天,甚至有余力连夜判阅奏章,但现在却要一日三颗了。

    黄锦是从王府就跟过来的老人,极能捕捉到嘉靖的情绪,便是讨喜地说道:“主子,奴才刚刚听到万兽园的管事回报,圣鸡又诞下一颗圣蛋!”

    “龙的种未必是龙!”嘉靖却显得很寡淡地说道。

    黄锦听出了嘉靖的冷漠的口气,知道这事并没能讨得圣上的欢心,但亦算是将圣上的注意力成功给转移了。

    嘉靖走到了外间,由于丹药慢慢起了功效,整个人显得脸色红润而精神抖擞。看到负责通禀的小太监冯保老实地跪在地上,便是对黄锦询问道:“何人在外面!”

    “启禀主子,是严嵩老在外面求见,他已经在外面侯着大半个时辰了!”黄锦小心地回禀道。

    “为何不早些通知于我?”嘉靖脸上当即露出不满之色地道。

    黄锦闻言当即跪下,哭丧着解释道:“主子息怒!这都是严阁老拦着老奴不让,说不能因小事而打扰圣上的修玄,否则我跟他都得遭天谴!”

    “你去将严阁老领进来吧!”嘉靖并没有真怪责于黄锦,实则他很享受拥有如此忠心的首辅,这比先前的几任首辅远远懂事得多了。

    玄修,这是他最重要的事,要凌驾于国事之上。而严嵩将“打扰玄修”和“遭受天谴”联系到一起,这让他感到很是满意。

    “老臣叩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穿着一品官服的严嵩稳步走了进来,虽然已经年迈,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参拜道。

    嘉靖来到案前盘脚坐下,并抬手吩咐道:“惟中,起来吧!给严阁老赐坐!”

    “谢陛下!”严嵩已然年迈,冯保上前将他扶到绣蹲坐下。

    嘉靖看着严嵩的老迈,而他却是这般龙精虎猛,心里其实颇为得意,当即直接询问道:“惟中,因何事要急于面见朕?”

    “请圣上过目!”严嵩又是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呈上了一本奏本。

    嘉靖微微好奇,对着黄锦递了一眼眼神,黄锦当即意会,便去取奏本。

    严嵩知道圣上不是婆妈之人,当即便说道:“这事关系到黄河水患,请圣上过目!”

    在今年夏季汛期之时,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若说历朝历代都不得不头疼的事情,那就当属治理黄河。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黄河几乎是“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灾害范围涉及数省之地,更是有着“无定河”之称。

    在今年的夏汛时期,黄河突然再次改道。这本就不是一件小事,但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次竟然直朝着朱家的祖地凤阳而去,甚至危及朱家皇陵。

    虽然在他的心里面,这祖陵淹了作罢,那些不过是没出息的先人罢了。而他们朱家的高贵血脉,当从太祖才开始。

    只是他却只能想一想,因为他作为世子继位,注定有一定的先天不足。他不仅要重于孝道,更要尊于先祖,时时以朱家利益为上。

    对于祖地自当更加维护,所以他对这件事亦是极为重视,当即下令治理黄河,务必要保持住皇陵。只是人又怎么可以跟天斗,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朱家皇陵有着被淹的巨大风险。

    现在听到了关系到黄河,嘉靖的眉头却是微微地蹙起,极不愿理会这种烦心事。

    只是当将那份奏本徐徐打开,他当即就被内容给吸取了,突然惊喜地抬起对,望着严嵩认真地问道:“此事可真?”

    “圣上可遣派钦差查明此事!”严嵩提议道。

    嘉靖闻言当即大喜,郑重地点头道:“善,何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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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礼部尚书尹台!”

    严嵩顿了一顿,朗声地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

    尹台是嘉靖十四年的进士,但性格过于刚直,反倒屡番得罪人,致使官途并不顺,嗑嗑拌拌才上升到翰林院侍讲。

    纵使如此,他的仕途最灰暗的时刻亦是紧接而至。仅是第二年,他从翰林院侍讲“升迁”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从而进入南京养老序列之中。

    只是到了南京后,尹台的官运反倒好了起来。

    先是从南京国子监祭酒上升到南京礼部左侍郎,在原南京礼部尚书王用宾出事后,更是让他迈了一大步,直接成为了南京礼部尚书。

    虽然还是在南京养老,但尹台已经官至正二品,是名义上的朝廷大员。一旦能够被调来北京,那就是六部尚书,将会成为官场的大人物。

    现在严嵩举荐尹台,这无疑给了尹台一个起复的机会。就像当年严嵩,他以南京礼部尚书赴京朝觐考察,结果成功留在北京担任礼部尚书,进而让到官场进入了严嵩时代。

    “尹台?”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对尹台的印象并不深,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人的相貌。

    不过他心里并不排斥这一个人选,虽然他并不喜欢南京那帮清流,但那些清流的人品确实更有保障。礼部尚书都是词臣出身,若是由着这种高傲的词臣前往廉州,确实是一个极合适的人选。

    严嵩似乎担心嘉靖不满意,便是补充着道:“广东离京城有万里之遥,若是从京城遣派大员前往,老臣恐会耽搁到圣上的大事!”

    “惟中想得周全!”嘉靖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人选。

    “此事权当从急!”严嵩暗松了一口气,接着苦口婆心地拱手道:“老臣以为:圣上可让尹尚书携带陛下的恩赏一同前往,一旦核实功绩无误,则可以当场对有功之臣昭示皇恩!”

    “当如何恩赏?”嘉靖微微点头,然后好奇地询问道。

    严嵩先是拱手回礼,然后又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老臣已经在奏章中进行了票拟,请皇上御览!”

    嘉靖这才发现,在手中的这份奏章中,确实已经贴上了纸条,上面写下了对相关官员的奖赏意见,但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黄锦心里一动,不由得暗暗地望了严嵩一眼,知道事情没有办得合乎圣上心意,却突然听嘉靖询问道:“怎么不见林文魁的封赏?”

    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是嘉靖喜欢用的政治手腕。

    严嵩脸色当即泛苦,又是拱手解释道:“林文魁年方十八,且圣上已经恩典有加,如今他更担着雷州开海的重任,不宜再行封赏之事!”

    咦?

    冯保一直候在黄锦身后,这时听到“林文魁”三个字,当即就打起了精神。

    嘉靖的眉头微微紧蹙,这并不是他一贯的处罚之法,但严嵩说得又很有道理。林晧然实在是太过于年轻,且现在身居要职,确实不宜再过多地进行封赏了。

    事情便是定了下来,由着南京礼部尚书吴山以钦差的身份前往廉州城,核实南流江疏浚一事,并查实那一个“束水冲沙法”。

    到了夜晚,灯烛通明。

    嘉靖服用一枚丹药后,原打算入眠安寝,但却不知是黄锦送错了丹药,还是炼药之时出了差错,反而让他越睡越有精神。

    在一番辗转反侧后,他在灯下审阅起奏本,而很快被三份奏本给吸引住了。

    一份是广东都司上呈的奏本,由海北兵备道联合神电卫和琼州卫成功清剿红旗帮二千众的战事喜报,并为相关人等请功。

    一份由广东按察司上呈的奏本,因海北兵备道林晧然从红旗帮缴获数万石大米缓解广东灾情,上书为着林晧然请功。

    一份由广东布政司上呈的奏本,因雷州知府在广东发生灾情之时,安顿灾民得当,更是稳定住雷州城的米价,上书为林晧然请功。

    看到这三份奏本却为同一个人求功,嘉靖的眉头当即深深地蹙起,先是闪过了一个“有阴谋”的念头,但很快又烟消云散。

    虽然这广东三司都为林晧然请功,但却是由同一件事所引起的。那就是林晧然剿灭红旗帮,并得到了大量的大米,从而缓解了广东灾情。

    在想通这一点后,他的心情当即变得舒畅起来,发现这个林文魁确实能帮他解忧。

    此是这时,他抬头看到正在小心翼翼地将檀香送进来的小太监冯保,鬼使神差地询问道:“冯保,你年纪轻轻就是随堂太监,在内官已是高位,这是为何?”

    “启禀主子,此乃天意也!”冯保当即跪下,小心地回话道。

    嘉靖的眉毛微挑,来了些许兴趣道:“这话怎讲!”

    “昔日小人经海难而不死,却非小人命大,而是上天需要一个人为圣鹿引路。小人将圣鹿引到百兽园,从而得圣上的恩赏。故小人之所以能身居随堂,皆因上苍之意,天子之意!”冯保跪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嘉靖朗声笑道:“哈哈……好一个:上苍之意,天子之意!妙,说得妙!”

    冯保听到嘉靖的笑声,暗暗地捏了一把汗,知道圣上并不是想责备于他。

    嘉靖夸奖一番后,却是突然轻叹道:“可惜啊!可惜啊!这内宫之中,朕能一言而决,但在外延却要处处受到掣肘,若不是想提拨谁就要提拔谁啊!”

    “小人不懂!但上苍要谁受赏,天子要谁得荣华,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冯保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嘉靖微微抬头地望着跪爬在地上的冯保,仿佛有所明悟般,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是相信上苍的,亦相信自己就是上天之子。若不是如此,他一个亲王世子又何以能够合法地继任了大统,从而成为大明之君主呢?

    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三份请功的奏本上,但却是微微地头疼着。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文臣的反对,而是他亦觉得林晧然太年轻了些,似乎确实不宜提拔得太快。



    九月十八日,一个对于大明子民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这是太祖的诞辰。亦是在这一日,联合舰队从雷州湾起航,开始了第一次远洋商业活动。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林晧然率领着官员和武将为着舰队送行,眼睛带着一份殷切,希望这次能顺利地开启“雷州——暹罗”的航线。

    暹罗虽然没有日本那么多的银矿,亦没有吕宋那般充沛的金矿,但却拥有着最肥沃的土地,那里盛产着粒大饱满的大米。

    一旦将这条航线固定下来,那广东地区在面对灾害之时,必然能够更从容地应付。甚至还能借助着暹罗大米,帮助大明其他地区度过难关。

    “广东百姓仍处灾荒之中,尔等为广东百姓前去购粮暹罗购粮,此乃真壮士也!本府为诸君送行,愿诸君一帆风顺!”

    林晧然高举酒碗,为着这支舰队送行。

    联合舰队是以林大虎为护卫队长,沈六爷为商团团长,两人有着不同的分工。除了联合舰队,还有征调而来的护航舰队,另外还跟随着很多的商船。

    出航的日子选得很好,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这支舰队以三艘大黑船居中,浩浩荡荡地驶离了雷州湾,致使码头送行的人慢慢变成了一只只小蚂蚁般。

    “我们到船头去!”

    身穿着麒麟服的虎妞停止了挥手道别的动静后,又凝望了很久的码头,最终实在是看不到哥哥的身影,这才带领着小猪等人前往船头。

    天空蔚蓝,几只海鸥在海面翱翔。

    吱吱……

    小金猴显得很是兴奋,轻松地窜到了那根最高的桅杆上,伸爪子到齐眉处,在那里四处张望,终于是体会到了无边无际。

    “出发啰!”

    身穿着麒麟服的虎妞站在船头前,眯着那张红彤彤的包子脸迎着海风,高举着手臂得意地喊道。

    舰队仿佛是听到她的指令一般,那一张张帆布扬起,顺着海流轻快地前进。舰队从雷州湾直接进入了浩瀚的海洋中,朝着琼州岛的方向而去。

    经过一天半的航行,舰队成功从琼州岛东部绕行完毕,但到达了三亚。只是舰队却突然朝着西南行驶,直接到达了安南的岘港。

    这是一个小型的港口,但显得很是热闹,一名将军领着一帮衣着不凡的安南贵族领着仆人等候在这里,等候着天朝舰队的到来。

    秦朝灭亡后,秦朝旧将赵陀于岭南建南越国,于安南设置交趾、九真二郡。而后,汉武帝平南越,自此安南正式纳入汉朝中央王朝的版图中,经历了长达一千多年的郡县时代。

    在归于中央王朝直辖的一千多年里,安南慢慢接受了汉族文化、生产技术和政治制度等,像现在安南莫朝亦推行着科举制度。

    安南初为交趾,但因唐朝曾于其地设“安南都护府”故又称安南。只是由于地理位置等因素,特别是唐末时期,中原的割据之风传到安南,致使安南丁朝建立,从而开始踏上脱落华夏之路。

    到了南宋时期,内忧外患的南宋这才给予安南国王的册封,正式承认了安南的独立地位。

    永乐四年,成祖朱棣以恢复陈朝为名,派张辅率年夜军进入安南,然后将安南设为交趾布政使司,将其收归中央统治。

    但安南地处偏远之地,而大明的政治中心北迁,最终于宣德三年,大明主动放弃了安南的统治权,选择从安南撤兵,致使黎利建立了后黎朝。

    只是到了本朝,权臣莫登庸夺位,在安南建立了莫朝。

    安南国王将状子告到了嘉靖那里,嘉靖当即派兵征讨莫登庸,莫登庸率大臣投降。最终,安南降格为安南都统使司,而任莫登庸为安南都统使。

    现如今,安南呈现着南北对峙的格局,后黎朝占领着南方的领土,而莫朝则占领北方的领土,双方都在寻找机会将对方吃掉。

    联合舰队按着林晧然的指导,前往后黎朝进行贸易。正是他的贸易对象并不是后黎朝的国王,而是后黎朝的权臣郑检及那些贵族,并将四万匹雷州布进行了交付。

    郑检是华族姬姓郑氏的后代,自称是后黎朝开国功臣郑可的后代,更是后黎朝权臣阮淦的女婿。

    在阮淦病卒,郑检继承了他的官职,掌握后黎朝的军政大权,成为一代权臣。

    嘉靖三十五年,黎中宗黎维暄驾崩,没有儿子,郑检便拥立后黎朝开国皇帝黎利的哥哥黎除的五世孙黎维邦做傀儡皇帝。

    亦是如此,现在的后黎朝并不属于黎氏,而真正的掌权者为郑检。

    林晧然选择亲后黎朝而非莫朝,却不是因为个人喜好,而是地理因素决定的。

    莫朝毗邻廉州府,对雷州府有着不少的威胁性。只是跟着后黎朝相交,那就能形成夹攻之势,对莫朝会形成比较大的压力,致使其不敢轻易进攻雷州府。

    而选择后黎朝的权臣郑检,则是郑检是后黎的权臣,而他外有莫朝虎视眈眈,内有傀儡皇帝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则会更需要外界的帮助。

    正是如此,林晧然在安南采用了“远交近战”的外交政策,选择疏远了莫朝,选择了权臣郑检。

    当然,疏远是相对的,像安南前来采购雷州布,雷州府还是欢迎的,但关税要比后黎朝多上一成。

    从雷州码头出发,经过后黎、占城,到达了暹罗。

    当到达了暹罗的大城,暹罗国王隆勃略剌坤利息尤利亚亲自接见了众人,得知广东市舶司重开的消息,显得极为高兴。

    正是如此,林晧然在安南采用了“远交近战”的外交政策,选择疏远了莫朝,选择了权臣郑检。

    当然,疏远是相对的,像安南前来采购雷州布,雷州府还是欢迎的,但关税要比后黎朝多上一成。

    从雷州码头出发,经过后黎、占城,到达了暹罗。

    当到达了暹罗的大城,暹罗国王隆勃略剌坤利息尤利亚亲自接见了众人,得知广东市舶司重开的消息,显得极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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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大明积弱,在北方更是屡番受蒙古骑兵的欺凌,但得益于成祖当年下南洋的威望,加之很多南洋贵族目睹过大明的繁华和强盛,致使南洋诸国一直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南洋很多国家都承认着大明这个宗主国的身份,断断续续地保持着朝贡这一项的光荣传统,一直是以获得大明的册封为荣。

    事实亦是如此,像暹罗人口最鼎盛时期亦不过百万人,远不及广东一省。跟着上亿人口的大明朝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在得知大明的船队前来,暹罗国王隆勃略剌坤利息尤利亚盛情款待了这支实力强悍的使团,安排了一场富有特色的晚宴。

    晚宴的规格很高,除了暹罗国王本人出席外,还有一众大臣及王子公主列席。

    虎妞身穿着威风凛凛的麒麟服,以着广东市舶司妹妹的身份位列席中,仅排在林大虎和沈六爷之后,安静地欣赏着这充满异域风情的表演。

    咚……

    一个琴声响起,却是年轻貌美的暹罗公主为着众人抚琴,身穿着传统的公主服饰,锈肩很是精美,举止显得很是优雅。

    “好!”

    在琴声落下后,林大虎等人尽管是听不懂,但十分给面子地大声吆喝着鼓掌。

    哎……

    陈智孝已经是生员的身份,毅然是才子般打扮,这次亦是跟随而来。只是看到林大虎这帮粗人面对着这首凄凉的首子,却是如此大声叫好,无疑是落得了下乘。

    虽然语言存在着一定的障碍,但广东离暹罗并不算太远,甚至这里有着很多广东籍的华侨,所以一个好的翻译并不难找。

    暹罗公主似乎是不满的样子,朝着林大虎等人望了一眼,然后对着暹罗国王说了几句。

    没多会,一名翻译来到众人面前恭敬地施礼道:“国王对贵国的文化仰慕之极,想问你们能否亦表演一二个节目,为大家助兴呢?”

    “这……”

    林大虎和沈六爷顿时是面面相觑,让他们拼酒还行,但这诗词歌赋却是一窍不通,却是不由得扭头望向了虎妞这个野丫头。

    虎妞这个丫头虽然是贪玩,但做事却不含糊,且深得着林晧然的宠爱,哪怕沈六爷对虎妞都很服气,所以这支的舰队的最高指挥官还真说不准是谁了。

    虎妞的眉头紧紧地蹙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表演节日。

    “年姑,我来!”

    陈智孝突然上前,主动请缨道。

    “去吧!”

    虎妞睥了他一眼,淡淡地点头道。

    陈智孝的卖相不错,相貌秀气,身材高而瘦,有着几分书生的气质,手持着画扇显得风度翩翩,毅然轻步走到了场中央。

    咦?

    看到阿智孝出场,倒是引起了暹罗这边的注意力,哪怕是显得高傲的暹罗公主亦是微微讶然,认真地打量着这位书生。

    陈智孝在场上慢慢地蹭步,头望着夜空的明白,仿佛是在思索一般,突然朗诵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好!好!”

    话音刚落,林大虎和沈六爷等人纷纷鼓掌,自然是听不懂,但却不影响他为自己人抬抬轿子。这好与不好,从来都没有一个标准的尺子,人言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这……

    暹罗国王及王公大臣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给点面子都鼓了鼓掌,但似乎并不是很欣赏的样子。

    令人意外的是,那位暹罗公主却突然用生硬的汉语问道:“这是你的作品?”

    “回禀公主,此乃我父亲的同科好友所作,我这次算是借花献佛,以博公主一笑!”陈智孝并不感到半点尴尬,反而得意地施礼道。

    暹罗公主对陈智孝的观感不错,亦是赞道:“你也很厉害!”

    “公主,过奖了!”陈智孝高兴地拱手道。

    虎妞的眉头轻轻地蹙起,亦不喜欢陈智孝用他哥的那首词来吸引公主,更不喜欢他没能给大明赢得面子,便是霍然起立道:“我来!”

    咦?

    暹罗国王及王公大臣看到这个可爱的丫头手里竟然拿着一把短刀,且显得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不由得涌起几分好奇。

    “我给大家表演一套刀法!”

    虎妞手持着一把短刀走到场中,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显得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道。

    刀法?

    听到这番话,暹罗国王及王公大臣都为之一愣,但亦有几分期待。

    喝!喝!喝!

    虎妞对于武林世界是充满着向往的,不然不可能到现在都能天天早起练刀。这时在场中将成果展现,一招一式地挥动着短刀,整个人如同一只小老虎般,令人感到一阵心惊。

    单是看到虎妞的脸蛋和身形,这无疑是充满着欺诈性的。现如今,若真是要跟着这个小丫头进行交手,恐怕普通的少年都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武术,这是没有国界的,任何人都能欣赏得到,亦能够判断出好与坏。

    砰!

    虎妞最后一刀砍下,一根粗大的木棍被砍成两截。

    “好!好!”

    暹罗国王看着虎妞竟然如此威猛且精神,不由得站起来鼓掌。其他王公大臣看到此,亦是纷纷站起来,由衷地为着虎妞鼓掌。

    “好!好!”

    林大虎等人看到竟然是这般良好的效果,连同暹罗国王都已经起立鼓掌,在佩服虎妞的同时,亦是暗暗惋惜自己为何不下场表演。

    “多谢!”

    虎妞像模像样地拱手感谢,然后得意地走回到座位中落座。

    对于这个效果,她心里显得很是满意。亦知道哥哥说得很对,想要得到这些南洋国王的尊重,那些诗词歌赋根本没有用处,只有武力能够得到一切。

    “这一位是?”

    暹罗国王对虎妞似乎产生了更浓的兴趣,这时才认真地对着居于首位的沈六爷询问道。



    沈六爷听到这话,先是望了一眼翻译,然后才郑重地介绍道:“这位是广东市舶司提举林大人的亲妹妹,其身穿的麒麟服由皇上亲赐,本次是代表林大人而来!”

    咦?

    暹罗国王一直觉得虎妞身上穿的衣服很好看,这时得知竟然是由大明皇上的赐服,不由得又多瞧了两眼,这才知晓对方的身份很不凡。

    一个大臣疑惑地询问道:“这广东市舶司提举是什么官呢?很大吗?”

    沈六爷闻言,微微一笑地拱手道:“我大明重新开海,现在的广东市舶司提举是由皇上亲点的林文魁担任,是我大明开海派的领袖!”

    这“开海派领袖”自然是名副其实,但似乎这样说,又不能挑他毛病。何况,暹罗这边哪会知晓大明的情况,自然是任凭沈六爷进行忽视。

    唏!

    暹罗国王等人听到这番说词,果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听着来头好像很大的样子。

    暹罗公主亦是关注着他们,这时用生硬的汉语疑惑地询问道:“文魁?这不是神仙吗?”

    沈六爷心里暗喜,显得很自豪地回答道:“公主真是博学多才!这文魁星君确实是我大明所供奉的神灵,但我大明建国近两百载,仅有林文魁一人参加科举连中六元,故而被当今圣上亲点为‘大明文魁’,更是委派林大人到广东亲自主持开海事宜,现身兼雷州知府和海北兵备道两个重要职务!”

    咕……

    暹罗国王等人又是暗暗心惊,虽然有些名称还不是很了解,但敢情这位广东市舶司提举确实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沈六爷看到气氛不错,话锋一转又指着虎妞道:“林大人对这次开海很是重视,故而委派虎妞代表他来拜见国君,以期能建下深厚的友谊。”

    虎妞很是配合地站起来,先是朝着招了招手,然后对着暹罗国王指着被抬上来的东西道:“暹罗国王,这是我哥送你的礼物!”

    暹罗国王对这拨使团已经真正重视起来,毕竟对方的来历似乎不小。何况,他们暹罗现在正面临着缅甸的压力,纵使寻不得外力的支持,那亦不能跟其他势力交恶。

    当一件件物品呈送到眼前之眼,先是拿起了林晧然赠送的字画,然后拿起一件古怪黄金的饰品疑惑地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黄金短铳,我给你演示一下!”

    虎妞上前,便是拿起了那把锃亮的黄金短铳。

    咦?

    暹罗国王等人更多是疑惑和好奇,纷纷打量着那支黄金短铳。

    他们倒是见过了不少火铳,但无一不是带着一根火绳,都需要点燃方可便用,存在着很大的弊端,却没有这个模样的火铳。

    虎妞拿着那支黄金短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四处搜寻了一番,然后指着摆在旁边的厚重的花瓶,直接让两个人抬到中间处。

    这是……

    暹罗国王等人都极是疑惑,甚至有人想要提醒虎妞,她应该先点燃绳子才行。

    砰!

    就在有人刚要准备提醒虎妞的时候,却见虎妞单手持着短铳,连耳朵都懒得伸手去捂,然后果断地扣下了扳机。黄金短铳的药池发生激烈的燃烧,一颗铅弹夹带着火焰,从铳口喷出。

    啊……

    大家听到突如其来的铳响,心里当即一惊,甚至有人跌倒在地。

    哐……

    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伫立在中央的高大花瓶,足足有手指般厚,但却突然迸裂开来,碎片纷纷地落在了地面上。

    “保护国王!”

    听到这个动静,卫士长当即大声地说道。

    很多大臣纷纷爬在地上,同时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更是害怕地望着虎妞手中的短铳。

    一个小丫头就有如此的杀伤力,亦是所有大明人都拥有一支黄金短铳,那他们小小的暹罗国如何能抵抗住大明,如何敢于跟大明交恶呢?

    虎妞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双手捧着黄金短铳对着暹罗国王认真地说道:“这是我哥赠予国王的黄金短铳,还请国王能够喜欢!”

    暹罗国王害怕地望着眼前的黄金短铳,亦是平复着心情,这才伸手接过这神奇的利器,由衷地说道:“我很喜欢!如此厚礼,多谢你哥哥了!”

    经过这一个大动静,反倒让这个晚宴变得更加的和谐,大家喝到深夜才离开。

    或许是因为两国的交情,或许是因为暹罗是大明的属国,或许是他们见识到了大明的强大,又或许那一份珍贵的礼物。

    第三天早晨,联合舰队足足载着十万石大米及一大批货物,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程。

    在联合舰队返航的途中,虽然遇到了几个不开眼的海盗团伙,但仅是出动了一般三桅炮船,便将他们全部给收拾掉了。

    当联合舰队出现在雷州湾的时候,这一次不算太远的航行取得了圆满的成功,更重要是终于打通了“雷州-暹罗”的航线。

    这一个影响是深远的,且有着极重要的意义。

    这十万石暹罗米大多是计划性采购,纷纷进入了官府的常平仓,或者是经由联合米行等销售渠道投放到市场之中。

    亦是如此,各个官府的压力大大地得到了缓解,不用时刻担心新一轮灾情的到来,从而乌纱帽不保。

    随着一大批廉价的暹罗米投放市场后,各地的米市迅速地暴跌,直接跌到了七钱一石。

    这个举动无疑是损害到了一些广东乡绅的利益,但林晧然很巧妙地联手了广东最有实力的商贾以及沿海的官府,致使他所承受的压力并不大。

    囤米谋利,这固然有着可观的收益,但却是涸泽而渔,且毫无道德可言。当那些乡绅想要攻击林晧然的时候,得到的更多是反击,反倒是更多人愿意为林晧然唱名。

    更令那些囤米者感到丧气的是,金秋十月已然悄然来临,随着月中的一批新米上市,广东大米价格又出现了一轮下跌行情。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在米市不断下跌的时候,一些精明的商人却看到了商机。他们开始将广东米往内地进行输送,从而赚取丰厚的利润。

    广东不仅不再需要湖广米,反倒是朝着其他地区进行输送。像廉州地区,他们就已经借着盐道,直接朝着广西、贵州等地区进行输送。

    一时之间,广东显得更加的繁华,隐隐有摆脱农耕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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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十月底,越来越多的秋粮上市。

    若是以往的话,很多乡绅或土财主会趁机对米价进行打压,从而以低廉的价格从百姓手中购得粮食。但今年的情况却大不相同,米价仍然保持着七钱一石的价位。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形成了“暹罗-广东-外省”的大米输送线,致使广东成为大米的中转站,这无疑会大大缓解大明的粮食压力。

    当然,最大的受益者还是雷州布。

    随着“雷州-暹罗”航线的开通,雷州布的需求量迅猛地增加,大量的雷州布被贩卖到安南、占城和暹罗等地区。

    除此之外,很多广东商船显得更是活跃,将雷州布从东线贩卖到吕宋,还散发到爪哇、苏门答腊等地区,从而攫取巨额的贸易利润。

    亦是如此,雷州城显得更加的忙碌,大大小小的商船不断地进出于雷州湾,而雷州码头毅然成为了大明最重要的对外贸易窗口。

    时间悄然进入到十一月,天气已经渐渐变凉。

    负责在雷州湾巡逻的舰船长是九眼,因剿灭红旗帮战功获得升迁到副千户,此时率领着部众驾驶着战舰在这里警戒,却突然看到一支大型的商队驶来。

    大明的船只跟欧洲船只有着很明显的区别,无论是造型和体形都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当这支舰队出现的时候,九眼便被猜到是佛郎机商队。

    虽然知道这些佛郎机人野心勃勃,但林晧然早有交待,只要是老实从事贸易生意的佛郎机商队,一律对他们进行欢迎。

    在打头的大黑船上,毅然站着几个衣着华丽的葡萄牙人。

    “爸爸,这里就是大明吗?”

    一个名叫露丝的葡萄牙少女身穿着漂亮的裙子,拥有着蓝眼睛的金发女郎,生得是亭亭玉立,胸前已经初具规模,显得是开朗而活跃。

    “是的,这里是一个新兴的港口城市!”

    一个葡萄牙贵族打扮的中年男子轻轻地点头,眼睛复杂地望着前面的码头及停泊着的船只,却是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西蒙先生是葡萄牙没落的贵族,但经过这些年的航海贸易,迅速地积累了大笔的财富,致使他的家族重新挤入上流社会中,并成为葡萄牙显赫的贵族之一。

    这次再度前来东方淘金,时隔近一年再来到这昔日荒凉的海湾,却是彻彻底底地大变样,这里的码头呈现着繁荣的景象。

    “你们是西蒙商团吗?”

    进入海湾没多久,一艘战舰过来询问道。

    “是的,我是你们的林大人的好朋友!”

    西蒙深知这个国度有着极森严的等级制度,而跟林晧然的良好关系便是一道最有力的护身符,当即自报家门地回应道。

    果然,在听到了他的回答后,那个身穿着铠甲的将军的态度很是温和,说了“请”字后,就下令战舰驶向了别处。

    西蒙注意到这船体不仅规模大,且拥有着很多的炮台,致使他亦是感受到了一份威胁。很显然,这里不仅变得繁华,且拥有着很强的作战能力。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想到濠镜被大明强力收了回去,这个腐朽的国度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爸爸,这里真热闹!”

    露丝年仅十六岁,正扶着扶杆朝着码头张望,看到了那些停泊着的商船以及装卸着货物的工人,甚至还看到了那边正在交易的鱼市。

    跟着其他地方相比,这时代的大明确实有着骄傲的资本,特别是那画梁雕栋的游船仿佛是一个艺术品般。

    码头有着官方机构,当得知西蒙商队到来,这边显得很是重视。

    沈六爷和杨春来恰好就在码头中,在得知西蒙先生到来后,一边让人回去通告林晧然,一边热情地迎接着这一个大主顾。

    “沈六爷,叨扰了!”

    西蒙先生是一个中国通,朝着沈六爷作揖道。

    “叨扰了!”

    少女露丝亦是学着她父亲那般,用不是很标准的汉语作揖道。

    “请!”

    沈六爷对这个葡萄牙少女亦是感到一阵稀奇,亦是热情地邀请着这对父女登上豪华的大马车,准备带着他们返回雷州城。

    马车很是豪华,里面铺着上好的地毯,车厢内还绘着精美的图案。

    由于父亲从事远洋贸易的缘故,露丝从小就对东方文化耳濡目染,一直对着大明有着向往之情。如今看到艺术品的马车,亦是东张西望,然后又揪开车帘望着外面。

    镇洋大道很是热闹,不断有往来的车辆和行人,且大道两边修建了很多的建筑物。特别是一些两层的建筑物,跟着城堡有着几分相似。

    这个葡萄牙少女的嘴巴一直微微地张开着,眼睛亦是瞪得大大的,一直是半跪在马车窗前,出神地望着路边的一切。

    当马车进到雷州城,时间刚好到了酉时。联合作坊的一大帮女工从厂房门口走出,致使车队的速度减慢,亦看到了这帮女工的英姿。

    联合作坊的女工都是高收入的职工,身上穿着漂亮的衣物,很多爱美的女人都用胭脂打扮自己,个个都显得精神抖擞,呈现着工业时代的美景。

    “噢,卖——糕!”

    露丝伸手捂住了嘴巴,显得不可思议地喊道。

    纵使她是出身贵族,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之时。虽然任何一个女工的衣着都比不上她,身上亦没有过多的饰品,但这个数量实在是太惊人了。

    西蒙看到这一幕,心里亦是五味杂陈。若是这般下去的话,这强大的帝国必然会觉醒,甚至会跟着他们欧洲国家去角逐海上霸主之位。

    车队穿过镇中东街,在街心口转入广潮北街,直接来到了联合酒楼。

    此时此刻,身穿着四品官服的林晧然并没有摆什么官员架子,而是亲自领着一大帮子人站在酒楼门口,热情地迎接着这远方的贵客。

    时隔十个多月,两人相度相见。

    西蒙从马车下来,便看到了林晧然。而他敏锐地发现,这位神奇的年轻人身上的官服有些不同了,而他身后的那帮人气质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咦?

    露丝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但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众人竟然簇拥的一位年轻官员,不由得微微地感到了惊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东方男子。



    “西蒙先生,我亲爱的朋友,本官代表大明欢迎你!”林晧然主动上前跟西蒙先生亲切地握手,并热情地表达欢迎道。

    他对这时代的葡萄牙商人并不排斥,他们很多人并不是野蛮的入侵者,仅仅是追逐高额利润的商人,亦是拿着性命赌在海上。

    现如今,他跟这些人亦没有产生利益的冲突,反倒是要相互合作才能达到共赢。

    特别是在“广东-日本”的航线上,他亦还得跟葡萄牙人进行合作,这样才能将广东的商品输运到日本,从而促进广东及大明手工业的发展。

    “林大人,我亲爱的朋友,十分感谢你亲自迎接我!”西蒙先生对大明有着较深的了解,知道林晧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给他面子,亦是诚恳地感谢道。

    “西蒙先生,本官已经为你设下接风宴,请进!”林晧然对着西蒙发生了邀请,抬手示意他进入联合酒楼里面。

    西蒙先生确实是一个大明通,并没有冒然迈步进入里面,而是同样抬手对着林晧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二人一共走了进去。

    林晧然感到意外的是,西蒙这次竟然带着一个漂亮的少女,亦是微微的诧异。不过携带家眷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像濠镜就有很多妇人和孩童。

    华夏在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婉转,特别是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自然就更要注意到这一点。

    故而,林晧然在这场酒桌上,并没有谈及到生意,只是一昧地介绍一道道的广东佳肴,关切地询问西蒙此次航行是否顺利。

    当然,这次热情地接待西蒙先生,自然还是冲着双方的生意来的。而巧妙却是在于,生意的谈判时机放在饭后用茶上。

    在茶厅中,茶香袅袅而起。

    林晧然跟着西蒙先生分主宾而坐,沈六爷等人则是作陪,沈军等联合二代站在一边。茶叶选用的是上好的琼州绿茶,味道很是香醇,且回味无穷。

    西蒙先生对这种茶叶似乎很是喜欢,在品了一口热茶后,便是主动开口询问道:“林大人,我听说你将濠镜给收回去了?”

    “是的!我是皇上委任的广东市舶司提举,濠镜码头属于广东市舶司,我只是将属于我的地方收回而已!”林晧然淡淡地回答,然后抬眼望着他认真地许诺道:“西蒙先生,请你放心!你们仍然可以继续居住在濠镜,且贸易生意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需要缴纳规定的关税即可!”

    “关于这一点,我亦是听说了!”西蒙先生微笑地点头道。

    虽然林晧然将濠镜夺了回去,但是却没有过分为难他们这帮商人,不仅允许他们葡萄牙商人继续居住在濠镜,且还允许他们教会在那里传教。

    或许是后面这一个原因,他们葡萄牙并没有强烈收复濠镜的愿意,甚至教会还出面阻止这个收复行动,却是乐于保持现在的局面。

    至于他们这帮商人,其实亦不反对这种局面。因为他们仍然能在濠镜居住,且更加便利地从广东获得了大量的货物,从而贩卖到日本获得巨额利润。

    相对于贩卖到日本的巨额利润,他们对那点关税还是可以接受的。

    “西蒙先生,不知还有什么顾虑的吗?”林晧然拿着茶壶轻拨着茶水,微笑地询问道。

    西蒙先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显得诚恳地说道:“不,我很相信林大人的人品,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多谢夸奖!”林晧然微笑着回答道。

    沈六爷发现林晧然给了使了一个眼角,当即心领神会地对着西蒙先生微笑地询问道:“西蒙先生,不知这次要多少匹布呢?”

    西蒙先生喝了一口茶,经过思忖后道:“我这次要二十万匹!”

    二十万匹?

    听到这个数字,沈六爷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他们知道西蒙先生的购买力恐怖,且去年就买了足足五万匹,但这个数额砸下来的时候,亦是大大地超出了大量的承受能力。

    特别是那些已然进行培养序列的联合二代们,沈军等人乖巧地站在旁边,这时眼睛当即都是瞪起,显得是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们一直以为五万匹的大单很惊人了,但听到二十万匹订单时,整个人都彻底傻了一般。若真能完成的话,这该是多大的利润啊?

    林晧然显得很是淡定,轻啐着一口茶道:“西蒙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要呢?”

    “我还得前往日本,大概明年二月初会回国,我希望二月一号能提到货物!”西蒙先生意外地望了林晧然一眼,然后老实地说出了他的航行计划。

    按着他的航行的安排,他会到濠镜采购一批货物,且帮着同伴将他们已经采购的货物运到日本,在日本将所有货物处理并换成白银。

    而后,他会满载着白银回来,继续在大明这里采购货物,然后运回欧洲进行出售,而这雷州布是他所要携带的货物之一。

    林晧然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目光落向沈六爷等人身上。

    “答应他!”

    沈六爷咽了咽吐沫,率先进行表态道。

    “对,答应他!”

    赵富贵和杨春来等人亦是附和道。

    林晧然原本是想要大家找个地方先商量一下的,但看到这里仅剩下谷满仓还在犹豫,目光不由得满到了谷满仓身上。

    只要谷满仓同意,那就算是全票通过了。

    谷满仓的眉头微微蹙着,他心里确实是犹豫。毕竟以现在的产能,根本没有吃下这张单的能力,又需要继续进行扩产。

    只是一旦扩产的话,又要大量的投入,这无疑是加大了风险,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搞什么啊!”

    沈军等人看到谷满仓这个模样,当即有些气急地埋怨。在他们的心里面,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难亦要将他吃下。

    “我……同意!”

    谷满仓看着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似乎亦是受到了压力,最终犹豫着选择了同意。但谁都看出,他其实不是很想同意这个决定。

    在得到答复后,林晧然这才微笑地望向了西蒙先生轻轻地点头。

    双方当场制定了这一份史无前例的大合同,且明确了违约金,算是达成了一项新的合作。

    在将西蒙等人安排入住后,林晧然等人返回到了林宅。

    足足二十万的匹的订单,又有着南洋的潜在的巨量需求,这无疑又是一项新的挑战。

    同样地,这次跟着去年一样,亦需要联合作坊的重要股东再次全面动员,力争在规定的时间内,将二十万匹布织出来。



    林府,灯火通明,显得很是热闹。

    联合作坊的核心人员齐聚到花厅之中,那帮联合作坊的二代亦是乖巧地站在他们父辈的身后,脸上显得既兴奋又是紧张。

    关于二十万匹的超级大订单,哪怕到现在都没能让这帮年轻人消化掉,每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仍然处于亢奋之中。

    沈六爷、杨春来、张青河、谷满仓、赵富贵等人分列而坐,手里捧着送上来的茶水,心里亦是显得激动。只是都经过了风雨,且他们的儿子都在场,所以脸上都能保持着平静。

    当然,他们还有多一份依仗,觉得纵使天塌下来亦有林晧然给顶着。

    林晧然回房间将官服换下,这时身穿着寻常的士子服饰,整个人虽然少了一些官威,但身上的贵气已然养成,且现如今还有谁敢轻视于他。

    待他走到花厅,众人纷纷施礼。

    林晧然径直在首座坐下,端起已经泡好的茶盏,先是环视众人,然后目光落到翁掌柜身上道:“翁掌柜,你先说说我们作坊的生产情况吧!”

    现在由翁掌柜全权负责着联合作坊的生产,很多人都不知晓作坊的具体情况,这时听到林晧然的话后,亦是纷纷望向翁掌柜。

    “林大人,我刚才仔细算过了一下!”翁掌柜轻轻地点头,然后脸色凝重地说道:“原本按着我们的产量其实是足够的,但先前我们已经跟暹罗、占城和安南那边还有六万匹的订单,所以一共还有三万匹的差额!”

    话刚落,坐在左边的沈六爷一拍大腿大声地道:“我还以为差多少呢!这个好办!”

    站在后面的沈军等联合二代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亦是觉得问题远没有他们想象得严重,悬着的心当即放了下来。

    翁掌柜苦涩地望着大家道:“这三万匹看似不多,但中间隔着一个春节。这春节前肯定会影响大家的积极性,而春节又得耽搁十天半个月,压力还是很大的!”

    “这春节确实是一个麻烦!要不我们联合作坊春节不放假,给大家多发一些福利补偿,如何?”沈六爷点了点头,然后提议道。

    翁掌柜微微点头,但不无忧虑地说道:“倒是能有些效果!只是这过年是头等大事,她们亦是辛苦了一整年,终究都是想要回乡过年的!”

    林晧然不想联合作坊显得过于势利,便是主动开口道:“春节还是要放假的,我们不能因为这张订单,给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沈六爷并不是黑心的资本家,听到林晧然如此说了,自然不会继续坚持。

    林晧然又望着翁掌柜接着道:“翁掌柜,你直接告诉她们订单很紧张,设法让她们在平日多生产一些,咱们亦像去年那般给她们增加一些福利,争取让她们多加一些班!”

    “若是这样的话,这笔订单应该可以赶出来的,想必她们亦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翁掌柜很认可这个方案,便是轻轻点头地道。

    好在,联合作坊一直都是人性化管理,致使他们留着很多的产量提升空间。

    沈六爷想得要长远一些,当即又是说道:“我们作坊三个月都得为这张订单服务,咱们联合作坊的产能已经不足,这扩产似乎要提上日程了!”说着,又望着林晧然道:“林大人,你以为如何呢?”

    翁掌柜等人听到这话,当即刷刷地望向了林晧然,都觉得沈六爷说得很有道理。

    林晧然轻轻地啐了一口茶水,这才抬头望着众人道:“联合作坊的产量确实不足了!若是进行扩产的话,诸位有什么提议呢?”

    “城东已经扩建到城墙下了,那只有往城西了!”

    “咱作坊的西边是雷州卫衙门,真要逼他们搬迁不成?”

    “我看内城都不用考虑了,都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外城倒能拿下几块地!”

    ……

    联合作坊扩产的基调定下后,杨春来等人亦是各抒己见,认真地在雷州城内物色着扩建所需用地,但却是不容乐观。

    雷州城本就不是大城,随着大量的人口涌入,城中的土地资源亦得很紧张。哪怕雷州外城的土地,这时亦是寸金寸土,想要物色一大块土地修建新厂殊为不易。

    何况联合作坊的扩产需要成倍都增加,单是几亩的地块根本于事无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林晧然慢悠悠地品着茶水,听取着各方意见,并没有轻易表态。突然发现翁掌柜父子似乎有着小争执,听到翁掌柜喝斥“这没你说话的份,给我老实地呆着”。

    大概是发现林晧然望着他们父子,翁掌柜拱手地施礼道歉,然后又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林晧然却是微笑着说道:“翁掌柜,咱们现在是集思广益!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华松有什么高见的话,亦还请细细道来!”

    说着,又微笑地望着沈六爷等人说道:“本府将来可能要到京城或别处为官,而诸位亦要守住各处产业,今后要开拓新产业,还得靠他们这帮年轻人,所以我们得多给他们一些机会进行磨炼!”

    这已经不是林晧然第一次公开表示对年轻人的期许,实质在将翁才松等年轻一代列入培养序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明确的定调,要给这些年轻人更多的表现机会。

    “翁兄,林大人说得对,我们这些老人是该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多听取他们的意见!”杨春来显得很是开朗,哈哈地笑道。

    听着林晧然这一番话以及父辈的表态,让到翁华松这帮年轻人既是激动又是感到了一份压力。他们都是富家出身,虽然亦有年少轻狂之时,但谁都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现在被加入到培养序列,成为联合商会的未来接班人,他们自然亦是有着做事的决心,此刻亦是想为联合作坊出谋划策。

    翁华松略作深思,显得老成地朝着大家施礼道:“林大人,多谢您能给我等后辈机会!对于扩建一事,我确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亦请诸位叔伯指点!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亦请诸位叔伯及林大人莫要怪责!”

    大家看着他如此谦谦有礼,都是微微地颌首,同时又不无羡慕地望向了翁掌柜。发现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翁华松跟着翁掌柜一般的稳重性子。

    翁华松施礼后,这才一本正经地对着大家认真地说道:“雷州城中的地不够,咱何必固步自封,何不往着城外去谋一块地建作坊呢?”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



    这无疑是一个极大胆的构想!

    一直以来,城池都是安全的绝对保障,而城外的危险系数会急促上升。若是将如此大的作坊放在城外,必然会遭到贼人的觊觎。

    翁华松没有理会大家的惊讶,接着列举着好处道:“我们可以在东城外选一处地方,建下一座大型的新作坊。一来,我们离码头会更近,这会便于我们的运输;二来,我们摆脱了土地的束缚,可以将产能直接翻倍,可以提到月织十万匹、二十万匹。”

    咦?

    听到这番话,大家都是诧异地望向了翁华松,但是表情各异。有人被翁华松的构想打动,但亦有人脸色亦得很是凝重。

    谷满仓突然冷哼一声,当即就对着翁华松进行数落道:“真是胡扯!若是联合作坊迁到了城外,安全该如何保障呢?别说是人了,单是那些野兽过来,说不好就得丢几条人命!”

    “谷叔叔,我们可以修建一道砖墙,既可以阻拦野兽,又便于我们的管理!”翁华松显得是很脾气,当即微笑地说道。

    谷满仓却是没有好脸色,又是质问道:“且不说修砖墙要花费多少银子!城外可比不上雷州城,定然会被贼人惦记!”

    沈军显然是认可翁华松的方案,当即拍着胸膛朗声道:“这个事可以交给我!我们建立联合作坊自卫队,我不相信还对付不了几个毛贼!”

    跟着沈六爷一般,沈军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小就没少跟人打架。现在说作坊迁到外面,并没有过分地担忧。

    他始终觉得,想要守护住自己财产,从来都不在于墙的厚道,而是自己拳头的硬度。

    “这是几个毛贼的事吗?若是来了倭寇,那该怎么办?”谷满仓的眉头微蹙,当即大声地对着这两个后辈质问道。

    沈军还想要进行争辩,但见到父亲抬手,便是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对着谷满仓,却是少了那份尊敬,多了一种不满。

    虽然他亦是知道自己做事不够稳重,且做事会显得鲁莽,但却知道翁华松的方案才是对的,哪能如何的固步自封。

    沈六爷制止了儿子,但他却是开口道:“谷兄,雷州湾有着东海岛千户所,码头上又设有雷州湾百户所,这后面还是雷州卫的大本营。纵使是倭寇来了,我们只要齐心的话,亦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张青河很少发表意外,这时选择附和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想要扩产的话,只有到城外建新的作坊这条路了!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我同意这一个方案!”

    “张兄,你怎么亦跟着这些小孩子瞎闹?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发生不测的话,那诺大的作坊就要打水漂了!”谷满仓跟张青河的关系不错,这对当即怪责道。

    翁掌柜终究还是向着儿子,当即开口说道:“若是在城外建新作坊的话,花费应该是八万两上下,这仅是我们一个多月的利润!纵使真出现最坏的情况,我觉得咱联合作坊亦能承担得起!”

    翁华松扭头望着自己老爹,发现老爹确实要厉害很多,无形中是帮了他一把。

    咳!

    林晧然看着气氛不对劲,特别是谷满仓要爆发的模样,却是轻咳了一声。

    大家听到这一个动静,都是扭头望向了林晧然。不管是因为林晧然仅是喉咙痒了,还是真有话说,他们都保持着绝对的尊重。

    在这一个团体中,林晧然已然赢得了两代人的绝对信任和敬重,哪怕谷满仓亦是如此。

    “谷员外的担忧亦是有道理,城外建作坊确实很危险!”林晧然先是认可谷满仓的观点,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雷州城已经容不下我们联合作坊的产能需求,亦是容不下我们将联合作坊做大做强的夙愿,所以翁华松提出到城东建新作坊,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听到林晧然的认可,翁华松悬着的心亦是放了下来,知道这个方案算是通过了。

    “虽然城外建作坊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我们养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我们的作坊真被贼人毁了,但钱早就赚了回来!”

    “我们不能取得一点成绩就自满,选择固步自封,应当大胆地走出去!”

    ……

    在林晧然定调后,杨春来等人纷纷表态,赞同到城东建作坊的大胆构想。他们都不是保持的人,在分析到利与弊后,都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案。

    林晧然看出谷满仓脸上的沮丧,但仍然一锤定音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咱们就到城东建立新作坊!我会以雷州府衙的名义,在城东划出一大块地建立雷州坊区,而此次新作坊的建造就由他们年轻人去做吧!”

    咦?

    翁华松等人的目光当即一亮,隐隐间有着一种期待。

    林晧然望向了翁华松等人,微微一笑地说道:“翁华松,你全权负责新作坊的选址、建造,务必要尽快高效地完成!沈强和杨富河为副手,沈强负责自卫队的建设,杨富河负责建筑材料的采购!”

    虽然将重担交给这些年轻人,但他相信这些人更有干劲,且有着他们的父辈在后面提点,定然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子。

    “是!”翁华松等人异常兴奋地回应。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又对着翁掌柜等人道:“诸位都辛苦一下!你们制定一个方案,让联合作坊的产量提一提,另外再多招收一些女工,尽快将西蒙先生的二十万匹订单赶制出来!”

    得益于难民的涌入,很多潜在女工可以进行挖掘。谁都不是傻子,在这里可以一个月拿到二两的月钱,谁还会返回村里耕种那几亩薄田或做佃户呢?

    “是!”翁掌柜等人的干劲亦很足,当即又是施礼道。

    虽然会遇到各种的难题,甚至存在着一定的分歧,但他们对未来是充满着期待的。特别是面对着西蒙先生的二十万匹订单,让到他们更很有干劲。

    谷满仓心里其实是不快的,但却是明白,在这里林晧然的话就是圣旨,他亦只有妥协的份。

    林晧然通过这几次的观察,已然看出了谷满仓的保守,或者有了退出的念头。很显然,谷满仓已然不适合现在的联合作坊了。

    在送走谷青峰的时候,他直言不讳地说道:“你跟你父亲商量一下!他手上的股份可以转给黄大富或其他的成员,不过我认为最好的方案是由你接下来,钱的事我可以借给你!”

    “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谷青峰苦涩地望着林晧然问道。

    林晧然轻叹着道:“你应该看得出,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再这般下去的话,你父亲跟大家可能会产生更大的争执,倒不如现在就让你父亲退出去,而由你接手进来!”

    “好吧!我跟我父亲认真商量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谷青峰迎着林晧然的目光,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做法。

    送走了大伙后,林晧然转身走回宅子。走到庭院的时候,听到隔壁阁楼传来的动听的琴声,嘴角当即轻轻地翘起,然后迈步朝着那道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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