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一天,对崇祯皇帝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然而对某些人来说却不是这个样子了。
崇祯皇帝早晨开了一次朝会,走的时候让群臣在一天之内把来年的计划商议出结果,临走之前放了句狠话,说是在晚上呈到冬暖阁让他过目。
就从白天杀王浚的那个劲头来看,崇祯皇帝说的话谁也搞不清楚是真是假,群臣心里苦,但是不说,下了朝会以后便赶紧聚在一起商讨应对之策。
说是应对之策,实际上也就是内阁首辅魏藻德、内阁次辅蒋德璟,兵部尚书张国维,吏部尚书王绍微、工部尚书冯铨、户部尚书倪元璐等人召集各部左右侍郎,在偏殿讨论了整整一日。
这帮群臣还是头一次对军国大事如此上心,就连吃饭都是由太监端到殿中边吃边议,最后总算是在黄昏时将所谓来年的计划大致讨论出一个章程来。
群臣在最后的环节也产生了分歧,推推搡搡许久,谁也不肯去冬暖阁见崇祯皇帝,就连内阁首辅魏藻德是一样,最后还是内阁次辅蒋德璟带着奏疏来到暖阁面见崇祯皇帝。
许多人心里的想法都一样,在这个皇帝爷面前可不好过,一句话不对付那可是要直接抄家杀头的,谁愿意去找不自在。
就连蒋德璟心中都是忐忑,路上一直在想着崇祯皇帝有可能的问题。
可当他来到冬暖阁的时候却被守在门外的直殿监掌印太监李春告知,说是皇帝下了朝以后虽然回了暖阁一次,但并没有在这里多久,接下来的时间一直都待在后宫。
蒋德璟松了口气,赶紧将折子交到李春手上说是让他放到御案前,紧跟着就是逃之夭夭,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春看着蒋德璟踉踉跄跄的脚步,心道也奇怪,这位次辅大人前些年的时候那可是经常忤逆皇帝,怎么今年也跟变了个人一样,这么听话了。
崇祯皇帝虽然在朝会上说的严厉,可心里不过是打着吓吓群臣,让他们这个年也不至于过的太轻松的意思。
就算他们没交上来,那也不至于大过年的把朝堂重臣全给杀了不是。
说来也实在是巧,蒋德璟在前往暖阁路上的时候,按时间线来说,这个时候崇祯皇帝的皇家晚宴早就完事,也该回暖阁等着了。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崇祯皇帝是人逢喜事,一不小心就当爹了,兴奋之中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等想起来以后却是在坤宁宫抱着皇后快睡着的时候了。
崇祯皇帝在龙床上忍不住想进去,要是往常,周皇后都是主动逢迎,这次却是脸红不已的含羞拒绝,当然了,摸还是可以的。
即便如此,只能摸不能再进一步,崇祯皇帝是越摸越火大,那活儿一点也不安分,刚想去袁妃那败败火,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才刚说了待在坤宁宫陪皇后,现在就去找别人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毕竟是关乎亲儿子的大事,脸面还是次要的,崇祯皇帝最后老老实实抱着周皇后睡了一晚,至于批阅折子的事儿,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皇帝不也得休休假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崇祯皇帝在周皇后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把王承恩叫来,问道:“承恩哪,辛苦你了,除夕晚上还在东厂办公。”
王承恩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觉得忙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赶紧说道:“为皇家办事,老奴不辛苦。”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问道:“昨天夜里,京城内外可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人想要浑水摸鱼?”
“回皇爷,偷鸡摸狗的都是一些青皮,老奴派东厂的看班日夜监管,但凡是在除夕夜闹事的,都直接给送到东厂大牢里去了,加上五城兵马司各衙门的沿街巡查,京师昨儿个还算风平浪静。”
“对了,那些大臣回家之后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说关于朕的话?”崇祯皇帝边朝暖阁走边随意问道。
“回皇爷,其余的大臣们倒没多说什么,只是京城本地大户有一家姓赵的半夜派人进了徐府,有些奇怪。”
崇祯皇帝闻言回头盯了王承恩一眼,走到暖阁门前忽然停住,说道:“姓赵的大户?徐石麟不是已经被朕革职了吗,他们还去徐府做什么?”
“皇爷,京城这水池子深,京师大狱前些年就出过官员私放犯人、打死差役的事儿,这赵家在除夕夜找到徐府头上,也该是有些猫腻。”
崇祯皇帝老早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历史上的徐石麟根本不是那种徇私舞弊的人,最近如此反常不说,居然和一向痛恨的大户走的这么近。
想到这里,崇祯说道:
“承恩,这件事不能轻易放过,朕特准你东厂专查此事,倘若查出了什么风声,朕要一点儿不落的全知道。”
跟着崇祯皇帝走进暖阁,这个时候门外的李春和暖阁里边儿的方正化都已经等待多时,两人一下子就感觉到崇祯皇帝身上的杀气,便是将疑问的目光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也没多说,将身子躬的更低了,说道:“皇爷放心,东厂日夜连轴转,铁定把这事儿查的水落石出。”
“嗯,你去吧。”崇祯皇帝摆手示意王承恩出去,紧跟着拿起昨夜蒋德璟送到暖阁的折子,有意无意的问道:
“方正化,昨夜都在忙什么呢?”
闻言,方正化心中咯噔一声,生恐自己私下那点儿事都被知道,但又不敢不答,便是笑着说道:
“回皇爷的话,内厂无事,臣昨晚上一直都在宫中。”
崇祯皇帝知道方正化忠心,闻言却也是冷哼一声放下折子,“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昨夜皇后有喜,怎么没见你这狗奴才的影子?”
方正化心中惧怕,已是后悔了一万次,听崇祯语气不对,赶紧跪在地上说道:“皇爷饶命,小的昨夜在家中收取贿赂,这就派人将东西全都充公,再也不敢了。”
崇祯皇帝冷冷一笑,摆手道:“罢了,大过年的就当你讨个喜,朕要来也没什么用。”
“可什么人的礼能收,什么人的礼不能收,什么时候该收礼,什么时候不该收。你也不是刚入宫的人,这些道理该明白,不用朕再多说了吧?”
方正化松了口气,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崇祯皇帝呵呵一笑,手指一下下敲在御案上,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嗒嗒嗒...”
方正化不知道崇祯皇帝在想怎么处理自己还是什么别的事,当下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头都不敢抬起来。
毫无征兆的,崇祯皇帝突然说道:“方正化,朕交代你一件事,办明白了,既往不咎,要是办的不明白,诸罪并罚,你可懂!”
“皇后有喜,打今儿起你就给朕一步不离的伺候着,带你的人手把皇后的衣食住行给朕打点的明明白白,若是朕的皇后和皇子在这期间有半点差池,朕要了你的脑袋。”
其实吧,这方正化的心思崇祯皇帝也能明白。
毕竟原来这货也就是个司礼秉笔太监,虽然在宫内有些地位和资历,可一下子被崇祯皇帝提拔到御马监掌印兼内厂提督的高位上来了,时间一久,自然是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崇祯皇帝都是头一次当皇帝,实际上自己个儿也有点飘,怨不得别人也飘。
这次主要还是崇祯熟知历史,知道这狗奴才对皇家忠心耿耿,能背锅也有能力,革职和杀头是不可能的,那样只能让东林党们欢呼。
崇祯稍微提点一下,打算让这厮收敛着点儿,现在看来效果还是极好的,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头疼了。
方正化联想到皇帝此前对付东林党那个说杀就杀说诛族就诛族的劲,起先觉得自己多半也是要凉凉。
此时听到这个话,他自然是如蒙大赦,抱着崇祯皇帝哭的心都有了。
方正化忙不迭的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看那意思好像是连年都不过了,就专门给你看着媳妇和儿子。
在这新春的佳节,崇祯皇帝神清气爽的站在皇极殿前面,老是觉得这么干呆着太没意思,忽然间突发奇想,要不搞个大阅兵试试?
想到哪做到哪,崇祯皇帝在一帮太监和宫女震惊的神情中,拍拍屁股就摆驾奔着英国公府去了。
张世泽本来在和全家人和乐融融的过年,忽然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说皇上要到了,好像是有大事,当下一府的人都是面色大变。
英国公府的欢声笑语不见了,那可是当今的皇帝,听说昨天小年还把一个御史给砍了,谁敢怠慢?
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紧张不已,一通忙活,总算是在崇祯皇帝还没到的时候安排好了一切事务。
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崇祯皇帝总算是带着一大群厂卫番子和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从街角转了出来。
这府里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崇祯,可看来看去,这家伙根本不像皇帝,看那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倒像是某个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
无论心中如何去想,大伙在面上不敢露出任何不恭不敬,跟着张世泽赶紧把崇祯迎到府内,一顿寒暄过后,崇祯皇帝开门见山的把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阅兵,怎么想起搞这玩意儿了?”
“是啊,劳民伤财啊!”
其实这个词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既陌生又不陌生,怎么说,大明其实对阅兵这东西还真是挺重视的。
永乐年间就曾搞过一次规模浩大的大阅兵,每当想起这回事,崇祯皇帝就羡慕不已。
据说阅兵结束后,朱棣在土木堡的行营接见了各国使节,帖木儿国使臣带头下跪磕头,“叩首触地”,全然不顾“我国无此风俗”。
帖木儿使臣更奉承说,这次帖木儿进献的名马,正是当年帖木儿国王的父亲生前南征北战专用的“御用坐骑”,赠送给大明皇帝,也是为了表达“最崇高敬意”。
其实崇祯一直都怀疑这厮之前那副不怕死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就为了给之后的拍马屁增强效果,事后的结果很显然,这顿马屁很成功。
那次“观阅”的各国使节来自二十七个国家,大明军威之盛在各国引起了巨大反响,单是帖木儿帝国,终明一世向中国派遣使节的次数就有60多次。
除此之外,中亚、西亚国家与大明的友好关系一直绵延到现在,没错,就是现在。
朱棣这厮托老爹和朱允炆的福,装逼装到全世界去了,那可真是最高境界,羡慕不来。
朱重八也曾经规定,每年年终各地卫所军士都要考阅一次,每隔三年,又要大阅一次。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执行起来就不一样了,洪武和永乐朝的时候,各地卫所军士尚且还能整个歪歪斜斜的“阅兵”应付应付。
到现在崇祯十八年,是压根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京军这边儿不知道多久没阅过兵了也没人管,地方上谁还鸟这么个没事找抽的政策。
作为一名穿越者,崇祯皇帝在后世就知道那些键盘侠的厉害,现在这种时候,东林大佬们却又不知比前世那些高了多少个档次。
春节过去的很轻松,崇祯皇帝没想搞什么事儿,东林党们也乐得清净,算是双方休战了几天。
崇祯十七年三月一日的时候,传来那个消息可是让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掀起了惊涛骇浪,崇祯要阅兵,而且是要大阅!
一时间,什么“与民争利”、“劳民伤财”这种屁话又是闹得满城风雨。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朝堂上的大佬们深谙进退之道,这种大事自己压根就不会出声,都是叫底下那些好忽悠的门生去喊。
京城这个地界早就叫厂卫控制住,抓进去几个就消停了,京畿一带也差不多,没什么大变化,可江南传来的消息却实实在在的让崇祯皇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和朝廷不对付的还是那个复社。
前段时间,南京吏部尚书马士英新官上任三把火,上来就把复社重要成员,号称云间大才子的宋征舆给抓进去搞死了。
加之候方域这个怂蛋背叛复社,江南才子们憋着一口气处理好自家之事的时候,也是在等待着能说话的机会。
所幸,崇祯这个昏君把机会送上门来了,要搞阅兵?还得问问天下的士子们答不答应!
朝廷一直都在走抑武重文的路线,崇祯十七年那一整年却彻底翻了过来。
崇祯皇帝对士子和朝廷重臣的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就好像杀猪一般,听说厂卫在京师甚至又毁了几个东林书院,那可是天下文人士子的摇篮,委实让复社才子们气的不轻。
这还不止,那昏君又搞了什么忠烈祠把武夫地位抬高,开始将那些崇祯初年革职的阉党召回重新任用。
士子们养尊处优惯了,狗眼看人低的伎俩也用熟悉了,看着那些粗鄙武夫在战场上随便杀几个人就能轻而易举的爬到自己头上,又哪里受得了这个哑巴亏。
这一次阅兵的消息传出来,复社里面就坐不住了。
根据崇祯皇帝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次复社也学聪明了,轻易不再搞什么死谏游行的把戏,一个叫张采的人在钱谦益的授意下,写了一本所谓的《昏君本纪》。
在《昏君本纪》一书的扉页,张采也别指明,崇祯皇帝在前十六年其实是在佯装圣明,不过那个时候,崇祯心中尚有一丝光明。
但是从崇祯十七年开始,眼见大明将亡,崇祯皇帝便是精神失常,彻底暴露了自己昏君本性。
接下来的内容更是字字诛心,张采在《昏君本纪》一书中详细列述了崇祯十七年以来,崇祯皇帝的种种昏聩之举,还有上天与之对应的亡国之兆。
《昏君本纪》一书中明确指出,崇祯皇帝自从十七年开始受阉党控制,宠信权阉,任用厂卫大肆迫害东林党的清流士子,并且首次称呼东厂提督王承恩为“七千岁”。
除此之外,书中将王承恩以及西厂提督曹化淳、内厂提督方正化并列称为“三虎”,便是现如今人云亦云的大明朝“三虎执政”时期。
在东林党徒的大力宣扬之下,大明朝堂变得昏暗无比,比起当年“九千岁”魏忠贤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整个江南号称“无一处不知此事者”,复社的影响力达到巅峰,甚至覆盖过了三厂一卫在江南的设置的监察机构。
此时此刻,东林党宣扬把大明朝堂搞得天昏地暗的“三虎”正站在崇祯皇帝面前瑟瑟发抖,可见东林猴子造谣生事的能力有多强。
这件事以后,崇祯皇帝不免怀疑,是不是那被宣扬成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在天启面前也是这个怂样儿?
让崇祯更气的是,那张采和一班复社才子们所作所为还不仅仅如此。
他们到处游走,联络了一大批民间印刷社,将《昏君本纪》一书刊行出版,借声名鹊起的同时广收门徒,结交包括现任南京魏国公徐文爵在内的各路权贵与江南士绅。
这新年刚过,所谓的大明朝才子们就给朝廷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可最让崇祯无语的是,这班人所作所为虽然过分,但却并没有触碰到现有的法律。
包括洪武皇帝朱元璋所说的“生员不许议论国政”在内,大明朝虽然有某些人说过所谓“军国政事,并不许生员建言”的话,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明文规定。
说白了,这帮东林猴子学乖以后,知道崇祯皇帝杀起人来敢下狠手,所以不和你闹什么死谏,在眼前跳来跳去气你,就是不犯法。
要是崇祯十七年,崇祯皇帝还真就让人赶到南京直接抓了杀了,反正那时候大明也快玩完了,崇祯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知道自己要上吊,所以想拉着东林党当垫背的。
现在大明朝好不容易稍有稳定,要是再这么胡搞乱杀,强行杀他一个人头滚滚,遍地成河,后果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士子们的宣扬之下,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百姓对这个朝廷彻底失去希望。
而地主、豪商、士绅与士子们有钱、有人又有话语权,要是再加上水太凉那些文官,就连权利都有了,在南边扯旗造反,直接搞出第二个朝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找个想当皇帝的藩王还不简单?
你不想当?那好,我们去问下一个。
本来大明双面受敌,崇祯皇帝强行活到十八年,要是南边儿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剩下北直隶和山东、宣大这几个地方了,到时候苟都没得苟,可以直接穿回去继续当苦逼的码字工了。
到了那种时候,真就是嫌自己活的太长,真正是自己把大明玩死了。
就算是锦衣卫和番子察觉到东林党的动作,但奈何这些怂货这回做的滴水不漏,再加上南京一带厂卫势力本就不如京城,所以在短时间内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没有实证,崇祯皇帝总不至于像去年那样直接给抓来吧?
就算一股脑全抓来了,杀他个血流成河,到时候怎么和百姓交代?你治他的罪,可百姓并不觉得人家一班大才子为国着想有什么罪过可言。
你是皇帝,但人家著书立说,私底下发发牢骚还不行了?这是何道理啊!
百姓们没有谁是傻子,士子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有谁再傻不拉讥的冲出来让你砍。
想说直接砍的要醒醒了,这崇祯十八年还是大明的天下,不是鞑清。
考虑到这些因素,崇祯皇帝倒也不能直接下令抓人杀人,但这口恶气出不去,拿东林猴子们毫无办法,就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盯上他的人是当今皇帝,崇祯平复心绪以后,从皇帝的角度来看问题的时候,一下子就发现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老子是皇帝,要你死有一万种方法,直接下令拿人倒是太小儿科了。
不幸之中也有万幸,天无绝人之路,崇祯去年的时候把厂卫死命加强,起码在京畿一带,厂卫的权利已经非常大了。
东林党的小算盘崇祯皇帝也很清楚,无非就是想用这劳什子的破书继续“遥执朝政”,崇祯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事儿全权交给锦衣卫去办。
自己是皇帝,最近还要准备阅兵大典,这装逼可是人生大事,哪里有什么闲心关注你这破书,厂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你想“遥执朝政”,但是朕压根不鸟你,看你还怎么遥?
......
李若链干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有一年了,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南北镇抚司调换过来之后,身边的人手也都成了自己熟悉的,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心态早就转变过来了。
来到暖阁和崇祯皇帝谈了几句,便是拍着胸脯把这差事接了下来。
复社要著书立说,那就对症下药,李若链倒也直接,当天带着锦衣卫直奔宣武门大街里边儿的永顺书堂去了。
朝廷对印刷没有什么过分要求,所以有明一带的印刷业十分发达,除了官方的印刷地点以外,地方上的民间印刷更是兴旺,仅仅在北京一带,有名有姓的印刷社就有几十家。
这永顺书堂,便是这几十家里面比较著名的一个,不过李若链选择永顺书堂的主要还不是这个。
这永顺书堂是由东林党把持,里面都是东林士子,据说和当朝的某位大官还有些联系,要是抓掉了,就跟后世捣毁一个贩毒窝点一样刺激。
这天黄昏,抨击一整天朝政的东林士子们手里拿着书,正在门口走边议论,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正在这时,远处街角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却是李若链带着一队足有三十几人的锦衣卫气势汹汹的来了,其中还有几个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百户千户。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士子用手中书籍指着李若链,上前说道。
“干什么?”李若链冷哼一声,直接把士子手里的书夺过来,喝问道:“这是什么,昏君本纪?简直是大逆不道,都给我带走!”
闻言,锦衣卫纷纷抽出腰间佩刀,先将外面的士子控制住,紧跟着冲进永顺书堂内便是不由分说的开始打砸。
“官爷...官爷,小的这是小本生意,再说印印书,这是天下人都喜欢的好事儿啊,也没犯什么法不是...?”
“你就是这里掌柜的吧?”李若链将绣春刀一立,大马金刀的坐在书堂正中间,看着这人说道:
“没有犯法?污蔑当今天子,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你身为书堂掌柜,居然敢帮这些贼子印书,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老子一并带走!”
李若链将手中书举起,大声喊道:“把这里砸了,今后在京城地界发现刊行此邪书的,一律照此办理!”
锦衣卫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抱拳吼道:
“吾等谨遵指挥使之令!”
“升国旗,奏国歌!”
崇祯十八年三月十五日一大早,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当今内阁首辅魏藻德一边腿软,一边颤声按计划喊出这句话。
这句话喊完,也就表明崇祯十八年的大阅兵,在全国士子的一片声讨之下正式开始了。
此刻的承天门广场之上,一周都站满了衣装华丽的魁梧兵士,这些大汉将军都是在几日之内筛选出来的大嗓门“健美”之士。
当然,除了充当门面以外,这些人还主要负责在这个没有广播的年头把台子上人的话重复喊出来,好让周围百姓能听清楚。
魏藻德话音刚落,大汉将军们的嗓音还在回荡,在承天门外广场上满满登登的京军兵士们便是在各队基层军官的命令之下扯嗓子开嚎: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北胡虏,南盗贼,天道残缺匹夫来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京军兵士们一边唱,一边有几名穿着华丽飞鱼服的锦衣卫便是护卫着国旗,在慷慨激昂的国歌声中来到中间升旗。
在承天门前不远处站成一片的群臣聚在一起小声的嗡嗡,不过他们的声音太小,百姓们听见的都是兵士们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嗓门。
由于崇祯皇帝先前唱得好就加功的狗屁许诺,这会儿兵士们那都是扯着嗓子在嚎,没错,就是在嚎。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嘿!”
国歌唱完,象征着大明的玄鸟旗正好升到头顶,开始高高飘扬在承天门外的广场上。
厂卫番子和差役们宣传的十分到位,所以阅兵大典的事儿几乎京城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前一阵子就连街巷里的小屁孩都在唱关于阅兵大典的儿歌,今日当然也是人头攒动。
起初听见那六个字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六个字大部分人听虽然是能懂,但我大明啥时候有国歌这玩意儿了?
说起这事,还要追溯到半月前的一次朝会上。
国歌这东西是崇祯忽然想起来的,阅兵大典怎么能没有这东西?当然,顺手把大明朝官方的国旗能一并定下来自然最好。
按步骤,还是由内阁首辅魏藻德和内阁次辅共同提出再下发到群臣中间讨论,这次讨论结果出人意料的一面倒,因为大部分人都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在许多东林党的眼中,就你这昏君这么搞法,我大明就算今年不玩完,明年铁定也还是要玩完,非要搞这么一出是何必。
但是如今,在这阅兵大典上众人还是听到了慷慨激昂的大明朝国歌,当时朝议的结果也就很显而易见了,崇祯皇帝最后一锤定音:你们反对没有用,朕说有,那就得有。
崇祯皇帝定下来以后象征性的问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有没有谁还觉得没有必要,当时群臣的意见很统一,表示你皇帝说的对,这玩意儿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国歌唱完,魏藻德清了清嗓子,这时候他的腿也不怎么软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方才的国歌带动。
这老小子正要喊,话到嘴边却正好忘了,当下就急的满头大汗。
看魏藻德嗓子清了半天嘴里也没蹦出一个字,崇祯皇帝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却见魏藻德这货颤颤巍巍的撩开衣袖看了几眼。
魏藻德在一字一句喊话的时候,这一批专门唱歌的京军兵士便是哗啦啦从旁侧小门退回皇城之内。
紧跟着一阵酸倒牙的开门声响起,两名青衣锦衣卫将特意关上的承天门大门打开。
伴随着一阵不算特别整齐的脚步声,当头一人,便是主理此次阅兵事务的英国公张世泽,在他身后整齐跟着身穿红色甲胄的腾骧四卫营兵士。
京军兵士和去年相比,不仅人数上多了几倍,就连精气神都有所不同,盔甲和刀枪也从原来的观赏性道具变成可以直接上阵厮杀的真材实料。
“大家请看,这就是咱们大明的腾骧卫营雄兵!”
“大家请看,京营、团营的兵马到了,正是他们,去年在良乡城外奋勇作战,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勋!”
“大家请看,这是东厂、西厂和内厂的队列,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现如今京城内外繁荣安定的局面!”
在人群之前,一批专门安排在这边口齿伶俐的番子开始唾沫横飞的讲述京军各营立下的功勋事迹。
张世泽经过紫禁城上崇祯皇帝和周皇后身前的时候,忽然转头行了一个捶胸礼,喊道:“大明皇帝陛下万岁!!”
心中倍儿爽的崇祯皇帝微笑摆了摆手,说道:“将士们辛苦了!”
“为百姓服务!”
......
在明面上,京军阅兵大典人尽皆知,人人期待,在暗地里,锦衣卫却在李若链的带领下和士子们开展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这次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东林复社刊行《昏君本纪》,污蔑当朝皇帝,搞得大江南北人尽皆知。
崇祯皇帝被人指着鼻子给骂了,虽然明面上一副主要先处理阅兵大典事宜的样子,但暗中却立即下密旨让锦衣卫全权负责。
锦衣卫,说白了就是崇祯皇帝手中的刀,只不过这把刀不是在战场上杀敌,却是专门用来和文人斗智斗勇的。
上次查抄永顺书堂,锦衣卫将抓获的全部三十余名士子直接打入诏狱动刑审讯,书堂掌柜更惨,被砍了头挂在城头枭首示众。
往次查抄出来的都是金银财宝和字画古玩,锦衣卫在此次的查抄过程中却发现了满满十二大箱的书籍。
这些书中有足足八箱都是所谓的《昏君本纪》,李若链只是随手翻开看了一眼便是气的不行,按他事后向崇祯皇帝奏报称,这书里可谓是字字诛心,随便拿出一句都可以定罪。
当时李若链留下一本送到暖阁让崇祯皇帝御览,剩下的连夜找个广场烧掉,看这情景,倒是有些焚书坑儒的意思。
永顺书堂被锦衣卫查抄的消息像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京城,就在所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告示又将这件事推向了新的高度。
五城兵马司的告示之中,首次将《昏君本纪》一书定为邪书,说是“目无本朝,其行当诛。”
告示贴出后的当天,锦衣卫联合五城兵马司差役,从较着名的金台岳家书店、汪谅书铺、二酉堂与高家经铺开始,将北京内外民间各个印刷社逐一排查。
一经发现藏有、刻印邪书的,便是先由兵马司差役将掌柜的直接拿入大牢严刑拷打,因为有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跟随,就算对方有勋戚做后台,也是照抓不误。
所以等阅兵大典正式开始这天,京城里外书店都已经被锦衣卫和兵马司差役筛了好几遍,《昏君本纪》这本书,起码在明面上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周皇后带着宫里面的袁贵妃站在崇祯皇帝身边,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个弧度,确实,这才是一国之母的感觉。
虽然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周皇后要在交泰殿接受妃嫔们的朝贺,但人数毕竟太少,感觉和现在却又不在一个档次上。
看着衣甲鲜明的数万将士经过自己眼前看向城楼,喊着皇帝万岁的时候,周皇后心里倒是有些紧张起来了,毕竟她虽然是大明朝的皇后,但以前却从未真正知道这等盛会的感觉。
这阅兵大典虽然粗糙,大部分仪式都是后世和以前永乐大典东拼西凑出来的,但是数万人奔腾在一个广场上,还是让人心头震撼不已。
不多时,前面的京团各营、禁军各营以及神武军兵士走过之后,最后一个方列来到众人眼前。
这个方列有些奇怪,不是在前方的战斗人员,兵士们身上穿着轻便的盔甲,腰间挂着短小的佩剑,手里拿的都是一杆杆火铳,后面兵士则拉着各式各样的火炮。
其中有戚家军主用的虎蹲炮,也有各式各样的小型铜炮铁炮,除此之外,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后面那十四门重型红夷大炮,这便是后来鞑清称之为“红衣大炮”的当世最强巨炮。
实际上,建奴是在拿下沈阳以后让匠户根据战场上缴获大炮仿制,据说建奴自吹自擂,那边已经有了六十门自制的红夷大炮,威力比起现在北京的这十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崇祯皇帝眼中,这话就是在放屁。
首先,那些辽东的匠户虽然也不错,但都是自己玩剩下打发过去的,手艺、技术与中原还有南方的匠户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红夷大炮向来都不是专门称呼此类炮,崇祯三年的时候,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将此炮定名为“神威大将军炮。
其实当时大明将所有从西方进口的前装滑膛加农炮都统一称为红夷大炮,因为这样叫特色鲜明,傻子都能从名字上听出来这些炮是西方进口过来的,也免得再过多解释。
各部院官员根据一些风水之类的迷信想法,往往在这些巨炮上盖以红布,鞑清根据这点,便是让投降的汉奸们将此炮讹传为“红衣”,就此成了他们自己的红衣大炮。
鞑清对“夷”字有所避讳,怕因此触怒了洋人,因此改称红衣,但大明根本没有这种忌讳,因为在西方人眼中,大明和鞑清有本质上的区别。
从西方传教士和所谓使团的态度就能看见,欧洲那边对大明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哪敢有对待鞑清那种鄙视和看低的感觉。
有些西方小国以宗主国称呼大明,因为欧洲那边儿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儿,意义上就和同盟差不多。
连英国、葡萄牙等一些实力颇为强悍的国家,那都是把大明放在同等地位上对待,信中也是把大明的天子以皇帝相称。
对洋毛子来说,明朝人的农业让他们羡慕嫉妒恨,两者一比,他们自己倒像是从农村走入大城市的土包子一样了。
距现在最近而且东西方都觉得比较权威的西方文化人兼传教士利玛窦,他是这样评价大明的:
“明朝远比欧洲富裕。”
上面那还是刚来到大明的时候,去广东一趟以后,结果这货的话变成了这样:“广东就是放大版的威尼斯,美丽富饶且交通方便,整个大明朝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花园,宁静而安详。”
要是你觉得一个人说的话有被收买的嫌疑,那看看当时其他人的看法就能知道所言不虚。
一个普通的欧洲传教士曾德昭则发现,明朝农民的身体素质非常好,这些农民对生活非常积极。
来凑热闹打酱油的西班牙商人拉达也同意这个观点,大力盛赞明朝的农业:“明朝拥有着先进的农具,高产量的农作物。”
那明朝这个大花园接手给鞑清之后,洋毛子又是怎么评价的呢?
曾经出使过鞑清的英国外交官巴罗是这样说的:“康乾盛世时代的清朝农村,简直就是极端的贫穷和无助的困苦。”
最让他感到惊悚的是,弃婴在鞑清似乎沿路随处可见。
西班牙人拉达在大明待了一阵子,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明粉”,他是这么形容十六世纪的大明军队的:
“明朝军队的精锐,可以横扫西方各国,他们的海军战船相当可靠,而明朝军队也注重火器和火炮部队的建设。”
在崇祯看来,这多少有些帮着大明吹牛逼的嫌疑,但大明军队和水师的战斗力不是让这些洋毛子吹出来的,而是老祖宗硬生生打出来的。
大明水师的战斗力在当时世界是顶尖的,击溃日本海军就跟闹着玩一样,即便到了今天,地方水师舰船还跟西班牙和英国战舰战斗过,丝毫不落下风。
但是,同一个地方,到了我鞑清,英国使团又是这样看待鞑清军队的:
“陆军的精神面貌奇差无比,他们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像是跑龙套的演员一般。清军的火炮火器部队也落后无比,和明朝相比,似乎完全没有进步。陆军糟糕,海军就更差了,他们的战船则根本不适合航海,压根扛不住大风大浪。”
于是,那一年,英国使团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我大英帝国只要三艘战舰,就能拖垮甚至摧毁鞑清的海岸线。”
在杭州城居住过十多年的传教士曾德昭,是这样表白杭州的:“西湖水极其清澈,我甚至能看到湖底的细沙了。杭州城也相当干净,因为那里的明朝人民勤劳,还有成熟的卫生管理体制和垃圾回收制度”。
到我鞑清的时候,深情热情的话再也看不到了,只有这样冷冰冰的评价:
“清朝城市几乎看不到公共娱乐设施,道路又少又窄,大城市人头攒动,整条大路挤满人群和摊位。贫富差距极其大,要么是高大漂亮的房子,要么是破旧的草屋”。
综合各个方面,崇祯觉得在老外眼中,大明的地位和实力相当于后世的美国,与此相反的是,清朝在老外看来就像一个泥足巨人,只要轻轻一抵,就可以把他打倒在地。
根据崇祯皇帝闲暇无事在宫中翻阅到的密辛来看,第一批红夷大炮输入大明是从英国在中国海域沉没军舰里打捞的舰炮开始的,时间上已经无从考证,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最起码还要在天启朝以前。
与当时欧洲火炮标准对比发现,现在这十门神威将军炮的原型是英国皇家舰队舰载六磅、十二磅、十八磅前装滑膛加农炮。
其实大明一直都在和澳门的卜加劳铸炮厂有所往来,现在京城的火炮有四成是来自各种缴获火炮的仿制,有六成恶是来自这个澳门铸炮厂。
顾名思义,这个铸炮厂由葡萄牙人卜加劳人亲自任经理,又号称是远东最好的铸炮厂。
在崇祯皇帝看来,等自己腾出手来,这种开挂似的好玩意儿当然要用来造炮打建奴,到了那个时候,朕就让他知道知道建奴和大明火炮之间的差距!
直到崇祯十六年的时候,大明财政彻底破产,就连宫中为了军饷都要节省吃穿用度,这才不得已和澳门那边断了联系。
不过即便如此,朝廷在卜加劳铸炮厂还设有常驻的官员,因为大明从来未曾放弃引入先进技术增强自身的想法。
说起来,宫中节省吃穿用度的行动还要靠周皇后亲身作则才能顺利完成,毕竟周皇后是后宫之主,她都这么做了,你那些妃嫔也就没什么话好说。
拉过紫禁城头的这十四门神威将军炮有四门早在天启年间就从卜加劳铸炮厂购买,剩下的十门则是崇祯十年徐光启再次购买。
在场的人神态各异,文官们个个面色惊恐,最终喃喃着什么昏君之类的话,武将、士兵和百姓的状态则是截然相反,都觉得骄傲和高兴。
崇祯皇帝转身一看,在汤若望身边儿的那群洋人一个个比自己还要激动,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向紫禁城这边叩头,嘴里呼喊着:“大明皇帝万岁。”
崇祯皇帝看着大明朝的高官们,嘴角微微一翘:
“你们不是看不起阉党吗,那朕就重用阉党,你们不是看不起粗鄙武夫吗,那朕就要重用武人。谁不服?拉出去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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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各营走过紫禁城楼以后便是直奔京城外大校场集结,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是要去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实战演示,用以向天下人宣示大明军威。
待最后一个营走过楼前,全场逐渐寂静无声,崇祯皇帝牵着周皇后的手踏上前两步,环视下面诸人一圈,向一旁小太监点点头。
那小太监立即走上前,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圣旨铺展在半空中,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然登极十八载以来,朕屡受奸臣蛊惑,错杀忠良者甚重,以致天下失心,虏乃三入,寇则八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此皆朕之过也。
几闻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朕便痛心切齿,有如痛在己心!
于戏,朕夜闻祖宗之声,感怀将士忠义,方敢以非盛之国,全力抗贼击虏,决意于社稷共存亡。
至此崇祯十七年,集我王师三军之力,合围大举,直捣中坚,终得力歼劲寇,北却鞑虏,先获良乡大捷、宣镇大捷,后得固关大捷,非天命于朕,乃大明将士百姓万众一心,成此中兴之世。
此前,朕有罪于天下,今后,朕亦当以戴罪之身,带领我大明的军队,取得一个又一个大捷,崇祯十七年的一切,绝不会是盛世泡影,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今以后,朕将继续秉承先帝遗志,以为大明开创一个有如汉之光武一般的中型之世为己任。
建奴者,大明世代之臣孙也,实为跳梁小丑!朕向天下人承诺:有招一日,朕必会亲手在盛京城头,插上我大明的国旗!”
这圣旨实际上就和大明的宣威令差不多,周围的百姓们听见以后都是面色动容,跪成一片,山呼万岁。
看见这种盛大的场面,汤若望和一些被征调到工仗局以及钦天监的洋人们叽里呱啦在说什么,虽然很多人都听不懂,但是也能从这些洋人脸上羡慕的神情猜出来他们谈话的主题。
实际上,大家都不是傻子,无论东林党如何宣传,这崇祯十七年的一切似乎都在转好,虽然这个转好的程度还没有很大,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好兆头。
最显而易见的是,自崇祯皇帝复设三厂一卫以来,东林党被捕杀的十分严重,文人将这些事说成厂卫滥用职权之举。
对于百姓们来说,却并没有所谓天下几近倾覆的感觉,事实恰恰相反,随着大批文人士子被逮捕入狱,这京城一下子清净了不少,居然在开始逐渐安定。
京城的地痞和无赖在这一年消失了就七八成,自从巡城御史被撤换以后,东厂开始在五城兵马司各个分衙设立看班,官府也是焕然一新,差役上街巡查,遇到什么事一般都会过问。
最起码来说,青皮和地痞也不敢在明面上去害人了,还有一些地方上拥有职权的小官,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滥用职权了。
城外大校场之内,整齐站立着三万余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京兵,这次实战演练首先以十几门礼炮对空放炮开始。
“砰砰砰——”
礼炮放毕,校场内立即响起激烈的喊杀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三千余名身穿红色衣甲的步弓手疾行上前,忽然传出一声难以听清的喝令声,步弓手立即将手中弓箭对准天空。
“嗖嗖嗖——”
步弓手完成齐射之后,还没等在场的众人回过神来,便是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原来是各种火炮开始逐一齐射。
紧接着,长枪兵队列由南进入校场,先是一步一步的整齐前进,继而在队官的喝令之下逐渐加快脚步,最后则是端起长枪开始冲锋。
这次实战演习主要是以弓手齐射、火铳齐射,火炮齐射和长枪刺杀,变阵换阵为主,实际上就是京军各营在平日的训练科目。
演习大约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总算告一段落,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没有停留,与群臣在万众瞩目之下来到忠烈祠,准备举行大典的最后一个步骤——“公祭”。
崇祯皇帝明白,自己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下面那些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姓名的将士奋勇死战,所以这公祭,也就是势在必行。
早有一大批闻讯赶来的各色人等聚齐在忠烈祠门外想要一睹皇帝尊荣,有一名抱着几岁大孩子的妇人便是其中之一,远远看见崇祯一行人来了,她也是与众人一样,慌忙跪成一片,口呼万岁。
这其中大多数都是衣衫老旧的百姓,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穿着绸袍的豪绅远远站在阁楼里观望,前者面色担忧,后者则是有说有笑。
见到这种情形,周围的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差役生怕其中有人会对皇上不利,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拦住人群,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大声呼喊,不想让这些刁民冲撞到皇上。
那妇人起初跪倒在地,差役忽然来的时候无从反应,再加上一整日未曾吃饭,自己被差役推走,但孩子却仍然留在原地无人看管。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别挤了,再往前挤当心老子动刀了!”这种情况之下,差役也没什么犹豫,出口便是习惯性的威胁。
“可我的孩子还在那啊!”妇人没有管差役言语之中的威胁,依然是疯狂的向前去挤。
崇祯皇帝正走着,却是远远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当下便皱着眉头来到人群前面,这才见到居然有一个孩子坐在地上,语气严厉的问道:
“怎么回事儿?”
这小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就连周皇后都觉得可怜,皱眉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没人管呢?”
这个时候,向前拥挤的人群却忽然停了下来,那差役赶紧在顺天府尹的眼神示意之下上前拜倒在地,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没等崇祯皇帝再问出什么来,周皇后却直接走出禁军兵士的保护,上前将这孩子抱起来哄着。
没几下,方才还大声哭喊的小孩一下子就没声了,安详的趴在周皇后怀里,乖巧得很。
百姓们见状都是相视一笑,心道皇后真是平易近人,汤若望和一些传教士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在西方,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见到这一幕,方正化有些担忧周皇后的安全,挥挥手就示意御马监的太监们前去保护,其余人还没等动作,却被崇祯皇帝举手拦下来。
崇祯皇帝看着周皇后和百姓之间其乐融融的状况,其实心下也不怎么担心,毕竟中间还有顺天府和兵马司的差役们隔着,又能出什么事儿?
不多时,周皇后将这小孩交还到那妇人手中,笑着问道:
“这孩子叫什么?”
那妇人没想到当今皇后会跟自己说话,抱着自己的孩子跪在地上说道:“民妇回皇后娘娘的话,他叫宝蛋。”
“哦。”皇后又是一笑,说道:“挺好听的名字,看这肥头大耳的模样,将来定是国家栋梁。”
周皇后和民妇在交谈,崇祯皇帝带着侍卫走到差役跟前,招招手示意他起来,语气缓和的说道:
“既是为了朕和皇后的安危着想,便姑且饶了你这意思,不过要记住,平日不可以借着办差的由头欺负百姓。”
“否则叫朕知道,必定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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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忠烈祠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建成,甚至崇祯皇帝为此还换了一个工部尚书,将薛凤翔革职查办,也是冯铨重新入阁辅政的开始。
经过了外面的小插曲之后,众人看着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倒也没有最初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了,就算不用差役们刻意阻拦,也没有谁会冒冒失失冲出去惊到皇帝。
忠烈祠包括牌坊、山门、前殿、正殿等主体建筑,另外为了特殊需要,工匠还另挑选地址建了凉亭、花园等造景。
来到祠堂门前,首先见到的便是两座极其威严的石狮,左右两侧都贴着对联,左侧上书,“苦偕惨听闻烈志坚贞实为汉梨天下少”,右侧上书,“?血杖标青史忠心无畏堪比和璧世间稀”。
由于忠烈祠是新建,又是砖砌木梁建筑,拔地而起的内部一应建筑都是泾渭分明,走过门外石狮与对联来到正堂之后,一块表彰牌坊首先映入眼帘。
牌坊上是工整对仗的行草书,“忠烈保君王,哀哉刀下亡;英名垂不朽,博得一炉香”,据说是冯铨特意去找中书舍人李待问所书,为此事,崇祯皇帝曾对冯铨褒奖有加。
这个李待问在后世是人人著称的抗清志士,在当代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举世闻名的书法大家,所谓工文章,精书法,尤擅行草书,名震一时。
当时李待问正郁郁不得志,听闻此事后虽然对身为阉党的冯铨有所鄙夷和嫌弃,但他却晓明大义,觉得是于社稷有利的正确之举,很快就是释然,高高兴兴的前来。
知道李待问这个人之后,崇祯皇帝自然不能放着这位忠臣不用,降旨将其擢升。
现在的李待问,已经因书写忠烈祠牌坊有功而加官进爵为户部郎中,可以大展身手了。
有些文官知道李待问因书写忠烈祠牌坊而加官户部郎中以后,当即便是捶胸顿足,悔恨不已,都觉得失去了一次往上爬的好机会。
实际上,擢升李待问是崇祯皇帝的想法,吏部只是遵从圣意照办,至于那书写牌坊有功不过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所须的一个名份而已。
众人进入忠烈祠来到前殿,迎面见到两面铜像,以西侧是瞪着浑圆大眼的西汉名将,长平候卫青,以东侧则是十七岁封狼居胥,勇冠三军的西汉冠军侯霍去病。
卫青手持锋芒毕露的青色宝剑,霍去病则提着寒光长枪,两人交相呼应,守卫并护佑着整座忠烈祠,与外面的情况自然是有天差地别之感。
在卫青的铜像前面,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功高盖世”,霍去病的铜像前面也立着另外一块牌子,上又书“永垂不朽”。
崇祯皇帝进来以后环视一眼,抬头一看,却见到在前殿的最上面,也便是卫青和霍去病的头顶,画着栩栩如生的天宫神将图,当即便为汉家建筑的博大精深所叹服。
见此情景,武将和兵士们都觉得肃穆不已,就好比基督徒来到教堂一般,虽然这里没有皇宫的富丽堂皇,但却也能让大家感受到这座忠烈祠处处透露着威严。
毕竟是供奉着去年战死的大明英烈忠魂,所以无人不敢有丝毫的不恭不敬。
文官和武夫的想法截然相反,对于他们来说,这什么狗屁的忠烈祠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完全是当今昏君劳民伤财、与民争利之举,就该直接拆掉。
文关门回身一看,当即又是满脸的鄙视,看看那些粗鄙武夫一个个激动地样子,不就是几个破铜像牌位摆在这里,至于这个反应吗?
忠烈祠入祀者均设置牌位,其牌位之式样及尺度皆有定规。
经过工部官员反复核定与商议以后报知崇祯皇帝御览,最后决定入祀牌位一律蓝底金字,边花纹,上加牌额,下设牌座。
牌位中让书法小成之人以小篆书写入祀者姓名,有官衔者具官衔,左边则书写年龄出生地与籍贯所在,右边述明殉难事由。
按照工部成规,忠烈祠牌位一律是长度一尺四寸,宽度六寸,两边各宽四寸,牌位所摆置的场所也因阶级而异,有上层、中层、下层、两侧和正中间之分。
普通兵士统一安置在一个区域内,正常战斗阵亡安置在一个区域内,基层军官安置在一个区域内,有特殊功绩者则被挑选出另外摆放在小殿。
除此之外,又有专门的辟室用以陈列阵亡将士遗留下来的衣甲、兵械等物品,予后人瞻仰。
牌位依照拥有者生前的官位、阶级有所划分,也有一人一个或多数人共用一个牌位的情况。
阵亡兵士的牌位被纳入忠烈祠时,一般都有专门的衙门有司则举行墨有成规的“入祀”仪式。
为防有所疏漏,工部尚书冯铨曾经在奏疏中建议增设一个只有五人办公的小衙门,用于处理百姓报知的未曾入祠的英烈,当时崇祯皇帝没有做多考虑便是欣然采纳。
事实证明,这个五人小衙门还是很有用处的,办公地点就在如今忠烈祠以东几十步的地方,主要是负责统计收集各种疏漏数据。
至于事件的处理和查访,一般都是等他们将这些事统计归纳以后,由工部以及有司再做审理。
崇祯皇帝携周皇后之手上前几步,默祝拈香,一帝一后虽不下拜,那一番恭敬,在常人眼中却也显得至诚。
崇祯皇帝与周皇后携众后妃拈香之时,王承恩、方正化侍立一旁,仰观牌位与前殿布置,只见铜像面貌如生,不觉心中震撼,默念长平候与冠军侯必要护佑大明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万不能让那流贼把江山夺了去。
其余各妃拈香完毕,抬眼看见满堂的大明英烈,纷纷滴下泪来,又不敢哭,连忙边走边拭。
崇祯皇帝、周皇后与众妃已入正殿去看有特殊功绩的阵亡将士,群臣们虽然心中不情不愿,却也是纷纷上前拈香祭拜,草草了事跟着进了正殿。
岂不料,他们刚刚进殿,却见到崇祯皇帝站在正中,言辞道:
“众卿,可见这正殿有何不同?”
闻言,群臣先是各自对视一眼,又向周围环视一圈,议论半晌,却是一齐摇头闷声说道:
“臣等不知。”
“好,你们不知道,那就由朕来说!”崇祯皇帝冷冷一笑,眼角示意一番,王承恩何其精明,得到天子授意,立即挥手喊道:“小的们,拿下!”
群臣面色惶恐,不知崇祯皇帝这是又搞起哪一出。
正在此时,周围侍立一圈的锦衣卫上前,将包括御史罗元宾在内的三明大臣缉拿出来,不由分说便狠命一踹,迫使他们跪在崇祯皇帝眼前。
“圣上,臣等无罪!”
“住口!休要狡辩!”崇祯皇帝怒吼道:“今日之大明,乃是这满堂的忠烈用血与肉换来的,你等身为朝廷重臣,外结建奴,内应复社,却将将士、百姓的努力与期盼视作何处?”
“这...陛下三思,臣没有勾结建奴啊!”罗元宾等人心下大惊,纷纷叩头祈求道。
早已下定杀心的崇祯皇帝根本不听这些东林党的狡辩之词,直接摆手喝道:
“推出去,就在忠烈祠外将此三贼斩首示众!”
言罢,崇祯皇帝对群臣以及周围众人说道:
“复社逆贼编撰邪书,辱没皇家声誉,此罪已经当诛!如今,这些贼子居然还敢勾结建奴,图谋造反,天理难容!”
“为了得来不易的安定局面,为了捍卫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胜利,朕决意派东厂掌刑千户李有成与神武军都督周经武前往南京,专事缉拿复社逆贼,绝不姑息!”
大典的最后一步如期完成,由于顺天府和兵马司出动的差役布满了几条街,再加上三厂一卫和京军到处都安排了人手,过程也算是比较顺利,没有出什么茬子。
周皇后与袁贵妃等一班妃嫔在御马监太监的保护下回后宫,崇祯皇帝却带着锦衣卫一行人直奔京师大狱去了。
这个行程是崇祯皇帝突然决定,没有人得到任何消息,京师大狱属三法司之一的刑部管理,兵马司在城中各处缉捕的地痞与贼人均关押于此。
前段时间,由于时间紧迫,崇祯皇帝降旨将京师大狱中身强力壮,可以持刀的犯人全部放出,并且由厂卫将他们的孩子或家人控制在京城,让他们为国效力。
释放犯人为国出力自古有之,本是无奈之举,但是崇祯皇帝发现,这批犯人在战场上的表现比一些新招募的兵士还要更好。
良乡之战,是黄得功率所部兵士奋勇登城,再加上一批流贼反正归顺朝廷,这才能用如此之快的速度攻破城池,全歼流贼。
固关之战,五省总督陈奇瑜在奏疏上盛赞了京营总督董琦麾下的甲子营在作战中如何如何勇猛敢战,甚至称之为能反败为胜的关键所在。
这个时候,厂卫已经先一步抵达大狱,各自站在牢房边上,就是为了防止出什么差错,京师大狱更是仓皇应对,要是皇帝在这里受到惊吓,里面的人更加会吃不了兜着走。
“此人犯了什么罪?”京师大狱左侧的一个牢房关着一个老人,看着这名面色焦黄,手上还留有动刑痕迹的老人,崇祯皇帝静静问道。
“回皇上。”大狱中的主事官员赶紧陪着笑说道:“此人犯了盗窃罪,已经关了三年了,算是大狱中较为年长的犯人。”
“我们这对他也是优待有加,皇上放心,绝对不会虐待犯人。”
崇祯皇帝点点头,自然对笑面虎似的大狱官员不是很放心,便回头问道:“徐石麟,大明中有此规定吗?”
闻言,刑部尚书徐石麟赶紧出列,恭敬说道:
“回陛下,据我朝大明律规定,盗窃物品价值一百二十贯及以上的,轻者关押五年及以上,重者则处以绞刑。”
说着,徐石麟命差役将这老人的左胳膊抓起,指着说道:“陛下请看,此贼左胳膊上刺有‘盗窃’二字,表明已不是初犯,对待此类人等,关押已是大善之举。”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示意差役将老者松开,问道:“老人家,有事说事你不用怕,看你像个老实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听见这话,那老人先是跪在地上,紧接着便红着眼眶哽咽道,“皇帝陛下,活不下去,实在是活不下去啊。”
这老人在说话的时候,大狱官员不断朝他挤眉弄眼,刑部尚书徐石麟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刑部主事王方与刑部侍郎李可安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是心中有鬼。
“草民家中原本有田有地,与婆娘孩子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比起不少流离失所的人来说,也还算不错。”
“可是...陛下,草民没有犯罪啊。”说着,那老人居然在牢房中开始砰砰的磕头,“草民真的没有犯罪,恳请陛下明察!”
这老人显然是话里有话,但无论崇祯皇帝怎么问,都只是说恳请明察,多的一句话都不说。
见状,徐石麟心中以沉,先是回头瞪了一眼王方等人,这才上前几步笑着说道:
“京师大狱中的犯人多是如此,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说陛下还要巡查它处,就不要在此地耽搁行程了。”
“是啊陛下,此穷凶之地,久居于此,于风水不利啊。”这个时候,刑部主事王方与刑部侍郎李可安纷纷出列附和。
“王承恩,留一个东厂的看班在大狱专门看管,免得此人无故死了。”崇祯皇帝又看了一眼那老人,毕竟身后还跟着群臣和军将们,便是直接向里走去。
自那事以后,崇祯皇帝走遍了京师大狱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所有犯人的表现都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只是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抬,就算问话也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崇祯皇帝巡视了一圈以后,又前方马场与草料场,发现的情况大致相差不多,反正在明面上的情况来看,这京城还真是繁荣安定,要啥有啥。
下定决心的崇祯皇帝遣散群臣返回冬暖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承恩,你们几个有没有觉得京师大狱有问题?”
实际上,这件事王承恩也觉得蹊跷,“启奏陛下,老奴觉得是有点问题,但具体是哪有问题,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曹化淳说道:“陛下,徐石麟是有名的清流之士,既然他如此作保,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嗯”,崇祯皇帝点点头,对王承恩的话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东厂设在大狱的看班一定要是可信之人,除此之外,西厂也要在大狱安排人手,明里暗里的一起查。”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忽然反应过来,曹化淳这厮虽然忠于皇家,但属性上是亲东林的,这种事让他去查绝对查不出任何毛病。
想了想,崇祯皇帝摆摆手,说道:“罢了,曹化淳你西厂的人去监视刑部,至于暗查京师大狱的事儿,由方正化的内厂来办。”
“遵旨。”
......
崇祯皇帝回到暖阁安排事情的时候,在刑部主房之中,刑部尚书徐石麟与刑部主事王方、刑部侍郎李可安也是聚在一起。
“那老头话里有话,你们和本部堂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坐在位子上,徐石麟便是气的不行,连连拍桌子喊道。
在刚才陪着崇祯皇帝巡查京师大狱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像徐石麟这种在京城混多了的高官,只需回头一看,就能发现自己这两个部下有事情瞒着自己。
徐石麟强忍着满腔怒气和心中的慌张把崇祯皇帝劝走,一回到刑部便是赶紧兴师问罪。
闻言,王方与李可安对视一眼,他们也知事到如此再瞒也没有用,出了差错都要掉脑袋,自己掉脑袋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家人有可能跟着自己一块儿掉脑袋。
“下官要是说了,部堂大人可不要恼怒。”最后,刑部主事王方站出来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王方的话,徐石麟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鼻子骂道:“你们就为了这两千两银子,就帮着范文程把人给换了!?”
“那是谁,那可是范文程!你可知道你们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这种事诛九族都不止,你们可能被夷平十族!!”
“部堂大人小点声。”刑部侍郎李可安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二人是脱不了干系,但大人您就能逃得过去?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吧!”
徐石麟呵呵冷笑一声,正襟危坐道:“怎么?见逃不掉了,想拉本部堂下水不成?”
王方看了一眼李可安,也是眼前一亮,阴恻恻说道:
“不不不,下官怎么敢,部堂大人行的正、坐得直,拉也拉不下来。”
“但部堂大人要想一想去年发生的那些事儿,皇帝手下那些厂卫鹰犬岂是吃白饭的?去年有多少人被查出来以后,是抄家的抄家,诛九族的诛九族。”
“要是我们二人被鹰犬查出来,倒是死不足惜,可大人您,一世的英明可就毁了,至少也会是个包庇下属,用人失察之罪,同样跑不了!”
看徐石麟脸色沉了下来,李可安煽风点火说道:
“王大人说的不错,如今没了流贼和清虏的威胁,皇帝是巴不得将六部尚书与阁臣全都换成冯铨老狗那种只会逢迎拍马的小人,但凡被抓住一丁点把柄,革职问罪都是清的。”
“部堂大人就算自己不怕,也要为家人和自己的名份想一想,再做决断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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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以为,就凭如此便能让本部堂就范吗?”徐石麟不为所动,起身就往外走。
见状,李可安慌了神,上前挡在门前笑着道:“徐大人留步,若是您就这么去面了圣,那京城想必又该是一阵腥风血雨。”
“此话怎讲?”徐石麟停住脚步,回头问道:“本官前去面圣,圣上只会治你们二人之罪,本官失察,就算一并治罪,又有何惧!?”
“话不能这么说。”王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就算徐大人当真冷血,为了名声不顾家人死活,那总该要顾一顾京城各高官显贵吧,总该要管一管京城的太平日子吧?”
徐石麟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话后面色大变,走回位子上一屁股坐下,颤声道:“你们的意思是——?”
“京师大狱的事儿,从来就不是我们二人之事,也不是刑部的事,是整个京城,乃至南京方面的事儿!”
实际上,谁都没想到崇祯皇帝搞阅兵大典,搞着搞着居然会突然去京师大狱和料场巡查。
料场那边由于是后到,文官们交代几句,下面的人就都给手忙脚乱的处理好了,但京师大狱是突然去的,根本没来得及掩盖什么事实。
那泄密的老汉也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变数,说到底,还是崇祯皇帝突然搞这么一手,再加上京师大狱的官员百忙之中有所疏漏,这才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其实李可安在心中也是慌的一逼,但无论怎么慌,都要把徐石麟给稳住,不然可就全完了。
李可安继续说道:“若是徐大人给抖搂出去,咱们三个被皇帝第一批杀了泄愤尚且不说,就凭皇帝的手笔,势必会彻查此事,届时京城将会迎来一次大清洗,无数的清流官员因此被抄家灭族,株连者何止百人。”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啊徐大人。”
“南京方面山高皇帝远,隔着半个中国,钱老那边儿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可是此后,大明永无宁日,这全都是仰仗你刑部徐尚书的功劳!”
听得此话,徐石麟摇摇头,颓然丧气一般靠在椅子上,再也没了最开始忠义执言的模样,说道:
“说吧,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件事瞒过去?”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复社逆贼,编撰邪书,有辱皇家声誉,着东厂掌刑千户李有成前往南京,主事缉捕诸贼子,建立东厂分署,维护皇家声誉。钦此!”
这天一早,东厂掌刑千户李有成还在家中和婆娘熟睡,却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响声,慌忙披上外衣赶出门一看,居然是太监和缇骑带着圣旨到了。
李有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旨之后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确定无误以后,他便是叩头朝紫禁城风向喊道:
“谢皇帝陛下,谢过皇帝陛下信任!”
且不说李有成赶紧去神武军营地找左都督周经武商量一同前往南京的事,崇祯皇帝在暖阁与一应心腹也在商量。
“朕觉得,现在的京军编制还是有些杂乱。”崇祯皇帝看向刚刚来到暖阁的英国公张世泽,问道:“若是朕想整编京军,爱卿可有什么话说?”
闻言,张世泽看了一眼崇祯皇帝,抬头说道:
“陛下圣明,京军如今分京营、团营、御马监所属腾骧四卫营,团营之中又要有甲子、乙子与丙子三营,是有些杂乱。”
“神武军属京军之外,依臣之意,可暂且让他们常驻南京,并授周都督南京镇守守备之职衔,有神武军镇守,臣想,东林等宵小之辈也该有所顾忌。”
嗯了一声,崇祯皇帝也明白自己现在对南京方面的控制太弱,说白了就是靠马士英等区区几个去年强插进去的阉党支撑局面,这样久了,迟早要出事儿。
“自我大明立国以来,京营向来都是如此杂乱,编制不一,故此,朕决意将京营、团营以及腾骧四卫营以及京城戍卫兵力整编为京军。”
“京军之内,又分列禁军与城防军,平日操守,战时统一听调,如此方能不乱。”
“陛下圣明,臣等觉得可行。”张世泽等人对视一眼,纷纷喊道。
“启奏陛下,皮岛急报。”忽然间,司礼秉笔太监王德化拿着一张纸片从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
崇祯皇帝接过以后,越看越是面色复杂,喜忧掺半。
其实无论京城这边如何情况,皮岛那边却从未有过任何风平浪静,东江镇的兵马一直在和鞑清互相攻伐。
早在去年的十一月份,多尔衮便是率正白旗等清军南下,彻底平定了金州、复州一带的叛乱。
在那以后,多尔衮仍不死心,还在想着入关的事,曾多次向福临,也就是孝庄提及,范文程从那时候开始,与京城这边的某些达官显贵搭上了线。
但可能是由于明廷复设东江镇的事,周思昭与其母双双死于金州以后,辽东一带的汉军中叛乱便是屡次兴起,层出不穷。
可若是事后统计,你会发现,这些叛乱的汉军都曾是皮岛大帅毛文龙的旧部,大部分人都是受到周思昭和周母之死的感染,想到昔日兄弟之情,这才决意回归朝廷。
由于多尔衮率领大军返回,这些叛乱几乎都被清军以飞快的速度平定、剿灭,但有一次的叛乱至今未能平定,却达到了足以动摇鞑清根基的地步。
那便是三顺王之一的孔有德复叛,孔有德自从投降以来,皇太极以及多尔衮便是对他寄予厚望,一直都是汉军之中的头领之一,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背叛。
多尔衮勃然大怒,英亲王阿济格亲自率兵前去剿灭,孔有德不敌清军,所部一败再败,眼看着就要玩完的时候,皮岛出兵了。
皮岛方面为了接应耿仲明,副总兵闵炼亲自率归附的皮岛旧部直奔盖州,以三千兵大破八千汉军,攻克盖州城,在一日之内,将城内所有旗人老少屠杀的一个不剩。
于此,阿济格也是又惊又怒,不得不回兵救援盖州,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等人也在海州、榆林等地调集八旗重兵围剿。
最后,闵炼仅率十三余骑突围而出,副将闵展(闵炼之弟)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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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整编京军的事儿,紧接着就来了皮岛的急报,当皇帝就这点不好,除了晚上那啥,几乎就没有能闲得下来的时候。
为什么说来自皮岛的急报是喜忧掺杂,喜的是东江镇复设以后居然真的起到了历史上原有的效果,虽然这效果很细微,但起码也比没有强啊。
忧的是如周思昭等一批回归朝廷战死的兵将,这些人虽然在历史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投清,但是崇祯给了他们另外一次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这次他们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理应得到最起码的尊敬。
“宋应星怎么还没来?”崇祯皇帝正在与张世泽说着近期京军的情况,却忽然间回头问了一句。
闻言,一旁的司礼太监王德化恭恭敬敬说道:“回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催了,想必……”
话说到一半,王德化注意到暖阁门前的影子,笑了笑继续道:“陛下,宋大人已经到了。”
崇祯皇帝惊喜道:“哦?快请!”
“臣宋应星,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宋应星一只脚才刚踏进门槛,便是叩头喊道。
“爱卿不必拘礼!”崇祯皇帝满脸喜色,下去将宋应星扶起来,殷切说道:“老先生快快请起,工仗局事务可还习惯?”
说话的时候,崇祯皇帝特意看了看这位已经有五十几岁的老者。
宋应星虽然发须皆白,但双眼依然神采奕奕,几步走来,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与崇祯心中所想委实相差不远。
实际上,在一只脚迈进东暖阁的时候,宋应星就已经用极快的速度打量了这位东林党人称之为夏桀商纣的崇祯皇帝。
前些年宋应星曾经与崇祯皇帝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给他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时的崇祯皇帝年少发白,满脸都写着不该那个年纪有的疲倦。
说起来有些好笑,那个时候,崇祯皇帝虽然没有被东林党人称为明君、圣君,不过口碑却还不错,可大明却在逐年走下坡路。
现在崇祯皇帝看起来精神许多,在去年的良乡之役还是御驾亲征,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现如今昏君的言论满天飞,复社甚至搞了一本《昏君实录》,由于士子们不遗余力的宣传,江南百姓对此也是妇孺皆知。
可就是这一年,大明先后获得三次大捷,两线贼虏退却,迎来了一丝微弱的曙光,最起码不会有人再说什么改朝换代的屁话了。
宋应星曾有多次不满任期便愤然解官归乡,许多东林党人因此对他颇有微词,但是作为过来人,崇祯皇帝对宋应星表示理解。
他之所以辞官是因为觉得在当时的职位上不能学以致用,不能对大明有足够的贡献,并不是许多言官说的什么好逸恶劳。
宋应星中规中矩的回道:“陛下找来了许多老臣的旧友相识,而老臣到任已有数日,所以还算习惯。”
恩了一声,崇祯皇帝走回到御案前坐下说道:“老先生对火铳可有研究?”
“回陛下,还是毕懋康与其第毕懋良二人才可称为火器专家,老臣于兵器、火器制造之法仅是稍有涉猎而已。”稍有考虑,宋应星便是说道。
按理来说,崇祯皇帝问出这种问题,一般的人为了能受到重用,一般都是会夸下海口,就算没有夸下海口的,在皇帝面前推荐比自己更有能力之人那也是官场禁忌。
毕竟,谁都知道,要是你推荐一个比自己更有能力的人担当大任,今后很可能就会逐步消失在中枢的领导班子,无论是谁,这都是他们不乐于遇见的。
可是宋应星显然并没有这种担忧,言语之中,颇有谦逊之风。
崇祯皇帝听到后也是才想起来这两位明末火器方面的大拿,朝身侧问道:
“此二人现在何处?”
王德化听见宋应星说出这两个人名字的时候,其实心中就已经猜到皇帝下一句会问,当下不假思索的说道:
“回陛下,毕懋康与毕懋良在去年的时候掌管过军器局,名负一时,只是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致仕。”
“由于去年的兵乱,京师戒严过一阵子,他们也就没有回乡,还留在京师等待陛下的召见呢。”
“你这奴才,说话倒是会捡好听的说。”崇祯皇帝松了口气,心道这样一来也就方便许多,笑着说道:“传诏,让厂卫将毕懋康、毕懋良两位先生,请到暖阁来见朕。”
“遵旨,奴婢这就去安排。”王德化笑眯眯说道。
“朕想在京师铺满碎石路,宋老先生觉得,是先从皇城周围几条街开始逐步实行?”
“陛下圣明。”宋应星稍微想了想,说道:“现如今京师城内多是坑洼不平的石土路,倒还好些,可乡下却不然,每逢小雨时节,便总是会泥泞不堪,人和牲畜都无法通行,军队亦同此理。”
“陛下降旨拨款筹修碎石路,所需银两不高,可以先从城内民巷动工,再逐步向城外村庄延伸修建,此实为改善民生、与民共惠之举,老臣佩服之至。”
“嗯。”崇祯皇帝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放心了,若京师内碎石路完工,大约需要多久?还有,爱卿有什么需要的也可畅所欲言,尽可以向朕提。”
“此事工程不大,若是银两到位,老臣保证可以在三月之内完工。”说到这里,宋应星想了想继续说道:
“老臣还有个不情之请,为防修路时有青皮滋事寻衅,还请陛下派厂卫监修,如此,即可两全。”
“准爱卿所奏,王德化,传信给李若链,让他派锦衣卫同去,免得再出什么事端。”崇祯皇帝挥手道。
王德化赶紧说道:“奴婢明白。”
送走宋应星以后,崇祯皇帝和其他人说了些有的没的,便是直接奔着东厂衙门去了。
本来东华门外这条街还算人流涌动,平日也有不少小商小贩在沿街叫卖,但自动东厂衙门重建,便是一天天的少了下来。
说来也是,东厂的凶名谁人不知,又有哪个谁敢在东厂的地皮上闲待?岂不是自找麻烦。
直到现在,崇祯皇帝只能在路边稀松见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看那模样,似乎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听闻崇祯皇帝驾临东厂,里面的番子们可是忙坏了,赶紧放下手头事务,跟着提督太监王承恩出门迎接。
“吾等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朕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不必拘礼。”崇祯皇帝毫不客气的摆摆手,直接带着一应随从直接踏进东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