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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在彭辑光看来,与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作战、再加上那一阵来自己方炮兵的轰击,境地可谓是九死一生。

    二一二团二营在十五分钟前便已失去联系了,不用说都知道那是全营牺牲了,而张天海真有这么命大吗?未必。

    “旅座,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是宿命。迟早有一天你我也许都会死在这里,玉麟他们不过是先我们一步而去罢了……”方任虽然说得正气凛然、好像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只是从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苍凉才看出,他并不是不难过。

    “正国。你们胡团长都已经带着大部队走了,你怎么不跟上?”彭辑光回过头来问方任道。

    “旅座,我们团座说了,是他亲自命令玉麟留守的,是生是死,他都要第一个知道。”方任眼角有些湿润了,平心而论,他与张天海这个小老乡打交道也算多了,可不管怎么说,张玉麟那都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所以他并不希望张天海也死在了这一场战斗之中。

    他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啊,他才二十四岁……

    “明白了。”彭辑光轻轻点头,“这张玉麟确实是条敢打敢拼的血性汉子,也难怪你们团长那么看重他了。”

    方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这张天海在西安出发前是病了一场,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般,说实话,我也很难相信。”

    “哦?变了个人?”彭辑光开口问道,眼中充满了疑惑:“那你说说,他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任想了想后,说道:“怎么说呢,他这个人之前看上去很是老实木讷,说白了就是有些不懂得变通,也就是孙宏他们一帮黄埔同期同学混得比较来。其年龄小,在同期同学里一比那也是中规中矩的。就连他的老连长李浩城给他的评价都是书呆子,不懂得变通了。”

    闻言,彭辑光轻轻摇头,说道:“也不尽然,你看这张玉麟这阵子打的仗,看上去像是书呆子风格吗?打仗风格不拘一格,以奇合正,尤其是能打硬仗这一点,我最欣赏了。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人……”

    ……

    张天海以及他身后那些硕果仅剩的一营官兵们在拼命地跑着,他们九死一生地才在这个战场上活了下来,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懈怠而断送了性命。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亡命狂奔,让本来身体素质就十分强悍的张天海都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更甭提其他人了。

    令张天海感到惊讶的是,刘侯铭这货居然扛着一个何其光健步如飞地跑着,如若无物。

    如果这时候有表情包,最体能现张天海此时状态的,莫过于黑人问号了。

    刘侯铭是洪家拳传人,这点张天海知道,但也仅仅是知道他近战搏击能力强,没想到这货体力竟然也强到了这个程度,这是张天海所始料未及的。

    度日如年,这便是张天海等人此刻的心境了,但还是得跑,拼命地跑。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终于听见了一声充满了警告的质问:“前面的人站住,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闻言,张天海等人立即停下了那亡命奔跑的脚步,一下子瘫倒在地,嘴里还拼命地喘着气:“兄……兄弟,我们……我们是三十六师的……”

    由于距离稍远,张天海喘着粗气说话实在是断断续续,让人很难听清,于是守军那方派了一个人上前询问情况。

    只见守军士兵身穿浅蓝色军装,很显然,要么是从后方新补充上来的士兵,要么就是杂牌军。只见那士兵一路小跑到张天海的面前,看见后者是少校军衔,然后弓着身子说道:“长官,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张天海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说道:“我们是三十六师一〇八旅的,我是二一六团的一营长张天海。”

    “好,我这就向我们长官报告去,这里是战场,请恕我不能向您敬军礼。”士兵语言诚恳,态度很不错,三十六师那可是从会战开始就打到了现在的部队啊,头上还顶着老蒋嫡系王牌军的光环——国民警卫军出身!

    “行,快去快回吧!鬼子就快打过来了,我们是一路被小鬼子追着打过来的。”张天海提醒了一句。

    那士兵点了点头,就跑回阵地去了只见没一会儿他就打起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张天海带着这群疲惫不堪、狼狈不已的官兵向国军阵地跑去。

    到了阵地以后,只见一个身穿淡蓝色军装的少校朝张天海行了一记军礼:“国民革命军第六十九军五十七师一六九旅三三七团二营长徐末,欢迎你们。”

    (注:此时五十七师尚未划归七十四军建制,仍属六十九军。六十九军,军长阮肇昌,部队前身是孙传芳的五省联军之一部。)

    张天海也回了一记军礼,正色道:“国民革命军第七十八军三十六师一〇八旅二一六团一营长张天海。”

    “行了,咱们走后边去,说说前边的情况吧!”徐末也不是那等不务实之人,既然张天海等人是从前线跑回来的,要么就是三十六师被击溃了,要么就是三十六师已经撤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将对防守大场的五十七师极为不利,甚至可以说是首当其冲,所以他有义务了解清纯此时的情况!

    “嗯。”张天海点了点头。

    此时的大场阵地房屋还算完好,毕竟这里仅仅只是遭到日军空袭,尚未遭到日军的舰炮及重炮轰击。

    三三七团二营营部设置在一处民房之中,徐末将张天海等人带到营部之后,又令卫兵端上了凉水,方开口询问前线战况。

    “咕噜~咕噜~”

    张天海等人都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这宝贵的凉水,毕竟从前线一路跑下来可是很热很辛苦的,尽管此时已是深秋时节。

    “嗯,我们三十六师已经撤退了,伤亡太大了,这次的日军战斗力很强。不到两个小时,就干掉了我们两个营。要不是撤退命令来得及时,恐怕我们也没命回来了。”此刻想起方才的事儿,张天海还有些心有余悸。

    ……

    PS:额,又断更了,我有罪。

    “这伙鬼子真有这么强?”闻言,徐末轻轻皱起了眉头,他已经三十五岁了,打过的仗也许多了,中央军的战斗力有多强,他清楚地知道。

    看着徐末这一副有些怀疑的样子,张天海心头的火“噌”地一下就起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点了点头:“嗯,最好向你们上级汇报一下,我军正面的鬼子是敌十三师团的精锐,战斗力非常强,我言尽于此,现在我们要赶赴苏州河集合了。对了,这里是大场吧?”

    “对,这里是大场。”徐末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要集合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我让我的卫兵送你们一下吧!”

    “行。”张天海点了点头,也没跟徐末客气。

    “徐扬,送客。”徐末大大咧咧地说道,看样子应该不是讲武堂出身的军官,极有可能是土匪山大王混上去的。

    “是。”徐末的卫兵应声道。

    只见徐末的卫兵徐扬并不是属于那种身材强壮的人,反而是有些瘦弱,观其相貌也不像是习武之辈,想必多半是徐末家中的兄弟之类的,只是为了带在身边安全一些罢了。张天海想着。

    “有劳徐营长了。”张天海敬了个军礼,纯粹答谢。

    “行。咱们山长水远,就此别过。”徐末亦是随手回了一个军礼,他长得很强壮,身上总给人一种肌肉猛男的感觉,嗯,可能是身高的缘故。

    大场距离苏州河并不远,大场的南边约两公里处便是苏州河了。

    此时的苏州河早已不复早前的清澈见底,要么是沾了血腥的腥红,要么就是带着浑浊的黄沙,很不美观。

    上午时,宋希濂便已经到达这里了,奉上峰命令,第七十八军(说白了就是三十六师,七十八军仅下辖三十六师,军长宋希濂兼任师长)集结于此抗击日寇西进之步伐。

    除了一〇八旅缺了三个营之外,还有一〇六旅少了一个二一二团外,其余所有能集结的所有人马都在这里了。

    三个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是一个整团的兵力了。加上二一二团,那就整整两个团的兵力了,这么多兵力要摆在殿后的位置上,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不管怎么样,宋希濂的任务就是收拢部队,然后在苏州河摆开阵势据守,防止苏州河北岸之敌南渡,与江湾之敌对我军形成夹攻之势。

    宋希濂的师部设置在沪西的罗别根路,从奉命撤兵到此地后,三十六师所部便由朱绍良指挥的中央集团军改归张发奎指挥的右翼集团军了,所属指挥官也由朱绍良变为了张发奎。

    江湾战场。

    此时战斗仍未结束,日军第十三师团在师团长荻洲立兵的率领下,对撤退的中国军队那是一个紧追不舍。

    二一二团二营全营阵亡,这不是结束,更像是一个开始。

    面对日军的穷追猛打,熊新民拳头紧握,钢牙紧咬,但是还是没办法。

    “撤!”熊新民满脸不甘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字。

    上海南,北新泾。

    一路被追击至此的熊新民忽然接到了来自师部的命令――立即占领北新泾阵地并死守,非命令不得撤退,违令者军法处置。

    “团座,咱们团真的要死守此地吗?日军的火力很凶猛……”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参谋试探着说道。

    说实话,熊新民能理解那参谋的想法,毕竟这两个多月以来,这里打得实在是太过惨烈了,不但是全团厌战情绪极为强烈,就算是他熊新民也有一种深深的厌倦感,差点都快挺不住了。

    但即便是如此,熊新民也没有忘记了他身为军人的使命,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条蜿蜒流长、才堪堪可以通行的河流,又看了一眼那座立于河上的石桥,坚定地说了一句:“这一仗,必须打!通令全团立即沿河左岸赶筑工事,让工兵把那座桥给老子炸了!动作要快,要是哪个连队拖后腿了,老子把他连长的屁股都踹烂!”

    “是!”熊新民身边的传令兵应了一声。

    ……

    再把镜头重新转回张天海这边。

    此时的张天海带着一群身上大多都带着伤的官兵终于是浑身狼狈地跑到了苏州河南岸。

    此时三十六师的阵地已经在此摆开了,一片热火朝天。

    “兄弟,我想问一下,你是那个团的,有看到我们二一六团的部队吗?”走到了一处战壕挖掘现场旁边,张天海蹲下来问了一句正在忙活着挖战壕的士兵。

    那士兵一看是个少校,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立正敬礼道:“报告长官,我们是二一三团三营的,您要是找二一六团的话,我可以带您去问一下我们团座。”

    闻言,张天海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然后点燃,他在犹豫着。

    从上了淞沪战场、当了一营的营长起,张天海就学会了抽烟,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学坏还是啥的,主要还是压力太大了――这里每天都在死人,死的还是自己的袍泽,他不想他手下的兵就这么白白死了,所以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那几乎都是深思熟虑的。

    来到这个号称“绞肉机”的上海战场,张天海发现他前世花费许多心力研究的特种作战似乎并没有派上用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特种作战用场并不大,单兵战斗力再强,遇上机枪那不也得被压着打?再说了,即使要打,他手上那也得有一支能拉得出去的特种部队啊。

    不过话说回来,找人儿二一三团堂堂一个团长问路?好像确实有点儿丢脸啊……

    想了想,张天海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带我去问一下你们营长吧!”

    “是,长官!”士兵应了一声。

    ……

    张天海可能不知道的是,在他刚离开那三三七团二营后,日军就攻过来了,营长徐末虽然听进了张天海所说的日军战力极强这话,但还是准备不足,国军官兵拼死夺回的大场阵地,再次失陷。

    沪西战场,国军再次陷入下风。

    ……

    PS:更新送上。

    在接到上峰命令后,熊新民下令炸毁北新泾的桥梁,随即尾随而至的日军便依靠强大的火力开始搭设浮桥、涉水过河。

    幸得团长熊新民指挥得当,方不至于让日军的计划得逞。

    而另一边,张天海终于见到了团长胡家骥。

    “报告团座,一营幸不辱命,完成坚守阵地任务,只可惜卑职无能,让一营只剩下这么点儿人了。”说着,张天海的眼圈就开始微红了。

    胡团长身上的伤虽说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难免还是会有些不利索,走路是一瘸一拐的。

    胡家骥一瘸一拐走到了张天海面前,轻轻拍了拍面带黑灰却还敬着军礼的张天海,抿了抿嘴唇说道:“玉麟,一营的弟兄们都是好样儿的。敌强我弱,乃是事实,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既然是军人,就难免阵亡。行了,你下去休息一番吧,过不了多久,等后方的补充部队到了,你就给我重整一营!”

    “是!团座!”张天海立正敬礼道。

    就在张天海准备离开的时候,胡家骥喊住了他:“一营长,等一下。”

    张天海回过头来,目光带着询问。

    胡家骥走了过来,说道:“九国公约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校长一再强调,我们必须挺住,等到九国公约会议召开了,这场战役也就结束了。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看着胡团长脸上那副疲惫却又坚定的表情,张天海想说一句“其实九国公约没有成功,这一仗要打八年”,可是话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抿了抿嘴,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是,团座。”

    说实话,在团长深深信任自己的同时,张天海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重重压力了,他不是战争狂人,前世参军不过是抱着一番“没穿过军装,怎算得上是男子汉”的思想去的。

    除了政客,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因为战争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牺牲。

    张天海也不例外,他不喜欢战争,甚至对这场战争充满了疲惫与厌倦,但没办法,他没有不战的理由,无论是作为一名炎黄子孙,还是作为一名中国军人,他都必须战下去。

    下去休息,便是睡觉了,尽管还是光天化日,也阻挡不了那随之而来的困意,张天海找了个人相对少的地方便是和衣而睡,也顾不着会不会着凉这个事儿了。

    此时的张天海的军装早已不复刚从西安下来时的干净了,满是硝烟与尘灰,还有脸上那遮挡不住的疲惫。

    深秋时节的阳光早已不复夏日的毒辣,只是微热,晒在人的身上依旧是令人有些烦躁。

    苏州河南岸阵地上一片忙碌,除了军人们在挖战壕、壕沟之外,还有不少自发上来支援的上海民众。众志成城,这便是这里的真实写照了。

    军人在忙着战斗,百姓在忙着支援,医生护士在忙着抢救前线下来的伤员,还有一个职业的人还在忙着,那就是中央社的记者。

    中央社,作为党国的喉舌,报道前线作战的情况,这是它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们有义务要让全国人民知道——在上海,这一场英勇的对外战争还在继续打,政府还在坚持,日寇还在侵略。

    关于淞沪会战的报道,从战争开始直到现在都没停过,除了谢晋元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十一师反复争夺罗店等可歌可泣的事迹外,还有三十六师死守江湾两月有余。

    这天,郑曼再次踏进了三十六师的防区,与上次不同,她上次来三十六师时还是一个月前,来采访三十六师奋战在前线官兵,只是那时是在江湾,此时是在苏州河南岸。

    说起三十六师,对于郑曼来说,那是始终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的,她既想来这里,但却又不想来这里——想来,是因为想看看那个人是否还平安;不想来,则是因为她还怕听到那个人的阵亡的死讯。

    不错,这个人就是张天海。

    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心中总有一股英雄情结,郑曼也不例外。

    张天海具有在女孩子看来几近完美的特质:出身好(黄埔军校)、英俊、高大威猛,最最关键的一点,他是一个战斗英雄,敢于和敌人勇敢作战的战斗英雄!

    嗯,不得不提的一点是,在女孩子看来——长得丑的人打篮球好,那也是丑人多作怪;长得好看的,特么弹玻璃球都赏心悦目啊……

    咳咳,瞎说什么大实话……

    此时郑曼已经换上了一套白缎刺绣旗袍,上身裹着一件浅紫色开衫,看起来依然端庄大方,只是那像狐仙一般妖娆妩媚的美丽脸蛋给那端庄的气质里却又添了一份妩媚。

    中央军的军纪可是没有后世某些电视剧里边黑得那么严重,没有那个敢说看见漂亮美眉就上去调戏一下的,那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要知道,在中央军,敢以军人身份朝百姓强行索要东西的,那可是一律处决的。

    “请问你找哪位?”刚准备进入防区,卫兵便将郑曼拦住了。

    郑曼只是微微一笑,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了证件,说道:“你好,我是中央社的记者郑曼,现在是要去你们的防区采访一下,麻烦通报一下你们长官。”

    郑曼的证件同样是上边有印着青天白日徽章,只是颜色不一样,军官证的是蓝色,但她的是绿色。

    “那就请您稍等了。”卫兵敬了一个礼,转身就走,对于中央通讯社这个特殊的官方组织,那是必须要保持尊敬的。再说了,师座不还得一样敬人三分?更别说他们这些大头兵了。

    很快,那士兵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高大的少尉军官,看样子应该就是在这里负责警卫工作的排长了。

    只见那排长见到郑记者后,快步走了快过来,走到后者面前,说道:“郑记者您好,我是门岗这里的负责人,万溪泽。”

    郑曼目光投向万溪泽的胸牌,只见上面写着“万溪泽,三十六师一〇八旅二一六团二营三排长”,于是她笑了笑,说道:“你好,万排长。上面让我来三十六师这边采访,不知可否放行?”

    ……

    PS:世界杯贼坑。冠军输,亚军平。各种黑人问号。。。

    万溪泽正了正脸色,说道:“郑记者勿怪,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儿,耽误您了。您若是要进去,便进去吧!现在战争时期,虽说有许多爱国人士上前帮忙,但也出了一些败类汉奸会混进来搞事,希望您能理解一下。”

    “嗯,能理解。感谢万排长了。”郑曼刚想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然后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万溪泽:“万排长,能跟你打听个事儿吗?”

    万溪泽思索了一下,说道:“郑记者您请说,只要不涉及军事机密的事儿,绝对没问题。”

    郑曼轻咬了一下嘴唇,问了一句:“我想打听一下,现在你们一营长还是张天海么?”

    “嗯,还是张营长。”万溪泽点了点头,随后说出了一句极其'诛心的话:“不过张营长率部负责殿后,我师当面乃是荻洲立兵的第十三师团,战斗力十分强悍。现在张营长的情况,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闻言后,郑曼那张宛若桃花的俏脸忍不住地轻轻一白:难道……张玉麟真的要死在这场战争了么?

    想到这儿,郑曼的心就忍不住揪地一下紧了,能让她郑曼看上的男人可不多,更何况这个张玉麟各方面条件十分合适她,再想遇到像这么优秀的男人可就难了。

    正如后来张灵甫遗孀也为张灵甫守了一辈子的寡一般,有时候上眼了,就真的难以脱离了。

    “郑记者,您怎么了?”看到郑曼的情况不太对劲儿,于是万溪泽忍不住问了一句。

    郑曼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儿,没什么。麻烦您派个人,带我去一下你们团部吧,我找一下你们胡团长。”

    “行。”万溪泽点了点头答应了,然后随手指了一个士兵,“你,给我过来一下。”

    被叫到的那名士兵一路小跑了过来,立正敬礼:“排长。”

    万溪泽指了指郑记者和她身后的助理,说道:“你现在立刻送郑记者到团部一趟,务必要保证郑记者和助理的安全,如有差错,军法处置!”

    “是,排长!保证完成任务!”士兵应声道。

    ……

    对于荻洲立兵来说,最令人高兴的,除了连续攻破中国军队的阵地外,那就是国内的支援终于到了。

    这一批支援可不仅仅是兵力那么简单,随之而来的还是战车中队(既坦克中队),还有标配的炮兵联队,还有各式完善第十三师团所必备的兵种。

    “哟西,这次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荻洲立兵站在地图前,眼睛中透露着狂热,“如果这批支援在几天前到了,恐怕上海早就被我们打进去了。”

    这句话可不是荻洲立兵吹牛的,而是仙台师团真有这个实力,毕竟对面的中国军队和海军陆战队那群马粪、第三师团、还有第十一师团的精英打得很疲惫了,现在第六师团已经投入战斗了,战争胜利的天平很大程度上已经向日军倾斜了。

    “恭喜师团长阁下武运长久!”参谋长爱知信适时地拍了一记马屁。

    “爱知君,依你看,接下来该怎么打?”荻洲立兵将目光投向了爱知信。

    “师团长阁下,依职下拙见,应集中先头部队对支那军败兵进行追击。后续部队在得到支援部队的增援后再以强势火力猛攻,一举击溃支那守军!但是,整个过程速度一定要快!”爱知信立正低头道。

    听着爱知信的话,荻洲立兵那是一个频频点头,然后说道:“那么就按爱知君你说的办吧!”

    说完,荻洲立兵就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命令,第58联队全力追击支那部队,不使敌军形成防御阵型!”

    “哈伊!”电讯兵应声道,手指挥舞间将电报发了出去。

    在日军全力攻略上海的时候,国军也在全力坚守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通电各师师长,告诉他们,务必撑住,务必撑到九国公约召开之时。

    九国公约会议,顾名思义就是由九个国家一起开的会议,按照本来的计划是于十一月三日在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召开,由英、美、法、日、意、葡、中、比、荷等九个国家共同派出代表参加,其目的则是通过其他国家的压力和调和迫使日本暂停这场中日战争。

    在此背景下,蒋介石严令部队坚守上海,在九国公约会议召开之前勿使上海局势陷入险境,以免在会议上没有谈和的资本。

    ……

    张天海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时光交替,有前世的记忆,也有许多关于来到民国后的记忆。

    忽然间,他出现了一片洁白之中,四周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一片梦境的洁白中,有一个发光的盒子,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他想摸上去,于是脚步走动,走到了那盒子前大手轻轻覆盖上去。

    在手指覆盖上去的一刹那,盒子散发一阵阵的光,那里面是一张张陌生但又熟悉的场景,他可以确定,这不是他的记忆。

    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了,这是属于之前张玉麟的记忆,而不是他张天海的记忆。

    忽然间,张玉麟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身穿中山装、且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从他那轮廓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看了许久,张天海终于明白为何会有一种熟悉感了,因为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的脸和眼前的这位男子有几分相像,搞不好他就是张玉麟的父亲了。

    就在张天海快要想起他的名字的时候,有人将他推醒了。

    朦朦胧胧间,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一阵刺眼的光朝着他的眼睛冲来,而在光里有一道身影给他挡住了许多刺眼的光,从那婀娜的身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一瞬间让张天海有了一种幻觉,那是一种与方才的梦境十分相似的感觉。

    刚刚睡醒的人,通常都有几分钟的失神时间,张天海也不例外,他也失神了,分不出梦境与现实。

    “你是谁?”张天海嘴角轻动。

    ……

    PS:更新送上!

    张天海睡觉的地方是一处断壁墙根,他用一块砖头垫起了后脑勺,用军帽盖住了刺眼的阳光,所以当拿开军帽的那一瞬间难免会被阳光晃了眼睛。

    “你是谁?”

    当张天海朦朦胧胧间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迎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噗嗤~~哈哈哈~~”

    那笑声,似银铃般动听,那婀娜的身影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

    迎面刺来的阳光终于使张天海清醒过来了,他并没有在睡梦之中。

    瞳孔微缩,张天海终于看清面前这人是谁了,不是郑曼那妖精还有谁?

    没错,就是妖精,很好看的女妖精。不知为何,张天海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感觉郑曼是那西游记里边无法无天的女妖精,而他则是那身骑白马的英俊小白脸和尚——唐长老。

    那是一种无法自控的危险感,深怕自己被红粉骷髅所攻陷的那种危险感。

    不可否认,郑曼的那双大眼睛确实是好看,而且那是一种水汪汪般的灵动,像是能将人深陷进去无法自拔一般。

    “郑曼,你怎么会在这儿啊?”看见是郑曼后,张天海也不紧张,只是不急不缓地伸了一个懒腰。

    “哎,我说,张玉麟张大营长,这一转眼功夫,你可就不认识我啦?”郑曼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丝好看的笑容,只是让人不易察觉的是,她的眼角已然湿润了,那是欣慰的泪、也是开心的泪。

    “没有没有,只是刚睡醒,睡懵了。”张天海连忙解释道,脸上的疲倦却是遮掩不住了。

    天空依旧湛蓝,只是在张天海这些不知道哪天就会英勇牺牲的人看来,却是满是残酷。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大概说得便是张天海如此心境了,物是人非。

    看着张天海脸上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疲倦,郑曼忽然间有些心疼,她难得地柔声问了一句:“这阵子,你过得还好吗?”

    问到这个,张天海顿时便是满脸苦涩了,他站了起来,故作轻松地轻轻笑着说道:“像我们这些整天奋战在沙场的人,身边天天都在死人,指不定哪天牺牲的就是自己了。”

    虽然张天海脸上带着一丝故作轻松地笑意,但是这一切都没瞒过郑曼的眼睛,她心疼这个男人,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便住在了她的心里,不经意地打开她的心扉了。

    张天海没有等到郑曼的回复,忽然间便是香玉满怀,一个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略带哽咽地说道:“张玉麟,你能不能答应我,别牺牲……”

    说实话,以张天海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来看,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毕竟在那个时候能主动投入他怀中的,肯定是他已经确认关系的女朋友了,而郑曼呢?二人之间恐怕只能是用普通朋友这个词来形容了。

    不可否认,张天海对郑曼是有好感的——人长得美,年纪轻轻的又是中央社记者了,而且处事落落大方,绝对是名门闺秀出身的女孩,无论从那个方面看,她的条件几乎都是将近完美的。当然了,除了她身上那股令张天海望而生畏的妖精气质之外。

    这时候选择推开郑曼,然后说一句,“对不起,我们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没品的事情,张天海做不出来,尤其这还是一个十分关心他的女孩子。

    “嗯,我尽量。但是战场上炮弹无眼,若是失信了,可就要辜负你的这一番好意了。”张天海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道。

    “嗯,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委员长说了,等九国公约会议开始了,这场战争就会结束了。”郑曼缓缓松开了张天海,那双会说话般的温柔眼睛在盯着他看,似乎想把他的模样深深地雕刻进脑海中,然后永远铭记。

    这是个战乱的时代,多少黄埔系学生在这片淞沪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地抵抗着日军的进攻,可是能活着回来的人能有几个?须知,在这片战场,国军和日军之间的较量,那可是整连整营般牺牲,又或是整团!

    张天海所做的保证,仅仅只是他个人的承诺罢了,但是谁又能保证老天能让他活到那个时候呢?所以郑曼舍不得。

    对于郑曼不经意间从眸子流露出的深情,张天海自然看得懂,只是他不敢去解读,于是把头偏向了旁边,然后说道:“行啦。郑曼,等你哪天有空了,我们再聊吧。这里人太多了,不好说话。”

    “那现在,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你们团长好吗?”郑曼眼中带了一点希冀。

    被万溪泽派下任务的小兵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他觉得这郑记者和张长官之间肯定有故事,所以没去打扰。

    相比于无动于衷的小兵,郑曼的助理却是满脸惊讶,他是知道郑曼的为人,郑曼看起来像是一朵美丽的郁金香,但也绝不是那种妖娆之人,充其量只能用风情万种来形容。虽风情万种,但绝不会作出投怀送抱之举,甚至平时可以说是隐隐中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就是让助理有些倍感世界观崩塌的原因了,毕竟他被分配到郑曼身边工作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无论是面对高官子弟,还是同僚中的追求者,郑记者从来都是不辞加色地严词拒绝了。

    而今天发生的这一幕让助理有些明白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人家是心里有人了,还是根正苗红的黄埔出身,又高大英俊,这样的对手如何能战胜?

    纵虽你身边千万人,不及她心中只你一人。

    张天海看了看身边还没有受伤的刘侯铭、营部参谋何其光二人,咬了咬牙,说道:“你们俩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先吧,一会儿还有很多事要你们做。”

    “是,营长。”何其光刘侯铭应声道,他们也知道营长这人从来都不会骗他们的,他一会儿说有很多事要做,那就肯定是有很多事要他们做的,所以也没客气。

    ……

    PS:下午去检查身体,晚上去喝喜酒,还有一更更新会迟点。

    这时候,张天海才发现,有一股香味扑鼻,那是一种很自然、闻起来很舒服的香味,不浓不淡,很撩人,让人想入翩翩。

    嗯……一不小心,张天海起反应了……

    尴尬……

    仿佛世界一瞬间凝固了,郑曼小脸涨得通红,如染了粉红的白玉,煞是好看。

    郑曼这脸一红,把本来看着就极是妖媚好看的俏脸变得更加妩媚了,再配上那一身带着仙气的气质……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那就是美,用两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极美。

    张天海这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已经在前线奋战了两个月之久了,除了那些上前线支援的大叔大婶,已经极少见到女孩的身影了,许多市民都化作了难民逃离了上海了,唯余许多相信国军能战胜日本鬼子的市民还在苦苦支撑着,但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把后代送出了上海,为自己家族后代延续做一点应尽贡献。

    作为一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年轻小伙,他自然也有生理需求,只是平时都把这股劲儿憋在了抗日这件事上,没甚注意,只是这一不小心就被激发出来了。更何况,扑在怀里的可是一身仙气的狐狸精啊,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都会的……

    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害怕这么下去要犯错误了,于是张天海轻轻扶住了郑曼那柔若无骨的双肩,然后很自然将她分开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

    嗯,没错,张天海本来是想看着她的眼睛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但却被她那美丽的眼眸深陷进去了。

    心跳加速,狂跳……

    张天海呆愣了,像一个这辈子就都没见过女人的猪哥一般,一团火燃烧在了他的眼眸中。

    郑曼低估了自己的魅力,而张天海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营长。”

    就在这本该是浪漫的时刻,何其光大煞风景地叫了一声张营长,惹来了张天海同志的一记怒目直瞪。

    作为一名很少接触男女之事且情商极低的小伙子,何其光在这时候做出大煞风景之事也在所难免。

    “干啥?”张天海语气不善地问了一句。

    何其光有些发愣,这营长平时不都挺好控制情绪的么?怎么一下就绷不住,要发火呢?

    不过何其光也不是那等不灵醒之人,看到脸色不善的营长,赶紧一激灵,说道:“营长,刚刚团座好像让您好好休息一番,再过半个小时,新补充的部队就要到了。”

    听到这个说辞后,张天海的脸色终于缓下一些了:这小子并不是完全没有眼色啊……

    什么新补充的部队半小时后到,这句话当然是瞎编的了,其目的则是为营长有些尴尬的情况缓解一下,至少可以保证营长半个小时可以干点别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了。这点儿事儿暂时还不用你操心,管好自己就行了。”张天海胡扯了一句。

    “是,长官。”何其光立正敬礼道,虽然他情商是低了点儿,但也知道这时候必须要给营长面子啊,还是狠狠地给的那种……

    “行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带郑记者去一趟团部。”张天海转过头来对何其光刘侯铭二人说道,又看了一眼给郑曼带路的那名小兵,问道:“你哪个部分的?”

    “报告长官,我是二一六团二营三连的。”小兵立正敬礼道,他是没见过张天海,但不影响他认识张天海穿的军服还有领章上的两杠一星。

    闻言,张天海轻轻点头,说道:“原来是吴营长的兵,你们营不是负责营区警戒吗?赶紧回去,别误了事情。”

    “可是……长官,我们排长说了,一定要把郑记者送到团部才让我回去的。”小兵一脸为难地说道,他才十七八岁,做事远远达不到圆滑的程度,要是别的老兵,肯定是直接回去了——这郑记者明显是和这张长官有一腿,在这儿不是当灯泡吗?难受就不说了,搞不好还会被踹屁股。

    “行了,告诉你们那狗屁排长,就说我张天海把她送去团部了。不用操心了。”张天海难得地说了一句脏话,打了这么阵子的仗,说脏话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只是他很少会在女生面前说罢了,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参谋没眼色也就罢了,这小兵还不懂变通?这是瞧不起他张大营长不是?

    不错,要是换了别的部队的兵,张天海不会这么说,关键这特么的还是二一六团的兵啊,还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吴大怂蛋(指吴涛,经常被团长踹屁股而敢怒不敢言,所以才得的外号)的兵。

    “是,长官!”小兵立正敬礼道,然后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见了。可谓是脚底抹油啊……

    喷走了吴涛的兵,张天海的脸色才好上了一些,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换上和善的笑容,作出了一个“请”的绅士手势,说道:“走吧,郑大美女。”

    郑曼只是微微一笑,嘴角轻轻勾起然后莲步轻迈走了出去。

    “张玉麟,你看上去今天的心情可不是很好呢。”走在路上,郑曼轻轻说道。

    张天海苦笑着说道:“打仗打久了,可就这样了。天天死人,死的都是自己身边最好的兄弟,说不暴躁是不可能的,只是唐突了佳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看来这阵子是苦了你了,你有没有想过等战争结束后,要去哪里呢?”郑曼此时的心理那是一个甜滋滋,能被张玉麟用一个“佳人”来形容自己,焉能不乐乎?看来这张玉麟也不是个书呆子呢。

    “战争结束?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张天海苦笑着说道,他清楚地知道,这场战争要到1945年8月15日才能正式宣告结束,现在谈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了。

    “怎么会,上面不是说九国公约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吗?只要会议召开了,战争就能结束了,就像民国二十一年时(指1932年)的事变一样,也一定能解决的。”郑曼信心满满地说道。

    张天海摇了摇头,脸色凝重道:“你们想得太过简单了,这次战争不可能再想民国二十一年时的那场事变一样了,日寇动用了三十万大军,其华北战场亦是节节胜利,战争的步伐不可能是停止了。”

    ……

    PS:二更送上。

    看着张天海脸上那抹凝重,郑曼还是有些不相信,蹙着眉轻轻说了一句:“可是,你怎么就不试着相信政府呢?”

    张天海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来问郑曼:“试问,如果你是日寇,眼看胜利就要在眼前了,你会选择停止战争吗?”

    张天海的这一句试问算是把郑曼给问住了,后者蹙着一双秀眉,沉默不语。

    “日寇已经放出了要‘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言了,只要他们不想被国际笑话,他们就一定会打下去。他们的目标是南京。”张天海目光之中一片寒凉,他不是救世主,他已经在全力打鬼子了,可国军在上海的局势日渐危险,他想拯救南京这数十万百姓,但是,他救得了吗?

    “南京?可是国军这还不在上海打着么?小鬼子要进南京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郑曼满脸不可置信,因为南京是中华民国的国都,日寇想进攻那里,必定会受到百万国军将士的拼死堵截,能打进去么?

    “不,郑曼,你想错了。国军过不了几天就要败了。”说着,张天海心中一阵抽搐,他想阻止南京大屠杀的发生,可是他终究只是个国军的基层军官,除了拼命打鬼子,他什么也干不了!

    “怎么会呢?国军在上海可是集结了几十万大军啊,怎么可能轻易地败了呢?”郑曼还是不相信张天海的话,因为在她看来国军集结了如此庞大的兵力在此决战,怎么会轻易战败?

    张天海轻轻摇头,满带落寞地说道:“别忘了,日寇也集结了几十万大军,何况他们装具精良,炮火凶猛,我军能在上海撑三个月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现在校长在通告我们这些军官们说,九国公约会议就要召开啦,让我们撑到那个时候。可是,你想过没有,委员长已经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这个所谓的九国公约会议了,数十万国军完全没有做好撤退准备,到时仓促撤退会形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或许是想到了这个后果,郑曼脸色大变,焦急地问道:“你能预测到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跟宋军长(指宋希濂)他们说?”

    “我说过了,跟团座说过了。团座只是跟我说,吾辈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些事情不该是我们所操心的事情。如果我去找军座,军座会相信我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么?”张天海苦笑道。

    “可是,无论如何你都该提醒一下宋军长啊。这样,你也问心无愧了不是吗?”郑曼柔声说道,眼前的这个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几近完美的——心有民族,心有国家!

    张天海轻轻点头:“嗯,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劝说一下军座,如果可以,就发电报给南京提个醒;如果不行,那至少也让我们三十六师的弟兄有个准备,可以活下来。”

    郑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侧脸,心中大动,忽然下定决心要做一个疯狂的决定。

    天,依然是晴空万里,那一尾尾鱼鳞状的白云一路向东延伸至远方,美丽极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日军那像苍蝇一样嗡嗡低飞的轰炸机了。

    若是暴雨天,鬼子的飞机还能飞少些,在这大晴天来看,那简直就是噩梦了。

    日军的飞机从早上天亮伊始便飞到空中对上海进行轰炸了,还是专挑人多的地方扔,中国军民死伤惨重。

    国军坚持了三个月,国军便轰炸了三个月,可惜昔日繁华的十里洋场是再也找不见一处完好的楼房了,只余那一首首悲凉的战歌。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中国一定强,中国一定强,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四面都是炮火,四面都是豺狼。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我们的国旗在炮火中飘荡!飘荡!”

    这首《歌八百壮士》响彻了苏州河两岸,也在全国流传,国军将士依然没有放弃抵抗!

    不过这一切都好像都跟张天海无关,可是又息息相关。

    张天海带着郑曼来到了团部后,正要离开,却被胡团长叫住了。

    “玉麟,你进来一下。”胡家骥的声音响起了。

    张天海无奈,只得回头走进团部,“团座,您叫我?”

    “对,你马上和郑记者去一趟师部。”胡家骥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您交给我接收补充部队的事儿呢?”张天海问了一句。

    “这事儿等你回来再说,接收一个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赶紧和郑记者一起去。早去早回吧,一营这边离不开你,我手头上也没有什么军官了。”胡家骥脸色凝重道。

    “是,团座。”张天海应声道,刚想出门又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那个……那个,团座,咱们的师部现在搁哪儿啊?”

    听到这句话,胡家骥顿时就怒了,抬起脚就想往张天海的屁股踹。

    可张天海是谁?他可不愿意像吴涛一样抬起个屁股给胡家骥当皮球踹,踹上瘾了还得了?

    于是张天海身手无比灵活地闪过了胡家骥的这一脚,使得后者顿时气得是牙根痒痒的。

    “师部在罗别根路,立马给老子滚!”胡家骥没好气地说道,这个张天海就特么不能像吴涛这么乖,给老子踹一脚消消气儿么?

    得令后,张天海一溜烟儿地跑到了门外,那阵势,比起逃命也不见得是慢的,搞得在门外等他的郑曼顿时是满头问号的。

    “玉麟,刚刚是发生的什么事儿了?”郑妖精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没事儿,就团长那王八蛋想踹老子屁股。妈的,当老子是吴涛呢?”张天海没好气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郑曼是顿时忍不住地“噗”地一下就笑了。

    只是郑曼的笑是苦苦压抑着的,大庭广众之下,她必须要保持良好的大家闺秀形象,只剩那柔若无骨的双肩在轻轻颤抖着。

    “喂,张玉麟,你能告诉我一下,那个吴涛是谁吗?”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的郑曼轻声开口问道。

    “哦,吴涛是我们团的二营长,就是刚刚给你带路的那个兵的营长。”张天海觉得这事儿必须是无关大雅的,于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

    呃,怎么总感觉有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感觉呢?

    ……

    PS:更新送上,这本书还在开头阶段,在逐渐挖坑,你们就敬请期待吧!第二更晚上再发吧!

    “意思就是说,这个吴营长是经常被胡团长大脚踹屁股咯?”郑曼抿嘴轻笑。

    “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对于这种破坏革命情谊的话,张天海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郑曼那双好看的眼睛瞥了一眼张天海,嘴角轻轻勾起。

    ……

    沪西,罗别根路,三十六师师部。

    不错,这里既是三十六师的师部,也是七十八军的军部,七十八军仅下辖一个三十六师,是师部还是军部,其实都一样。

    “师座,张钧座(指张发奎)急电。”师部参谋将一封译好的电文递交给宋希濂。

    宋希濂面无表情地接过电文,只见上面写着:“大场失陷,敌十三师团所部随时可能南下进攻你部阵地,现令你部务必坚守阵地,为部队反攻大场做好准备!右翼集团军总司令张发奎电,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十六时三十分电。”

    良久,宋希濂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传令下去,所有部队加快修筑工事进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啦……”

    宋希濂并不是不清楚此时战局的情况,不仅是三十六师快撑不住了,还有八十七师、八十八师这些王牌部队,他们已经打了差不多三个月了,而且面对的是拥有绝对优势的日军,而不是当初势均力敌的北洋军!

    就在宋希濂刚刚下达了作战命令后,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意向不到的人。

    “宋师长,哦不,应该说是宋军长了。宋军长好。”看见了宋希濂后,郑曼主动打起了招呼。

    而身边的张天海也紧跟着立正敬礼:“师座。”

    “郑记者,好久不见。可是想煞某了,欢迎欢迎,我代表三十六师全体官兵欢迎你啊。”宋希濂满脸挂笑道,十分热情。

    郑曼脸上带着一丝很礼貌的微笑,说道:“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都是为党国服务的,您就甭说这些话了,再说这些话,我下次可就不敢上您这儿了。”

    宋希濂爽朗大笑道:“哈哈,行吧。看来郑记者也是个爽快人吧,现在时局吃紧,我军在沪西战场连吃败仗,日寇步步紧逼,有什么事儿,就长话短说了吧!”

    郑曼点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到贵部除了要写一篇报道之外,我还想向您推荐一个人。”

    宋希濂看了一眼郑曼身边的张天海,说道:“想必,郑记者所要推荐的这个人便是张营长了吧?张营长是我三十六师麾下的军官,怕是不必推荐了吧!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说完,宋希濂便看向了张天海。

    “宋军长果然是聪明人。”郑曼不着痕迹地拍了一句马屁,花花轿子人抬人这道理还是必须要懂的。

    “师座,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张天海有些为难地说道。

    宋希濂看着他的脸色,估计也是有难言之事,于是点了点头:“行,没问题。不过最好长话短说。”

    “师座,请。”张天海对着门口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希濂大步走出了师部,张天海紧随其后。

    观其左右无人后,张天海才开口说道:“师座,卑职斗胆问师座一句,您对九国公约会议的前景如何?”

    闻言,宋希濂瞳孔微缩,两眼紧盯着张天海,问道:“你想说什么?”

    “师座,恕卑职直言,九国公约会议前景恐怕极不明朗,师座应电告校长下令部队做好撤退的准备。”张天海脸不改色道,神色坚定。

    听着张天海的话,宋希濂脸上阴晴不定,甚至看向前者的眼睛里还暴露出了一丝杀机。

    良久,宋希濂终于开口说话了:“张玉麟,若不是你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打战,也在此次淞沪战役中屡立战功,否则我真会以为你是个汉奸。”

    宋希濂的话虽不多,但却重若千钧,像一道雷鸣般炸响在张天海的脑海里。

    张天海脸色微微煞白,问道:“师座何出此言?”

    看着张天海脸上的变化,宋希濂轻叹一声:“罢了,你也是跟了德丞多年的人了,也是自己人了。可我却想不明白,你堂堂一个黄埔学生出身,为何会犯若此低级的错误?”

    “错误?”不是张天海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他真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

    “对。你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政治觉悟太低了。我且问你一句,假如我向校长发了这份电报,我会是何境地?”宋希濂反问了一句张天海。

    张天海想了一番,话到口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吧!校长会认为吾等怯战,先不说会不会免职的问题吧。再说了,我作为国民警卫军系统出身的将领,若是发了这封电报,前线官兵会怎么看。呵,你们中央军嫡系的都开始跑了,那些地方军会打算做什么,你明白吗?!”宋希濂厉声说道。

    张天海轻轻低下了脑袋,却也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宋希濂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如果地方军跑了,那可是真的会提前演变成大溃败的啊……

    紧接着,宋希濂冷笑了一声,说道:“呵呵。也许你会认为是我宋某人怕死,才这么说。我告诉你,我宋希濂也是黄埔出身,黄埔精神流淌在我的血液中从未逝去。只是牺牲,也要牺牲在值得的地方,万一因我一己之言而导致前线战况愈下,我宋某人那就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成为千古罪人的下场很简单,那就是就地枪决,算没有就地枪决,政治生命也算是完成了,就像是后来的方先觉一般,就算是回到国军还活着,可是政治前途还在吗?他可是忍辱负重遭受了不少地唾骂啊……

    “那……师座,大局咱们左右不了,可是咱们三十六师总该做好些准备吧?不然万一撤退命令仓促而下,咱们三十六师可是会遭受不该遭受的损失啊……”张天海仍是有些心有不甘,他想做一些事情。

    “这个准备是要做,但是不能下命令。不然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宋希濂目光深邃,看向了远方。

    “那依师座的意思是?”张天海询问了一句。

    “这个消息需要我私下打个招呼,不能明令。回去之后,你私下跟胡家骥说一声,让其在十一月三日开始随时做好撤退准备,就隐晦地说一下是我的意思就好了。”宋希濂轻轻说道。

    “是,师座!”张天海应声道,心中却是对宋希濂佩服不已:不愧是老蒋的得意门生,能得老蒋如此器重将麾下的精锐部队交到他手上还会如此放心,无论是人情练达程度还是政治嗅觉都不是一般地强啊……

    ……

    PS:二更送上!

    事实上也并非是宋希濂政治觉悟如何如何的高,明眼人都能看出上海战场的江河日下,怕是快要挺不住了,宋希濂作为黄埔系学生中的佼佼者自然也属于前边所写的“明眼人”了。

    能以三十岁的年纪担任军长,而且还是德械师的军长,尽管这个七十八军也仅仅只下辖一个三十六师,但级别上也上去了不是?

    张天海也不傻,在宋希濂直接提醒后,也思考了许多,确实在这之前,他的确只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他只想着打仗,却没想着这些行为政治上会带来什么后果。

    至于郑曼,张天海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去了,就说是军务紧急,需要立马返回营部。

    事实上张天海是直奔团部去的,他直接找到了团长胡家骥,私底下说明了师座的意思。

    在听完了这些话之后,胡家骥没有出声,好一会儿了才用他那早已嘶哑的喉咙轻轻说道:“玉麟,说实在话,要不是看你多日来的表现,知道你不是个怕死的怂人,要不是这样,我他妈都想直接毙了你!”

    胡家骥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杀意,听得张天海浑身一震……他张天海不怕死,反正也死过不知道是多少回了,可他却是怕是背着逃兵的名义被枪毙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是扛枪守卫祖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们了,因为,为了祖国而战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张天海没有接胡家骥的话茬,他知道胡团长还有话要说的。

    “玉麟,你还记得我们黄埔的校训吗?”胡家骥的双眼中充满了血丝。

    闻言,张天海立正道:“报告团座!卑职记得,是亲爱精诚,团结合作,卫国爱民,以及不怕牺牲的作风!”

    “嗯,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怎么准备撤退,那是上面的事情,而我们下面这些人,唯有死战到底。记住了,在国家危亡的时刻,我们不是政客,不要想着政治会如何如何,我们是军人,军人就应当马革裹尸还!”也许是因为激动了,胡家骥的声音都是发着一股狠劲儿的。

    “是,团座,卑职受教了。”张天海的这一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对宋希濂说的那些话,也许对三十六师来说,这会是一个极好保存自我的机会,可是当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战死的弟兄、以及面对全国人民的时候,他自己能否过意得去?

    “玉麟,无论上面做什么准备也好,我们基层部队都是要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试想,连我们三十六师这样的王牌主力都做好退缩的准备了,那其他部队会是什么样子?”胡家骥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是我们三十六师呢?八十七师、八十八师的弟兄们都还在拼死地打,我们三十六师没理由要做逃兵。”

    这是张天海来到民国后第一次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胡家骥打仗不怕死,因为他是一名中国军人,在这样一名可敬的中国军人手下当营长,他有什么理由想退缩?

    “我们是祖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了,如果连我们都退了,那中国是真的没希望了……”胡家骥的眼中再次涌现出来泪水,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忍着,手下的袍泽弟兄们一个个或是在敌人的炮火下牺牲、又或是在日寇枪弹下阵亡,那一幕幕都瞬间涌现在了眼前。

    看着眼前的胡团长,张天海忽然明白了,他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他已经是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份子,他也属于这个时代的创造者了,而不是该以上帝视角般地观看着这场战争。

    他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无论是不是来自这个时代,那已经不重要了,这场战争,是一场伟大的卫国,他应该以捍卫祖国、为了中华血脉而战!

    “团座教育的是,玉麟明白了,从今往后,玉麟再也不会说此类动摇军心的话了!”说完,张天海便郑重地敬了一记军礼,这一记军礼不是因为规矩而敬,而是发自内心的。

    政治意识要有,但更为重要的却是大局意识,以及牺牲奉献的精神,这是张天海两世为人以来头一回感受如此深的东西。

    回到了自己的临时营部之后,张天海便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很危险又很冒险的决定。

    “何其光,打开地图,拿老子的放大镜和铅笔之类的过来!”站在临时营部桌子的旁边,张天海命令营部参谋何其光道。

    “是!”何其光应声后迅速地打开了地图,以及拿出了测描图纸的工具。

    地图上是密密麻麻的写着字,这是一张上海地区的地图,上面的字除了描写地点的之外,还有分别用红蓝笔写画着的敌我双方态势,犬牙交错的。

    也许在外行人看来,也就那样,可是在行内人看来,却是能看出了许多不妙,日军蚕食的地区比起先前可多得太多了,他们控制的地方正在扩大,即使是在中国军人们舍生忘死的坚守下,也依然保证着前进态势。

    肉体,终归是难挡飞机大炮的。

    张天海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知道这个计划很疯狂,可他仍想试一试,淞沪战场马上要败了,但他也要小鬼子付出一些代价,尽管这些代价可能不大。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敌人的强大他已经见识过了,要在敌人的海陆空联合炮火下去让敌人付出一些代价,的确很难,敌人的十三师团之强,兵锋之盛,远非他们这些打了两个多月、连底下的士兵都换了两三茬的疲惫之师可比的,所以要打也只能是非常规打法了。

    待张天海从营部走出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尽管二一六团一营伤亡十分惨重,可营部的骨干却没阵亡多少,各种接受后方新送上来的补充部队等等的工作依旧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这是战争时刻,每个人都想休息一下,但是形势不允许,别说底下的大头兵了,就连三十六师的一号长官宋希濂不也瘦了十多斤?

    ……

    PS:慢慢试着尝试恢复更新吧,在摔断腿的这段时间里边也思考了许多东西,也经历了许多东西,《烽火漫天》,只会越来越好的!

    苏州河的河水静静地在流淌着,远处的炮火轰鸣震起了河面的一丝丝涟漪,一点点地向河岸摆动着,与岸上匆忙的一片忙碌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该出现在苏州河南岸的张天海带着十几名士兵却是出现在了苏州河的北岸,他在观察着地形。

    嘴上的香烟烟头在丝丝燃烧着,一缕缕带着略微苦涩的烟气透过烟嘴涌进了张天海的嘴里,然后再呼出。他的表情很凝重,眼睛里早已布满了血丝,即使身体上早已是疲惫不堪,但他仍在坚持着。

    那是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

    “你们几个,挖开这里!”张天海指了指地上的一处,然后对身边那几名带着工具的士兵说道。

    对于北岸的防守,说实话,张天海并没抱太大希望,他所做的决定也仅仅是想给国军前沿部队争取一次机会而已,至于有没有成效,那是老天爷的事情了。

    战争,无论对于是底层的士兵还是基层的军官来说,都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收割着交战双方官兵的生命,他们谁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在顶层的人才能决定。

    张天海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而已,若是在和平时期,在一个边远县城营长或许是一个比较大的官,可是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战场,他一个营长,什么也不是!

    在这场战役中,师长级别的才算是中层军官!

    几个刚从后方补充上来的新兵拿着工兵锹三下五除二就挖开了一个半米深的洞,在张天海看来,这是远远还没达到及格的标准,可是他也顾不得了,他没有时间了!

    要培养一名勉强合格的工兵,就算是以他张天海扎实的工事理论基础也要至少一个星期的功夫,更何况现在是战场?所以他张天海也只能是现教现学了。

    “把手榴弹拿来!”张天海对着那些抬着一箱箱手榴弹的士兵说道。

    ……

    二一六团团部,刚刚小憩了一会儿的胡家骥被参谋吵醒了,本来十分疲惫的他是不应该这么容易被吵醒的,此时的他是听到了感兴趣的内容。

    “参谋长,一营那边有动静。”一名小兵跑到方任旁边报告道。

    “什么动静?”方任那斯文的眉毛轻轻向上一挑。

    “张营长带了十几个兵去了北岸那边,好像在挖工事,具体是干什么也不清楚。”小兵如实报告道。

    方任扶了一下眼镜,喃喃着说道:“这个张玉麟,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场不应该是阵地战么?咱们死守住苏州河南岸便能给日军最大的杀伤了,这个时候在苏州河北岸?走,看看去!”

    “是!”小兵立正应声道。

    “等等。”正当方任准备带着小兵出门的时候,被胡家骥喊住了。

    方任回过头来问道:“团座,您好不容易才能趁着这功夫休息一会儿,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胡家骥摇摇头,边起身边说道:“不行,不看看这小子在干什么我不放心。”

    “行吧!”方任也知道胡团长的脾气,脾气火爆而且有点固执。

    ……

    苏州河北岸,张天海在带领着十几名士兵在此处挖坑然后布置诡雷,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话,这些诡雷的位置全是日军在进入苏州河北岸后最有利于进攻或是压制对岸火力的位置。

    南岸上,胡家骥拿着望远镜凝神细望,与他同时在看的还有方任。

    “正国,看出什么名堂没有?”胡家骥放下了望远镜。

    方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回团座,他们似乎是在布置陷阱。毕竟咱们团现在手里也没有地雷这玩意儿了。”

    胡家骥点点头,说道:“嗯,照道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了,一会儿等他回来再问就是了。对了,现在孙宏这小子,你觉得如何?”

    “孙宏是和张天海同期的黄埔学生,此人平时作战时是属于中规中矩类型的,虽然打起仗的时候没有张玉麟那小子那么狠,但也不失为人才。”方任的评价很客观,孙宏的才能不差,只是近期张天海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嗯……”胡家骥轻轻点了点头。

    “团座的意思是?”方任问道。

    胡家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三十六师从参战到现在打了也整整两个多月了,无论是基层军官还是老兵都损失严重,咱们二一六团还好一些,熊新民的二一二团可就不好过了,他们的二营前两天正面打退了鬼子几次进攻,在撤退时却遭到了鬼子的追击,那个营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营长牺牲,底下的三个连长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熊新民早上派人来过这边,想借个人。”

    “所以,熊团长的意思是,要在咱们一营中抽个人过去?”方任问了一句。

    “是啊。熊新民毕竟也在咱们二一六团待过,一营是他带过的,手底下的人用起来也比较顺手。”胡家骥说道,“张玉麟我是不可能借给他了,以前他带过的老人里边也只有孙宏比较符合条件了。二一二团这阵子也不好过啊,听说他们的军官伤亡率也不小,可能比咱们二一六团还要严重。”

    “这熊新民当时从旅部的参谋主任一职直接调入我们团的一营当营长,看来也是上面有心提拔。这孙宏借给了他们二一二团,怕是要不回来了吧?”方任笑了笑道,这个时候借人,可不是就老虎借猪么?

    胡家骥摇摇头,说道:“无所谓了,现在小日本已经打这个程度了,断然是不可能收手的,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南京了。事实上,九国公约也就是个笑话而已,小日本死了那么多人,驻上海的海军陆战队几乎全军覆没了。现如今情势危急,让孙宏去二一二团当个营长可是比他在咱们二一六团当个连长有用多了。”

    山河破碎,风雨飘摇,这些舍生忘死地奋战在前线的中国军人们也依然没有选择放弃,即使是死,也要战到底!

    ……

    PS:又一章,本书的节奏确实是比较慢,请耐心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