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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固关,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现在的人都不是很熟悉,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却是实实在在天下名关之一。

    固关连同长城,关城北起娘子关嘉峪沟,南至白灰村村口,全长达二十公里有余,乃是山西一带通往真定、保定重镇的必经之路。

    有明一朝,固关都是极为重要的关隘,时素有‘京西四大名关’、‘京畿藩屏’之称,其余三大名关分别是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

    陈奇瑜觉得,自己虽然是五省总督的名头,但是能管辖的范围实在有限,不过这已经不怪崇祯皇帝了,朝廷能给的权利基本上都已经交到自己手中,这实在是莫大的信任。

    毫无疑问,中原五省之中,陕西全境已经完全被李闯占据,四川和湖广虽然分别有秦良玉、左良玉等规模较大的官军镇守,但却也是各处混战不堪,难以统一号令。

    按陈奇瑜的想法来看,湖广和四川也可以差不多说是陷落了,之所以朝堂之上未有提及,无非是碍于当今皇帝陛下的脸面而已。

    朝廷诏令所及之处,唯有山西、山东、京畿,以及江南数省而已,即便如此,山西所剩之土也仅有大同一处。

    江南各地,士子抨击朝政之风迭起,甚至有另立新帝的谣言传出,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就连厂卫在南京的势力比起东林党都是有所不如,更何况其它。

    尽管崇祯皇帝启用了马士英担任南京吏部尚书,而马士英也和司礼监素有来往,是实实在在的帝党,惟皇帝之令行事。

    但几个月过去了,他们几个人在江南至今也没能做出什么特别有效的政绩,由此来看,马士英等人也是难以只手遮天。

    如今形势与多年以前自己被充军戍边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了。

    由娘子关甫约六公里,便是固关关城所在,据说,固关水门建得十分独特,砖券拱形水门洞两面墙上,均砌有做工精细的护水兽石雕,栩栩如生。

    崇祯十七年十月一日一大早,固关上空也是凉风阵阵,一杆上书“大顺”的破旗在半空迎风飘扬,城头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仿佛一座鬼城。

    抬起头一看,董琦见到城头‘固关’两个大字,粗喘几口气,放心的说道:“陈总督您看,看来是咱们先到了固关。”

    按陈奇瑜前些日所说,这固关便是真定、保定的命脉所在,只要在大顺流贼反应过来之前奇袭夺得固关,真、保一带的事情就有可能好转。

    “嗯。”陈奇瑜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寂静的有些可怕的关城,却是有些犹豫,嘴里咕哝着:“奇怪...就算刘芳亮没有回来,固关这等重地,流贼难道就不会留人守备?”

    “哈哈。”一名游击将军倒是满不在意,策马上前用手指敲了敲城砖,随口说道:“这有什么,总督多虑了。依末将看来,相必那些流贼是听闻朝廷良乡大捷被吓破了胆,早就逃之夭夭了吧!”

    “哈哈哈!”

    闻言,其余的将领都是哈哈大笑,显然方才那游击将军所说之话不置可否。

    陈奇瑜仍然是皱眉不止,董琦也觉得不对劲,但怎么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地上的沙土有些不同。

    “这...”董琦下马蹲在地上用手捻起一小撮沙土细看几眼,闻了闻,皱眉说道:“陈总督,这沙土像前不久动过,看来是有什么东西被拖来拖去。”

    听到这话,陈奇瑜猛地反应过来,挥手大喝:“不好,有埋伏!”

    “杀官兵!”

    “杀狗官兵!”

    正待这时,城头和东西两侧忽然响起喊杀声,无数身穿白色箭衣的大顺军兵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但先到的不是他们,却是一轮箭雨。

    “嗖嗖嗖——”

    猝不及防之下,站在队列两侧的团营兵士们纷纷应声而倒,还没董琦反应过来下令,大顺军的兵士猛冲下来就是一片混战。

    起先站在门前那名游击将军更惨,头顶直接掉下来一块巨石,连吭一声都没有整个人就被砸成了肉泥。

    “保护督师!”董琦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抽出佩刀站在陈奇瑜身边,听到他的命令,团营兵士开始收缩。

    “哈哈哈,狗官兵,倒还有些能耐!老子在这蹲了半个月,总算是逮到一个!”随着一阵嚣张至极的大笑声,毫发无伤的刘芳亮出现在城墙之上。

    刘芳亮当时逃到良乡城外的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但又忽然迎来一支骑兵,本来刘芳亮以为是遭到官兵的埋伏,但后来打着打着,他发现这支不知来历的兵马不可能是官兵。

    围城的官兵战斗力虽然比各地卫所军强上很多,但堂堂正正对战,刘芳亮有信心带着老营将他们正面击溃,可良乡城外这些人不同。

    那支骑兵只有两千多人,战斗力却堪比两万人!

    要知道,刘芳亮带着的可是随李自成转战南北的老营,每一个都是从无数阵战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自问从前也是所向披靡,纵横无敌。

    可当他们对上这支骑兵的时候,就像是小孩碰见大人,被砍瓜切菜一样毫无抵抗能力。

    当时有个忠心的老营兵穿上刘芳亮的衣服往相反方向逃,这才使刘芳亮幸免于难,即便这样,一路过来,他所带的兵马也是全军覆没。

    实际上,刘芳亮和高一功是流贼之中少有的文武之才,刘芳亮虽不及高一功,但也不是刘宗敏那样的莽夫,自然知道固关的重要性,只有固关继续在大顺的手中,才能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逃出后的第一时间,刘芳亮便是乔装逃往固关,途中就连尚在大顺手中的保定府都没去,相比固关,保定和真定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两地的官兵已经全部被刘芳亮击溃,就算日后明廷大军追到这里来收复了,说起来好听,实际上也还是浪费人力和资源。

    自己只要稳守固关,真定、保定一带还不是嘴边的鱼肉,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

    更何况,刘芳亮在良乡全军覆没,这仗打的实在是一脸懵逼,直到回到固关以后他也有很多还想不明白。

    比如就从当夜四面围攻那个架势来看,明廷集结的兵力不下十余万,那么问题来了,明廷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出十几万兵马反攻的?

    再比如,逃出良乡之后遭遇的那支骑兵,战斗力居然如此之强,刘芳亮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在从没接触过建奴的他看来,如此精悍的骑兵部队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吴三桂带着关宁铁骑进京勤王了。

    实际上,认定吴三桂勤王才是刘芳亮斩钉截铁放弃保定和真定的主要原因。

    话说回来,就连眼下埋伏的这支官军,其实刘芳亮也不知道下面就是陈奇瑜,他只是由于心中对李自成的愧疚,觉得拿一个胜利再回去说话面子上好过而已。

    直到现在,刘芳亮还是觉得自己上次输的贼冤,虽然毫发无伤的逃回固关来了,但毕竟是把全军都祸祸光了,在关内思来想去,却怎么都不敢直接去见李自成。

    刘芳亮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看那衣甲很明显不是自己忌惮万分的关宁军,那既然不是吴三桂来了,其他部分的官军分开行动以后,自己对上他们还不是砍瓜切菜?

    打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刘芳亮眼看对方要跑,当时就急了。

    对方护住主将在成阵型向南移动,看见这种情形,刘芳亮当下也压根就没什么其它想法,生怕已经到嘴边儿的肥肉就这么飞了,自己一边朝下跑,一边扯脖子喊道:

    “上,都上,别让他们跑了!”

    “快上,快上!”

    “陈总督,再坚持一会,后营就快来了!”

    陈奇瑜见被三面合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保护自己而受了伤,心中已经是悔过失策,听见董琦的话,正要下意识点头允许。

    实际上在这个情况之下,许多人就算不跑那已经是非常胆大,陈奇瑜不是操刀子上马的武将,这个时候还不是惊慌失措,仅凭这点,便是足以让董琦尊敬不已。

    陈奇瑜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不能太过慌乱,深吸几口气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可这个时候,他却见到身为主将的刘芳亮跑到城门底下亲自追击。

    当下,陈奇瑜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即放下了让后营支援的心思,沉吟道:“看来刘芳亮还不知道我在这里,那就好办!”

    说着,陈奇瑜强自静下思绪,向周围环视一眼,问道:“董琦,流贼能有多少人,听这阵势没有一万人吧?”

    受到突然袭击,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董琦听到陈奇瑜的话后也才是忽然反应过来,和几个将领商议几句,没多久都是一致说道:

    “看情形,这些流贼最多也就七八千人,陈总督的意思是...?”

    “真是天助我也!”陈奇瑜冷笑一声,捡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自信满满道:“本督深知,这固关甚长,流贼若想顾全守备,非两万之数不足矣。”

    “时下贼兵三面合围于我,常理来说,当是必出重兵,但是现在贼军的动静却如此之小,本督看来应是不足一万之数。”

    “即便合围的流贼有一万以上,但本督料定,这刘芳亮是孤注一掷想在李贼面前将功赎罪才会这么做,实际人数也就只有这么多。”

    “那该怎么办?”董琦与周围将领对视之后,觉得有道理,当下纷纷是眼前一亮。

    “皇恩浩荡,圣上如此厚待你我,今日就这么跑了便是有负皇恩,你我一定要打出堂堂正正的一个大捷!”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的陈奇瑜心下大定,斩钉截铁的道:“你速派几个人冲出去,让后营兵马慢慢围上来。”

    董琦点点头,亦是知晓此事的重要性,转身从自己家丁中挑出二十几个奋勇敢战之辈,亲自向他们一一托付大事。

    “总督不必再说,若是俺战死了,还请总督报奏圣上革了俺的罪名,也好让婆娘孩子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至于忠烈祠...俺就不奢望了。”一个从牢狱中因杀人被提出来戴罪立功的甲子营罪犯咬着牙低头说道。

    董琦直接给了他一拳,骂道:“你小子想什么呢,难道圣上的话你都忘了不成?只要为国战死的,无论身份,全部一视同仁,本督担保,你们若是战死,人人都能供奉在忠烈祠!”

    “若是如此,战死也值了!”

    这二十几人闻言便是连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些牢狱中释放出来的犯人因为各种原因,也是尽数表示甘愿为国死战。

    “为了陛下,老子豁出去了!”

    “好,杀两个够本!”

    “反正也是戴罪之身,怕他个娘!”

    时下双方是混战一团,大顺贼兵们自然也不是傻子,都明白被重重环绕的中心地带肯定这支官军主将所在无疑。

    不过让很多人意外的是,这支官军实在有些顽强。

    就他们这些人从西北打过来的一路上,遇到那些所谓的朝廷官军能有抵抗者都十分少见,更别提被自己埋伏了还能不直接崩溃的,这就更加凤毛麟角了。

    无论为了争夺军功,还是为了场面局势着想,所有人几乎都在下意识的朝陈奇瑜这一侧靠拢,就连情急之下的刘芳亮都从城头亲自冲下来厮杀。

    这样一来,虽然大顺军正面的攻势有所加强,但人数上他们却并不占优,两侧方向的压迫势必会有所减弱。

    董琦召集起来的家丁们发现机会,第一批便是有十几人奋不顾身逃往东西方向。

    几名家丁刚刚上马便是被城墙上机警的贼军步弓手发现,还没来得及跑几步,身后陡然传来阵阵破空声。

    大部分人刚刚上马,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直接射死射倒,再加上后来陷入军中的,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人还在马上。

    “他们这是去报信?”刘芳亮刚刚砍死一个官兵,抬眼一看就见到这个最后幸存的黑脸官军正骑着马飞快逃窜。

    “把枪给我!”

    当下,刘芳亮从其他兵士手中夺过一杆长枪,算了算距离,蓄足了劲头才是猛地飞射出去,由于距离只有二十几步左右,这杆长枪最终还是射中了那黑脸官兵的后背。

    这官兵‘噗’的一声口吐鲜血,直接栽落在周围无数的大顺贼兵之中,一瞬间就被涌上的流民淹没,就连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就在刘芳亮松口气的时候,却又有四名家丁飞速从明军阵中疾驰而出,这四个人的动作更快,朝四个方向头也不回的飞奔。

    更让刘芳亮觉得可气的是,这四名官军不光跑,他们提着手中马刀是边跑边砍,沿途不少大顺步卒都被砍伤撞伤。

    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的大顺兵在许多部头连绵不断的呼和声下组成长枪阵,其中三人被大顺军兵士拦截个正着,连人带马都是被戳的千疮百孔。

    即便如此,最后还是有一个人带着烟尘消失在视野当中。

    那名狼狈从战团中逃出来的官兵虽然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但背后却挂着血淋淋的伤口,马背上都是猩红的一片。

    这兵士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对于背后愈发严重的伤势根本就没管,一心只想着报信。

    然而没等他跑出去多远,便是忽然觉得一身精神恍惚,上气不接下气,就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有些松开。

    不多时,这官兵眼前一黑,终于是倒下马来。

    正在不远处飞驰的两名哨骑远远见到一人栽落下马,本来有些迟疑,但见到对方身上穿着官兵的衣甲,互相对视一眼,便是赶紧加快马速上前。

    “兄弟,来喝口水。”其中一名哨骑从马背上取下水袋,另一人则是下马将这身受重伤的扶住,深切问道:“前面是怎么了,为何有打斗的声音?”

    “别...别去。”此刻,那逃出来的家丁已经是奄奄一息,喝口水也就是润润喉,一大半都被他咳了出来。

    “什么别去?”哨骑眉头一皱,显然是没有听懂。

    “督师有令,从固关城楼包抄,有...有...”家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那哨骑的手,话还没说完,便是脖子一歪,显然已经断气了。

    “唉,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回去报信!”

    听完了哨骑的报告,那名后营副将略微思索,也能从断断续续的话中明白陈奇瑜并不想让他直接原路支援。

    “陈副将,怎么办,你倒是赶紧拿个注意啊!”

    “闭嘴!”副将陈东被吵得心里烦,站在原地沉吟不止。

    前方两个总督级别的大员被贼兵围困,本来自己这就是看出端倪要前去增援,但却突然得到命令说不让他增援,要绕远路包抄?

    他根本搞不懂这位督师大人到底要干什么,现在这情况十分显而易见,就连军中的小兵都能明白,加上自己这后营的兵力官军人数上比流贼多出了许多,固关也就能一战夺下,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陈副将?”

    “到底怎么办?”

    “我带着人按原路从正面增援,你奉督师调令从固关后山包抄,就这么定了!”陈东觉得自己不去不是办法,但不听督师调令也不行,看来只能二者兼顾,分兵而行了。

    “陈副将,你确定要这么做?”

    “别废话了,赶紧去包抄。”

    ......

    风起云涌,烈火燎原,呐喊声与残叫声交织着,血光与刀身的寒光交相呼应,构成了固关门前彻彻底底的修罗战场。

    大顺军的兵士和陈奇瑜麾下的明军在这里做最后的殊死搏斗,此时此刻,双方已然都明白,谁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谁就能在接下来的数月乃至数年之中,获得真定、保定一带战场的主动权。

    对于明军狗急跳墙般的反扑,刘芳亮自然有所应对,他高举手中长刀,冲上去一几个明军军将厮杀在一起,短时间内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见得如此,其余的大顺军兵士的士气一下子抬升到顶点,挥舞着手中刀枪杂乱无章的冲杀过来。

    “杀了这些狗官兵!”

    战场上空,不断有羽箭来回穿梭,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彻彻底底的搅和在一起,就连关城上留守的一部分大顺步弓手都难以放箭,因为他们已经根本分不清敌我。

    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大顺军好像知道陈奇瑜的打算一样,在做疯狂的进攻,明军阵线不断收缩,就像在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仿佛随时都可能倾覆。

    “保护督师!”

    “为了大明,为了皇上!!”

    作为武将,董琦自然不能缩在后面,喊出一句话以后,董琦便是带着最后的家丁补位上前,带着团营兵士巩固颤颤巍巍的防线。

    “弟兄们,杀贼!”

    董琦挥着大刀杀出阵去,接连将周围两名贼兵劈死,疯狂挥舞着手中刀,其余的三五名贼兵也由于被砍伤而不敢向前,一时间倒是不能近身。

    看这位浑身盔甲都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朝廷军将,周围的大顺军兵士们互相观望起来,也都不敢冲的太快。

    说实话,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生猛的官兵。

    刘芳亮用惯了老营,其实也没想到这批留守在固关的兵马如此不堪,冲下城没多久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一转头,看见最中间正在安然无恙排兵布阵的那人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情急之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看见人群之中左冲右突的董琦,刘芳亮更加是双目血红,事到如今,自己若是杀了这个将领,还能有机会!

    董琦向前猛踹一脚,直接将一名冲过来的流民向后踹倒在地,紧跟着他手里也没闲着,冲上前几步,刀口朝下便是猛地一刺。

    那流民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钢刀落下。

    其实不仅仅是他,许多流民在生命中最后一秒都是满心的懊悔,他们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所谓的大顺军来找死,大部分人还跟着妻子和孩子。

    现在刘芳亮部下的大顺军,其实根本没有几个老营,大部分都是留守在固关的流民,实际上李自成赖以席卷中原的部队,中坚力量并非老营,而是这些老营。

    此时距两方第一次接触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后营的部分兵力虽然增援已到,但却由于兵力不足,牢牢被刘芳亮分兵牵制。

    明军团营中不少人都曾是穷凶极恶之徒,现在这种场面,更是让他们释放出了心中的魔鬼。

    相比之下,出关埋伏的大顺军却是愈发势弱起来。

    战场上的兵士们,无论属于流贼还是官兵,都是一个个红着眼愤怒的将刀砍向敌人,就算不能将敌人的脑袋砍下去,至少也要将刀插进他的身体。

    固关外的战场上没有骑兵,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双方完全搅和在一起,剩下的只有疯狂,根本不会再有什么章法可言。

    关外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撕杀,大家从人变成了魔鬼,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不知姓名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战争就是这样没有人性,就是这样残酷。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差别,明军倒下的时候,都是高喊着‘为了大明’、‘为了皇上’的口号,在崇祯皇帝一整套的保障制度下,许多人都是毫无后顾之忧。

    然而流民却是不同,大部分人倒下的时候根本什么都喊不出来,口号也只是千篇一律,毫无底气可言。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是死了,从此以后自己的妻女将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更加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大明!!”

    夕阳如血,就在两方厮杀难解难分的时候,固关城头和流贼身后却同时响起响亮的口号,却是陈东带着包抄的明军及时赶到。

    与此同时,留在城头的流贼就像雨点一般惨叫着落下,无数明军兵士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甚至有人已经兴奋地将那所谓的大顺旗帜摘下,换上大明的玄鸟旗。

    任凭刘芳亮如何奋战,他身边的流民还是一个接一个的选择投降,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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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一路磕磕绊绊,有过第一也有过垫底,史上最强崇祯还是磕磕绊绊的突破了两万收藏上架,最终成绩如何,还是要靠大家。

    说句题外话,历史群的损友作者们都在盯着最强崇祯呢,给朕一点面子去装逼可好?哈哈。

    钦此。

    “都停手,本督要和这刘芳亮过过招!”

    就在明军打算一哄而上彻底解决刘芳亮的时候,已经杀红眼的董琦却是一摆手。

    他几步走上前,顺手将刘芳亮最拿手的长刀由半空挑给他,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但看这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如此激烈的厮杀之后,其余兵士就算身上没伤的几乎也是气喘吁吁,眼下形势大定,不少人紧绷半天的精神忽然松懈下来,大部分都是横七竖八的软倒在地,怎么也起不来了。

    看着眼前这一副场面,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的让出一个圈子,在大战之后看一看自家总督与贼人的单挑,对这些兵士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消遣方式,反正这叫刘芳亮的也跑不了。

    要说这场战斗变化最小的,还是在中间被团团护卫的五省总督陈奇瑜,除战死的以外,剩下那些人变化的是身上情况,他却是心理状态。

    看着持刀上前的董琦,陈奇瑜有心阻止,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摆手示意由他去。

    陈奇瑜也明白,按理来说,自己这五省总督能节制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的文官武将,但却不能对董琦这个团营总督造成掣肘。

    这次出来一路上,董琦之所以对陈奇瑜言听计从,很大原因还是因为崇祯皇帝见他手中无兵,特意让董琦率团营护卫身旁,并且吩咐了团营兵士皆听命与陈奇瑜。

    陈奇瑜虽然不是武将,但却也明白武将的心思,董琦这么做,要么是想争夺杀刘芳亮的功劳,要么就是想在军中立威,证明自己。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陈奇瑜并不理解的武夫争强好胜的心理。

    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量,陈奇瑜觉得自己都不应该去阻止董琦,不然只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甚至有可能会让董琦与他心生嫌隙。

    恶补了近些年发生各种大事小情的陈奇瑜深知督师与下面军将不合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杨嗣昌就是前车之鉴。

    再加上此时兵士们已经被调动起来,举着刀枪开始欢呼,这个气氛一起,他就更不能去阻止了。

    即便如此,陈奇瑜也还是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他转身吩咐其余军将随时做好支援准备,这才是静静靠在城墙边上看戏。

    本打算束手待毙的刘芳亮接过长刀看向董琦,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冷哼说道,“你就不怕死吗?”

    “刘芳亮,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顺的制将军?”董琦闻言哈哈大笑,紧了紧手中刀,说道:“是谁会死,还不一定吧?”

    “你叫什么,本将从不杀无名之辈。”刘芳亮也是大笑,心道这个无名小将倒也是个胆色过人之辈。

    待董琦回答之后,刘芳亮毁了挥长刀,这才是指着他继续说道:“好,姓董的,若是我杀了你,可否放我西去?”

    “小贼想的倒美!”董琦呵呵一笑,“且不说你根本不可能打赢本督,就算你侥幸存活,放不放你也不是我说了算。”

    顺着董琦的目光看过去,刘芳亮也是眼神一紧,正待此时,董琦大喝一声,率先手挥刀横劈过去。

    “来得好!”刘芳亮虽然在向陈奇瑜的方向看,但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董琦的一举一动,当下也是大叫一声。

    大叫之后,刘芳亮声势已足,但却不为所动,只站在原地横起长刀抵挡。

    众人只见一阵刺眼的火花,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又是董琦先发制人,横劈虽然不成,但他却也没什么慌乱,直接抬起一脚猛地踹过去。

    刘芳亮自忖转战南北,什么场面没见过,听到对方名号之后才知原来是个无名小将,便是有些轻敌,根本没想到董琦一招失算之后还会如此迅速的踹过来。

    “哼——”猝不及防之下,刘芳亮被一脚踹个正着,闷哼一声,借力弯腰从地上滚到几步之外。

    刘芳亮强装无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两下子,看来老子要和你动真格的了!”

    “姓刘的,看你还有几句话可说!”

    董琦听说唐通、黄得功、高杰等人纷纷立功以后,心中已经非常焦急,这次正是当下是打定主意拿一个首功。

    刘芳亮说话的时候董琦更是毫不停留,手中刀在半空中转了几个花,强上几步来了一刀力劈华山。

    刘芳亮这次有所准备,十分迅速的一个闪避,紧跟着也是长刀一横,顺带着从董琦刀口向上划去。

    实际上,董琦方才第一刀出手的时候,觉得刘芳亮可能会躲过去,所以下一刀就已经在酝酿之中。

    刚刘芳亮有闪躲的动作,董琦下一刀便是毫不留情的捅刺出去。

    这样一来,非常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两人手中刀‘锵’的一声卡在一起,一时之间谁也难以拔出。

    不过刘芳亮反应倒是快,直接松手,弯腰在地上拾起一把沙土洒了出去。

    好个董琦,将身一闪夺过这次沙土攻击,紧跟着将手中的刀砸向刘芳亮,趁着间隙向后一闪,又随手在尸体上拔除一杆长枪,大喝一声冲将过来。

    刘芳亮本来是想用这把沙土逼退董琦,但他没想到董琦竟然不怕,见董琦冲杀过来,低头便是去寻自己长刀。

    “贼厮,想拿刀?”

    董琦冷冷一笑,脚步更快,赶在刘芳亮碰到长刀之前便是杀到。

    刘芳亮见拿刀勿忘,只得向后闪避,但董琦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打法,一枪接着一枪,根本不给刘芳亮任何喘息的机会。

    眼见刘芳亮有所不敌,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董琦欢呼胜利的时候,刘芳亮却是嘴角一翘,胳膊肘如闪电般地向外一拐。

    这一击打在董琦手上,不得而后退两步,也正是在这个空挡,刘芳亮向后一滚,从周围一名明军兵士腰间夺过佩刀,带着寒光直刺向董琦小腹。

    说时迟那时快,董琦见刘芳亮势如闪电,当下已是暗暗心惊,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之内显然难以抵挡,只能来得及向左侧用劲,堪堪夺过这一刀。

    然而刘芳亮早有准备,刀口一横直接形成顺劈,见状董琦额头冒出细汗,自忖难以躲闪和招架,打着以命搏命的想法端起长枪,直奔刘芳亮小腹捅去。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周围兵士都是屏住呼吸,就连陈奇瑜都是紧张异常,众人只见刘芳亮和董琦二人各自闷哼一声,身体交错开来,却谁都不再做出任何动作。

    刘芳亮单膝跪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董琦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两手吃力的拄着长枪,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如山峦一般轰然倒下。

    “姓董的,你...你...”忽然间,刘芳亮喷出一口浓血,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其它的话,将手中佩刀一扔,直接仰面朝下趴在地上。

    等待片刻,一名兵士才敢小心的上前几步试探,却发现刘芳亮已经没了任何气息。

    然而不待他说话,董琦也是将长枪一扔,整个人直接软倒在地。

    行程上来说,陈奇瑜和董琦出奇兵收复保定以后,为了争夺固关,所以马不停蹄的开始急行军。

    可能是过分焦急,陈奇瑜因一时失策遭遇刘芳亮埋伏导致损失重大,但好在他及时调整状态,发现刘芳亮这厮是雷声大雨点小,决定留下来死战。

    相对于号称儒将的孙传庭和卢象升,陈奇瑜则是实实在在的文官提刀上马,但他并没有让身在京师的崇祯皇帝失望,没有和那些东林文官一样临阵脱逃。

    陈奇瑜待在阵中,虽然说没有为杀敌出什么大力,但却比董琦在前方厮杀更能稳定军心,也算是戴罪立了大功。

    除了团营总督董琦身先士卒以外,甲子营兵士骁勇敢战也是取胜的一个原因,这些所谓的罪犯,实际上蒙受冤屈的是多数。

    即便真正犯罪的,基本也是生活所迫的无奈之举,试问,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满足的时候,谁还管什么犯不犯法?

    许多人原本都失去了一切希望,但却忽然被崇祯皇帝从大狱之中被释放出来,说是立功以后和其他人一视同仁。

    起初很多人都不信,毕竟这种事在从前根本没有先例,罪犯的一家老小都会授人以柄,这种好事儿向来都是那些公子哥的专属,哪会落到自己这种毫无背景的小民头上。

    可是后来,在崇祯皇帝重赏了第一批良乡之役的有功将士以后,他们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许多人因此而脱胎换骨,一下子从罪犯变成了功勋之身。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拼了这条性命,那也要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而战,大不了就是死罢了,死了也能进入忠烈祠,至少能洗脱了这身罪名!

    在他们的带领之下,明军居然反败为胜,全歼了固关外埋伏的数千大顺贼寇。

    这个消息传到宁武关的时候,城内明军和城外的大顺军实际上已经有足足半个月未动刀兵了。

    大顺军在宁武关被阻拦了近半年之久,宁武关背靠宣大两镇,拥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支持,明军越打越多,而且越拖对他们越是有利。

    李自成这边却截然相反,每多打一天,军中士气便会下降一分,本来就不多的粮草和军饷也会更少一点。

    直到现在,李自成麾下已有十八员骁将战死在城外,除此之外,还有两人被他在盛怒之下所杀。

    虽然事后万分懊悔,但如今位居高位的李自成却并没有任何道歉的话。

    根据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人统计,军中阵亡和受伤的兵士加在一起足有七八万之众,只要走出营盘,便是能听到满营的哀嚎声,日夜不止。

    路过的大顺军兵士脸上不见了最初北伐时的激动模样,人人都是愁眉苦脸,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最近半个月之所以未动干戈,那是因为李自成实在不敢再打了,也打不动了。

    早在两个月之前,大顺军就已经用完了携带的粮草和军饷,在那之后,李自成将所能找到的一切大户和地主给瓜分的一干二净,硬撑了一些时日。

    在长达半年之久的宁武关鏖战之中,大顺军粮草来源单一和供应不足的缺陷暴露无遗,李自成是东拼西凑,就连草根和树皮都有派专人前往各地收集,这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

    “军中粮草,还能维持多久?”李自成坐在大帐之中,脸上也不见了当初在西安称帝时挥师百万的神采飞扬。

    刘宗敏还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说话,“大哥,俺早就说过,就该听李军师的,直接从固关东出!”

    说着,刘宗敏似乎有些责怪李自成的意思,冷哼着道:“若大哥早那般去做,想必兄弟们此刻早就到了京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又哪里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李自成细细看了刘宗敏一眼,刘宗敏却也是毫不势弱的瞪回来,见得如此,李自成却叹了口气,转过头不再多说。

    好不容易等刘宗敏说完,宋献策这才敢小声说道:“闯王,军中粮草只够维持五日,依我看,咱们还是暂时退往西安,以图东山再起。”

    不等李自成回话,刘宗敏却又是猛地一拍桌子,“哼!就是你这个牛鼻子老道,说什么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大军猛攻,半月之内就能拿下宁武关。”

    “半年了,宁武关还在这好端端的杵着!现在居然还敢提退兵?俺看,就该拿你这个牛鼻子老道祭旗!”

    “权将军怎么如此说话?”宋献策自然知道刘宗敏的厉害,心道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也不敢怎么样,便是颤颤巍巍的回话。

    可是谁都没想到,刘宗敏是越闹越欢,上前两步就把宋献策小孩儿似的拎起来,唾沫横飞的吼道:

    “老子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信不信直接砍了你!”

    高一功和李过见状赶紧出面制止,可没等说完一句话就被刘宗敏随手一挥推后几步,当下两人对视一眼,都是面面相抵。

    “行了!”李自成阴沉着脸,话音虽然不高,但却还是十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宗敏,别胡来了。”

    刘宗敏气鼓鼓看了李自成几眼,又是冷哼一声,这才将宋献策扔在地上,挥手边走边嚷嚷道:“你们议,老子不伺候了!”

    “权将军,权将军!”

    “权将军,你这...”

    见刘宗敏要走,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起来挽留,刘宗敏却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几步跨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宗敏就是这个脾气,让他出去静静也好。”李自成暗自松了口气,说话仿佛毫无担忧,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对刘宗敏非常忌惮。

    这种事其余大顺军的将领也早就知道了,都是看破不说破。

    刘宗敏是大顺军中公认的第一悍将,他部下的数量在大顺军中和李自成不相上下,平日里几乎是和李自成平起平坐,一旦遇到什么重大决定,只要刘宗敏不点头,就算李自成都不敢过分相逼。

    刘宗敏要是心情好了,会给李自成一点皇帝的面子,但若是心情差了,那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谁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

    对此,李自成多也是选择息事宁人,毕竟自己打天下用的着他。

    刘宗敏虽然跋扈了些,但他心中对李自成也还是敬佩万分,一般都会对李自成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执行。

    炮筒子刘宗敏走了,所有人都松了下来,开始五花八门的说出憋在心中的建议。

    “闯王,应该立即退兵了!”

    “是啊,弟兄们无心恋战,不能再打了!”

    “闯王......”

    坐在前面静静听了一会儿,听到最后李自成却是明白了,现在包括高一功和李过的所有人在内,实际上都不想再打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不甘心,正要再说什么,却忽然有一名老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抱拳大喊道:“闯王不好了,刘制将军阵亡了!”

    这话一下子在大帐之中掀起轩然大波,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很多人早就觉得刘芳亮已经死了,李自成也是其中之一,没成想他一直还活着。

    听见他的话,李自成赶紧起身问道:“刘芳亮怎么不早来找我?还有什么消息?”

    “这个...闯王恕罪,小的不知道...”那兵士突然面对整个大帐所有大人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犹犹豫豫起来,半晌才道:“还有就是固关失陷,南路全军覆没...”

    “那你可知道杀死刘芳亮的人是谁?”李自成咬牙切齿道。

    “这个...小的不清楚...”

    “那我留你何用!”李自成直接将这老营兵一脚踹翻,“一问三不知,那你来回来干什么,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

    那老营兵胸前被踹一大脚,当时就觉得胃中一阵翻滚,起身之后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低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闯王息怒。”牛金星见无人出面制止,也是轻叹一声道:“不是他的过错,刘芳亮不肯回来,想必是觉得无颜面对闯王。”

    “至于杀他夺下固关的人嘛,这也很显而易见,中原尚存的各督师除陈奇瑜以外,没任何一个人能有如此的远见卓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威望调动其它朝廷兵马。”

    李自成点点头,挥手示意那老营兵退下,‘砰’地一拳打在墙上,喃喃道:“又是这个陈奇瑜,日后必要取其性命,以此来祭奠我大顺战死的兵将!”

    牛金星一晃羽扇,自信满满道:“闯王勿忧,这是一定的,暴明必亡乃是天命所归,岂是陈奇瑜以人力所能抵挡。”

    固关失陷,南路全军覆没,刘芳亮战死,这一连串的消息让李自成对北伐彻底死心,其余的大顺军将听到后也都是默不作声。

    第一次,大顺军的大帐之内如此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李自成的最终决定。

    李自成攥紧拳头,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心中当然明白,现在这种情况,退兵回西安休养生息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多时,李自成背过身去,沉声下令道:

    “退兵吧,回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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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早晨,关内仅存的几只大公鸡正在打鸣,关城上站着的甲官兵也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说流贼怎么消停了这么多天?”

    “是啊,谁说不是呢。”另外一个刚刚走上城头的乙兵士拿起自己的长枪,说道:“谁知道这闯贼又打着什么贼心,还是警惕点儿好!难道你忘了上次瓮城是怎么陷落的了?”

    丙兵士听见甲和乙的话,凑了几步过来,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对面闯军铺天盖地的营盘上:“说的也是,这闯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周将军不也说了吗,还是小心点儿好!”

    几个人正在闲聊着,却忽然听见身后和周围的城墙上一阵哄闹,这时候甲兵士一脸懵逼的指着前面营盘,“哎哎哎,你们看,那边儿怎么回事啊?”

    “闪开,让我看看。”丁把总赶紧走过来。

    无数官兵纷纷登上城楼观望,听他们对话也是杂七杂八,众说纷纭,许多帮助搬运物资和檑木滚石守城的百姓聚在下面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家中躲避了几个月的妇女和孩子们听到东京起初还以为是闯军破城了,小心翼翼的开门开窗看着这一幕,但后来发现不是破城,却也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城头传来一阵欢呼声,一个标兵几乎是手足并用的从上面滚爬下来,“闯军退了,闯军退了!”

    “闯军退了,闯军退了!!!”

    百姓们闻言都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话,但是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官兵已经兴奋地互相拥抱欢呼起来,有的人已经将手中刀枪扔到城下,火铳兵甚至开始向天鸣铳以示庆贺。

    “砰砰砰——”

    “这是真的吗,闯军退了!?”一个老头举着颤颤巍巍的问道。

    一个站在旁边的汉子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老伯,闯贼退了,朝廷胜了,咱们没事了!”

    “好啊,太好了!”

    听到消息的镇府那边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无数兵丁忙里忙外,周遇吉、白广恩和最后来支援的宣镇总兵高杰都是哈哈大笑带着一众家丁登城。

    这几个月的时候,由于紧张和各种因素,闯军攻城的场面虽然很壮观,但他们许多人却并没有心思去留意。

    眼下闯军终于退了,各人的心情也便是跟着放松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场面,周遇吉本来担忧李自成故技重施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闯军的营盘一直覆盖到天地边,这次是全部都一齐动起来拆营,在烟尘之下,造成的视觉影响也是极其震撼的。

    外围,有不少骑在马上的闯军老营马队手拿刀枪在呼喝着什么,许多衣着破烂的流民和精锐老营混在一起,形成一条条洪流,杂乱的向西安方向退去。

    很多人都明白,李自成这次是真的放弃了,闯军是真的退了,起码在今年是不会再回来了,自己胜利了。

    “将军,要不要末将带骑兵让他喝一壶!”高杰哈哈大笑,抱拳喊道。

    白广恩闻言看了高杰一眼,欲言又止,到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不过其余将领请求出战的倒也是不少。

    想了想,周遇吉点点头道:“可以,不过高总兵要记住,不要恋战,捡了好处就回来!”

    “得令,儿郎们,跟着本镇下城了!”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之中,关闭了半年之久的宁武关厚重城门被打开,吊桥被兵士开闸升起,紧跟着高杰便是挥着钢刀带领一队骑兵哗啦啦冲出城。

    周遇吉之所以会让高杰出城,那是因为多日以来的并肩作战让他对高杰十分了解,深知此人虽然有些意气用事,但并不是个莽夫。

    高杰的宣镇骑兵出城之后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去寻闯军马队,反而直奔最北侧正在拔营的流民,冲进去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但是很快,负责殿后的制将军李过发现了这支在屁股后面作乱的骑兵,便是亲自带着闯军马队迎击过来。

    两支骑兵轰然撞到一起,一时间倒也是杀的难解难分,但高杰毕竟是偷袭,带的兵力较少,而且他也记着周遇吉的话,见好就收,并不打算恋战,与李过虚晃几招便是回身带着骑兵一溜烟的跑了。

    “制将军,追不追?”听一名马队队官的问话,李过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下令道:“这么点儿人,老子就不信他敢再来,不追了!”

    “制将军,官兵又来了,直奔着北侧江里翻的流民营去了!”

    然而李过说完这话还没多久,却见这高杰压根不是逃跑,脱身之后又冲进北侧江里翻的流民营之中,高杰本人更是已经用风驰电掣的速度一刀把江里翻砍死。

    李过被耍了一道,正是恨的咬牙切齿,当即便要下令追击,却见高杰又带着骑兵挑起首级在大笑之中一溜烟的奔宁武关去了。

    在关上,周遇吉和白广恩已经带着步弓手和火铳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应。

    高杰带着骑兵得胜回城,许多人的刀尖枪尖上大都挑着一到两名流贼的首级,高杰除了马背上挂着三个,手里更是提着一员大将的脑袋在炫耀。

    “末将不辱使命,带着江里翻的脑袋,为我大明贺,为皇帝陛下贺!”高杰的脸沾上了不少已经略微凝稠的血迹,但他却毫不在意,当着众人的面,把首级双手奉上。

    “高总兵勇猛!”

    周遇吉也有些意外,这江里翻在流贼之中还算勇猛,在攻城之中几次都逃得性命,杀了不少官兵将士,没想到却被高杰在几炷香的功夫就给斩于马下。

    周遇吉将高杰扶起来,转身大喝道:

    “各部速速验功,将此捷驰马报往京师!”

    ......

    良乡之战、固关之战以及宁武鏖战,标志着李自成所谓百万大军的北伐彻底落空,尤其是南路军以及刘芳亮的灰飞烟灭,更是让大顺受到重创。

    李自成退兵之后,大明朝廷也便是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至于能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这种事儿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良乡之战以后,大顺军退出京畿一带,朝廷官军则趁势收复并巩固了京师一带,陈奇瑜指挥的固关之战同样重要。

    此战之后,大顺军损失一员重要将领,北伐南路军全军覆没,短期之内,在固关以东再也没了任何能与朝廷对抗的成建制兵马。

    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明朝在崇祯十七年灭亡是不可能了,那在年初‘改朝换代’的口号至今也是荡然无存。

    在今年,朝廷对阵建奴与流贼接连获得三次大捷。

    大顺军全面溃退之时,朝廷携大捷之威趁势收复真定、保定与顺德府一带已是大势所趋。

    不过话说回来,大顺军虽然遭受重创,但李自此的本部军和陕西内部却十分稳定,大顺军若是固守潼关,朝廷一时也无从讨伐。

    保定和固关一带,就连所谓大顺制将军,身为南路军统帅的刘芳亮都被董琦阵斩。

    此人是李自成手下大将,在大顺贼军中的地位比起阿巴泰在建奴中的地位更高,大约在固关之战半月以后,成批次的流贼首级被运抵京师。

    崇祯皇帝大喜,在朝会之上盛赞陈奇瑜与董琦二人,并且降旨,让户部尚书倪元璐负责阵亡兵士的统计及其家人的安抚工作。



    崇祯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皇极殿,百官正在山呼叩拜。

    这一路跌跌撞撞的,崇祯皇帝总算是把要命的十七年给平平安安的熬过去了,其实当明朝的皇帝还真没有崇祯皇帝在后世想象的那么轻松。

    起先觉得妻妾成群,但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崇祯皇帝可不像来个纵欲过度,暴毙身亡,再加上刚开始性命攸关,并没有太多心思去寻花问柳。

    除此之外,崇祯皇帝本来挺期待后宫皇帝的膳食,但谁成箱这皇帝吃的玩意也根本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不是山珍海味也就算了,崇祯皇帝可以忍一忍,毕竟是非常时期嘛,但是有一点崇祯皇帝实在是忍不了,御膳特么每餐都有豆腐?

    没错,崇祯皇帝自打穿越过来,头几个月一日几餐每次都有豆腐,还都是一个样连变都懒得变的那种。

    最开始觉得挺好吃,但现在,崇祯皇帝是看见豆腐就想吐。

    还有几天就是小年了,按规矩来讲,京师以外的各州府衙门早在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就已经开始放假了,可能是由于过节的原因,崇祯皇帝的御膳总算是好了一点。

    各地衙门有司还是第一批,京师一带的各部院衙门也在十二月底陆陆续续的带职放假,东厂、西厂、内厂还有锦衣卫的人员也都开始轮换着回家过年,算是各方面的防备都有所松懈下来。

    毕竟,这当官和后世的公职人员一样,都有家人需要相聚,春节和小年与一般的节日也不一样,那是中华文明最重要的节日,这都是人之常情。

    群臣已经回家一阵子,厂卫的监视在这段时间也是有所松懈,可是在今日,这昏君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把他们给召了回来,而且说是人人都不得迟到缺席,否则以重罪论处。

    这所谓的‘重罪论处’,说白了就是崇祯皇帝抄家杀头的一个借口,皇帝想要干什么不行?

    谁也不想在这过节全家团员欢乐的时候来一个乐极生悲的满门抄斩,自然都是赶紧穿戴整齐来到皇极殿听候圣意。

    果不其然,崇祯皇帝早就坐在龙椅上哼起小曲儿,看样子好像心情不错。

    群臣刚刚叩拜完,崇祯皇帝便是立刻说道:“朕也知道大家都在家中与亲人团聚,但朕今日把大家诏过来,也是有要事相商。诸位可都是这大明的顶梁柱,自然不能和寻常百姓相比,有些事儿,到时候该议一议了。”

    “臣等恭听圣意。”群臣也没什么话好说,在内阁首辅魏藻德的带领下喊道。

    “这第一件事,就是崇祯十七年已经过去了,大明还是好端端的,朕也没事儿,什么改朝换代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不然让厂卫听见报到朕跟前,这个年大家可要过不成了。”

    “朕昨夜才想起来,前朝的时候,年终以后可曾做过什么总结?”说着,崇祯皇帝侧颜看向王德化。

    王德化摇了摇头,想想说道:“这个事儿奴婢还真是不知,应当是没有。”

    “嗯。”崇祯皇帝点点头,又道:“反正朕在今年开的先例也不少了,既然小年快到了,朕这就应应景,再开一个先例。今后在年终快到小年的头七日,百官务必要和朕开一场总结大会。”

    “总结大会?”闻言,群臣们都是一脸懵逼,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这个新名词许多人还是头一回听到。

    见臣子们满脸疑惑,崇祯皇帝解释说道:“这总结大会嘛,顾名思义,也就是在年终的时候朕带着大伙总结一下去年的过错,适当的聊一聊。”

    “这大明之所以在万历朝至今便一直在走下坡,便是弊病太多,朕今后每年都要带着大家革除旧时弊病,再定一定新年之中朝廷上要实行的各种政策与计划。所谓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便是如此,只有这样,大明才能越来越好,开始走上坡路。”

    看着一脸微笑的崇祯皇帝,臣子们互相议论几句,却听阁臣冯铨出列躬身道:“陛下圣明,此总结大会,乃是我朝之服,乃是天下万民之福。”

    “陛下圣明!”冯铨已经出声,群臣便只好跟着附和。

    崇祯皇帝笑着摆摆手,这种马屁话虽然听得多了,但却还是很悦耳,“总结大会之中,列位臣工要尽量说出自己在去年所犯下的过错。”

    “在过节期间,朕不会过于严惩大家。只有知道了过错,大家才能去改,这大明也就能长治久安,吏治清明,才能变得更好。”

    说着,崇祯皇帝看向内阁首辅魏藻德,笑道:“这种事大家都不愿意先说,还是由阁老和内阁大臣牵头吧。”

    实际上,魏藻德听到崇祯皇帝说这劳什子的总结大会之后,心里就在暗暗思索应对之策,自己身为内阁首辅,要是有什么事一定都是自己打头。

    崇祯皇帝说出这话以后,魏藻德也是赶紧出来,躬身奏道:

    “启奏陛下,臣在去年的时候,不曾有任何贪污受贿之举,也称兢兢业业,为了陛下和大明鞠躬尽瘁,但能力有限,却不能如张宰辅那样,为陛下革除弊病,整顿朝纲,实在是失职。”

    “臣失职,还请陛下将臣革职为民,宰辅之位,也好教有才者居之。”

    魏藻德前面的话就是在淡淡的装逼,崇祯皇帝听的眉头直皱,全部听完之后才是大笑几声,挥手道:

    “魏阁老于首辅任上兢兢业业,无功却也无过,朕不准阁老所请。”

    魏藻德心里没什么波动,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么听话,崇祯皇帝也根本不会把自己弄下去,不然谁给他背黑锅。

    尽管如此,魏藻德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立即趴在地上,哭喊道:“陛下信任微臣,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在场这些臣子都是官场上混了多年,搭眼一瞅就能看出崇祯皇帝和魏藻德之间是在一唱一和的演戏,不过却也无人戳破,这大明朝的官场不就是如此,官员之间又何尝不是以演戏度日。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内阁次辅蒋德璟听到崇祯皇帝不准以后也还是面色一暗,不过他很快就调整状态,出列说道:

    “启奏陛下,臣未曾贪污受贿,仗势欺人之事也从未发生,臣自认无甚过错!”

    崇祯皇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说道:“蒋爱卿此话朕是相信的,你且回去吧。”

    “遵旨。”



    听完了朝臣们各自的年终总结,崇祯皇帝神色由晴转阴,转头看向右佥都御史,有些好笑的问道:

    “王御史,崇祯十七年一整年,你所做的错事就只是伤了路边小孩?”

    听到这话,王浚额头逐渐渗出冷汗,哆哆嗦嗦站出来说道:“陛...陛下圣明,臣已经补偿那个孩童父母十两白银,臣...”

    见这厮还要狡辩,崇祯皇帝是猛地站起身来,“王浚!半月之前,你把那副山水名图送到刑部侍郎刘希正家中,究竟为何!”

    “还有,那个孩子根本没有父亲,朕问你,她母亲去哪了?”

    “这这这...臣不知啊,臣真的不知道啊!陛下可以派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再查查。”王浚心下一惊,尤自嘴硬道。

    见状,崇祯皇帝也不再多说,挥手示意太监们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分发到群臣手中传阅,王浚所犯罪状,上面一条一目写的十分清楚。

    群臣在看的同时,心中也是为自己捏了把汗。

    崇祯皇帝就连王浚到青楼嫖妓何时进何时出都知道,那自己的事情,他是不是也清楚?

    这样一来,王浚立刻就变成了千夫所指,罪证确凿之下,他也什么顽抗的心思都没了,‘噗通’一声跪在殿上,只是一味求饶。

    其实说实在的,现在这大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想着团团圆圆,崇祯皇帝也不想把谁给弄死,让他的家人不能团聚。

    虽然手里握着在场某些人的老底,随时可以下令把他们弄死,但这总结实际上也就是个形势上的,并没有非要置谁于死地的意思。

    崇祯主要还是想看看下面这些臣子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明年再临朝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谱。

    崇祯早就料到他们会说假,毕竟东林党和大明朝堂的满朝臣工都是这个鸟样,就算全杀了,估摸着换上来那批也还差不多。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说了些实事儿,马上就要过年了,崇祯也没有心思大力惩处,本想就这么宽松几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王浚的右佥都御史说话是一丁点实话都没有。

    这厮先唾沫横飞的说自己去年是如何如何的兢兢业业,忠于职守,这都是人之常情,谁都会说上这么两句,还不算什么。

    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崇祯很气了,这厮说自己做过最不好的事,居然是一不小心踩到了路边乞讨孩童的手指,又说他事后出了十两白银作陪,那小孩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换句话说,这王浚是觉得上一个自述无罪的蒋德璟得到褒奖,而自述罪责的臣子太多,能浑水摸鱼还觉得不够,想借机向自己邀功请赏。

    他所说这些,和东厂听记密奏的话相差甚远,孩童是伤了,但不是被他打伤,却是王浚这厮见外地来的流民一母一女孤苦伶仃而心生色心。

    过程就不叙述了,反正这母女到现在是一个也没找着,去向不知,自然也就死无对证,乃是这些东林党管用的伎俩。

    崇祯皇帝本打算让他和家人安安稳稳过个年再追究,可看着这厮干啥啥不行的残废样儿,也便懒得和他再找什么证据。

    见他说不出话来,崇祯直接挥手道:

    “给朕把这表里不一的贼子拉下去砍了。”

    待大汉将军上殿将杀猪般嚎叫的王浚拉下去以后,看着满脸惊颤的群臣们,崇祯皇帝苦口婆心道:“其实朕也不想在这过年的时候杀人,可你们不让朕消停啊!”

    “过年了,各部院衙门都放假归家了,你们就觉得厂卫也松懈了,可以浑水摸鱼做那种无法无天的事情了?”

    “你们藏着什么掖着什么,朕全都知道,之所以还没有找到你们的头上,一个是因为过年,一个则是看在你们家人的面上。”

    “可你们要记着,不要得寸进尺,给一棵树就往上爬,当心哪天树根一晃荡,把你们都给摔的尸骨无存!”

    群臣面面相抵,都是默不作声,崇祯皇帝心道真是对牛弹琴,摆摆手不打算在此事上多说什么,朝刑部尚书徐石麟说道:

    “徐石麟,除了那副山水,他可还往你家中送了什么?”

    闻言,徐石麟昂头出列,毫不慌张的道:“启奏圣上,王浚多次向臣行贿,但臣只收了这副山水图。”

    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

    “快过年了,朕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那副山水画,充公也没什么用处,你就自己个留着吧,但是记着,今后不要再收受任何形式的贿赂了。”

    “除此之外,刑部掌管京师大狱与司法,乃是重中之重,朕觉得还是先将你革职,闲赋在家等候厂卫及大理寺联合审查,若是真的没什么其它的事,朕自会放你复任。”

    在崇祯皇帝说话的过程当中,徐石麟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颇有些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的意思。

    其实崇祯皇帝在后世也曾专门查过这个刑部尚书,从结果上来看,是位殉国死节的忠臣。

    从过程上来看,徐石麟为官数任,颇有清廉之名以外,许多大案小案都是亲自出马彻查,算得上是不畏权贵,深受百姓爱戴。

    这样的人居然会收取贿赂,除了十分喜爱那副山水图之外,想必还有其它的原因。

    就从后世看见那些电视剧的桥段来看,崇祯也仿佛自己抓到了一丝什么别的气味儿,若让厂卫顺藤摸瓜,是不是能查出一大堆事儿?

    当然,此番要是能顺手把三法司之一的刑部给换成忠于自己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此番朕诏大家前来,除了总结功过以外,便是朕觉得,这么虎头蛇尾的搞下去不行,大明需要明确一个主要的方向。”

    “这样吧,朕就做主了,众卿回去之后,由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召集各部官员再议一议,定一个崇祯十八年的方向和计划,再由各部尚书整理成一个折子,呈到暖阁让朕过目。”

    “对了,这件事要快,最好在晚上之前呈到暖阁,不然耽搁了朕和皇后的大事,便要拿你们试问了。”

    底下群臣一听,心里是既无奈又无语,这位皇帝爷也太能搞事儿了吧,这崇祯十七年大家过得有多难,各自心里都很清楚。

    好不容易在一片血腥之中逃得一条性命熬到过年,在小年的时候却要和家人分别,硬着头皮来朝议,当堂砍了一个还不说,又扔下个什么来年计划让咱们一日之内议好呈上去。

    你这昏君怕耽搁了自己和皇后的晚饭,怎么不想想大家的小年是怎么过的?

    这种事儿一天之内议完那根本不可能,前些年此类的大事可都是要数月半载才行。

    不过无论心中如何辱骂,群臣在面上还是要毕恭毕敬,纷纷山呼叩拜,表示你皇帝是老大,为了能稳当过个好年,我们这就去交作业。



    崇祯皇帝早晨与崇祯朝会的时候,京师内外就已经开始有人燃放爆竹,一直到这晚间时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愈演愈烈起来。

    百姓们都是笑逐颜开,妇女们拿出一年都舍不得拿出来的鲜艳衣服换上,或与家人走街串巷的登门拜访,或是在家中与丈夫儿女开开心心的吃饭。

    独自在家中无亲无故的老人则是枯坐在门前,看着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回想起前些年根本算不上春节的春节,也是兴奋地流下了浑浊的泪水,心中想着要是自己的儿子(女儿)活到现在该多好。

    整个大街都是张灯结彩,闪闪亮亮,到处巡查的番子和差役们相比平日也少了至少五六成,不过还是时不时就会有尽职尽责的差役上街巡查,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哎亲家!今儿个看起来精神不错哈,到里屋坐坐?”

    “你不也是一样?咱家媳妇嫁到你那儿去,可不要受什么委屈才好,不然我老张可饶不了你!”

    “哈哈,亲家说的哪里话。”

    “你看看这外头人这么多都快没落脚的地儿了,快进来待会!”

    可能是由于今年朝廷在各处的大捷等种种原因,许多百姓亲眼见到朝廷开始改变,觉得起码在京师地界上已经不会有什么贼寇了,所以这个除夕夜也是分外热闹。

    城内处处喜庆热闹,在护卫重重的紫禁城坤宁宫之中,崇祯皇帝一大家子也开始过皇家的除夕夜。

    后世的时候,崇祯皇帝不愿意参加和领导的饭局,说白了就是不喜欢那种气氛和规矩,因为你根本就放不开。

    来到这里和其它皇亲国戚吃饭的时候,崇祯皇帝没了那种感觉,因为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怎么搞都行,放不开的倒是其他人了。

    说实话,今夜的饭食是崇祯皇帝穿越以来最丰盛的一次,许多菜都是周皇后这个当朝国母亲自下厨,从上午就开始忙活,直到不久前才完成。

    此刻,周皇后也没怎么吃,就这么美滋滋的看着崇祯皇帝动筷子,脸上挂着说不出的幸福。

    由于长平公主朱媺娖喜欢吃元宵,虽然不是元宵节,但周皇后还是特意给她做了一碗端上去,朱媺娖看起来非常开心,拉着周皇后的手是有说有笑。

    可是在这天,崇祯皇帝的神色却总是给人一种不悦的感觉。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崇祯皇帝一直坐在主位上独自闷声吃食,一口接着一口,到现在除“嗯”了两声之外,根本就没说出半句话来。

    宫外热热闹闹,宫内却显得冷冷清清,截然相反。

    时间长了,朱媺娖和朱慈烺都发觉崇祯皇帝有些不对劲,都有些拘束起来,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周皇后,就好像是在问:父皇到底怎么了?

    无奈之下,周皇后只好起身走到崇祯皇帝身边,一边为他揉肩一边说道:“皇上,今晚上可是除夕夜,就不要再想那些军国大事了,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乐乐呵呵的吃个饭也好啊。”

    闻言,崇祯皇帝摸住周皇后在自己肩上的手,强笑着说道:“皇后说的不错,你们也都开始吃吧,在朕的面前不必太过拘礼。”

    朱媺娖和朱慈烺也知道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但崇祯皇帝说完话脸上依然愁云密布,一男一女对视几眼,只得开始小口小口的吃。

    两人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生怕惊动了自己的父皇。

    虽然崇祯皇帝已经出言劝慰,可朱媺娖是个女孩子,心里活动很丰富,虽然一直在低头吃东西,但思绪却早不知跑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按理说朱慈烺今年才十五岁的年纪,又是个男孩,不该有那么多的想法,但他的想法却比长平公主朱媺娖还要多。

    近期以来,崇祯皇帝明显是对他爱搭不理的,就连平日见到了,那也像个陌生人似的,就好像多说几句话都觉得烦一样。

    小孩子往往对自己父亲是最在意和看重的,朱慈烺一直都对自己父皇十分崇拜,时间一长,很敏锐就发现了自己父皇与平日的不同,但却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朱慈烺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无意之间做了什么错事才让自己的父皇生气,今日除夕夜崇祯皇帝还是这个表现,更是让他坚定了心中想法,抱着饭碗有些委屈地开始轻轻抽咽起来。

    朱慈烺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崇祯皇帝虽然不喜欢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但看见他伤心的样子也还是心有不忍,起身走到朱慈烺身边,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你哪里也没做错,是父皇不对。”说着,崇祯皇帝故意放慢声调,温柔道:“你再这样,哪里还有我大明皇太子的样子?到时候父皇该真的不喜欢你了。”

    崇祯皇帝本想着安慰一下了事,但没想到,朱慈烺听到这句话以后就像爆发的山洪一般大声哭了出来,跳下椅子直接扑在崇祯皇帝怀里。

    “呜呜呜,父皇——”

    崇祯皇帝感受到自己怀里的朱慈烺正在猛烈的抽咽,也是重重叹了口气,狠狠将他抱在怀里,第一次有了些许亲人的温暖。

    其实崇祯皇帝今天心情不好,并不是朱媺娖和朱慈烺哪里做的不好,却是在这种家家户户团聚的日子想起了自己在后世的父母和家人,这才是唉声叹气,怎么都吃不下去。

    不多时,怀里的朱慈烺终于逐渐安静下来,在崇祯皇帝的安抚之下笑了出来,这场皇家的晚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呕...”

    然而崇祯皇帝才刚刚坐回去吃了几口,却见到周皇后直接把放进嘴的一口菜吐进桌角的铜盆之中,紧跟着便直接跑了出去。

    在后世从没有过经验的崇祯皇帝是一脸懵逼,直接转头去问朱媺娖,她却是咯咯一笑,怎么都不多说。

    等了半晌周皇后还没有回来,崇祯皇帝坐不住了,起身喊道:“来人,皇后呢,朕的皇后呢!?”

    听到皇帝的呼唤,周皇后这才羞答答的在秀梅等几个宫女的服侍下走了回来,红着脸说道:

    “臣妾近日总是干呕,兼之这个月的月信也没有来,便是诏了太医诊脉,太医说...说臣妾已经...已经有了...”

    “卧槽,朕要当爹了!?”崇祯皇帝刚喝口清茶漱口,听到这话后差点没呛着,紧跟着就是一屁股从位子上蹦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把后世的口头禅说吹来了。

    “朕要当爹了,可是朕还没有任何准备啊!”

    没想到自己一个在后世码字的死宅也能娶皇后,生皇子,走上人生巅峰,哈哈哈,要是再能顺手把东林蝗虫和野猪皮屠的干干净净,那简直妙哉!

    朱慈烺和朱媺娖看着自己父皇失态如此,自然能看出来他是打心眼里高兴,也都是相视一笑。

    国朝皇后在除夕夜传出怀有身孕的消息,实在是双喜临门,这消息很快就传遍后宫,宫女太监们自是忙活开了。

    飘飘欲仙的崇祯皇帝把秀梅和其她几个宫女推开,自己扶着周皇后,像个宝贝似的开始往内房走,边走边道:

    “从今以后啊,朕就不去袁妃她们那儿了,就待在坤宁宫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