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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既然军校要办,那就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传诏,就说是真的意思,但凡在军校开成之日首批报名的,不加良莠,一概录取,但朕设立军校的目的毕竟是为国朝培养骨干军将,首批学生录取之后能不能留在军校继续深造,这就要看他们的能力了。

    还有,让高杰之子许元爵、黄得功之子黄宇轩、白广恩之子白良恭、唐通之子唐翰辅、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周遇吉之子周伯明来京报名参加军校,身为我大明将门,不能老是舞刀弄枪,兵事也要知道一些。

    还有,让兵部先下公文通知各地的巡抚、总督以及知府、知州,其余各镇总兵将帅、操守、防守甚至是守备,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的子侄都可以来军校历练历练、增长见识嘛!

    当然,这个事情朕不强求,想为国效力的,自然蜂拥而至,只想着抵抗朝廷,为祸一方的,自然也会当没看见。

    国朝任人以能力大者为先,众卿子侄们的能力朕是相信的,他们也不会输给普通兵士,你们说朕讲的有错吗?”

    崇祯皇帝说话时特意指出,要让高杰等人的长子来军校就读,被点到名的自然没什么选择的余地,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只能当成圣旨去遵行,那就是必须要来。

    至于其余各地的军将就不好说了,忠于朝廷的自然会让子侄兄弟就读,毕竟他们不像那些别有用心的军阀,没什么后顾之忧,有了天子门生的荣勋这也是以往梦寐以求的好事。

    其他那些公然违反朝廷旨意就是不来的军将们,崇祯皇帝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就算现在还不会说什么做什么,但是也会拿小本本记下来,等有时间了再一个一个处置。

    听到皇帝询问,在场的一众帝党成员都是二话不说,赶紧齐声喊道:“陛下圣明!臣等自当竭力促成军校办学。”

    崇祯皇帝满意的“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话说,那这件事明日早朝时便由蒋阁老提出,稍微议一议就定下来吧。

    工部今日就可以准备了,募集工匠,购买材料和选址都是精细活,冯部堂,这都要劳烦你多费费心。”

    这位皇帝可不是省油的灯,冯铨深有体会,这回被皇帝说到头上又怎敢托大,当时就赶紧表态:“陛下放心,皇家的事就是最大的事,这军校的修建交到工部手上,绝对是不会出任何差错。

    请陛下放心,这件事臣会亲自监管全程,若是出了什么茬子,陛下拿老臣试问。”

    “冯部堂言重了,朕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崇祯皇帝笑了笑,亲自下去将冯铨扶起身,又是背手说道:

    “今日的事就先议到这里,让曹化淳和李凤翔各隔一个时辰来见朕。”

    待众人走后,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凤翔听到皇帝传唤,先是受宠若惊,独自来到冬暖阁以后,见到就连平日寸步不离保护皇帝的内厂提督方正化都没在,又是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喊道:

    “奴婢方正化,见过皇上万岁万万岁。”

    “不必拘礼,你先坐吧,这次朕是对皮岛和山东的事要和你说几句,可能又要劳烦你出去多走几趟了。”崇祯皇帝摆手示意李凤翔坐在一边,手上翻着奏疏说道。

    “能为陛下办事,能为皇家办事,那是奴婢敢求而不敢得的天大的好事,陛下只要说出来,奴婢一定妥帖的办成。”李凤翔一方面深感圣恩眷顾,急于表态,另一方面,也是曾经对皮岛的事有所耳闻,知道这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所以有些担忧。

    见到李凤翔坐在那屁股只挨了一边儿,崇祯皇帝也没说什么,头也不抬的又道:“前段时间顾媚的事,那个叫高文彩的千户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依照陛下的意思,奴婢没有让人为难他,只是革职了事,他也是为陛下的隆恩而感激涕零,如今正在家中闲待着。”

    听李凤翔说完,崇祯皇帝点点头,心道他还算听话,说出来的和锦衣卫暗查的情况大致相同,也便是说道:“朕想着,这个人也是孔武有力的汉子,闲待着岂不是浪费?

    再者说来,进献顾媚那件事实是好心办了错事,朕和皇后都有过错,过了这许久,也就消气儿了。

    你且登门提点一番,如果此人还有心为国朝效力,为朕效力,且让他去登莱两地上任,朕听说那边儿的锦衣卫千户所残破,要是能重建起来,继续向京内递送消息,也算是戴罪立功。

    对了,此事和谁都不要提,让他乔装悄悄的出城,带上文书就行。”

    李凤翔赶紧说道:“陛下放心,奴婢出去就登门和他说说,听见了这个消息,想必他也更是会对陛下死心塌地了。”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神色忽然沉下来,道:“皮岛和军校的事你都知道了,山东虽然不是九边重镇,但却也是重地大省,你要亲自去问问牟文绶、牟文举、邱磊他们几个对子侄入京参学是什么意思。

    至于皮岛那边儿,朕本想着让蓟镇总兵黄得功和副总兵杨御藩去,但是考虑到山海关的辽东军还情况不明,蓟州还很薄弱,就只能让登莱从海上下手了。

    现在的登莱总兵是陈洪范,你且去给他提提醒,他和皮岛是一体的,皮岛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登莱巡抚衙门还有登莱元帅府那边儿,朕都是要换得力者上去接任的。”

    李凤翔连忙说道:“陛下放心,奴婢出去以后就去跑跑腿,和高文彩说完了,就连夜离京去山东。”

    “去吧。”

    李凤翔离开没多久,提督西厂的曹化淳也是独自前来,但实际上,他已经知道崇祯皇帝在之前先见过李凤翔。

    经过必要的行礼环节之后,崇祯皇帝开门见山的道:

    “前些时日,由于皮岛战事,朝廷拟议增设天津海防都督一职,编练天津水师,用以策应皮岛,朕觉得此策可行,就定下来吧。

    今日早些时候,朕忽然想起你在前几年前提的那个张名振,若朕没记错,此人现在是在石浦做海防游击吧?”

    曹化淳的确觉得这张名振是个不可多得的海战人才,前几年才是向崇祯皇帝进言,当时崇祯皇帝不以为然,觉得这个人资历尚浅,扔到海防游击的位子上一干就是几年,这次要增设天津海防都督,忽然间将他想起来了也算是个好事。

    怀着纳闷的心思,曹化淳毕恭毕敬道:“回陛下,此人已经在石浦海防游击的位子上做了多年,颇有战功,对朝廷也算忠心,据说手底下还有不少惯战的舟船。”

    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

    “前些年朕就觉得此人资历尚浅,现在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传旨,擢石浦海防游击张名振充任天津海防都督,加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太子少保,带着原部下前往天津,克期赴任。”



    “皇上圣明,以此人充任天津海防都督一职,必会为我大明朝编练出一支不逊色于郑家的水师。”曹化淳没想到崇祯皇帝前后两次的态度截然相反,当下是欣喜的喊道。

    “朕要的,不是能不逊色于郑家船队的水师,而是...,算了,和你说也没用。”崇祯皇帝摆摆手,看着一脸茫然的曹化淳忽然把要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臣告退,这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都督!”曹化淳没有注意到崇祯皇帝脸上的为难,正相反,他面上的喜色溢于言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没走几步,崇祯皇帝下一句说出的话,却是让他忽然间汗毛直立。

    “对了,朕曾听闻你从前与那些东林党私交甚密,还有这个张名振,也是和东林党交情不浅,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无论是你还是张名振,都要尽早斩断了和东林党的一切藕断丝连。

    不然,天津海防都督朕可以换,你这个西厂提督,朕要是想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曹化淳刚走了几步便听到皇帝这一番冷冷的话,来不及感慨什么圣天子喜怒无常,赶紧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道:

    “臣死罪,臣死罪!臣这就回去办!”

    “行了起来吧,朕不是还没撤你呢吗?把事情给朕办明白了,去吧。”崇祯皇帝连头都没抬,只是边翻阅奏疏边淡淡说道。

    曹化淳心中受惊,只想着赶紧回到西厂衙门把消息让人传给张名振。

    ......

    同一日的下午,崇祯皇帝还在暖阁批阅奏疏,曹化淳回到西厂去处理他和部属那些有关东林党的破事,李凤翔却是收拾好行装,带着几个缇骑来到位于小街庙旁的一处住所。

    看了看眼前有些老旧的院门,李凤翔伸脖朝里瞅一眼,满心怀疑的问道:“真是这里,你没蒙骗咱家?”

    “回公公的话,小的今后还要靠这差事吃饭,公公一句话就能把小人从头撸到脚根子上,怎敢蒙骗公公,高千户确确实实就住在这里。”被问到话的小旗连忙说道。

    说完,见到李凤翔有些难看的神情,赶紧改口道:“小的多嘴,是高文彩,不是高千户。”

    李凤翔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挥手道:“敲门吧。”

    “笃笃笃......”

    “来了,谁啊?”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略微不耐烦的声音,院门被打开之后,果然见到一个身上穿着粗麻襦裙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妇人。

    “这...”妇人虽然是没怎么出门见过市面,但毕竟自家男人以前是个锦衣卫千户,眼前这几个人的衣着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敲门的是个小旗,后面那几个方帽脚靴的都是普通的番子,中间这位颐指气使的,显然是位从大内来的太监,并且从衣服上的麒麟纹饰来看,这位公公的等级显然还不低。

    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妇人赶紧换了个表情,有些恭顺的请李凤翔一行人进门,有些担忧的说道:“公公请坐,这...粗茶淡饭的,怕是公公用不太惯。”

    妇人麻利的将李凤翔一行人引到院中的石凳石桌前,又回到房中端了一杯满是杂质的茶水放在桌上,边用襦裙擦手边说道:

    “孩儿他爹不是已经被朝廷上革职了吗,这次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这妇人说话中听,两个孩子看见陌生人尽自己家不知道害怕还是怎地,也都是老实得很,紧紧拽住妇人的襦裙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怕怕的眼神看着李凤翔和小旗一行人。

    来到这个环境当中,也让李凤翔感到轻松和惬意不少,眉头逐渐松展开来。

    听到妇人问话,李凤翔没急着回答,习惯性的拿起茶杯正要喝,低眉看见杯子里欢乐跳动的杂质,当下也是咽了下口水,不动声色的把茶杯放下,问道:

    “这个嘛,高文彩什么时候回来?”

    “孩儿他爹早些时辰上市集买菜去了,看这天色,也该快回来了。”妇人弯着半个身子站在李凤翔面前,十分拘谨的回答道。

    “高文彩没了北镇抚司的差,你家最近都用什么营生?”

    看着这屋子里的情形,李凤翔有些纳闷,现在就连那些没实职的卫所千户都能过的比这好,高文彩怎么说以前也是一个有实权的堂堂锦衣卫千户,就算被革职了半年,也不该混到这个地步。

    妇人面上有些难为,犹豫一阵才是说道:“唉,公公也知道,这天子脚下虽然太平,但要是外地的人受难了官府管不了,自然全都要朝京城跑。

    近些年这京城里的流民越来越多,孩儿他爹是个热心肠,老是愿意给人施舍,再加上朝廷没钱,锦衣卫前些年的俸银都拖欠了,所以才......”

    “哦,这倒是太巧了些。”李凤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去年的时候崇祯皇帝开始在京城补发兵士、锦衣卫、差役和各种劳役累年拖欠的俸银、工银,正巧发到北镇抚司的时候,高文彩因坤宁宫一案被牵连革职。

    当时这件事可是轰动一时,崇祯皇帝也因此雷霆震怒,除了内宫被内行厂和御马监排查一遍,筛下来几百名太监宫女以外,又不知又多少大大小小的官吏因此事被牵连。

    这些人都是丢了身家性命,有个别严重的甚至被株连九族,相比之下,高文彩这个罪魁祸首倒是处置的太轻了,运气太好了。

    不过如此一来,这本该补给他的俸银也便是无从下发,没人敢去发,也没人会搅和这趟浑水,这笔银子数目不大不小,发不下去,就必然要被其他人趁机瓜分。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龙腾虎跃的从外面跳进来,手里提着一直尚在扑腾的大母鸡,嘴里喊道:“秀娥,刚才你是没见到那个场面,顺天府的人又在菜市口砍头了,围观的老百姓都堵了半条街,就连西四牌坊那边儿都有人闻声赶来看热闹!

    要说这新到任的府尹吕大人也真是敢办事儿,这几天下来不知杀了多少读书人,让我算算,没有三十也有五十了吧,你说吕大人就不怕被他们报复?”

    “哼,报复,也得那些乱党敢!”高文彩进门之后一直在低头脱靴,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不正常,听他兴致勃勃的在说,李凤翔冷哼一声道:

    “高千户,您这虽然不在北镇抚司干了,但却还是心系国家大事,咱家可佩服的紧!”

    “高...高公公!?”听到熟悉的声音,高文彩赶紧抬起头去看,当时就吓了一大跳,行礼道:“小的不知高公公驾临寒舍,多有鲁莽,还请公公责罚!”

    “咱家可不敢称驾临,今后这话也就不要再说了。”李凤翔似乎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是阴阳怪气儿的说道:“你这不是锦衣卫的人了,咱家就算要罚,无凭无据的,也不能随便罚一个老百姓不是。

    不然叫三大厂的督公们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咱家的皮?就是你锦衣卫的李掌使也不会饶了咱家。”

    说着,李凤翔在观察高文彩的神色。

    果然,听到李凤翔这番话,高文彩也是立马就变得垂头丧气,自恨道:“公公您就别说了,这事儿说起来,还要怪小的鲁莽,没有摸清那妖女底细就给宫里送了进去,还差点连累公公,都是小的自作自受。”

    看高文彩态度诚恳,满脸都是自责,李凤翔也是尖笑了几声,忽然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件事的确是你自己个儿自作自受,但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已经过去许久了,皇上不愿意提,你把话儿死在肚子里也就行了,权当没发生过。”

    “至于这次咱家来的目的,那也很简单。”说着,李凤翔先卖了个关子,等高文彩和那个唤做秀娥的妇人变得紧张起来,这才是笑吟吟开口道:

    “陛下圣明,觉得你还是个有用之身,想让咱家亲自来问问,你还是不是愿意为国朝效力,为陛下效力。”

    “愿意愿意,小的一百个愿意,恳请公公成全!”高文彩惊喜异常,连忙喊道。



    “先别忙着说愿意,这可不是普通的差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看高文彩一家四口过的也不错,李凤翔虽是个太监,但却也知道山东那个鸟地方,还是怀着善意的提醒一番。

    听到这话,高文彩也有些迟疑起来,问道:“敢问公公说的具体是什么差事?”

    “去年的时候儿,陛下雄才伟略的让黄蜚总兵复建皮岛,今年初,建奴和黄总兵在皮岛那儿大大小小打了几仗。

    你也知道,自打毛大帅死了以后,如今的皮岛可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皮岛了,军备力量有所不足,朝廷怕皮岛失陷危急到正在筹建的蓟镇和三屯营,这才又在天津增设了海防都督用以策应。

    可天津水师刚建,仓促之间想起到效果却也不那么容易,这登莱与、辽左隔海相望,也就必须要控制在朝廷的手里,说是可以成什么三角共守之势。

    现如今的登莱总兵是个叫陈洪范的,这次你去,圣上的意思,就是想让你重建那边儿的千户所衙门,继续给陛下充当耳目,探探这姓陈的底。”

    说完,李凤翔感觉口渴,这才勉强拿起石桌上的茶小抿一口,冷笑一声说道:“山东那个穷凶极恶的地儿,就算是咱家去了,都要小心行事,别提你这戴罪之人了。”

    李凤翔看高文彩和那妇人面上都有难色,也道不好久留,示意一旁小旗将文书和官衣放在石桌石凳上,起身边走边道:

    “不用送了,咱家奉了皇上的旨意,这趟是要明着去山东,今夜便要动身,这里的话也传到了,成了就是功成名就,要是没建起来,里外可都饶不了你。

    到底儿是去与不去,你们商量着来,不必勉强。”

    高文彩怔怔看着高文彩一行人出了门,这才是丧气一般的坐在石凳上,看着摆放在眼前的各式熟悉物件,这些都是自己身为朝廷锦衣卫时穿戴所用,一时间竟是哭了出来。

    “秀娥,我对不起你,要不,这次咱就不去了!”高文彩其实挺怀念当锦衣卫那前半辈子,但是听到李凤翔的提醒,为了家人也还是不好应下这份差,攥着拳头说道:

    “明儿个我就去找那老李头,问个固定的营生,虽然日子不好,可胜在安稳!”

    秀娥哪能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心思,自打回来之后,他就整日的望着原本北镇抚司的方向发呆,不住的唉声叹气,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说来也是,以前家中虽然过的拮据,但好歹是北镇抚司的千户,要是干好了混个世袭官身,家里也就安稳了,每逢过年过节都有一大批的地方小吏和镇抚司的锦衣卫们登门。

    但是现在官身一没,自家可就真的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几乎是常年见不到一个人,由于上次那件事儿的影响,就连那些原本与他交好的锦衣卫都没来。

    从最开始到现在,除了李凤翔以外,也就只有锦衣卫的李掌使来看了几眼,每次为了避嫌都是只坐了一小会儿,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高文彩也是常常念叨,说这位李掌使可比原来那个姓骆的强多了,虽然是皇上的心腹,但为人却没有什么官架子,而且异常护犊子,要是下属出了什么事,一般都会亲自去解决,大伙都非常尊敬他。

    就是在最难的时候,谁都不敢来,还是李若链私下里来看望、安慰,虽然当时没说几句话,但高文彩心里一直都不太好受,老觉得对不起李掌使的信任。

    这次机会好不容易来了,高文彩不怕死,就算死能报答这份恩情那也值了,可对于有家有室的人来说,这又不一样了。

    高文彩害怕自己死了,妻儿都过着孤苦伶仃被人欺辱的生活。

    正在他打算就这么碌碌无为过一辈子的时候,秀娥带着两个孩子上前轻声说道:“孩儿他爹,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掌使也会照顾我们娘仨的。”

    “可是......”高文彩握紧秀娥的手,面色意动,但还是有犹豫。

    “好男儿就该出去搏出一片天地,老是窝在家里,怎么光宗耀祖,怎么让孩儿过上好日子?

    看看那董琦,之前不也就只是个京营副将,现在已经成了城防军的总督,手底下管着几万大头兵,还是皇帝陛下的亲信,难道人家就没有妻儿老小?

    还有方才来的那位李公公,去年的时候,就连宁武前线都来回跑了几趟,那个兵凶战危搞不好就会破城人亡的地方可比山东危险得多,人家身份比你高的多,不也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婆婆妈妈的算什么天自亲军,我们不用你惦记,出去拼一拼!”

    听完自家婆娘这番话,高文彩愣住半晌,忽然站起来狠狠将她抱在怀里,拿起锦衣卫腰牌,恶狠狠说道:

    “好!那就去搏他一搏,此番前往山东,不成功便成仁,我定要将登莱千户所建成,不给天子亲军的名头丢脸!也好教你们娘仨过上好日子!”

    大约一炷香之后,秀娥看着穿戴整齐,颇有威武之气的自家男人,趴在他胸口,满脸幸福的神色。

    ......

    几日之后,连夜出京的李凤翔一行人大张旗鼓的来到山东曹州,奉旨屯驻在曹州的山东总兵牟文绶和参将牟文举两兄弟赶紧带着兵士列队出来迎接。

    “来来来,天使快请进城!”

    以前刘泽清也曾屯驻过曹州,不过他和牟文绶不一样,牟文绶是奉旨屯驻,为了牵制固关一带的流贼。

    现在经过固关大捷之后,五省总督陈奇瑜威望正盛,已经带着西北大营的军马将真定、保定一带收复,剩下的流贼多半是毛毛雨,成不了什么太大的气候。

    牟文绶待在这每日也就是练练兵,筑筑城,简直闲的蛋疼,这次李凤翔来山东,想必是朝廷又有什么动作,他和族中兄弟也都是欣喜得很。

    李凤翔特意观察了一下曹州的现状,发现确实比刘泽清屯驻于此的时候有了显著变化。

    刘部在此多是烧杀劫掠,百姓流离失所,人丁损失了六成以上,但是据本地百姓说,牟部屯驻于此的首个月便开始到处征剿残余的乱兵与流民,使曹州一带首次出现了安定的局面。

    除此之外,牟部为避免影响到百姓,重新清扫了城外的校场和演武场,平日操练都是在城外进行,牟部还有非常严格的军规,对百姓一向都是秋毫无犯。

    甚至李凤翔还听说,牟文绶族弟牟向荣欺辱了某位妇人,为正军规,牟文绶亲自挥刀将这位族弟砍头。

    现在的曹州,在牟部镇守之下,流民在重新聚拢。

    到元帅府的路上,李凤翔见到牟文举亲自带着官兵帮百姓盖房子,帮文官整修署衙,街上到处都有官兵城内维持治安,并且还有专门的人上街清扫多年积留下来的杂物垃圾。

    牟文绶镇守曹州不到一年,竟与刘泽清镇守之时有如此之大的变化,李凤翔都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天使来到曹州,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了?”牟文绶将李凤翔请到平日聚将议事时的上首位置,自己则坐在下首,殷切问道。

    这个时候,元帅府内众将均已来齐,参将牟文举亦在其列,看着下面这些五大三粗的将领,即便李凤翔也是不敢托大,笑笑说道:

    “咱家这次来不是传旨,但也差不多,是传陛下的口谕,问问牟总兵的意思。”李凤翔咳咳两声,见道牟文绶等人没有什么异色,这才继续说道:

    “牟总兵应该也从文书上听说了,经内阁与诸臣议定,朝廷拟在京增设军校,就和文官之中的国子监地位差不多,今后还要在南京那边增设一个分校。

    英国公、新建伯、宣镇的高总兵还有蓟镇的黄、杨两位总兵也都让各自的子侄择日前往京中就读,咱家听闻牟总兵之子年已十九,正该是到军校就读的时候。

    要知道,出来之后可就是天子门生,在外办事也会方便许多。”

    朝中的消息牟文绶也是昨日才知道,当时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让自己儿子到军校就读,其实他的族弟牟文举也是这个意思,还想让他的儿子也去。

    牟文绶不是刘泽清,更不是左良玉,牟部与刘部、左营也是截然不同的官军,这种事对牟文绶这种忠于朝廷的军将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稍微想了想,牟文绶便是说道:“公公请放心,末将也正愁犬子无处历练,京内开办军校,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再过几日末将便让犬子动身,可这还有一个请求,望公公准许。”

    本来李凤翔最担心的就是牟文绶这里不对付,要是身为山东总兵的牟文绶都不去,就更别提屯驻在武定州的副总兵邱磊,还有屯驻在蓬莱的登莱总兵陈洪范了。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推辞,到时候交不了差,自己怕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心中再无顾虑的李凤翔也放开了很多,便是直接笑呵呵的说道:

    “何必用请求,牟总兵说出来,咱家怎么能不给面子?”

    “既然这样,文举,你来说吧。”牟文绶说着,侧身让开一个身位,从后面补上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糙汉,纳头拜道:“末将山东参将牟文举见过公公!”

    “这...,牟将军何意啊?”李凤翔有点捉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了,声音又透着谨慎小心。

    “犬子大壮今年十八,平日在军内也是游手好闲,空有一身蛮力,没有什么战功但却十分自负,末将想着公公能否通融通融,让大壮也跟着国玺去学习一番,一来让他开开眼界,混个天子门生的名头,二来也能学学末将没有的东西,更好的为国朝效力。”牟文举显得十分拘谨,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似乎对李凤翔这位天使十分尊敬。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李凤翔暗自擦了擦汗,说道:“皇上对此事早有提及,这次军校开招,不是专向军将和勋戚子弟,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可以,这一点牟将军尽可放心,只要诸位的儿子去了,那就能顺利进去。”

    牟文举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当下也是异常惊讶,问道:“可若是这般,那军校不是什么人都能混进去了吗,这天子门生的名头便也不值钱了。”

    “文举,天使面前怎可无礼?”牟文绶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天使见谅,咱是粗鄙莽夫,不懂规矩。”牟文举也是老实的很,二话没说,直接认错。

    “无妨无妨。”若不是牟文绶提了一句,李凤翔还真没注意到,当时也是摆摆手笑着说道:“自然不能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混过去,不然这军校不就等同于不设了?

    国子监花点银子进去就成,军校就算你进去了那也还只是个开头儿,要一批一批往下筛,这些人今后可都是要出去任实差的,自然马虎不得。”

    ......

    曹州这边李凤翔算是比较顺利的就让牟氏一族把各自的子侄交到朝廷手上,紧跟着他又去了武定州,邱磊也是非常热情的款待了李凤翔。

    当时邱磊本来有些不情愿,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上阵拼杀不就历练了吗,读什么书,读书全特么读成傻子了,能打仗?

    不过邱磊无论怎么样,还是对朝廷十分忠心,这事儿毕竟是皇帝的意思,不好推辞,所以他对李凤翔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当他听到牟文绶这么主动的时候也显得十分震惊。

    牟文绶这事儿做的绝啊,居然让自己部下的儿子也一块儿都去了。

    这丫都这么干了,他邱磊自然不能屈居人后,没什么好说的,这货也立马就让自己儿子邱定克期前往京城参加军校,还笑眯眯问了问自己下面几个游击的意思。

    那几个游击一脸苦瓜相,只好也派各自的子侄跟着邱定一块儿到军校去学习,邱磊当时满意的笑了笑,还十分殷切的询问李凤翔在武定待的怎么样,要不要听听曲儿云云。

    比起牟文绶和邱磊,登莱总兵陈洪范的表现就有些不晴不明了。

    话说李凤翔几乎在去年走遍了各地,前线去过,南京去过,就连皮岛都去了一趟,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把自己这个天使当回事儿的总兵和巡抚。

    到达蓬莱的当日,登莱总兵陈洪范以前日走路磨伤脚起泡为由未来迎接,这也就算了,李凤翔忍忍就过去了。

    按规矩,接下来应该设宴李凤翔这个天使,但登莱巡抚陈锦的表现就更有意思了,煞有其事的说陈洪范是总兵,没他就不能设宴,直接把这茬糊弄过去,给李凤翔一行人安排个驿馆住下了事。

    李凤翔当时没说什么,阴着个脸第二天去主动找陈洪范与陈锦,不出所料,全都吃了闭门羹,这两个人似乎是在有意躲着自己。

    当下,李凤翔就有点忍不住了,咱家好歹也算是天子心腹了,找死也没有你们俩这找法啊!

    李凤翔那边觉得蹊跷,正在联络刚抵达登莱不久的锦衣卫千户高文彩准备暗中调查一番,但武昌这边的司礼太监张国元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陈洪范和陈锦再不把李凤翔当回事儿,明面上的尊敬也还是要给的,毕竟登莱也还是在山东地界,正副总兵牟文绶和邱磊那可都是皇帝铁杆的狗腿子。

    可是来到武昌传话的司礼太监张国元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对方那些人到现在都不知杀了多少天使,也没见朝廷怎么为难。

    眼下,张国元正处在一帮子嬉皮笑脸、不怀好意的军将围观之下,他也看得出来,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其实就像一只跃跃欲试的猴子,根本没有半点天使的威严。

    屯驻在武昌的这支军队可谓是家喻户晓,他们的名声在这个年代响遍大江南北,就如同当年的戚家军一般,只不过不同的是,戚家军传出去的是好名声,这支兵马传出来的都是坏名声,且还是臭不可闻的那种。

    那么在武昌的这支兵马是什么兵马呢,没错,就是宁南伯左良玉的左营兵。



    说起左良玉,人人听到了几乎都会恨的牙直痒痒。

    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当时的督师还是侯恂,朝廷为振奋军心,发帑金五十万犒赏左良玉所属左营兵,左良玉随即奉旨进讨李自成,左营与闯营会战于朱仙镇。

    时左营兵二十余万,闯兵也有几十万,两方激战数日,左营大溃,退至襄阳。

    闯军穷追不舍至襄阳,两军再战,左营兵又败。

    退至开封以后,闯军大将李过和高一功来追,左良玉不得已而迎战,未想部属却一触即溃,自己也只好换上兵士的衣甲才能逃得一条性命。

    朱仙镇一战,闯军穷追左营兵数百里,一路上,左营兵丢盔弃甲,战心全无,被打的溃不成军,就连最基本的编制都被打散。

    左良玉本人也被李自成打得三魂没了七魄,自此之后就像是得了“畏李症”。

    李自成挥军追杀,左良玉闻讯便忽视朝廷抵抗的旨意,直接撤兵至武昌,李自成再追,左良玉更是将督抚大员视作挡箭牌,直逃往江边。

    说来也怪,左营兵与闯营作战时每每都被打的溃不成军,但南撤的沿途却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欺负起百姓来是一个顶俩。

    由于左军暴行,致使武昌一带十里断炊,村堡如同鬼蜮,遍地尽皆尸骨。

    左良玉经朱仙镇一败之后,麾下聚众仍有十余万之众,但左营已是丢盔弃甲,兵无军心,将无战意,难以为继,急需银两和粮草来维持。

    就藩武昌的楚王朱华奎袭封已有六十余年之久,王府内钱财早已堆积如山,鲁王府又是武昌城内最大的地主,钱财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左良玉遂决定向朱华奎索要给养,并且想着得到给养之后便引兵南下,以避李自成。

    当时武昌城内的文官武将都齐聚在楚王府内,说时下武昌城中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事惹得左贼一怒,真打起来也没兵,同声恳请朱华奎明晓现状,出资满足左良玉,好将这瘟神打发走。

    然而朱华奎却直接带着他们来到洪武皇帝朱元璋御赐给楚王府的金椅前,严辞道:“此可佐军,他无有!”

    洪武皇帝御赐给勤亲王的怎么能拿来佐军,朱华奎是要当铁公鸡,任凭火烧眉毛也还是决定一毛不拔,反正这是你们武昌城的事儿,也不是老子鲁王府的事。

    就算左良玉破了城,也不会敢动本王。

    没得到补给,这在左良玉看来,就是在当面抽自己的脸,加上前些时日被闯营落汤鸡似的到处追着跑,一怒之下,左良玉遂挥军掠夺武昌,守城官兵一触即溃,城内百姓被屠杀者甚众。

    不过左良玉确确实实没有去动楚王府这个大金库,掠夺武昌之后,他便是立即下令撤到九江一带不断聚拢兵马,再度拥兵二十余万,观望自保。

    后张献忠再起,挥军攻克武昌,大掠楚王府,逼朱华奎溺水而死。

    当时的崇祯皇帝因失地献藩而大怒,严旨令左良玉出兵,左良玉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这才找准时机,出战击溃立足未稳的张献忠,收复汉阳。

    说来也是,左良玉对战李自成几乎从无胜迹,但征剿张献忠的时候却每每常有大捷,崇祯十三年的时候,杨嗣昌便有意以贺人龙取代左良玉。

    但是恰巧,左良玉在玛瑙山大破张献忠,这才引得杨嗣昌改编主意。

    崇祯十七年,也就是现在这位崇祯皇帝正忙于保命的时候,张献忠被左良玉打成只有几百个骑兵狼狈入蜀,意图东山再起。

    左良玉也没急着追,直接出兵打着收复的名头占据毫无防备能力的武昌,就是李自成挥军百万北伐京城的时候,崇祯皇帝檄天下兵马勤王,左良玉也是一动没动。

    凤阳的刘良佐,还有山东的刘泽清有样学样,一个说坠马伤了,一个说喝醉酒不能作战,反正也都是一动没动。

    可谁也没想到,望风披靡、势如破竹的大顺军居然在宁武关被毫无名声的山西总兵周遇吉挡住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各镇兵马相继入卫勤王,最先是孝陵卫,紧跟着就是唐通、黄得功、高杰、杨御藩、牟文绶等人。

    先是传来投降李自成的白广恩率部复归朝廷,助战宁武关的消息。

    这消息就像是个导火索,接下来就是崇祯皇帝御驾亲征、主动出击,号称十万的勤王大军居然在良乡一举歼灭了大顺军制将军刘芳亮率领的南路军二十余万人。

    顺带着,唐通击溃了进关准备捞好处的阿巴泰,紧跟着没多久,奉旨查抄八大晋商府第的宣镇总兵高杰又全歼了建奴伪王率领的骑兵。

    最让左良玉不敢相信的是,高杰居然把阿巴泰给砍死了!

    其实左良玉心中颇有些不服不忿,想那高杰、唐通之流不过是自己的后生小辈,现在竟然也都和自己有同样的爵位,被皇帝平台召见,在京城枭首夸功的荣勋也都拿到了。

    他们是春风得意,左良玉在武昌可就难受的很了,前段时间拒不奉诏勤王的刘泽清已经被以谋反的罪名剿灭,这已经让左良玉有些自危。

    看眼下这个情况,朝廷在去年人人以为将改朝换代的年头却连获大捷,清军想要夹击但却后院突然失火,不得不赶回救火。

    到现在,陈奇瑜被重新启用为五省总督,朝廷增设西北大营,已经接连从大顺军手上收复了真定、保定一带。

    朝廷颇有中兴之象,看来是气数未尽。

    像高杰、黄得功这些人定然已经是为朝廷忠心耿耿的,不过其实左良玉也不是很担心,行事依旧,他相信,只要自己手底下还有几十万大军,就不怕朝廷能怎么样。

    毕竟自己可不是刘泽清那种残废,在自家地盘也能被搞死。

    左良玉本以为朝廷会先搞刘良佐才会对付自己,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听说来武昌传话的太近只是个普通的司礼太监,但是去山东曹州找牟文绶的却是秉笔太监,左良玉顿时又有些不服。

    当下,左良玉摆摆手示意众将安静,讥笑着问道:“高公公,朝廷让你来是为了何事,要是军校的事,那你就回去吧,吾儿梦庚毋需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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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朝廷国子监养了一群只知道耍嘴皮子的读书人,一个个上了阵就屁滚尿流的,去年更是争先恐后的投降闯贼,眼下居然又打起咱们武将的主意来了?”马士秀赶紧大声嚷嚷说道。

    马士秀虽然只是参将衔,但素来都是左良玉最为信任的心腹爱将,现在更是带着左营中最为精锐的家丁队,听完自家大帅的意思,自然要对自己的立场有所表示。

    “马将军说的不错,这简直是天下的笑谈!”

    “哈哈哈!”

    其实,左营中军将们各自的看法都差不多,就国子监那个烂地方,全都是只知道夸夸其谈的读书人,读几本破书就出来做官,那也能叫官?

    说国子监这些学生,人数真不少,但是要说有大成就的,不是没有,也就占了总数的十分之一不到,吟诗作赋和背后念叨都有一手。

    一旦你把刀明晃晃的摆在他眼前,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会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平日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到那个时候,全然都成了狗屁。

    “不不不。”司礼太监张国元此时就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鸡崽,看着周围一群黄鼠狼,就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连忙摆手道:“众位误会了,国朝这军校与国子监并非全然相同,只是......”

    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听左良玉十分不耐烦的闷声说道:“行了,你且回去告诉皇上,就说吾儿梦庚身为平贼将军,自是有繁忙军务在身,这武昌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吾儿出行亦多有不便。”

    “再说了,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劳什子的军校我看也是无甚么鸟用,不去也罢!”

    张国元这次出来可是代传天子口谕,便是地方的督抚大员见到了,也得尊称一声天使才行,左良玉不尊敬倒也罢了,居然还这般说话羞辱,简直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不过张国元也就只能在心里怒骂几句杂碎,为了保住小命,面上还得毕恭毕敬的待着。

    “这这这...”张国元浑身哆哆嗦嗦,说话都是结巴起来,但还是不肯走,说道:“宁南伯,这军校可就连——”

    这次打断他话的是马士秀,只见他在众人眼前上前几步,拎小鸡似的把张国元拽起来,边往外走边嚷道:

    “管他谁去谁没去,咱们左营可是天底下最强的官军,岂能和那些鼠辈占到一块儿去?”

    “说的是!”这时候,一个披着大明制式铁甲的糙汉跟着说道:“你这天使也真是的,不会说话,更不懂甚么察言观色,咱们伯爷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快滚蛋,跟大爷们在这磨叨什么呢?”

    “快滚快滚,耽搁老子们喝酒吃肉的兴致,当心把你扔到城外去喂了流寇!”

    “哈哈哈,瞧这死太监吓的,你好歹给天使留点面子啊。”

    “留个屁,能生蛋不成!”听见这话,起先的糙汉依旧不依不饶,看那神情,若不是在大帐之中,就会当场冲过去把张国元撕碎了。

    张国元此行可谓是一波三折,第一站在武昌就被左良玉当众羞辱,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一些小地方无权无势的文官武将们还看不出甚么,毕竟他们可不比麾下二十几万大军的左良玉,要是忤逆了天使,想完蛋也是很快的。

    可是等张国元强打精神来到第二站凤阳府的时候,却在刘良佐那儿遇见了同样的情形,只不过这花马刘还不敢像左良玉做的那么绝,就只是找了个借口。

    山东那边儿有牟文绶和邱磊等权势最大的正副总兵作则,各地的军将自然不敢单满,没几天就都是老老实实的派自家子侄先行前往京师等待。

    湖广这边,由于左良玉和刘良佐的事到处传播,张国元可谓是寸步难行,到最后,就连一些小地方的县官都干当着他的面讥笑。

    无奈法不责众,几乎整个湖广都是这个卵样,朝廷的旨意在这边早就不成什么作用了,到处碰壁的张国元心道再走也没什么用处,只得灰溜溜跑回京师复命。

    正在暖阁赏花的崇祯皇帝没什么反应,好像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神色平静的走下来拍了拍张国元的肩膀,说道:

    “即日起,朕便升你为司礼监随堂太监,辛苦了,且下去修养吧。”

    “奴婢叩谢陛下天恩,纵然万死,亦难以报答!”张国元本以为此行没得到要求的效果,其实是来认罪受罚的,但是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惩罚,反而因此嘉奖、提升自己。

    当即就激动的面色涨红,难以自己。

    ......

    朵颜三卫,这些远在塞外的土地上,早就没了大明的任何旗帜和兵马。

    自万历晚期以来,建州的女真蛮夷在白山黑水之地崛起,自称金人后裔,开始和当之无愧的霸者“大明朝”交锋。

    当时,朵颜的兀良哈三部尚臣服与大明,在他们眼中,所谓的建州女真在大明面前不过是到处蹦跶的孩子,一旦壮硕的大人反手回来,这个孩子必然会遭受到沉重的打击,从而粉身碎骨。

    毕竟,当时的大明刚刚经过万历三大征,在先后两次的抗倭援朝战争中击退丰臣秀吉,继而平定宁夏,最后又剿灭了播州的土司之乱,可以说威望正隆,和鸟蛋都不是的女真人之间的优劣势太明显了。

    可是兀良哈部的老首领哈达西真没想到,刚刚崛起的女真人竟然在辽东连战连捷,很快就在明朝手上夺取了半数辽东的土地,更是有了所谓女真满万不可敌的荒唐传闻。

    本来,哈达西真深信明朝会像抗倭援朝一样出动大军平定建州,但他只是猜到了一半,萨尔浒之战,明军出动近十万精锐三路进围,以杨镐为总经略,意欲毕全功于一役,但谁都没想到,明军遭受到了自土木堡以来的最大一次惨败。

    自萨尔浒一战之后,明朝万历三大征初期的绝对主导地位一落千丈,在辽东一带以更快的速度丢失了沈阳等重镇,相反的,后金反倒开始各种攻城略地,很快就与驻牧在朵颜三卫地界的兀良哈三卫接触。

    兀良哈三部联军与后金军队决战惨败,男丁被俘杀者以数万计,不得不臣服于鞑清。

    兀良哈三部颇有威望的老首领哈达西真在与清军作战时被阿济格砍死,可谓血海深仇,继位的首领乌尔迈在初期便开始积极寻求明朝方面的援助,即便明朝方面不肯出动任何援助,但乌尔迈还是决意与鞑清展开复仇之战。

    当时已是崇祯初年,莫说兀良哈三部,就连科尔沁等草原上强盛的部落都已经臣服于鞑清,毫无疑问,兀良哈三部独自作战失败,损失甚重,更是引来了鞑清军队的一次大规模血洗。

    此战之后,兀良哈三部的首领乌尔迈大权旁落,被亲女真系的翁牛特部首领逊度棱夺取大权。

    自此以后,兀良哈三部再无人提忤逆鞑清之事,且在翁牛特步的主导之下,屡有随征南下,获利不小。



    朵颜三卫这里的土地上不同于中原,满是枯黄色的草皮,云彩压的非常低,给人一种清新畅快的感觉,在这草皮之上,成群牛羊在欢乐的奔腾,一些身材壮硕的兀良哈汉子则是骑着马,手中挥舞着皮鞭在不断喝叫。

    要是你仔细去听,他们的话也是不尽相同,其中有蒙古语和兀良哈语,但大多数还是从更北的地方传来的突厥话。

    兀良哈三部,有不少人是突厥种,风俗则类似于北喀尔喀五部,驻牧的习惯和蒙古人相同,在成祖靖难之役中出动骑兵相助,立有大功,经过多年的争夺,最后受封在朵颜三卫地界上长久驻牧,也算得上是独树一帜.

    忽然间,其中一个汉子抬起头皱眉用自己的话问道:“班图,前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被问到那唤做班图的兀良哈汉子也是一头雾水,随即露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与周围几人商量几句后便赶紧将牛羊赶回去,说道:

    “应该是清兵又来了,还是快走吧,不然这点牛羊也不剩下什么了.”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大明朝的人在十多年前开始再未涉足塞外,就连喜峰口都是如同不设,被清兵三番五次的突入,能来这里的,除了清兵又能有谁。

    “得得得......”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来人身上的装束却让他们吃惊,为首那人赫然穿着大明朝的官服,看官服之上的补子显然是位高官,后面两个则穿着锦衣卫小旗的官身,还有一人手中高高举着象征大明朝的玄鸟旗。

    这面旗帜很多人都曾听说过,在今年初明人举行的什么阅兵大典上,全都使用这种全新的国旗,现在一些九边重镇和地方州府城池也都相继更换,不过他们这些人也只是听说过没去看过。

    毕竟兀良哈三部均已经臣服于鞑清,现如今的兀良哈三部之中,原来身份高贵的兀良哈本部族人却是最为低贱的,原因自是与被翁牛特部夺权和首领乌尔迈多次与清兵作对而被打压有关。

    想去看明朝的阅兵大典,据说非常盛大,但许多人都是有心无力,这样做,既不会得到翁牛特部的准许,也没法儿和多尔衮那边交代,驻守在此地的清军都统更不会善罢甘休,多半又会因此受到严惩。

    这个时候,正值八月份的酷暑季节,京师那边的人衣着都清凉得很,就连太医院的医师们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瘟疫而在吴又可的带领下到处免费治病。

    这关外的朵颜三卫地界仍处在零下的气温的寒冬之中,相比之下,便是显得颇为寒冷。

    不过这里却并没有下什么雪,草皮依旧枯黄,牛羊也还在屋外到处奔走,就只是气温干裂而大风呼啸,让人不得不裹成厚厚的模样,十分不舒服。

    看着往首领屋中走去的明朝使臣,许多兀良哈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娇生惯养的天朝人会到自己这个地界来受罪。

    其实也谈不上是受罪,一路过来,虽然外面的温度让人难受,但毕竟没待多久就到了温暖的屋内,对冯铨来说,此行既是皇帝要求,那便不得不来。

    要么是身死塞外,要么就会是成就一个如同昭君出塞一般的传奇,当然,如果成功了,那史书上传颂的可能就是他建极殿大学士冯铨出塞招服兀良哈三部的故事。

    冯铨很快就在兀良哈放牧人的引导下来到屋内,看见了一个正坐在炉旁烤火约莫四十余岁的鹰眼大汉,当下也是咳咳两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汉子方才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明朝来人,这要是放在兀良哈其它的翁牛特与乌齐叶特部,是不会接见的。

    翁牛特部的首领逊度棱娶了图尔格的女儿,是建州蛮夷忠诚的走狗,而乌齐叶特虽然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但多年以来,早就失了他们先祖成吉思汗的血性。

    乌尔奇特部的现任首领叶度真虽然和建州也有血海深仇,但乌尔迈找过他无数次,这家伙一直都是胆小怕事,因为害怕报复,更是对建州派来监视的都统言听计从.

    说真的,乌尔迈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当成首领的。

    如果这使臣去了另外两个部,多半会当成俘虏直接献给驻守在朵颜地界的建州都统请功。

    乌尔迈却不同,无论如何,他不怕死,为了报那血海深仇,他其实一直都在努力,但奈何建州势大,明朝方面一直杳无音讯。

    忽然听闻明朝来使,乌尔迈振奋之余,就已经知道不会是普通的小事。

    觉得可能是反抗女真人暴政天赐良机的乌尔迈没有什么迟疑,立即吩咐部族人将冯铨一行人从小门引进屋内,并且热情的用当地土奶和土酒好生招待,表示自己仍然愿意和明朝方面修好的意愿。

    “欢迎大明朝的朋友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公干?”

    眼前说话的乌尔迈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站起来起码要高出冯铨一个头,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一样难以逾越,冯铨砸吧砸吧嘴,强作镇静以避免失了天朝使臣的威严,说道:

    “本官是当朝建极殿大学士,又兼着工部尚书,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自然是有公干,不然谁愿意来?”

    冯铨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塞外的天气就是冷的很,本官出京的时候已经刻意添了几件衣裳,没想到还是冻的旨打哈哈,让门外那两个也进来吧,他们都不容易。”

    “带他们进来吧。”乌尔迈心道天朝的使节就是架子大,也没恼怒,看了一眼门口冻直哆嗦的两个锦衣卫,还是点头说道:“俺们这儿都是粗人,不懂你们朝廷的那些弯弯绕,有什么事且说说看,在这本部,俺乌尔迈还是做得主的。”

    乌尔迈说话的时候冯铨就在心里嘀咕,朝廷的人都有至少十几年未曾涉足关外了,怎么这的蛮子们还对里面儿的情况这么清楚?

    心中想着,冯铨面上还是笑呵呵的说道:“皇上对塞外这些年的近况十分了解,临行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本官,说是要带点东西过去贴补贴补,再好好和兀良哈三部真正的主人谈一谈。”

    纵使乌尔迈是个粗人,听了冯铨这话也还是留意到那句真正的主人,顿时便冷笑几声,含恨说道:“真正的主人?那你这朝廷大官儿应该再往北走几十里,去找那翁牛特的逊度棱,而不是来和俺乌尔迈说话。”

    见状,冯铨拿起土奶酒喝了一小口,正要说话却差点没吐出来,心道什么玩意儿这是,咋这难喝?

    不过纵然千般个不情愿,自己拿起来的,也还是要自己喝完,毕竟这是人家的待客之道,冯铨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特别知道好歹,明白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皱着眉头喝完,冯铨果然见到乌尔迈等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才是说道:

    “这土奶酒的味道和中原上好的茶叶相比,也还是别有一番风味,不错不错。不过在下要说的不是这奶酒,却是我大明朝皇帝陛下的意思。

    “我们大明朝所认兀良哈三部真正的主人,向来都是首领您哪!”

    “至于那逊度棱,跟您说点儿实情,皇上都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个石头缝子里忽然蹦出来的小辈后生,又哪儿能和您相提并论。”

    “毕竟,您可是哈达的长子,那逊度棱又算得上什么,仗着建奴的势为非作歹而已,如今咱们大明回来了,又岂能让他一直骑在您头上拉屎,这话说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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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听到这话,另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便是拍案而起,大声道:“这话不假,数百年来,这朵颜三卫的驻牧权便是给了咱们,何至于被那建州蛮夷夺去?”

    “别看那逊度棱是翁牛特的首领,和乌尔迈相比,他就是个在屋内等着生娃的娘们!”

    “那翁牛特人和乌尔奇特人都是软弱的绵羊,他们不配称为兀良哈!更不配被叫做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后裔!”

    “说得对,他们就是群绵羊,连南蛮子都不如!”

    “你们别说了,要是被建州人听见,再来一次血洗怎么办?咱们兀良哈是悍勇了,可是结果呢,天朝不管我们,自己又打不过建州,难道就因为这南蛮子的一句话,就去傻不拉叽的找死?”

    听到屋内大部分族人开始争论,乌尔迈眉头上渐渐升起不悦之色,只是轻微哼了一声,屋内便是鸦雀无声。

    这时,乌尔迈神情略微松下来,沉声说道:“不知你家汉人皇帝,都说了些什么?”

    “说的多了,但要是总的复述起来,也就只有那么一条,皇上知道你们兀良哈的族人不好过,这回本官前来,是陛下感念你等多年以前的成祖靖难定策之功,要扶持贵部。”

    闻言,从前一直都想要与明朝联合的乌尔迈这次却是哈哈大笑,大声讥讽道:“省省吧!这么多年以来,你们汉人丢失的领土可是我朵颜地界的好几倍了。”

    “你家皇帝盛情扶持,我乌尔迈代表兀良哈部上下感念你家的皇帝的恩情,只是如今这情形可不是万历年间,更不是那永乐年间,我兀良哈部虽然在建州马蹄之下苟延残喘,但你大明自保也是歪歪斜斜,又比我们强了多少不成!”

    说着,乌尔迈起身十分好爽的直接把冯铨看着都恶心的黄色土酒一饮而尽,擦擦嘴讥笑着道:

    “既然如今你来了,那就让咱们算算这笔账!就这十几年的时间,你大明的京师被建州围攻了多少次?边墙又被建州突破了多少次?”

    “扶持我们兀良哈部,你倒是说说,我本部上下数千勇士、几万老幼女人,还有牛羊和无数人丁,你们拿什么扶持!派兵?还是派人??”

    乌尔迈冷哼一声坐下,拍着椅子把手说道:“我看是打着和那建州一样监视我们的心思吧?让我们出人出力给你们干活打仗,一旦打败了,或是建州铁骑打来,估计又会和在辽东一样,夹着尾巴就跑了,才不会顾我们的死活,那所谓的成祖定策之功,怕也早就被你家皇帝扔到九泉之下了见先帝了吧!”

    其实不等乌尔迈说完,冯铨心中就已经是怒火滔天,好个塞外蛮夷,咱们皇帝仁慈大量想要招揽你们,不感激也就算了,倒还竟说这种无礼至极的话。

    只是冯铨何许人也,自天启朝就已经开始为官,先依东林、后附阉党,如今又跳槽到帝党之下跟着皇帝混,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这冯铨整日嬉皮笑脸,但明眼人都能明白,此人心中的城府,可谓是丝毫不在东厂提督王承恩之下。

    当下,冯铨面上看不出一丝一豪的气愤之情,微笑着问道:“敢问首领,这建州所谓的称汗建国有多少年,所谓的得玺称帝,又有多少年?”

    在座的都是比关内武将还要粗俗的蛮子,除自家成吉思汗分封兀良哈之日以外,又哪里会记得其它地方什么建不建国的,反正都是没几年就亡了,就连乌尔迈都是沉着脸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见状,冯铨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呵呵一笑说道:“既然诸位都不知道,那在下就直说了。”

    “自我天朝万历四十四年始,老奴酋佯称大汗,这便算是建了所谓的国,至今有二十九年,我就勉强算作他们有三十年了吧,嗯,还真不短啊!”

    “自奴酋黄台吉的假玺称伪帝以来,呵,连十年都没有,才九年而已。”

    看着一头雾水的兀良哈部众人,冯铨忽然话音一变,高着嗓子道:“可是你等知道,我大明朝有多少年了吗?”

    “煌煌大明,至今崇祯十八年,已是二百七十年有七,近三百年!”看着乌尔迈脸上升起的震惊之色,冯铨冷笑几声,又道:

    “亏得成祖皇帝太过仁慈,将建州蛮荒之地交给一群来我朝寻求庇护的女真蛮夷为生,也亏得辽祖成梁仁慈,本该手起刀落,但却留下一个唤做努尔哈赤的小厮整日为他清倒夜壶,这才有了如今的什么大清,这才有了什么八旗。”

    “前些年,我天朝内部有些事不得不处理,让那建州的蚂蚱蹦了许久,但那也只是到去年为止!时至今日,消息也该传到塞外了吧?”

    说着,冯铨特意去注意了乌尔迈和屋内其他众人的表情,果真见到他们神色上出现忌惮,这才是安下了心,笑了一声说道:

    “我大明朝在去年北逐建州,南平流贼,阵斩伪王阿巴泰!今年初的那次阅兵,诸位也都听说了,那可真是自成祖永乐年以来,最盛大的一次。”

    “就这样,莫说恢复往日荣光,可我大明又岂是那帮建奴可比的?”

    多尔衮那边为了防止满洲威严降低,所以将这消息封锁的很死,直到现在,乌尔迈虽然知道去年清军在关内撤军的事,但却一直都以为是和前几次一样满载而归,并不知道是一次失败,更不知道多罗郡王阿巴泰都已经死在关内。

    “你可知那建奴回兵是干什么去了?是去平乱了!我大明在去年一年之中,数次大捷,重设皮岛重镇,辽东汉人争相还朝,金、复两州已是战火连绵,这建奴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乌尔迈噌地起身,激动问道:“此言当真!?”

    “呵呵。”冯铨倒也光棍的很,根本懒得解释几句,只是说道:“是真是假,如今你乌尔迈也知道了,派人去打听打听总能做到吧?”

    冯铨也知道,此时自己若是非常细致的与他解释,反而是多此一举。

    反正自己也不是乱吹一气,冯铨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底气的,谁让咱们大明去年真的打赢了这么多不可能的战斗,谁让咱们大明吉人自有天相呢!

    谁让咱们大明的皇帝忽然像被太祖附体一样变得英明神武呢!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的天子能许咱什么好处?”看样子乌尔迈像是对冯铨的话信了个七七八八,不过面上仍然有迟疑之色。

    “如今这朵颜三卫地界上早就不似原先,且不说建奴的狗奴才翁牛特部,还有那摇摆不定的乌齐叶特,近些年来,科尔沁和喀尔喀也没少来吧?”

    看乌尔迈的眼神,冯铨便已经知道对方的回答,既然这话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便是继续说道:

    “照此看来,若时日久了,建奴会把你三部的族人远离朵颜大宁地界分开驻牧,到那个时候,你兀良哈本本部还算是存在吗?”

    “你个汉人大学士,说话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要说什么就快点说!”乌尔迈越听越不耐烦,但是冯铨见他如此,面上却是愈发的高兴起来:

    “首领先别急,我家天子说了,兀良哈本部与翁牛特、乌齐叶特等部不同,你本部乃突厥种,盖匈奴之别种,自唐灭突厥以来,突厥各部便是逐渐融入到我中原大地,在我天朝看来,也都是可造之材,如今关外形势危急,本宅心仁厚天朝之大度,我大明皇帝金口许尔族人内迁至关内,衣食住行,均由天朝承担。”

    此言一出,就连乌尔迈都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自己与建州作对,正是担忧被分化和攻灭的情况,事实证明,这朵颜地界已经不再是兀良哈自家地盘,早就成了鞑清的草场,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留在这儿待着,就是鞑子的人质,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自己族中男丁都是不惧怕死亡的勇士,但女人、孩子还有老人都是无辜的,凶残的建奴不似天朝一般大度,根本不会放过她们。

    若干年以来,中原汉人一直都不是以武力著称,但却屡屡能让周边各国各部统一臣服,靠的自然不仅仅是建州所谓的武力。

    在乌尔迈心中,虽然一万个对汉人的武力不屑,但他绝不敢说汉人不强大。

    天朝之称,不是哪个国家可以随意担当的,汉人虽然武力不高,但汉灭匈奴、唐灭突厥,明亡故元,这些都证明了一个观点,汉人并不孱弱。

    正相反,纵览历史,每当一个汉人王朝崛起之时,周边的草原和蛮夷部落几乎都是望风臣服,鲜少能有与之对抗的。

    虽然这些部落主不愿意承认,但他们内心还是清楚的明白,单个汉人武力不高,但是他们人多,他们有着几千年文明堆积起来的各种知识可用于实践。

    自古以来,所有草原上的部落都会说草原上有如云的牛羊可供宰杀,有肥妹的草场可供自己策马奔腾,但是这些一旦面对中原的鼎盛和繁华,立马就会变得毫无可比性。

    至有明一带,汉人有着光辉灿烂的中原文化,各个方面都远超草原部落,他们的东西流转到草原来,那便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就如同那茶马交易一般,区区几斤南茶便能换上几匹健美的草原良马,更别提其它的什么丝绸和瓷器了,这些都是草原上汉子做梦都想拿到手炫耀的东西。

    虽然单个汉人武力不高,但是从汉灭匈奴、唐灭突厥、明逐故元来看,中原王朝的战斗力一样不弱。

    面对汉人的时候,这些粗莽的草原汉子总会把孱弱这个词挂在嘴边,讥笑不已,但是实际上,这些正暴露了他们面对天朝时骨子里的自卑感。

    这种自卑感发展到现如今的崇祯十八年,就在周边国家形成几种不同的情况,好一点的就是朝鲜,日本算是中立情况。

    自大明开国以来,日本来到南京一带学习的人便是络绎不绝,一些文人骚客的字画被他们带到日本,以极高的价格拍卖、珍藏。

    而且朝鲜这个国家,就连沿用至今的国号都是大明所起,整个朝鲜的国民一直都是引以为荣,二百余年以来,也一直都是听话的很。

    如今,虽然朝鲜被鞑清屡屡用武力强迫征服,但国内民间却还是一直在用崇祯纪年,并没有像建奴说的那样在用顺治纪年。

    上次林庆业千里迢迢来到京师面见崇祯皇帝,当时崇祯皇帝就从他眼神中见到了向往和祈求,就是为了能在明朝这里拿到正统的名义和官职。

    自古以来,得国之正,莫过于明。

    现任的朝鲜第十六代国王李倧取代自己前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前任第十五代国王光海君李珲在天启年间的立场偏向于建奴,这在朝鲜满朝文武和国内百姓看来,是不被决不被许可的。

    所以,偏向明朝的李倧便是被林庆业等人推出,发动政变夺取政权,堂堂一带国王李珲,却是被冠以“对天朝上国不敬,有违臣子之道”的名头而被自己的臣民罢黜。

    李倧当政初期其实颇有贤才,只不过如今可能是如今被建奴打懵了,头脑变得不清晰起来,又是和他的前任一样,开始对建奴马首是瞻,并且不断斥责那些要复归大明的臣子,说什么他之前依附明朝真是糊涂。

    不过有意思的是,李倧依附大明期间,国内太平安靖,除了北边儿的建奴屡屡作乱以来,国内都是万众一心抵抗建奴,从未有什么异变。

    但自从他在第二次丙子胡乱之后彻底依附于鞑清开始,朝鲜国内各君和文臣武将因叛乱被杀的数不胜数,各地归明造反之事也是从未停歇,亦如不久前的光海君年间。

    虽然如今都已经被李倧镇压,但他在国内的威望实是一落千丈,早不如以往了。

    至于那些不好的,便像建奴和一些西方国家一样变得极端,比我好的,我都要抢过来,抢不过来,我就把这些东西强行毁灭,以此来证明我比你强大。

    康麻子被吹成了千古一帝,人家可是亲口说过,大明亡于奸臣当道和宦官执政,东林党那都是于国有利的才能之人。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其实从西方对大明和鞑清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就算是现在这个年头,你可见过哪个传教士和洋毛子跑到辽东去和鞑清交易的?

    没有,不论大明怎么样,这些人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大明跑,因为他们觉得大明有他们要的东西,而大明也能接受他们带给大明的东西,比如传教和一些科技。

    到鞑清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科技变成了“奇技淫巧”,而且还闭关锁国不让你通商,西方这就看不明白了,自己是想着法儿的给你银子,你却是变着法的不要?

    故元打下了那么大的地盘,但最后不还是选择在中原定居,要是能有机会和平进去,谁他娘的还愿意留在这块蛮夷之地放牧啊,去他娘的吧!

    听冯铨说完这一句话,满屋子的兀良哈人就没有不动心的,一下子都变得安安静静。



    周边国家对汉人王朝的态度,无非就是以上几种。

    要么是朝鲜一样盲目崇拜,甚至到可以将自己国家的国王赶下台的地步;要么就和日本一样,积极吸收中原文化来充实自身,企图有朝一日超越中原汉人王朝;要么就是和建奴一样,鼠目寸光,自以为天下无敌,怀着畸形的自卑感,誓要毁灭一切比自己强的事物。

    说完这第一个条件,虽然大部分人·都已经心动,但冯铨也明白,这并不是乌尔迈想要的全部,当下又是添了把火,笑眯眯的道:

    “这辽左之地虽贫瘠,但却还是我大明的领土,或早或晚都要收回来的,你们入关南迁,也只是目前的权宜之计,待到了歼灭建奴那日,我天朝会给你们兀良哈两个选择。

    “其一,是继续留在关内,和汉人一样生活,其二,便是前往建州安家落户。”

    说着,冯铨冷笑一声,道:“毕竟,到了那时,辽左一带估摸着也就不剩下几个清虏了,或死或逃,反正这种吃里扒外甚至不如未开化野人的东西,留在国朝土地上也是无用。”

    其实冯铨说准许兀良哈本部族人迁往关内的时候,在场十之七八的人就已经打算跟着明朝混了,建奴可不是什么好鸟,相比之下,还是文明古邦的大明更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中原繁盛,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汉人有许多草原没有的东西倒是其一,主要来说,还是中原人讲究信义,一旦双方要是签订了什么盟约,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封贡,不违背盟约规定,汉人那头儿基本上是不会出任何问题。

    当然,在场这些粗莽的草原汉子只看到了眼前有利可图这一层,并不会和身在北京的崇祯皇帝一样没,去想什么后世民族人种融合和消灭对方文化的问题。

    就算是乌尔迈,现在脑子里想的,无非也就是稍微深了那么一层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觉得捡到大便宜的时候,乌尔迈却依旧是沉吟不语,用利剑一般的鹰眸紧紧盯住冯铨半晌,直看得脸皮厚如冯铨这般的老城府之人神情都有些不正常,这才是摆手沉声道:

    “等等!我可不信你们能有那么好心,让我兀良哈一族入关,方才说的竟是你们大明给好处,天下间可没有白拿的好处!我族人要拿什么作为交换?”

    见冯铨要出声,乌尔迈故意又抬高声音道:

    “要知道,我族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东西了,反倒是你们大明,要是惹怒了建州再打到你们京师去,怕是你们的皇帝又要杀一批人吧?”

    “哼,到了那么时候,我得保证我的族人不会陷到你们汉人那些阴谋诡计中去,再稀里糊涂的失了性命!”

    自己刚要说话就被对方打断,老奸巨猾的冯铨自然明白乌尔迈是故意的,当下也是强忍住心中不快,头脑飞速转动。

    毕竟冯铨也是天启朝一步一步混到内阁去的,虽说依附魏忠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但若说是个庸才,那倒却也不尽然,不消一会儿,他便又是笑着应道:

    “首领倒还真心急,本官这话才说了一半还没说完。我天朝虽地大物博,繁荣鼎盛,但却也害怕再出一个施救之恩却换来恩将仇报的事儿,就像现如今的建奴,若不是成祖永乐皇帝搭救,他们一早就灭族了,又哪儿来如今的伪清?”

    “方才本官也说了,你等兀良哈部南迁,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灭了建奴之后,是留是走,本官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天朝绝不加干涉。”

    “说破了天,到时候你们想找个地儿永远驻牧也好,想建汗国也罢,只要继续对我天朝称臣封贡,这边儿都是不加干涉的。”

    看着对方忽明忽暗的脸色,冯铨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实际上,这种话崇祯皇帝是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完全是这老小子自己临场发挥,反正他脸皮也不薄,到时候一个抵赖也就全过去了。

    进来容易,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乌尔迈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但忽地脸色又是一变,好个天朝时辰,肚子里的弯弯绕还真不少,差一点又被他绕进去了。

    “这说了半天,还不是你们天朝给予的好处,我兀良哈族人都是淳朴的男女,可不会不干活就拿好处,好处就先不要说了,且先提提你们大明的要求。”

    这话说的也很明白了,你大明皇帝许给的好处很多,暂且一一都应下了,但我们兀良哈人也不是傻子,到时候要是灭了建奴,怎么揉捏我们不还是你大明天子一念之间。

    要是里边儿待着好好的,忽然你们皇帝一道旨意又要给赶出去继续到关外那苦寒之地放牧去了,谁也不愿意。

    咱们虽然都是粗莽的草原汉子,但这么多代人下来,一直都是为了能更朝南一些,说白了也就是离关内近一些,这好不容易进来了,也没人会放着温暖的关内不住,再回去外边挨冷受冻。

    冯铨眉头一皱,心道这唤做乌尔迈的小酋长还有点头脑,绕了半天竟竟是没绕过去,当下也是决定开门见山,说道:

    “我大明天子有诏如是。

    其一,若兀良哈部族人应允南迁,便拨山海关以西,蓟州以东,喜风口以南,划地添为九边重镇第十,为兀良哈镇。

    兀良哈镇,分封六卫,增筑城关六座,由乌尔迈荐人擢为六同知,分驻六卫城,兀良哈镇,暂隶蓟州镇之下,归五军都督府、顺天府共辖。

    其二,南迁之后,统计兀良哈镇六卫城各自的骡马牛羊与男丁妇女人数上报于顺天府衙,用于入册户籍,唯有入册户籍之后,一切赋税、徭役,才能与汉人等同。

    其三,兀良哈本部已经为官者,国朝根据相应地位加封授予官职,薪俸如常发放,待遇等与国朝官员皆同视之,至于功勋考课与职称平定,盖无二致。”

    其实冯铨说了这么多,在场很多人都是对牛弹琴的感觉,压根听不懂,什么户籍?统计那玩意做什么?

    还有,本以为有一个城就不错了,但为啥子要给六座城那么多,看来这大明真是地大物博,根本不把城池当回事儿了,哪像关外,一个大宁城争了几百年。

    就在屋中兀良哈人欢心不已,乌尔迈神情也有些松懈的时候,冯铨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只见他静静说道:

    “我大明天子正当壮年,御驾亲征平定流寇,文运昌盛,武功盖世,听闻哈达氏乌尔迈有女托娅,年方十八,能歌善舞、能骑能射,豪迈大气不失男子,又美若天仙,未曾婚配,惟愿纳入内宫,册封为大明皇妃,以示永世盟好之意。”

    说完,冯铨擦了擦汗,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替天子干提亲这种差事。

    古时昭君出塞是往外嫁,如今我老冯出塞是往回拉,也真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