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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广州知府林晧然,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纵使林晧然心里有着诸多的不解,但面对着又一道圣旨呈现,却只能规规矩矩地率领着后面的属官和书吏进行参拜。

    通判慕容烈等人自然很是好奇,但同样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乖乖地跟着林晧然进行参拜,同时耸起耳朵认真地进行倾听。

    陈公公脸上的一丝戏谑已然消失,庄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广州知府兼广东市舶司提举林晧然文韬武略,文能治理一方,武能平定四海,今免去广东市舶司提举一职,转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专于广东海防,兼管于广东市舶司重大事务,钦此!”

    答案正式揭晓:林晧然兼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

    如果严如斗仅是失职亦就罢了,偏偏他的儿子严宽竟然是灭门血案的主谋,严如斗无疑要承担教子不严的责任,自然不可能在继续担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

    正是如此,当林晧然将雷州血案的公文上呈朝廷,不管严如斗在朝廷拥有多么大的背山,那亦得是要被免掉官职。

    林晧然推测得没有错,随着广东倭患的形势日趋严重,却是需要一位拥有军事才能的官员来担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

    朝廷亦是这般进行考虑的,只是大明当下最缺的正是拥有军事才能的官员,不然江浙的倭患和北边的蒙古之患亦不可能这般严重。

    在几经权衡后,最合适的人选正是林晧然,这位曾经致使粤西海盗绝迹,今又清剿三千余倭寇的大明最年轻的正四品官员。

    “微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晧然规规矩矩地进行接旨,心里亦是感到了一个大惊喜,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的喜悦感。

    虽然广东巡海道副使亦是正四品官衔,他的品阶并没有上升,但职权无疑是大大地增加了。

    广东巡海道副使是地方上最高的海防长官,实则不仅仅是在军事方面,其中涉及到跟藩国的外交,还有商业往来等事务。

    特别是在涉外一事上,拥有着极大的主导权。当年正是身为广东巡海道副使的汪柏默许和纵容,这才让到葡萄牙人入驻濠镜。

    现在他担任这个职务,不仅实权和地位大大地提升,而且对外交已然有极高的话语权,对他的开海大计无疑是如虎添翼。

    当然,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亦能承担着相应的责任,他需要肩负起广东的倭患,需要为大明守护住这条由东到西的海洋线。

    “兼任广东巡海道副使?”

    在听到这个任命的时候,通判慕容烈等官员都感到一惊。

    在这一场大动荡中,他们都在猜测将会由谁来填补这几个重职。其中最引他们关注的分别是:一是王钫所留下的两广总督及广东巡抚;二是广东巡海道副使;三是丁以忠高升山东巡抚所空缺的按察使。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肥缺竟然落到他们的府尊大人头上。

    以着林晧然当今的声势和地位,现在又兼任着这一重职。不管新任的两广总督是势大还是势小,林晧然都必将拥有一席之地,甚至是广东最有实力的大佬。

    一念到此,大家的巴结之心再度蠢蠢欲动,知道他们的府尊大人已然是广东新格局的大佬之一。

    陈公公将圣旨交给林晧然后,又是温和地说道:“林府台,皇上可是对你恩宠有加!他日有机会的话,还请帮洒家一把呢!”

    “陈公公客气了,若是有机会的话,本官定会尽全力相助于公公!”林晧然自然是定下空头支票,又是邀请着道:“陈公公,请到里面用茶!”

    嘉靖是一个权欲极强的帝皇,只是发生“壬寅宫变”之后,其对宦官更是丧失了的信任。

    像广东地区,原本是设下镇守大监,其地位还要凌驾于两广总督之上。但到了嘉靖本朝,这总镇太监纷纷被裁撤掉了。

    只是嘉靖终究是修不成长生之术,林晧然却不得不从长远考虑,这宦官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哪怕不能为己所有,那亦尽管不能得罪。

    再说了,这些太监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仅是为了一条活路就将命根子给剪了。虽然出了刘瑾这种贪得无厌的太监,但刘瑾亦不能说坏到了根子,毕竟曾经还力主推动重整军屯。

    林晧然跟着陈公公喝了茶,并塞了银两,这才将他送走。

    “恭贺府尊大人!”

    通判慕容烈等官员纷纷上前道贺,脸上洋溢着讨好的笑容。

    林晧然看着围上来的属官们,当即爽快地道:“多谢诸位,今晚本府在联合酒楼作东,算是本府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协助!”

    “一定赴宴!”

    通判慕容烈等官员听到这话,顿时显得更加的兴奋了。

    林晧然并不想过于高调,毕竟高调带不来任何实惠,反倒会容易引起一些心胸狭窄的官员忌妒,但现实并不允许他低调。

    消息很快在整个广州城传开,很多官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纷纷涌向了联合酒楼。

    林晧然原本计划是宴请广州府衙的众属官,但布政使汪柏带着一众属官过来,接着黄辉又带着一帮将领过来,还有很多官员是不请自来的,他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

    不过,事态如此发展,那他亦不需要过于低调了。何况在接下来的权力角逐中,他不仅要联手汪柏,更需要这帮官员的支持。

    林晧然让汪柏坐在首席上,而他本人则当仁不让地坐在次席,举起酒杯对着众官员道:“本府担任巡海道副使一担,除了大力清剿倭寇外,还想要大力发展濠镜码头,跟南洋诸国增加贸易往来,让到货物的吐吞量更大,希望诸位同僚能鼎力支持我!”

    借着这个机会,他亦是将上任后的方针说了出来,表达了对开海的决心。

    “我等定是支持林大人!”

    “林大人此举,乃广东百姓之福!”

    “林大人做得对,理应跟南洋诸国增强往来!”

    ……

    在座的绝大部分官员都选择出言支持林晧然,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是假意的,但这番话却为林晧然赢了一些支持票。

    毕竟很多官员跟商人是有紧密往来的,一些官员更是让子侄参与其中,濠镜码头的兴盛无疑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坐在首座的汪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感林晧然的话说得妙,只是目光落在林晧然身上却涌起了一阵唏嘘。昔日不过是地处粤西下府的小小知府,但仿佛仅是眨眼间,已然是高高在上的广东权臣。

    却是这时,桌椅微微地颤动。林晧然原以为是错觉,但分明看到酒碗中的酒出现涟漪,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酒水荡漾并没有引起波澜,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异样,或者都当成自己眼花而已,仍然是沉迷于酒席中。

    却是这时,通判慕容烈从楼下快步走来,到林晧然的耳根悄声道:“府尊大人,下官刚刚瞧见新任巡按潘季驯大人在一楼用餐!”

    在大明的官场,品阶仅是权衡地位的指标之一,但真正决定地位高低还得看诸多因素。

    昔日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的王钫仅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汪柏却是从二品的布政使,难道汪柏的地位要更高吗?

    同样的道理,广东巡按仅为正七品的“小官”,但其属代天子巡狩,负责府州县官诸考察,拥有小事立断之权,权柄不可谓不大。

    特别是在州县的人事权上,拥有很大的话语权,这一点比布政使汪柏还要大。

    虽然这场酒席是临时拼凑而成,但现在新任巡按出现在楼下,林晧然似乎有理由将人给请上来,给这位拥有很大实权的同僚一点脸面,或者是直接拉拢对方。

    汪柏就坐在林晧然旁边,注意到行色匆匆的欧阳烈,便是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林晧然迎着汪柏的目光,微微一笑地朗声道:“藩台大人,新任巡按藩季驯大人恰巧在楼下用餐,本府下去将他邀请上来,失陪了!”

    “哦,倒是来得巧,林府台快去快回!”汪柏的眉毛微挑,微笑着说道。不过他却不认为真是巧合,估计是藩季驯想要凑过来,但却不好意思主动攀附。

    两广总督、巡抚、巡按看似高高在上,但实质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却是属于“外官”。他们一般都仅带几名随从和卫队,并没有属官,很多事情不仅要亲力亲为,而且还需要仰仗地方官的配合。

    像现在藩季驯想要推行什么法度,若是林晧然这位广州知府带头不配合,他区区正七品的巡按,又如何能够斗得过整个广东官场呢?

    林晧然跟着同桌的都指挥使黄辉等人告了罪,然后便亲自下楼请人了。

    杨春来负责着联合酒楼的产业,在得知林晧然宴请着诸多官员,亦是跑来专门主持大局。看着林晧然离桌,便是凑过来听候差遣。

    林晧然让他将菜肴规格稍微降一降,便是走下了楼梯。

    却见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官员坐于大堂中,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有几分俊郎,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浑身透露着几分官威。

    在他那张食桌上,并没有摆着联合酒楼的特色菜式和火锅,而是很普通的几样家常菜。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正坐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却可能真是恰巧出现在这里。

    林晧然来到桌前,对着这个后世的名人微笑地发出邀请道:“藩巡检,本府今日做东,还请上楼跟藩台大人等同僚共饮一杯,如何?”

    藩驯季抬头便看到林晧然,脸上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爽快地点头道:“好!如此便叨扰了!下官方才得知林府台深得圣上信任,已然兼任广东巡海副使一职,当真是可喜可贺!”

    到了楼上,藩驯季新从江西调任过来,这才上任没几天,故而很多官员对他都很是面生。

    潘季驯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初授九江府的推官一职,后任监察御史,今又巡按广东。尽管近十年间,品阶没有升迁,但官路无疑是极顺畅的。

    在大明做官,最有前途的自然是词臣,其次便是言官了。

    若是巡按干得好,不说像胡宗宪那般直升江浙巡抚、浙直总督,连升七级任京官是极大概率之事,前途已然一片光明。

    众官员对这位新巡按自然是礼待,又是纷纷见礼。

    刚落座,香喷喷的火锅恰好被端了上来。

    这种新式鸳鸯锅产自铁器闻名的佛山镇,锅里的食材已经在厨房中配备好,这端上来便能够直接食用。虽然少了涮羊肉等乐趣,但贵在快捷、省时,且还能符合文人的斯文。

    长相很有喜感的伙记掀开盖子,便是朗声地解释着道:“这是本店的特色菜品鸳鸯锅,右边的三鲜锅底,贵在一个鲜字;左边的则是红火锅底,正是令人爱恨交加的辣汤,诸位大人请慢用!”

    看到如此的美食,大家自然是拇指大动,特别是那红火锅底的东西,更是令人蠢蠢欲动了。联合酒楼能够成为广州城第一酒楼,靠的正是一种名为辣椒的奇物。

    汪柏是一个能够吃辣的人,操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羊肉薄片,放到嘴里便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还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美道一绝,吃之还能胃口大开,此真人间至品。”

    当然,一些官员却是吃不得辣的。面对着红火汤底的菜肴,却是苦笑连连,筷子只能老实地伸向三鲜汤底的东西。

    潘季驯看到汪柏这般赞颂,亦是伸向了红火汤底,打算夹起一块羊肉尝尝味道,却是给同桌的都指挥司黄辉好意地提醒道:“潘大人,还请慎重!”

    “为何?”藩季驯不由得懵住了,这吃个菜还需要瞻前顾后的吗?再说了,汪柏这老家伙吃得如此陶醉,自己吃一块又怎么了?

    黄辉倒是好为人师,当即将辣椒的神奇之处说了出来,并让人送一杯茶水到藩驯季桌前。

    林晧然不想藩驯季产生误会,亦是在旁边认真的解释道:“藩巡按,你莫要不信!昔日我请友人一起品尝,本是出于一番好意,但友人却差点跟我闹翻了脸!现在在桌的诸位大人,我,藩台大人,还是孙大人和刘大人喜欢吃,黄指挥他们几个却不敢碰!你若是吃的话,要么跟藩台大人般视为佳肴,要么跟参政大人般视若砒霜了!”

    “竟是如此神奇,那下官倒真得要尝一尝了!”藩驯季初时确实不相信,但听着林晧然的解释加上大家的神情,便知道并不是大家要拿他寻开心。

    在大家的目光中,却见藩驯季夹起一块羊肉薄片放进嘴里。藩驯季骤然变色,当即像点穴了一般,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旁边的右参政孙潜揶揄地一笑,端起茶水送过去道:“藩大人,看来你我都是无福之人,喝点茶水会好受很多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藩驯季吃不得辣的时候,却见他的嘴巴再次动了,先是慢慢地动几下,接着幅度越来越快,最后咽下去道:“此物的味道当真神奇,且令人回味,却不知是何物,产自何处呢?”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却是落到了林晧然身上,这无疑算是一个小小的迷团,很多人同样不知晓。



    联合作坊最赚钱的产品自然是雷州布,但由辣椒衍生出来的联合酒楼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亦不容小窥,像这间酒楼一年的利润亦能达到万两以上。

    正是如此,哪怕辣椒的种子被联合商团牢牢掌握,且短期不可能出现有力的竞争者,但杨春来等人都将其视为商业机密。

    只是林晧然深知这个秘密不可能永远隐瞒下来,甚至已经被有心人知悉了其中真相,便索性在这里开诚布公地道:“我在翰林院之时,曾读得一份文献方得知:黄瓜并非咱中原的瓜果,乃汉朝使臣张骞出使西域所带回来的,后来致使咱中原百姓广泛种植,故而才有了今日这桌上的菜肴!今这辣椒……却是来自于海外,不过并非从南洋诸国所得,而是经佛郎机商人从他处携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尽管想要知晓更详尽的情况,甚至亦想要弄回一些种子,但却是理智地没有开口。

    林晧然继续主导着话题道:“却说这佛郎机人生得黄毛碧眼,样貌甚是古怪,但他们出沿于大洋各个弹丸小国,却是弄得了一些神奇的种子。我家虎妞昔日从佛郎机商人手里购得一种红薯,在后院中栽种一分地,数月竟得果重逾百斤!”

    “竟有这种事?”黄辉等人听到这话后,脸上当即流露出震惊之色。

    要知道,现在水稻亩产数百斤而已,如今这话当真的话,那亩产可是过千斤了。如此高产的作物一旦进行推广,甚至能解决粮食危机。

    “此事我跟藩台大人说过,那日我还领他到新栽种的地里瞧上一眼,他却要眼见为实!非要待到结果之时,让我叫上他前去一观,以辨本府是不是真假!”林晧然指着首座上的汪柏,显得轻松地说道。

    汪柏捋着胡须,却是对大家解释道:“本藩台并不是不相信林府台的话,只是想要眼见为实,亲自瞧上一瞧才安心!毕竟此事让人难以置信,且对我咱广东、咱大明亦颇为重要!”

    其实还有一点没说,当时林晧然还表示能够在坡地种植,耐旱性极强,这才致使汪柏很是重视,并强烈表现要眼见为实。

    在大明做官,哪可能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已然是知晓了红薯的重大意义。

    “林府台,到时不知可否叫上下官,下官亦想要眼见为实!”藩驯季将目光从红火汤中移开,当即诚恳地发出请求道。

    林晧然迎着藩驯季的目光,深知这位后世名人确实属于忧国忧民的好官,便是微笑着答应道:“呵呵……藩巡按亦是有此雅兴,本府自会叫上!”

    “如此多谢了!”藩驯季作揖感谢道。

    “林府台,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等亦想要一观,到时可不能忘了我们!”黄辉亦是想要参与进行,当即大声地说道。

    林晧然看着其他人亦是蠢蠢欲动,便索性道:“好!好!待到成果之日,我就派帖邀请诸位到府上一观,亦让大家给本府做个证,看本府是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林晧然知道当下想要解决广东贫穷的面貌,除了发展海上贸易外,还需要发展经济作物。致使百姓不仅解决温饱,更能从中获得经济收益,从而为发展工业奠定物质基础。

    跟着辣椒不同,他并不打算守住的红薯秘密,计划先在广州府进行推广。借着这一次红薯收成向这些官员展示其效果,无疑能让他力推红薯等作物减轻阻力。

    这场酒席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喝得很是尽喜。

    林晧然这位新任的广东巡海道副使所表达出来的发展思路,且对海外的一种积极态度,却是赢得很多官员的拥护。

    藩驯季初时还排斥着这场酒席,但吃个辣椒汤底的火锅,又听着提及红薯的产量,却是慢慢地融入了这种氛围之中,甚至是主动参加到酒桌间的谈话。

    江西紧挨着广东,故而很多情况亦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像去年广东那一场粮食危机,致使江西的米价跟着出现了上涨,搞得是人心惶惶的。正是紧张江西米价和同情广东之时,却听到广州城的米价一落千丈,原来那一位开海的急先锋从暹罗运回了十万石大米。

    在震惊之余,他亦是仔细研究过这一件事。原本他对海禁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但看到开海的奇效后,终于明白开海派的苦心了,敢情他们的坚持开海并不无道理。

    正是这一件事,他开始对这位天下士子的楷模进行了关注,知晓他的种种作为。除却剿海盗和断案外,他亦留意了他的治府方针,还有在整治南流江入海口所采用的“束水冲沙法”。

    在得知“束水冲沙法”的时候,却是令到他感到大为吃惊,此法跟他脑中的想法竟然是不谋而合。亦是那一刻起,他觉得跟这位大明文魁有些缘分,果真今年被调到广东担任巡按一职。

    他不是眼睛容不得沙的人,亦知道“君子不党”已经过时,却是有意结交于林晧然,以此相互间为百姓做更多的实事。

    这番接触下来,虽是话题多是开海和贸易方面,但他却感受得到林晧然是一位真正想要为百姓做事的好官,跟那些贪官污吏不可能沆瀣一气。

    在说到兴奋之时,已经喝了不少酒的藩驯季非要拉着林晧然,醉眼朦胧地大声说道:“林府台,我……我有一法,名曰均平里甲法,我要跟你好好地探讨探讨……”

    话刚刚说完,整个人却是失去了全部支持般,当即滑落到桌底,在那里已然是呼呼大睡了。

    林晧然看到这番景象,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排着人将藩驯季送回察院,又是跟汪柏、黄辉等人继续喝酒聊天。

    酒席一直到了宵禁时分,这帮官员自然不用将宵禁放在眼里,却是将酒醉的人送回家,各自亦是纷纷散去。

    林晧然刚刚还显得要醉倒的模样,但上了轿子便显得生龙活虎地对着下人道:“今晚不回府!到……咳咳,你懂的!”



    西关,一座富有岭南特色的青砖宅子。

    一个身穿着斗牛服的年轻人在门口落轿,便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穿过门廊、门厅、轿厅、天井,直接来到了正厅,对着一名绿衣丫环直接吩咐上茶。

    “给他泡一盏铁观音!”

    却见里面走出了一个绝色美人,对着绿衣丫头吩咐道。

    她身穿一件绣着牡丹花图案的褐色外衬,素色的霞帔绣着淡红色的燕子图案直垂到衬底,宽大的袖口从合拢的手肘处垂下,整个人显得端庄而高雅。

    乌黑油亮的头发缠着妇人的头饰,上面斜插着一支金凤衩,一张精致而高冷的脸蛋,但那双桃花目又显得那般的妩媚而多情,却是多了一种成熟妇人的味道。

    尽管衣着和装扮都没有过于艳丽,但正是这种简简单单的打扮,偏偏令人无法挑出毛病来,特别是那若隐若现的好身段,令人产生一种能跟心里共鸣的着迷。

    这自然就是花映容,一个出生在错误时代的女强人,已然从雷州迁居到了广州城。

    “我不要茶,我要你!过来让我抱一抱!”林晧然张开双臂,满怀期待地说道。

    花映容却是轻睥了他一眼,端起桌面的水壶边倒水边说道:“你的运气倒是不错,这将严如斗扳倒了,没想到好事最终却是落到你的头上。”

    林晧然的目光落在雪白芊细的脖颈处,对着衣领下面的部分很想一探究竟,但忍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有些得意地自夸道:“我这是叫好人有好报!”

    “要不是虎妞当初坚持要将坏人绳之以法,在知道事涉丁吕的时候,你恐怕已经躲得远远的了!”花映容将水杯放到他的面前,风情万种地睥了林晧然一眼道。

    事实确是如此,在当初事涉丁以忠,事情又不归他这个广州知府所管辖。以着林晧然趋利避害的为官之道,自然是要避得越远越好。

    但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跟丁品无关,亦没有牵连到丁以忠。最终他不仅是卖了丁以忠和定西侯一个人情,还很顺利地将严如斗扳倒了,更得间接促进了今天的大好处。

    如此说来的话,他能够得到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还真得给虎妞那个野丫头记上一功。

    林晧然趁着花映容不备,一把将她拉了大腿上,搂着她的细腰情真意切地道:“不是我不想做林青天,而是在官场真的处处树敌的话,我这辈子都无法实现我的抱负!”

    在这里,某人无疑是耍了一个小心机。

    明明就是想要成为权臣,想要坐上大明首辅的位置,但他却不将这个定义为最高的追求,而是说要革除政弊云云,无疑让他的追求当即变得高大上起来了。

    就如同徐阶扳倒严嵩后,却是标榜自己忍辱负重为师报仇,却不谈扳倒严嵩所获得的巨大好处。

    花映容是聪明不假,但终究不是某人肚子里面的蛔虫。

    纵观林晧然这两年的所做所为,且不说雷州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单是到广州府上任之后,矛头直指恶少和乡绅,致使整个广州城都显得政通人和。

    如果说,谁能够改变大明的种种弊病,她相信确实只有这个男人才有这种能力和智慧,只有他才能为大明力挽狂澜。

    纵使这个男人是有私利,但却不能责怪于他。毕竟他真的成为一个铁面无私的大清官,真的谁有劣迹就除掉谁,那他这辈子都休想要坐上大明首辅的位置了。

    一念至此,花映容捧起了他的脸蛋,主动送上了一记香吻,以表达着她的那份理解,知道他的“趋利避害”是为做更重要的事。

    四唇相触,一股电流通过全身,二人双双坠入另一层精神界面般。

    林晧然是贪婪而渴望的,打从刚才看到她第一眼,便是想要狠狠地占有这个如同毒药般的女人。只是这吻送上来,他却是被电流定住了。

    不过他的反应还是要更快一些,在花映容想要收回,却是主动出击。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继续品尝着这樱红的小嘴,同时手上亦是开始进行了探索,攀上了梦寐以求的高峰。

    花映容的身材不瘦不肥,有着后世模样的好身材,却没有那种骨感,肌肤如同少女般细腻而有弹性,浑着散着一种诱人的体香。

    林晧然如同一个走失沙漠中的旅人般,急需从花映容身上寻找到水分,正要解开她的腰带,却是被一只有力的手制止道:“你浑身都是酒气,先去……洗个澡!”

    “我们一起洗!”林晧然知道今晚不会被赶出去了,却是得寸进尺地道。

    花映容睥他一眼道:“别胡闹!”

    林晧然并不是猴急之人,更知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如此长夜漫漫,又何需急于一时,却是在花映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便是让她帮忙张罗沐浴了。

    当洗澡出来后,花映容却已经让人弄好了宵夜,正是富有雷州特色的沙虫粥。

    林晧然在酒席上吃得并不多,如今吃点热弱暖胃无疑最是合适,将今晚酒席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是询问道:“新任的巡按藩季驯是湖州人,你先前有没有听说过这人!”

    若是要拉拢到藩季驯,那他在处理人事问题上,无疑更是游刃有余。凭着他现在的能耐,自然能够除掉一些不称职的官员,但却远不如藩季驯这位巡按般简洁明了。

    “这人在我们那里倒没有什么才名,属于默默苦读的书生,但二十岁出头中举,不到三十岁就中得进士,确实算是少年得……算了,我怎么突然觉得是在挖苦他了。”花映容的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戛然而止。

    林晧然心里有些小得意地吃了一口香甜的沙虫粥,继续谈着正事道:“那我可不可以将他当作那种踏实做事的循吏呢?”

    “应该可以!”花映容轻轻地点头,认可这个定位。

    吃过粥后,林晧然保持着后世刷牙的习惯,却是解决了口腔卫生。

    南宋时期,就已经有了专门制作和销售的牙刷店铺。这些牙膏跟后世的牙膏很相近,把子采用骨头、兽角、竹木等材料,头部钻出两行毛孔并植上马尾。

    只是牙刷有了,但却不见牙膏,林晧然并不喜欢那种古怪的药膏,所以选用的是青盐。

    当他回到房中的时候,花映容正在一件件地除去身上的衣物,致使他看到了热血沸腾的一幕。这具年仅十九岁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雨般,在这个狐狸精般的女人身上释放了一次又一次。

    特别最激烈的一次,不仅仅是床在晃动,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初时,他还以为是神功大成,后来才明白是某处发生地震了。

    (有史为证:嘉靖三十九年三月,广州府香山、新会同日地震,有声如雷。)



    由于信息滞后的原因,香山、新会两地衙门是第三天才将地震的消息报送到广州府衙,好在此次的地震灾情并不算太过于严重。

    值得玩味的是,香山县衙在奏报中增添了一个请求:香山城土墙受地震影响,四墙均崩塌严重,请修建香山新城。

    林晧然第一次跟严如斗相斗,正是围绕着香山新城一事,当时搞得整个广东官场都是人心惶惶的。

    却不能说严如斗倒台了,他的计划必定能够实施,毕竟这两件事并不存在必然的关联,真正的决定权始终牢牢地掌握在朝廷那里。

    事实亦是如此,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方面考虑,朝廷至今都还没有批复修建香山新城的请求,极可能还会一直拖延下去。

    只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加上香山县衙上呈的“香山城土墙崩塌严重”,反倒是帮林晧然一把,朝廷恐怕不会再拖延濠镜修建香山新城的方案了。

    在下达两县进行振灾指令的同时,林晧然亦是将香山城崩塌的情况上报朝廷,同时再次奏请于濠镜修建香山新城。

    却不是他执着于要胜过严如斗,从而增强自己在广东官场的权威,而是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开海大计,更是涉及到广州府发展的百年大计。

    广州府需要一个对外的开放窗口,原本广州城挺合适的,其所拥有的人口和商品都能够大大促进商贸的发展,但却不得不考虑一些政治因素。

    像今年的“外国人不得进入广州城”的禁令,仅是一位广东大佬的个人愿意,结果就让到广州城一夜之间就变回一个封闭的城池。

    经过综合考虑后,林晧然认为最合适的地方反倒是拥有着港口优势的濠镜。在那里打造一个港口城市,接纳着各国的商人,以开放的姿态拥抱这个世界。

    亦是如此,他才不遗余力地推动这项计划,从而让他的开海大计能够一步步地实施下去,从而给这个腐朽的帝国注入一记强心剂。

    林晧然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这一场出现时机极佳的地震,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再次奏请修建香山新城的借口,致使他的香山新城计划能够实施。

    只是很多事情并不能一蹴而就,他的奏本上呈朝廷需要时间,而朝廷下达文书亦需要时间,故而还需要耐心地等待。

    眨眼间,四月悄然来临,一年一度的府试即将开启。

    十四个县的考生纷纷汇集于广州城,为着这种岭南第一城增添了几分热闹,各处的诗会层出不穷,珠江的画舫亦多了才子佳人的身影。

    当然,他们更多人还是纷纷摩拳擦掌,都想要争取到童生的功名。虽然童生的功名是最低等,但却是他们科举之路的第一个荣誉,故而很多人都甚是看重。

    最为重要的是,这届广州府试将由连中六元的林文魁主持。一旦他们通过这一场府试,将来若是能在乡试中举,便有机会成为这位大佬的门生。

    或许是这一个原因,尽管明年才是大比之年,但今年参加府试的考生要远超往届,竞争的激烈程度注定是要达到空前。

    到了府试当天,身穿正四品官服的林晧然带领着众学官,于广州府学宫主持这一场府试,致使广州街道都显得清静了不少。

    吱吱……

    一只小金猴在青砖街道上吃着一个核桃,在听到旁边街道在动静后,便是敏捷地带着核桃窜上对面店铺的屋顶上。

    身穿着淡红色的对襟齐胸淡红色裙装的虎妞从装潢不错的店铺中走出,头上绑着一条淡红色的丝带,手里提着一份礼品,显得是急匆匆的模样。

    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没有怎么闲着。除了帮着哥哥维护广州城的治安,偶尔还会帮忙处理一些案件,今天却是准备明天代哥哥参加黄大富酒席的礼品。

    “小姐,你慢点!”

    小兔几个跟在后面,亦是紧跟着虎妞的步伐。

    正是提着礼品走在青砖街上,虎妞却是看到一个公子哥带着几名家丁正在调戏一个女子,一个丫环在那里大声呼救,她便是指着那边怒声喝斥道:“你做什么?”

    公子哥的脸上充满着浓浓的不屑,只是当看清楚虎妞的模样后,脸上的嚣张当即消失不见了,慌慌张张地说道:“快,掩护我!”

    那名公子哥如同是遇到猫的老鼠般,急急忙忙用扇子捂住脸,然后朝着街口方向逃去。

    现如今的广州城,别说什么四大恶少了,哪怕是小恶少都得夹起尾巴做人。虎妞正式“接管”了这座城的治安,更是这帮恶少的恶梦。

    广东盐课提举司副提举牛银山的儿子似乎是猖狂惯了,却是想要挑衅虎妞的权威,结果同样被虎妞塞进府衙大牢里面。

    如此恶迹真落在她手里,估计得要进大牢里清静好几天了。却不说他爹不会出面帮他求情,纵使他爹肯出面求情,虎妞的哥哥亦完全可以不卖他爹小小八品官的面子。

    “大坏蛋!下次被我抓到,我肯定送到牢房里!”虎妞看着逃窜的公子哥身影,那张肉嘟嘟的脸蛋仍然浮现几分生气的模样。

    刚刚被调戏的小姐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拥有着精致的五官,皮肤雪白如凝脂,一双眼睛宛如秋水般清澈纯净,却是微笑地对着气呼呼的虎妞说道:“虎妞,这次多谢你了!”

    “呀?木兰姐姐?”虎妞仰起头这才发现,这竟然是熟人。

    虎妞跟铁木兰算得上是老相识了,当年恩科乡试的时候,虎妞随着哥哥一同前来广州城,而木兰那时还是百香楼的头牌,二人便是那时结识的。

    木兰看着虎妞这个惊讶的模样,亦是会心一笑,对着她柔声说道:“不错!是我!虎妞,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哥哥这些天要忙着主持府试,我明天要代哥哥去参加黄大富家的寿宴,所以刚刚买了一份礼品!”虎妞提起礼品进行解释,又是仰着脸蛋认真地说道:“木兰姐姐,我其实正想要找你呢?我们到前面的店铺吃点东西,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咱坐下来边吃边说,好不好呢?”

    “好!”林晧然发现虎妞还是如此活泼的性子,抿着嘴微笑地点头道。



    黄家大宅,坐落于东城门附近一带,归属于番禺县管辖,门口正好对着禺山。

    今天一大早,门口已然是张彩结带,充满着喜庆的气氛。门前的马车络绎不绝,很多商贾携礼前来祝贺,不乏一些官员的身影。

    黄大富是广东商会的副会长,在广州城无疑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加入联合商团会后,其影响力更是大大地增强。

    黄大富是家中的长子,且还是一个大大的孝子,对于老娘的六十大寿很是重视。亦是在广州城广发请帖,将能请过来的人都请了过来。

    为了给老娘赚足脸面,他还筹备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酒席,联合酒楼的名厨和菜肴都被他搜罗了过来,届时会在酒桌上摆上鸳鸯火锅。

    黄老太太是一个很随和的老人,身穿着传统喜庆的衣物,亦是坐在厅中迎接着各方的来客。特别是她娘家的亲戚纷纷出现,让到她老人家很是开心。

    在一旁铺着红布的长案上,已然摆着各种各样的贺礼,有玉器、珍珠、金银等各类饰品,亦有人参和化州橘红等名贵药材。

    却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踏着红毯走来,将礼品递交给管家,然后像模像样地作揖道:“黄奶奶,我哥哥不得闲过来,这是我跟哥哥给您带来的礼品,还有这一副是我哥哥亲手提写的字,我们兄妹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边都坐着贵客,有认识虎妞的,亦有不认识虎妞的,但看着她如此像模像样地祝寿,都不由得对她是刮目相看。

    “好!好!”

    黄太太连声称好,笑眯眯地打量着生龙活虎般的虎妞,显得很开心地询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娃,生得真是可爱!”

    黄大富的娘子柳氏正站在老太太的旁边,急忙进行介绍道:“娘,她就是虎妞,咱府尊大人的亲妹妹!”

    咦?

    有几个贵客并不认识虎妞,当得知眼前这个精神抖擞的小丫头便是林雷公的妹妹,心里却都是暗暗吃惊。

    他们既惊讶于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同时亦佩服黄大富的能耐,似乎跟林雷公亦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哎呀!原来是林大小姐大驾光临,请上座!”黄老太太在得知虎妞的惊人身份后,当即显得惊喜地道。

    人的名,树的影。

    虎妞现在不论是参加什么规格的喜宴,凭着林晧然当下的地位和权势,都必然是被视为上宾般的存在。

    “娘,虎妞在这里坐着会无聊,要不我还是领她到后宅呆着吧?”柳氏却深知虎妞是坐不住的性子,便是轻声地提议道。

    黄老太太对虎妞亦很是重视,便是点头应承并叮嘱道:“好,你领她到后宅走走亦好,但你一定要招待好林大小姐,万万不可怠慢了!”

    柳氏施礼称是,便是招手叫着虎妞随着她到后宅。

    今天的来客很多,她们还没有离开,又一波客人前来祝寿。

    黄家的宅子着实不小,完全是按着江南的园林风格设计,后院更是如同风景般优美。虽然没有府衙那般大,但论花费必定在府衙后宅之上。

    却不得不说,由于朝廷对食盐的严格管制,从而致使走私私盐的利润极高。特别是广东盐被限制不得出省,偏偏仅相距数百公里的江西却不产盐,故而很多人铤而走险。

    不说直接从盐户弄来的廉价盐,哪怕从广东购入官盐,转到江西同样可以大赚一笔。

    黄大富正是靠着将富余的广东盐销往江西市场,从而获取巨额的利润,已然成为了广东首富般的存在,修建这一座宅子自然不在话下。

    “虎妞,我知道你今天要来,可是给你准备不少好东西呢?你想要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弄!”柳氏跟着虎妞见过几次面,彼此间亦显得熟络,刚离开客厅便直接询问道。

    柳氏的性格真爽,跟虎妞很谈得来,属于贫苦人家出身,算得上是黄大富的糟糠之妻。黄大富发迹后,不仅没有将她休掉,而且还没有纳室,足见黄大富算是一个好男人。

    虎妞却是说道:“这个先不急!你让人将阿丽她们带过来,我们还要再排练一下,我等会想要给黄奶奶表演一个粤曲!”

    “真的啊!这敢情最好,我婆婆最喜欢听粤曲了,你唱的声音又这么好听,保证她老人家会很开心!”柳氏眼睛一亮,当即笑着说道。

    虎妞这些时日没少听粤曲,如今倒能像模像样地唱上几曲。昨天她就有了这个想法,在遇到木兰后,便是正式启动了这个小计划。

    如果是别的小女孩,肯定会考虑怯场什么的,但虎妞的字典压根没有这个词。

    阿丽、木兰、小兔等人被领了进来,虎妞领着她们就在凉亭上排练着,用着那特有的嗓门唱着粤曲《韩信拜将》。

    虎妞之所以喜欢上粤曲,恐怕跟他天生的好嗓门有关系,他的声线无疑是顶级的。

    “大家先歇会,茶点来了。”柳氏亲自将茶点送来,对着正在排练的众人微笑着说道。

    木兰被请到这里,看着虎妞被如此礼待,脸上亦是浮起了几分无奈。现如今,那个男人已然高高在上,连同虎妞亦成为整个广州城最高贵的林大小姐。

    正是这时,前院似乎是发生了骚乱,有杯盆被打翻的声音传来,隐隐还听到有人直呼“黄大富”的名字。

    柳氏刚将茶点放在石桌了,脸上当即露出了骇然之色,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虎妞正要带着阿丽等人前去查看怎么回事的时候,却是看到黄大富慌慌张张地从月亮门跑了进来,脸色显得又气又急的模样。

    “富哥,发生什么事了?”柳氏上前,显得惊慌地询问道。

    黄大富的脸色亦是不好,认真地叮嘱道:“盐课提举司那帮王八蛋要对我下手了,你等人安慰住娘亲,我得到外面躲一躲了!”

    贩卖私盐,虽然被贫穷的百姓所喜,但在朝廷却是杀头的重罪。

    “富哥,你……一定要小心点,千万不能出事!”柳氏强忍着眼泪,对着他叮嘱道。

    “等等!”

    虎妞看着黄大富就要钻入秘道中逃走,却是突然出言制止道。

    黄大富闻言脸色大骇,竟然忘了还有一个富有正义感的虎妞存在,却不知是不是要将他擒拿送官。



    哐……

    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瓶被推倒,从木架子上摔了下来,当即碎成了无数块。一大帮气势汹汹的官差突然闯进了黄府,手持着阔刀到处拿人,所到之处都变得一片狼藉。

    黄家的正厅之中,喜庆的气氛荡然不存,那呈放贺礼的红布长案被推倒,很多客人都是惊若寒蝉,包括几个端坐在两边的贵客。

    黄老太太的脸一直都挂着慈祥的笑容,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亦是僵住在那里。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眼睛更是浮起恐惧之色,生起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实质上,在她儿子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的突然,且还是她大寿的日子来临。

    一时之间,她的心情是从大喜到大悲,一股悲切涌上了心头。

    只是闯进来的官差已然没有将这位寿宴的主角放在眼里,他们如同是一头头猎犬般,正在这里到处缉拿目标人物。

    “韩二田,你以为躲得掉吗?”

    一个低品阶的官员捧着一份花名册,下令随行的官差将躲于人群中的一个盐枭揪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不仅是要缉拿黄大富,同时还要缉拿这些前来参加寿宴的盐枭,借着这个机会将整个广州府的盐枭一网打尽。

    “秦大人,我可没少孝敬你,你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呢?”韩二田望着那位身穿五品官服的小老头,当即愤怒地指责道。

    秦仲正是广东盐课提举司提举,闻言便是冷哼一声道:“韩二田,你休要在这里含血喷人,本官何曾收过你的贿银!”

    “你……你无耻!”韩二田看着他翻脸不认账,气得咬牙切齿地骂道。

    秦仲正当即拉下脸,语气充满着不屑地命令道:“将韩二田带回来!本官倒让他好好地瞧一瞧,敢污蔑本官的后果!”

    “秦扒皮,你好歹毒,当真是个白眼狼!”韩二田被两名官差押走,但却更加愤怒地大声指责道。

    当然,他亦是明白这次是真栽了。这个秦仲正收他的贿银不假,但他却没有证据,且有证据又能如何,这世道向来都是官字两张口。

    而看着同行纷纷被抓,他知道这次恐怕不是针对某个人的报复行动,而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整个广东恐怕要被砍掉几百个脑袋了。

    随着这帮气势汹汹的衙差突然闯入,整个黄宅显得是鸡飞狗跳。前后门已经被官差堵住,参加寿宴的盐枭们无疑成了瓮中之鳖,纷纷被官差缉拿。

    “启禀大人,我们没有找到黄大富和梁义,不过在后院的假山发现了一条地道!”一个捕头大步走过来,对着秦仲正进行禀告道。

    由于盐枭对广东盐课提举司的渗透很严重,秦仲正防范消息提前走漏,仅挑选一些信得过的人,大部分是临时从番禺县衙调用过来的官差,这名捕头便是其中之一。

    秦仲正却没有显得沮丧,而是自信地伸出五指并握成拳地道:“纵使他黄大富打了老鼠洞,亦逃不出本官的手掌心!”说着,又是下达指令道:“你们派人守住那个地道口,其他人跟本官来!”

    为了这一次行动,他提前做了大量的工作,力求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黄大富这一条大鱼自然更不可能放过了。

    对于黄家大宅存在一条地道的事,他亦是提前知晓,故而同样设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势必要将最重要的黄大富抓住。

    “子量兄,怎么样了?”

    秦仲正领着人直奔到附近的一座宅子,对着已经带人守在这里的一名布衣男子询问道。

    这个子量兄并不是他人,正是被朝廷革职的严如斗。他被朝廷革职后,并没有选择当即离开广州城,而是继续在广州城定居,更是直接参与了此次的行动。

    而他的突然出现,无疑预示着这事背后有着严党的身影。虽然他丢了官身,但却不是真的一无所有,毕竟他跟严世蕃还存在着一些交情。

    严如斗微笑地应了一句,然后对着屋里大声喊道:“黄大富,你已经无处可逃了,快快出来吧!”

    只是声音传到里面,里面虽然有响声,但却没有人进来。

    吱……

    正当严如斗要下令闯进去的时候,门却被轻轻地推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严如斗的笑脸如菊花般灿烂,但下一秒却是僵住了。

    咦?

    秦仲正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那张老脸亦是愣了一下,显得极为不解的模样。

    走出来的却不是黄大富,而是广州知府林晧然的亲妹妹虎妞,却听到她对着门外的二人脆声地埋怨道:“你抓我做什么呀?”

    吱!

    小金猴陪在虎妞的身侧,却是对着门外的两人呲牙咧齿,显得很是愤怒的模样。当然,它主要还是在恫吓,或者是表达它的厌恶。

    这……

    秦仲正不由得愣然,这跟着他们所设计的剧本明显不一样,此时此刻进来的应该是黄大富才对。

    严如斗很快反应过来,显得很有信心地下达指令道:“黄大富根本逃不掉,他现在肯定是躲在地道里面,你们进去搜!”

    虽然命令简洁明了地下达,但这帮衙差却没在当即行动,而是将目光望向秦仲正。

    啪!

    严如斗无疑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位高高在上的广东巡海道副使,如今他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没有听到严……严师爷的话吗?”秦仲正的脸色微寒,但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最后才好不容易说完整。

    噗!

    严如斗听着这话,当即就想要吐血,老子什么时候成了师爷?

    这个大动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广州城,广东盐课提举司开展这一项大行动,矛头直指那些走私食盐的盐枭们,甚至连跟盐枭谋求生计的担夫都不能幸免。

    一时之间,整个广州城又变得人心惶惶,生怕噩耗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临近暮时,随着最后一个考生将卷子呈交上来,府试的第一场便宣告结束。

    林晧然显得有些疲惫,对着学官行礼道:“诸位今日辛苦了!”

    “不敢!”诸位学宫在林晧然面前不敢托大,纷纷回礼道。

    这一场府试查处十几个作弊的考生,中途还出现一名考生食物中毒,但整体还算是顺利,这无疑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林晧然心知府试期间会很忙很累,特别这次十四县参加府试的考生确实多了一些,但其中所蕴含的收益却是巨大的。

    从这次府试中挑选出来的这一批童生,不说肯定会出现几个有出息的考生,亦会让他在广州府的影响力大大地得到提升。

    正是有着这个隐性的大好处,已然做好了受苦受累的心理准备。他打算先老老实实地挺过这段时间,短期的工作暂时是以这次府试为重,直到府试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树欲静,风不止。

    出了府学宫,孙吉祥已经在这里已然等候多时,看到他走出来便迎了上来。

    消息却是不大不小,广东盐课提举司借着黄大富给老母筹办寿宴的良机,突然对黄大富为首的盐枭出手,几乎将盐枭一网打尽。

    据最新收到的消息,惠州知府亦是配合着此次的行动,在惠州城亦是到处缉拿涉嫌走私的盐商,似乎是真要对广东的盐枭赶尽杀绝。

    若要论整个大明哪个地方的食盐走私最猖獗,广东即使不是第一,恐怕亦要排在第二。

    广东拥有着大明最长的海线,拥有着丰富的盐场,从而成为了大明重要的产盐地。只是朝廷却着令广东盐不得出省,仅将广西的几个府划给了广东盐。

    盐多则贱,致使广东盐成为了整个大明最便宜的盐,比淮盐要便宜一倍不止。

    只是广东在地理位置却很优越,接壤广西、贵州、湖广、江西和福建五省,而这绝大部分地区根本就不产盐,这无疑是面对着无限的市场。

    广东盐相对于淮盐,不仅拥有着价格优势,运输成本亦更加低廉。

    像湖广地区的官方用盐定为淮盐,只是长沙、宝庆、衡州等地离江苏盐场相距数千里,很多盐商都不愿意运盐过来,致使当地的盐价极高。

    反观这些地区接壤于广州府,两者相距最长不过数百里,运输成本自然会低上很好。

    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正是这种种的因素,致使广东出现了不少盐枭,他们将广东盐运送到这些严重缺盐的地区从中谋取了相当可观的利润。

    “看来这次朝廷是真要下狠手啊!”

    林晧然得知这个消息,当即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这次行动的推动者,肯定不是一个小小的广东盐课市舶司,其中必定是掺和着朝廷的意愿。

    朝廷的财政当下是捉襟见肘,听说圣上想要在西苑修祭祀的灵坛都没有钱了,自然免不得对盐政下狠手了,对这些损害朝廷利益的私盐贩子下手。

    当然,这一个看似是为解决朝廷财政窘境的举动,更深层次还是淮盐的既利群体借机对粤盐既得利群体的凶狠打击。

    若是真要考虑于朝廷的利益,其实将这些地方直接划归各具地理优势的粤盐即可,朝廷必然要得到更多的盐税。根本犯不着采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迫使一些地区的百姓吃着天价盐。

    说到底,这事其实还是粤盐的既得利群体损害了淮盐得利群体的利益。后者仗着在朝廷的影响力,从而推动这一场凶狠的打击报复,或者是杀鸡儆猴。

    林晧然自是不想轻易卷入这个大漩涡之中,毕竟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了些,冒然插手并不符合他趋利避害的为官之道。

    临上轿子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是对着孙吉祥询问道:“孙先生,黄大富有没有被广东盐课提举司的人抓到?”

    “秦仲正领着人包围了地道的进入口,结果出来的却只有虎妞,而黄大富却离奇地失踪了!”孙吉祥老实地回答道。

    哎……

    林晧然听到虎妞竟然参与其中,却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这个野丫头简直是无所不在,且什么事都能插上一手。原本还想要静观其变,但这丫头倒好,恐怕又得将他卷进事件之中了。

    回到府衙,一个衙差迎上来汇报,广东盐课提举司提举秦仲正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林晧然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今天如此大的动静,秦仲正确实有理由对他这位广州知府解释一下,当即就前往客厅会见这位秦提举。

    双方见礼,林晧然便是开门见山地询问道:“秦大人,你找本府何事呢?”

    “大人,请看!”秦仲正揭出一封书信,直接递过来道。

    林晧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信,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封书信。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是当朝首辅严嵩的书信,让秦仲正全力清剿广东的盐枭。

    却是不得不说,有些人的书信比圣旨还要管用。广东盐课提举司并不归地方管制,直接隶属于户部,而新任户部尚书江东正是严党的一份子。

    虽然这封信没有明说,但却潜在意思很明显。若是秦仲正能够将这件事情办妥,那他必定能够得到奖赏,极可能借此返回京城户部,成为一个手握更大权柄的吏部员外郎。

    对于即将任满的秦仲正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只要将事情办妥,他不仅不需要担心到南京养老,还极可能借此飞黄腾达。

    林晧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了一股天大的压迫感。

    不过他很快稍微放松下来,虽然这封信是盖着严嵩的私章,但却不是严嵩的字。很显然,这可能并不是严嵩的真正意志,仅是严世蕃或鄢懋卿的个人意图。

    虽然他身居于广东,但亦是关注着朝廷的动态。新任户部尚书江东上任后,第一板斧正是指向了盐政,主张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盐政归一。

    出任盐政总理的正是严党的鄢懋卿,而鄢懋卿自然会敌视粤盐。若是借助严党的势力打击粤盐,打击粤盐的盐枭,这无疑会让他更好地开展工作。

    一念至此,林晧然隐隐看穿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同时亦感到这个事情很是棘手。若是按着严世蕃或鄢懋卿的意图,整个广东的盐枭恐怕真的要被血洗一遍了。



    秦仲正轻啐了一口茶水,睥了林晧然一眼,心知这一封信的威力,便是直接开口道:“林府台,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交出黄大富吧!”

    林晧然正在权衡着这封信的份量,只是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寒,抬头望向显得傲慢的秦仲正质问道:“秦大人,此话是何意?”

    却不说他根本不知晓黄大富的下落,纵使是他将黄大富进行窝藏了,那亦还轮不到秦仲正这个小小的盐课提举司提举跟他要人,且态度还敢如此的无礼。

    “林府台,请息怒!”秦仲正自知失言,但转念一想,他此次是奉着严阁老的意思办事,便又显得咄咄逼人地道:“林府台,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本官领着人堵住了黄大富的去路,结果令妹从那条地道中出来,想必令妹是知晓黄大富躲在哪里的!”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实质孙吉祥向他汇报的时候,他就已经断定是虎妞帮助黄大富逃跑的。

    “哎呀!我今天都跟你说了,我在黄大富家的后院发现了那条地道,我钻一钻怎么了呀?犯法了吗?”虎妞突然走进客厅之中,直接进行申诉和埋怨道。

    漂亮!

    林晧然听到这番话,心里当即为这个机智的野丫头鼓掌,同时寒下脸微怒道:“秦大人,你说我妹妹助黄大富逃离,还请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休要怪本府不客气!”

    这……

    秦仲正感受到了林晧然身上的那股官威,忍不住咽了咽吐沫。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触怒了一头猛虎,纵使他手握严阁老给的刀剑都没有作用。虽然他百分百确实是虎妞救走了黄大富,但手里当真没有半点证据。

    林晧然得理不饶人,显得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我妹生性顽劣,这是整个广州城人人皆知之事。现在她从地道中出来,你就污蔑她帮忙黄大富逃跑,还跑到本府面前直接要人,你是当真以为本府好欺负不成?”

    “是本官失言!”秦仲正的心沉到了谷底,只能硬着头皮进行道歉。

    此次跑过来,倒真不是上门要人的,主要还是将严阁老的信件给林晧然瞧一瞧,从而让林晧然全面配合于他的行动,同时要尊重他这位即将飞黄腾达的人。

    林晧然冷哼一声,却是直接下达逐客令道:“秦大人,你这并不是失言,而是压根不将本府放在眼里!请回吧!”

    随着最后三个字落后,林晧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已然是不打算再理会这人。

    哼!

    虎妞亦是轻哼了一声,学着哥哥那般别过脸看向他处。

    “林府台主持府试辛苦了,那本官先行告退!”秦仲正欲言而止,最终带着那封书信怏怏地离开,算是碰了一鼻子灰。

    原以为有着这封书信在手,林晧然如何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却是没有想到,这个人说反脸当即就反脸,最终更是小题大做地将他赶了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过于沮丧。林晧然可以不卖他的面子,但严阁老的面子肯定得给,广州府衙必然还会乖乖配合他的这些清剿盐枭的行动。

    广东盐课提举司衙门离广州府衙并不远,夜幕早已经降临广州城,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高高地挂起。

    “秦兄,事情办得怎么了?林晧然交不交人呢?”正坐在客厅喝着乌龙茶的严如斗看着秦仲正回来,当即好奇地询问道。

    秦仲正望了一眼跟着严如斗一起过来的吕不歧,直接到主人座坐下,轻叹一口气道:“咱们手里没有证据,而他家的小丫头又不承认,他压根就不承认窝藏黄大富一事,恐怕是不可能交人了。”

    “那严阁老的信给他看了吧?”严如斗似乎不觉得意外,便又是追问道。

    秦仲正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将被赶出来的事情道出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个:“嗯!”。

    “那就好!他看过信后,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懂得取舍了!”严如斗得意地轻啐了一口茶水,接着显得自信地补充道:“我们已经在广州城布下了眼线,抓住黄大富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仲正却没有那般乐观,接过管家送来的茶盏淡淡地应道:“但愿如此吧!”

    “吕员外,秦大人将这帮盐枭通通清洗之后,这盆生意便是你的了啊!”严如斗捏着茶壶轻拨着茶水,扭过头对着坐在下手的吕不歧说道。

    吕不歧是广东新崛起的盐商,这些年能够如此迅速发迹,皆因攀上了严如斗这条线。本以为严如斗倒了,他的财路断了,却没想到却是否极泰来。

    吕不歧暗暗给严如斗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才对秦仲正拱手感谢道:“多谢秦大人给小人机会,小人必将厚报!”

    严如斗满意地看着显得乖巧的吕不歧,已然是打好了如意算盘。严党是要关照淮盐既得利群体的利益,但他亦计划在广东的盐枭被血洗后,将吕不歧扶持起来,从而分得一杯羹。

    “好说!好说!”秦仲正端起茶盏,显得很平淡地应道。

    啪啪!

    吕不歧知晓秦仲正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便是微笑地举起双手拍掌。

    掌声刚落,却见一对漂亮的双胞胎款款走了进来,二人不仅长得极像,且相貌都是上等之姿。

    秦仲正却是人老心不老,在看到这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后,眼睛当即放出了野性的光芒,口水亦是从嘴巴处溢了出来。

    严如斗和吕不歧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二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知晓这个事情是要定下来了。

    果然,在得知吕不歧是要将这对双胞胎送给他的时候,秦仲正对吕不歧是连声称赞。

    在府试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时候,以吕不岐为首的官员揪起了这一场血洗盐枭的风波并没有平息,反倒呈现着越演越烈的势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广州城到处在搜查着盐枭,同时继续在搜罗着黄大富。却不仅是大盐枭入狱,一些普通的担夫亦不能侥免。

    一时之间,整个广州城又变得人心惶惶,宛如一团乌云笼罩在广州城的上空。

    。m.



    城东有一个叫荔枝山的小村子,因村边的小山头长满野荔枝树而得名。正是落英缤纷时节,那个小山头的荔枝树上,长满了淡黄色的花蔟,很多彩蝶飞舞其中。

    “杀人了!官差杀人了!”

    随着一个妇人的尖锐的声音从村边传来,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手持木棍或锄头等农具,纷纷朝着事发地点狂奔过去。

    当这帮村民赶到晒谷场时,见到村民黄三已经倒在地上,他的老婆和孩子抱着黄三痛作一团,令一些妇人亦是潸然泪下。

    生活在这个时代,他们的命总是那般的不值钱,官府的官差比那山贼的心还要黑几分,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就此划上了句号。

    “走!”

    为首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衙差,似乎是看到形势不对劲,特别是看到村民眼中迸发出的凶光。肥胖的身子突然变得机敏,当即跃马而上,急匆匆地拍马逃离了这里。

    十几个衙差看着头儿拍马离开,便是着急地追了上去,同样不敢继续逗留在这里,生怕被这帮赶来的村民活活给吃了。

    秦仲正不仅对黄大富这种大盐枭出手,而且还对这些小盐枭出手,至于这个打击面变得很大很广。

    实质上,黄大富这种大盐枭并非全都是他自个儿的生意,而是他创建一条安全的盐道和销售网络,一大帮小盐枭则是依附于他,主要是从事着简单的运输工作。

    像一些汉子在村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们便约好一起投靠黄大富,从最初帮黄大富挑盐到江西或湖广,在积攒到一定的财力便会出来单干,成为只给黄大富缴“保护费”的小盐枭。

    荔枝山村的小盐枭是黄大胆,黄三仅是黄大胆手下的一名光荣的挑夫。正是干着这种简单的体力活,将盐从广州府挑到惠州府,从中赚得一点微薄的收入。

    但却是没有想到,这帮官差找不着黄大胆,竟然对挑夫黄三动了手脚,致使这么一个小小的担夫命丧于这场大风波之中。

    “这事不能这这么算了!”

    “对,我们必须要为黄三讨回公道!”

    “走,我们一起到城里,一定要讨回一个说法!”

    ……

    面对着无辜枉死的黄三,村民的情绪显得很是愤怒,当即便是达成了一起进城的方案。

    毕竟是生活在广州城附近的村民,做事显得更有章程一些,亦知晓广州城这里有些诸多衙门,是一个能够讲些道理的地方。

    荔枝山村的村民抬着盖着白布的黄三尸体从西门进入,直接来到了广东盐课提举衙门,然后便是敲锣打鼓地进行声讨。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秦仲正快滚出来,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行如此草菅人命之举,此乃天理为容,快快交出凶徒!”

    ……

    广东盐课提举衙门这次打击盐枭的行动,本就不是一件能讨好大众的事。现在广东盐课提举衙门竟然打死一名挑夫,而且还有包庇凶徒的意思,当即便得到了广州城百姓的广泛声援。

    虽然挑夫实质算是参与到贩卖私盐的勾当中,但在劳苦大众看来,他们不过是付出劳力谋求生计的可怜人,官府根本没道理将他们打死。

    在村民的鼓吹下,上千名百姓的围堵在广东盐课提举司衙门前,将大门口是围得水泄不通,声讨的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

    “是谁让你们对担夫下杀手的?”

    秦仲正无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很愤怒地对着这帮被派遣到荔枝山村办差的衙差进行质问道。

    那名肥头大耳的衙差硬着头皮,小声地喃咕道:“那个贱民实在是太烦人了,我……我下手其实没多重,结果他竟然就咳血死了!”

    “将人打得吐血,你竟然还说下手不重?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今天便要了你这条狗命,给老子滚!”秦仲正看着这名心腹,当真是怒其不争地踹上一脚道。

    原本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他已然将广东的大盐枭几乎都抓住了,只需要再将黄大富抓住便能够向严阁老交差了。

    但却没有想到,他的手下竟然捅出了这么一个大篓子。这打死一名担夫自然是小事,但若是这股沸腾的民意不能迅速平息下去,甚至他头上的乌纱帽都要不保了。

    肥头大耳的衙差似乎还想要进行辩解,但看着秦仲正显得怒不可遏的模样,便是怏怏地走开了。

    严如斗坐在客厅喝茶,这时却是开口安慰道:“秦兄,你亦不用过于担心!新任的两广总督马上就到任了,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一切自然都会帮你压下来!”

    “但愿如此吧!”秦仲正并不敢过于乐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地道。

    事到如今,他还真的只能寄望于新任的两广总督,只希望新来的两广总督有足够的魅力,能帮他将这场不小心揪起的风波给压下去。

    到了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没有争得林晧然的支持,却是一个极为不明智的举动。

    现在他能够驱使的人员只有广东盐课提举衙门的衙差,不仅人手显得是捉襟见肘,而且根本没有能力驱散团聚在门口的刁民。

    若是当初能够争得林晧然的支持,那现在恐怕就不会如此的畏手畏脚,任其外面的刁民对他进行辱骂。

    却是这时,一个衙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地拱手道:“启禀大人,卑职已经找到黄大富了,他出现在联合酒楼上!”

    秦仲正和严如斗听到这话,眼睛当即闪过一抹亮光。

    若是黄大富这条超级大鱼落网,那此次的大行动无疑是圆满完成了,接着他们便可以向朝廷复命,同时开展第二个大计划了。

    “走,我们到联合酒楼!”秦仲正显得很着急,当即就吩咐下去道。

    严如斗的眉头微蹙,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转念一想,这事代表着严阁老的意志,而新任的两广总督很快到来,整个广东根本无人敢于阻挠此次行动。

    最重要的是,朝廷的正式公文已经下达到布政司和广州府衙两大衙门,他们更有理由配合着这些对盐枭的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