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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妹妹不用拘谨,当在自己家就好。”

    袁妃看起来十分的善解人意、憨厚老实,进门之后也没甚么花架子,拉着托娅坐在一旁,抚掌笑着说道:“虽然妹妹还没进行册封,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儿,既进了我大明的门,一些事儿,姐姐便不得不跟你说说。”

    “姐姐请讲,妹妹洗耳恭听。”托娅学的倒也是快,说这话的时候温顺异常,哪里还有草原上咋咋呼呼的样子。

    袁妃先是看了一眼门外贴很近的两道身影,才是低声说道:

    “如今这宫里可不像原来,皇上在去年的时候屡屡受刺,受惊不小,堪堪保住性命挺到今年,就连皇后都因此被斥责,宫里又被内厂来来去去筛了几遍,所以在这宫里的规矩,也就更多了。”

    “妹妹身为草原上的人,能到我大明的宫里头来,也算是福气,做事、说话都要处处小心,怀了龙子之前,逢人办事都要谨慎礼让。趁着这段时日还没册封,最好去找奶娘多熟悉熟悉宫中规矩,今后都用的着。”

    “妹妹听着呢。”托娅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中对袁妃已经升起丝丝感激之意。

    袁妃“嗯”了一声,心道孺女可教也,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进门的时候,门外那御马监中官一定是去给方正化报信儿去了,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不甚好,这便不多留了。”

    起身之后,袁妃又嘱咐道:“妹妹记着,这宫中规矩再多,管束再严,也全都是绕着皇上转的,皇后仁德,皇上圣明,有什么事只要你占着理儿的,去找他们做主准没错。”

    “要是平日里得了闲,就来翊坤宫找本宫,咱们姐妹俩还能聊聊家常,你要知道,在这宫里头,咱们是最闲的。”

    看着匆匆离去的袁贵妃,托娅松了口气,心下倒是对崇祯皇帝更加好奇了。

    这大明还真就不是一般的地方,处处透着威严和危险的气息,就连后宫都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真是让人难受。

    ......

    “此行前往塞外朵颜地界,臣实事为了国朝赴汤蹈火,从尸山血海滚回来的。”冯铨心中也是十分复杂,这趟出去虽说还算顺利,但其实也不是很顺利。

    一路上待的地方与京师一比,简直是苦多难多,自己还不怎么会骑马,屁股硌生疼,回家养了几夜才还没怎么好,回头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太忠心了。

    就那些被拿下的东林党,他们可是能像自己一样,皇帝一句话就屁颠屁颠跑到塞外去受苦的?那根本不可能。

    “都有何所见所闻,尸山血海又是怎么一回事?”崇祯皇帝有些惊讶,这老冯怎么说也是历仕天启、本朝的老资格,出去一趟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碰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塞外真真是苦寒之地,臣不知道这几百年来,那些蛮子都在争抢些什么,这兀良哈诸部大体上有突厥的种,又和北喀尔喀诸部有关联,如此看来,婚盟一事,陛下真是圣明无比。”

    出去之后,冯铨心中虽然看低,但也实实在在见到了乌尔迈在兀良哈诸部中的威望,按血统来说,乌尔迈甚至能和喀尔喀诸部与黄金家族察哈尔扯上关系。

    这么一看,借着这个由头,将来没准能把喀尔喀拉到大明这边儿也说不定。

    “行了,拍马屁的话在这儿就少说,朕圣不圣明朕自己心里有数。除了苦寒以外,可还有什么其它事?”崇祯皇帝摆摆手,脸色沉了下去。

    “回陛下,臣带柔妃归朝途中,曾有建奴兵马截杀。”冯铨满脸庆幸的说道。

    闻言,崇祯皇帝疑惑问道:“朕不是下诏让蓟镇的黄得功带人接应吗,难不成他畏敌不战?”

    “不不不。”冯铨拨浪鼓似的摇头,连声说道:“臣未曾见到黄镇台,只是听说,他先去和乌尔迈那接上了头,等臣再次听到消息的时候,据说蓟镇已经把建奴截杀的兵马杀退了。”

    “嗯,皆大欢喜。”崇祯皇帝点点头,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不待冯铨再说,门外跑进来一名御马监小太监,喜形于色的喊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捷了!”

    “大捷?”崇祯皇帝又惊有喜,心里还有点纳闷,自己未曾动员过什么大的战役,哪儿又来什么大捷,便是问道:

    “怎么回事?”

    “回陛下,蓟镇的黄总兵率本部千余骑兵出塞,将建奴那边儿在朵颜的正白旗都统哈尔泰看了,建奴那两千骑兵被杀的溃败不堪,斩首千余,全是实打实的辫子头!”这小太监越喊越激动,最后居然是通通的磕起头来。

    “陛下,我大明自天启朝以来,便从未有过出塞之大捷,这正是中兴吉兆!”冯铨眼珠一转,赶紧出来说道:“一千不到的骑兵,竟能一举击溃两千多建奴骑兵,可见蓟镇兵马之强,亦可见黄总兵之勇!而且那兀良哈骑兵在塞外击溃截杀的建奴骑兵,仍可一用。”

    “如今兀良哈等部刚刚入驻六卫地界,陛下过段时间可以试着在其中招募骑兵,为国朝所用,还有此次大捷,必要昭告天下,也好让天下人看看国朝锐士。”

    小太监适时宜的继续喊道:“陛下,蓟镇飞驰报捷的人此刻正跪在殿外,是不是——?”

    “宣他进殿。”

    “小的蓟镇黄总兵麾下标统齐胜,参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齐胜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浑身盔甲都是各式刀枪留下的痕迹,脸上还染着不少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有功将士不必拘礼,看座!”崇祯皇帝被黄得功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整的心情不错,待齐胜谢恩落座之后,开口问道:

    “此行毙敌几何,国朝将士折损几何?”

    “回陛下,承蒙陛下天恩浩荡,亦是多亏了陛下指挥统筹,我部因此而全歼了建奴哈尔泰部两千一百零八骑,斩首一千四百零三十二颗。除此之外,追斩降奴汉贼八百余人,此等无父无母之奸人,未计在验功首级之列!”

    说着,标统齐胜神色黯淡下去不少,沙哑的说道:

    “我部战死二百零六人,伤六百余人,名单已经拟好,呈交陛下。”

    看着由司礼太监恭恭敬敬呈上来的名单,崇祯皇帝感慨不已,重重说道:“朕知道了,这些都是为国奋战的忠烈之士,着户部尚书倪元璐亲自主理此事,务必将名单上阵亡之人,全部列入忠烈祠供奉,让世人皆知我大明英烈。”

    “标下代将士和大帅谢过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万岁!”齐胜喜极而泣,砰砰的磕头声响彻在大殿之上。



    “陛下,这次标下来京除报捷之外,还有件事,需得陛下首肯。”抬头之后,齐胜面色犹豫,吞吞吐吐说道。

    “何事,但讲无妨!”崇祯皇帝大气道。

    “此番击破建奴,擒斩哈尔泰,便是我部黄大帅都是未曾想到。且此战之后,于朵颜三卫地界的建奴已是去了个七七八八,再无劲旅。唯有翁牛特一部算是棘手,此刻清军正忙于征伐剿乱,料一时也是无从涉足。国朝当可一鼓作气,直下朵颜三卫,出兵塞外,以成大功!”

    闻言,冯铨面色不定,不断低眉顺眼去瞧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朵颜三卫地界不再臣服于大明已经有年头了,就是泰昌、天启二朝都没能让他们再度归于大明,若是在自己手中复归大明统御,也便成了所谓的万世之功。

    就这一样造成的效果,能抵得上十件东林党所谓的昏聩之举。

    这件事还需细细谋划,毕竟是关乎国朝命脉的大事,崇祯皇帝一时间不好决断,先是吩咐人将齐胜带下去安排,这才转头看向冯铨,问道:

    “关于此事,爱卿有什么看法?”

    “臣...臣愚钝,还请陛下圣断!”冯铨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多说就是自找不快,当下反应也是快得很,低着头打算不吭一声。

    “嗯,既然如此,召内阁首辅魏藻德、内阁次辅蒋德璟还有英国公进宫见朕吧。”

    看着如蒙大赦的冯铨,崇祯皇帝心底冷笑一声,果不其然,这种狗腿子在大事的决断上一般用不着,但各自心里也都明白的很,是自己手底下不可或缺的。

    冯铨不仅贪,而且是又怕死又好色,几乎各种缺点都有,若是在太平使节,这种人是绝不可能让他混到内阁来的,但现在不是所谓的太平时节,却是大厦倾倒的关键时刻。

    像冯铨这种人,纵然有千万种缺点,但是对崇祯皇帝来说,他却是异常忠诚的帝党,就和南京的马士英一样,这些标准的帝党还是要留着用的。

    一个大事上无法给予建议的帝党,甚至比得上十个与你作对的东林党,更何况,这帝党成员中也是不乏有才能之人,知人善用的话,也还是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魏藻德和蒋德璟正在内阁议事房里讨论,忽然听见皇帝传唤,立马放下手边之事二话不说的赶过来,听见这事之后,更是神态各异。

    “此事,仍需从长计议,不可擅断啊......”魏藻德持稳,颤着手说道:“陛下,此事还需待臣召阁臣商议拿出个章程来再说,还需问问朝中诸公的意思。”

    “问他们的意见?”崇祯皇帝冷笑几声,“莫说是这种大事,什么事他们能痛痛快快的决断下来?到时候怕又是少不得一番折腾,依朕看,最好还是今日就定下来,战机稍纵即逝、不容有失,边关的将士们可还等着呢,朕得对他们负责。”

    “皇上说的在理,老臣觉得,还是问问次辅大人的意思。”魏藻德见崇祯皇帝态度坚决,当下也不再多说,自忖无甚良策,见蒋德璟一副胸有城府的模样,便是转头把橄榄枝抛给蒋德璟。

    见状,一直在组织语言的蒋德璟立马出列,说道:“启奏陛下,臣觉得可以允诺。”

    “为何,和朕说说你的看法。”崇祯皇帝挥手示意继续说下去。

    “其一,兀良哈三部,本部已归国朝,乌齐叶特被截杀从而损伤过半,但大部分的老弱都被蓟镇兵士救下来入关定居,已是形同不存。剩下那些还铁了心忠于建奴的,无非是翁牛特一部而已。”

    “便是翁牛特,臣觉得,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那逊度棱之所以对建奴死心塌地,原因无非是已与建奴婚盟,内部必然如乌齐叶特一般不稳,若能斩杀逊度棱,则翁牛特可破,翁牛特一破,大势遂成矣。”

    “其二,乌尔迈乃哈达氏族长,又是历来朵颜三卫地界共同之首领,此番既已归明,陛下可下圣旨一道,命其率部众随同出关,号召尚留在关外的兀良哈诸部共同归明,此为攻心之策。”

    “其三,山海关平西伯一部于朵颜大战之时奉檄却唯有寸动,臣恐其有异心,陛下可明旨往三屯营总兵杨御藩、天津水师及东江镇三处,用以牵制。此外,需得到处宣扬国朝塞外大捷,即将进行大举反攻,于出兵前几日,另备一道旨意前往山海关交予唐通,命他率部克期出关,驰援朵颜。”

    说着,蒋德璟眉间泛起忧虑,说道:

    “这山海关之事不好处理,陛下要三思决断,切不可操之过急,若将其他推向建奴那边去了,悔之晚矣。”

    崇祯皇帝沉吟着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爱卿所言甚合朕意,英国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启奏陛下,次辅大人所言不错,此时乃出关克定朵颜之天赐良机,然国朝兵将甚少,神武军又常驻南都,若贸然出塞,一朝身陷,恐大势去矣。”

    说着,张世泽又道:“京军能操者不足五万,鸟枪仍在成批制造当中,神机营都未能装备齐全,那新型火炮还没来得及经过试射,更是用之不上。”

    “若是出兵,只能召宣镇、大同兵马出关。可上个月那李闯率十余万贼寇出潼关,至今已是连克数座城镇,还是陈总督抽调西北大营,传檄各省协剿才勉强抵御。”

    “李贼又有甚么阴谋诡计尚是未知之数,此时贸然抽调宣大兵马,若李贼突然大举出关,恐周遇吉与陈总督之处捉襟见肘,难以为继啊。”

    张世泽的话让谈话一时陷入僵局,蒋德璟也是皱眉不言,的确,这南贼北虏是崇祯末年一个无可避免的难题。

    潼关已经握在李自成手里,什么时候出关来折腾这趟,那自然也是由他说了算,山海关虽说名义上还在自己手下,但关宁军却造成了吴家的私军,形势依旧严峻。

    以现在大明的国力来看,最多只能对付一边儿,可是你若出关去打建奴,李自成又不是傻的,自然要到你腹地搞一下子,若形势成熟了,再来一次北征也说不定。

    究竟如何决定,是放弃这次千载难逢在关外扳回一程的机会,还是稳守目前保有的领土,待新军鸟枪换炮了再行决战。



    大明崇祯十八年乙酉,九月二十一日,西北大营。

    自去年朝廷议定增设西北大营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年,自崇祯皇帝乾纲独断复任陈奇瑜为五省总督,总辖西北大营军务,至今又过去了数月。

    在这数月的时间里,朝廷在西北地区的战事,的的确确因为西北大营的设立而变得好转,但从大势上来说,朝廷官军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官军总量虽多,然则地域分散,各自为战,将官畏闯如虎,避敌不战,再加上朝廷常年拖欠军饷与军械,使得原本就萎靡不振的卫所军更加不堪,已经是毫无战力。

    对比之下,大顺军虽然在去年接连遭遇失败,但却依旧占有绝对的力量,除南路军以外,其余各营的老营兵并未损失多少,再加上陕西、陕西一带极长的战略纵深,使得李自成完全可以从容不迫的伺机再来一次北征。

    今年初,陈奇瑜与京师城防军总督董琦固关大破刘芳亮,擒斩贼首,官军声威大振,从而浩荡而下,转瞬之间便收复了真定、保定二府之境,这不得不说是个伟大的胜利。

    陈奇瑜战略上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到,刘芳亮南路军全军覆灭之后,要地固关重新被朝廷握在手里,固关以内的真、保府境,直至山东、凤阳、南直隶被连成一片,阻断了大顺军对京师的合围之势。

    然而实际上,陈奇瑜也明白,形势依旧不容乐观,重兵防御固关只是免除了京师的后顾之忧,山西除大同镇之外,还有整个陕西地界,依旧是大顺军的天下。

    朝廷与大顺军之间的战斗,依旧是围绕着周遇吉防守之下的宁武关。

    潼关、太原、开封等重镇尽数落在李自成之手,周遇吉虽身为山西总兵,然而所辖之境不过宁武关一地,自大顺军南撤之后,宁武军也是一直固守在宁武关,出不得出,入不得入,形势依旧不甚明朗。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朝廷上似乎吸取了秦军在潼关覆灭的教训,纵然有此大捷,也还是没有仓促之间催逼周遇吉出关决战,再加上去年崇祯皇帝对宁武军下达那道直辖于兵部的旨意,更是如今宁武军巍然不动的关键所在。

    由于山西如今形势使然,西北大营的总营盘经过反复榷定,最终被安置在大同镇城以南,小石口以北,浑源州以西的朔州城外五十里处。

    “报!兵部加备急件!”

    五省总督陈奇瑜正与西北大营诸将商议兵事,忽然从帐外跑来一名标兵,看着这标兵脸上的神情,陈奇瑜也便摆手制止帐内众人的议论之声,亲自接过急件。

    “经阁臣议定、陛下准肯,朝廷决议诏天下兵马征讨朵颜。”陈奇瑜越看越心惊,放下急件之后,却仍是满脸的镇静,不再吭声。

    “征讨朵颜?”大同总兵白广恩闻言‘噌’地一声从位子上坐起来,“督师,兵部还说什么了,怎么会突然兴起征讨朵颜的心思?”

    高杰也是没想明白,“是啊,塞外那种鸟不拉屎的卵地方,就算打下来能有什么用?”

    “......”

    陈奇瑜沉吟半晌,看向白广恩、高杰二人,说道:“兵部此次急件,是诏你宣、大兵马到京师会合,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你们二人便各自回了镇城准备一番,就此出发吧。”

    闻言,二人对视一眼,自然知晓军情如火,片刻耽搁不得,待抱拳行礼之后,也是二话没说转头出帐,翻身上马,扬鞭奋蹄,各自直奔镇城而去。

    高杰和白广恩离去之后,这大帐之内,实际上也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了,其余几个总兵都是杂号,剩下的无非是一些游击与参将。

    “这次征朵颜,李闯那边得到消息以后恐生事端,督师要尽早决定,以备不测。”大同左路参将王辅臣说道。

    陈奇瑜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抽掉了大同和宣府的兵马,西北大营薄弱,先派人通知宁武军周将军,将这个消息告知与他。”

    按去年朝廷上的意思,周遇吉和麾下宁武军是归兵部直辖,就连陈奇瑜这个五省总督都对其只有管辖之名,毫无统御之权,所以陈奇瑜说话的时候,也只是用“告知”这个字眼。

    “督师,末将听闻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时,大同右路参将杨振威低声说道,看样子,倒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讲。”陈奇瑜点了点头。

    “遵命,末将听说前一阵子京师出现了变动,几百名大臣被株连,永乐年的瓜蔓抄再现,就连兵部的张部堂都给换了,不知督师可曾听过此事?”

    “本督听过,据说是换成了南京的朱大典为兵部尚书,怎么,难道你看出什么了?”陈奇瑜有些纳闷。

    “不不不,督师都没看出来,末将怎么敢。”杨振威失笑几声,连连摆手,过会儿还是悄声说道:“可是督师,这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朱大典刚上任就对您来了釜底抽薪这么一出,不得不防啊。”

    “哼,朱大典虽为浙党,但却并无结党营私之事。陛下任人惟贤,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再说了,本督身正不怕影子斜,瞎猜忌个什么?”

    “有那功夫,还不如想一想如何将你大同东路的土匪、山贼都剿干净,也好给本督减些忧烦,为陛下分忧。”

    “末将罪过,回去便严加约束属下,定在今年之内,将东路的山贼、土匪一网打尽。”杨振威反应倒快,直接抱拳请罪退了回去。

    商议一阵,其余众将也没什么好建议,陈奇瑜起身说道:

    “此番朝廷征塞外,乃是国朝多年未有之盛举,传本督军令:

    其一,檄凤阳、山东,命刘良佐、牟文绶、邱磊等部克期北援,固关不容有失;其二,檄武昌左良玉部,若李贼有所异动,立即率部阻截;其三,闯贼必不会善罢甘休,诸将需得严密封锁消息,死守关隘,没有本督军令,禁止擅自出城迎战。违者,以军法论处!”

    “谨遵督师军令!”王辅臣、杨振威等人连忙起身,抱拳齐声喊道。

    陈奇瑜点点头,待诸将下去之后,却好像浑身气力都在一瞬间消散殆尽一般。

    这次北征几乎将大同、宣镇还有蓟镇与京畿兵马抽调个一干二净,李闯接机发难是必然之举,少了高杰和白广恩这两员与李闯有生死之仇的悍将,能不能防住流贼的下一次攻势还是两说。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关内贼军还没有剿灭干净,怎么会突然打起朵颜地界的主意?



    数万乃至近十万的兵马忽然抽调,就算再怎么封锁消息,偃旗息鼓,那动静也还是掩盖不住的,西安的大顺军早就顶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很快就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西北大营的官军人马频频调动,显然是有大事发生,但是大顺内部只知道朝廷官军近些时日调动频繁,具体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仓促之间,李自成也害怕是官军即将出关围剿,便立刻召集众将前往王殿议事。

    “咚咚咚”几声鸣锣之后,包括汝侯刘宗敏、泽侯田见秀、蕲侯谷英、亳侯李锦、义侯张鼐、绵侯袁宗第、淮侯刘国昌等人在内的大顺将军们纷纷走上大殿,当然了,他们之中少了一个磁候刘芳亮。

    而所谓的永昌皇帝李自成,就像平日里崇祯皇帝早朝时一般,已然是早早坐在简陋粗糙的龙椅之上等待。

    “大哥叫俺们何事,竟然这么急躁!?”刘宗敏人还没到位,大大咧咧的嗓门却是先到了,看那模样,显然是因为搅扰了好事而耿耿于怀。

    田见秀有些不悦,“汝候!什么大哥二弟的?在这个地方,你我都要称皇上。”

    “屁!”刘宗敏是个急性子,蹭蹭几步快走过去,抬起胳膊就要给田见秀一下子,好在这一下子在最后关头及时刹车,这才没有闹出笑话。

    “你小子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敢和本候顶嘴了!”

    “哎哎哎,汝候殿下息怒,泽候他也是心急口快,毕竟皇上他老人家对打下京城,也是颇为在意,咱们且先听听皇上怎么说。”这时候,又是牛金星出来当和事佬。

    刘宗敏眯着眼睛瞪了一眼牛金星,正巧这时候李自成在上头轻轻咳了一声,他这才是冷哼一声,带着身后一众军将站了回去。

    “娘的,能不能有点规矩,还当是在乡下种田?”田见秀平日素来沉稳,在众将之中威望不低,此刻其实是在为李自成鸣不平。

    “就是,他汝候哪里还有点下属的样子,那是要和皇上平起平坐哩!”高一功看着刘宗敏和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冷笑着说道。

    刘国昌看了一眼刘宗敏,低声说道:“小声点,教汝候听见了,以他那个性子,揍你一顿都是轻的,怕就连闯王都管不住!”

    “那个牛金星和宋献策二人狼狈为奸,竟是用那歪门邪道之术糊弄皇上。”田见秀点点头,叹道:“若是李先生在就好了,白广恩此贼真是该死,掳谁不好,非掳走了李先生!”

    下面的人还在嗡嗡不断的议论,李自成重咳两声,待没了任何声音后才是正色道:“这段时间朝廷西北大营前前后后至少调动了近十万兵马,他陈奇瑜要干什么,还是说,那个昏君要干什么,尔等心里可都有数了吗?”

    “哼!”刘宗敏自然当仁不让的第一个说话,连动都没动,站在原地扯脖子喊道:“大哥,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陈奇瑜那个老不死又在耍甚么阴谋诡计?”

    “大哥把老营马队交给李过小儿统带,至今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依俺看,莫不如将老营马队都交给俺,让俺带着二十万大军北上,攻破宁武,直接将那劳什子的西北大营给砸烂了,烧个干干净净,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糊涂!”宋献策出列说道:“汝候你糊涂,那宁武关易守难攻,去年我百万大军整整一年都未曾破动,你带着二十万人马就行了?”

    “那就东出!”刘宗敏丝毫不留情面,红着眼喊道:“就按李先生所说之计东出,固关才刚被朝廷攻下,料是没有甚么准备,俺带二十万大军由固关东出,那皇帝小儿必定吓得屁滚尿流,直接把陈奇瑜撤了也说不准!”

    “莽夫之道。”田见秀呵呵一笑,站出几步,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启奏皇上,臣前日接到大同密报,此番朝廷兵马调动,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却是奔着那塞外朵颜而去!”

    “哦?消息来源可是准确?”李自成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自是确凿,给臣传密报的是姜襄旧部,早就想投我大顺,只是那白广恩小贼弹压,方才至今未有动作。”田见秀轻轻笑了笑,斩钉截铁说道:

    “皇上,关内关于征讨朵颜的事已经传开了,据说是黄得功在塞外大破清虏,那昏君觉得可以一战,便是聚拢兵马准备收复朵颜三卫。”

    “哈哈哈,这昏君自毁长城,真是天助我大顺!”李自成跳下龙椅,眉飞色舞的自语道:“那么这样一来,陈奇瑜老儿近来调动兵马不过是自保之举,西北大营军力不足,不足为患,时机到了!”

    说着,李自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二位丞相,你们觉得此时聚拢兵马再次北征如何?”

    牛金星谄媚一笑,“皇上所言甚是,陈奇瑜麾下无兵无将,朝廷兵力不足,自是一举破关而上再好不过的时机。”

    “不可。”就在所有人都振奋不已,想要一举北伐灭亡暴明的时候,宋献策却是神色紧急的伏跪在地,颤颤巍巍说道:“皇上,臣觉得此事疑点颇多。”

    “去年就连白广恩都能复叛,那内应在关内待这么久了,还会不会对我朝死心塌地?此为疑点之一;疑点之二,直到如今,诸位得到的消息全都是风闻,没有任何亲眼所见的确凿证据,若轻举妄动,一朝陷伏,便如良乡之役那般,悔之晚矣。”

    在这个关头被人泼了盆凉水,任谁都会有些不悦,李自成脸色也是逐渐沉了下去。

    “皇上息怒,右丞相昨夜占卜至深,想必今晨头脑还有些不清醒,说的话,当不得真。”只知一昧阿谀奉承李自成的牛金星,这时候自然要笑着出来拉和。

    “哼。”李自成冷哼一声,本着宽大为怀的心思说道:“那朕就放你一马,这种话今后不可再说,否则,朕必严惩于你。”

    “皇上,当真去不得,唯今之计,当静观其变啊!”宋献策面色震惊,几乎是哭嚎着说道。

    他想不明白,此前一向知人善任、勇于纳谏的李自成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和那个刚愎自用的大明皇帝有何区别。

    刘宗敏是左耳听右耳冒,接收到宋献策求救的目光以后也权当没看见,在他心里其实只是想打仗,才不会去管什么阴谋诡计,说实在的,刘宗敏委实也没有那个脑回路。

    田见秀可怜宋献策,所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献策见了田见秀的神情误以为有希望,便是不断朝他挤眉弄眼,只是到最后,田见秀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大顺永昌二年十月一日,西安城头再次聚满了无数身穿白色衣甲的大顺军兵将,他们各自神采飞扬,看那模样,都是迫不及待的想杀向北京。

    根据李自成与众将议定,这一天,将是他们进行第二次东征的祭旗出征仪式。

    实际上,拿不下北京城,李自成这个皇帝也就是没有正统名号,虽说李自成自己个儿还是对故乡陕西情有独钟,想稳稳当当当个西北王,但是大顺军中的部下可不全是这么想。

    况且,大顺军去年南撤回来之后到现在才多久,李自成就发现各营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是军纪问题,二则是军饷粮食问题。

    大顺压根没有任何粮食储备,走到哪儿,就把当地的地主豪绅和富户瓜分干净,也没有什么赚银子的来路,一年坐吃山空下来,有些地方兵士已经坐不住了。

    没钱,也没粮了。

    现在大家都是在自己家乡陕西,自己家乡父老面前,属实不太好行那抢掠之举,李自成也拉不下那个脸,正这个要命的关头,朝廷那边儿忽然作死的搞了一出征朵颜,把西北大营抽调的差不多。

    李自成感慨真是天命于我,没怎么考虑,实际上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应了众将所请,顺理成章的祭旗东征。

    西安城头高大的角楼上飘荡着大顺字号扬旗,旗帜下面,则是刘宗敏、田见秀,牛金星等一应大顺军的文官武将。

    除五大老营兵均配着铁甲钢刀以外,其余大多数的大顺军兵士,手中都拿着从前明军制式的刀枪,穿着白色箭衣,胸前背后刻有“大顺”二字补子,好一些的会在胸前加上一层细细的皮甲或布面甲。

    直到现在,最起码看起来也是各自都有一套完整的制式装备。

    大顺军各营之中,最为精锐的便是所谓五大老营兵,这些人多半是从高迎祥时代便随李自成跟一路走南闯北过来,战力强劲。

    从未和清虏交过手的李自成深信,他们甚至足以和关外清虏一较高低。

    左辅营,旗纛为白色,原是制将军刘芳亮统带,然而去年刘芳亮所辖南路军两战两败,左辅营部众又被陈奇瑜和董琦在固关围剿全歼,包括果毅将军马世耀,右威武将军刘汝魁等在大顺军中较有威望的将领,至今也都是下落不明,料想首级应是已经被明军封为验功。

    经此两战之后,左辅营也便是不复存在。

    当然,李自成有心重建左辅营,归为自己统辖,复筹五营军制,但是包括刘宗敏在内的其余大顺将领都不想各自部下被瓜分,也不有些心存不轨之人不想李自成独自势力做大,自然都是心照不宣的极力反对。

    事到如今,重建左辅营之事也便是无从着落。

    除左辅营以外,右翼营旗纛为红色,为制将军作袁宗第统带,左果毅将军白鸣鹤,右果毅将军刘体纯副之;前锋营旗纛为黑色,制将军刘希尧统带,左果毅将军谢君友,右果毅将军田虎副之;后劲营旗纛为黄色,为制将军李过统带,左果毅将军张能,右果毅将军马重僖副之。

    “带上来!”刘宗敏大嗓门一吼,众将回头一看,发现从城下被兵士押上来的,居然是个大腹便便的朱明王爷。

    这不知是哪儿的王爷看这个阵势,显然是吓得够呛,哪里还有什么大明皇室的威严,跪在那给李自成不断磕头,就差抱着刘宗敏的大腿嚎啕大哭了。

    下头百姓也是对朝廷恨之入骨,各自又喊又骂,就从这些个王爷皇族身上就能看得出来,这大明朝廷都是些什么货色。

    这要是不亡,天理难容啊!

    文人为了功名,先是怂恿李自成登基当了所谓的永昌皇帝,而后更是不断的催促出关一统天下,把李自成夸的神乎其神,将大明朝廷贬低的一文不值。

    像崇祯皇帝改善军士,撤销卫所屯守制度这种好事儿,牛金星是压根不会提,李自成不知道,百姓更少有几个耳闻过。

    那这丫提的是什么呢,都是在添油加醋的说崇祯皇帝如何如何嗜杀,如何如何失了民心,今天杀了几个大臣,明日又杖毙了几个铮臣,关内苛捐杂税层出不穷,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就等着他永昌皇帝李自成率领大顺王师到了那儿才能活下去。

    时间一长,李自成自己也就觉得这大明该亡,天下理应是自己的。

    话说回来,此事大顺军内实际上上下的等级远算不上森严,依旧还是从前的结义状态,刘宗敏属下的兵马和李自成不相上下,军中甚至称得上平起平坐。

    大顺军八成军将和兵士还是以闯王相称,只有牛金星、宋献策这些舞文弄墨的文官,还有少数和田见秀这般异常忠心的武将才会李自成称呼以皇帝。

    此次东征誓师,李自成身上依旧是自己那招牌风衣和红色毡帽,由此可见,他自己也是对这个空名的皇帝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今日,我大顺挥师百万,二度东征,誓要诛灭暴明,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给百姓过上好日子!”李自成大声说着,转头看向那王爷,冷声道:

    “将这欺压百姓的暴明王爷拉下去祭旗,下一个祭旗的,就是北京城那昏君!”

    看着周围百姓不断欢呼叫好,那王爷直到了最后关头,知道自己之死已经无可避免,总算是挺起一丝身为皇族的底气,颤颤巍巍、声嘶力竭的吼道:

    “李贼!陛下会给本王报仇,你们这些刁民,到了那个时候,一样都会被杀的干干净净,早晚会步了本王后尘!”

    李自成对这些王爷向来没甚么好感,挥挥手示意一番,且见两名大顺军兵士手起刀落,那王爷杀猪似的惨嚎声戛然而止,猪血流了一地。

    不待多时,一颗肥头硕耳的浑圆脑袋被升到城头,面皮上全然都是恐惧,仍在不断滴血。

    见了血腥,就连下面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屁民都变得疯狂起来,不断的为李自成呐喊助威,大顺军兵士们也便是各自兴奋异常。

    李自成看着脚下如同一股洪流的大顺军,心道看来暴明的尽数快到了。



    嗯,李自成又誓师了,这次还是百万大军。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这货去年似乎好像已经誓过师了,当时给全天下人激动的不行,一个个都以为要改朝换代了。

    但是没成想,这大顺军就连区区的宁武关都被没打下来,更别说前面那大同、阳和、宣化、居庸等重镇关隘了,那更是碰都没碰到。

    人都说一个相同的事你要是总搞,人们的兴趣就会一降再降,李自成这第二次是降了不少,起码没有人整天咋咋呼呼宣扬大明要玩完的消息了。

    百姓们相对来说是淡定不少,可朝堂诸公就没那么淡定了,李自成前脚出了潼关,消息刚刚传到京城,朝上就开始对南迁的事儿争议起来了。

    看着那些不嫌事儿大的臣子们,崇祯皇帝再次发挥了自己“刚愎自用”的名声,当堂打折了几个文官的腿之后,这䦆头总算是消散下去。

    当大顺军以极快的速度挺出潼关的之后,最慌的倒还不是朝堂诸公,那慌神的是谁,是左良玉和仍在湖广、山西一带残存的朝廷与士绅力量。

    其实要说这些人慌倒不是为了朝廷而慌,他们主要还是慌自己。

    朝堂老早就开始收拢山西和湖广一带的军力,还留在本地的虽然都打着朝堂的旗号,但归根结底都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对那些士绅来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地方,家产是根本搬不走的,还有那些军阀性质的军将们,各自手底下的兵将全都是自己出银子养活的,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回到关内交给朝堂的。

    李自成这么一东征,多年来积攒的家底怕是又要祸祸光了。

    打是一定打不赢的,这次大顺军据说还有一百来万,那就是螳臂当车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可是跑又能往哪跑?

    早在李自成西安誓师东征之前,这老奸巨猾的陈奇瑜直接就把固关一带都给封锁的严严实实,还有那周遇吉麾下的宁武军,最近也是调动频繁,看样子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窝在宁武关不挪窝了。

    既然关内跑不进去,那只能往南边逃了。

    最近左良玉的武昌地界不平静,倒不是李自成来了,左良玉觉得大顺军还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再说了,李自成是东征,自己这武昌在南边儿,到这儿来干甚么。

    那么来的是谁呢,都是些听见左营聚众五十万,来寻求保护的军将们。

    这些人虽然明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但左良玉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来这儿就是打着让自己左营当挡箭牌的心思。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端倪了,朝廷并没有任何官军集结的檄文和诏令,但出人意料的,湖广、山西一带残存的那点朝廷军力基本都一股脑聚到武昌来了。

    左良玉怎么说也是朝廷封的南宁伯,自然要象征性的开个大会,商量商量抵御李闯的方法。

    “左帅,事态紧急,李贼已经直逼太原,您就说句话给定了吧,我们大伙都听您的!”

    “是啊,现在这中原官军就属你左营势大,是留是去,左帅你还要说句话,也好让我们大家有个主心骨才是!”

    左良玉大马金刀坐在上面,旁侧就立着他儿子左梦庚,下面同列的左营军将哪个都不是傻子,虽说聚在一起商讨对策,但实际上还是心怀鬼胎。

    “咳咳...”左良玉摆摆手,拱手笑着说道:“诸位还是太高看我左某了,需知我左营前些年可是被李贼打的不轻,如今都还没缓过劲来。”

    “再者说了,这武昌地界也还不算平静,西南不是还有土司叛乱和大西流寇吗,我左营若是动了,这些人谁来弹压,难道靠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不成?”

    左良玉礼节过于浮夸,但话却说的丝毫不见客气,一时间,下面的将帅总兵们都是面面相抵,正在无话可说之时,一名络腮胡须的大汉蹦出来嚷道:

    “左良玉,你手握数十万大军,却为何畏畏缩缩,那李闯难不成是你亲爹,看见了就怕?”此人说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又道:“人常说你左良玉自朱仙镇一败之后便得了‘畏李症’,如今本帅看来,果真是不假!”

    此话一出,左营军将纷纷起身怒骂,那些前来武昌的朝廷军将仗着人多势众此事并不是很惧怕左营,也都是纷纷还口,一时间,军议倒成了菜市场。

    左良玉浑身上下散发出杀气,看了一眼方才说话那人,杀气倒是淡去几分。

    “原是黄州的马大帅,瞧你这话说的,好意思说我左营胆怯,你黄部就敢和李闯硬拼?”

    马爌冷笑一声,“我有何不敢,只是我部只有三万余人,李闯却有百万之众,这等时候,你左营是不是该以身作则?也好让陛下对你的恩德不至于浪费了才是!”

    “呵呵。”这马家乃是黄州世系将门,还有马爌此人在湖广一带也是颇有威望,左良玉自忖一时不好动怒,便是说道:

    “说起朝廷,本帅倒是想起来了,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朝廷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传过来,你叫我怎么动?本帅动了,那就是不听号令,擅自行动,也是有心无力啊!”

    左良玉拿着鸡毛当令箭,马爌也知道自己身后这些人的尿性,若真打起来,没几个敢和左营作对的,所以除了言语相激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报!”正当左良玉打算顺水推舟将他们打发走的时候,门外一个小兵忽然跑进来,大声喊道:“启禀大帅,陈总督檄令!”

    左良玉还没说什么,左梦庚却是脸色大变,直接上前几步将那小兵一脚踹翻在地,“谁叫你进来的?谁让你进来了,没看见本将与父帅正在议事,还不快滚出去!”

    那小兵忽然之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自然也明白是无意之间犯了大错,爬起来正要忙不迭的转身离去,这时候马爌上前按住他,冷哼道:

    “先别急着走!陈总督虽说是给左帅的檄令,但吾等既然到了这武昌,自然也要分担一些军务,还是念出来稳妥。”

    “说得对,还是要念出来!”

    见众将同声附和,左良玉紧紧盯着马爌,良久,咬牙切齿道:“念吧!”

    那小兵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闷头说道:

    “五省总督陈奇瑜,檄令:流寇北犯,西安空虚,宁南伯一部,自接令之日起,当速整顿兵马,安备屯守。宁南伯左良玉率本部兵马北上,趁贼疲弱,克期夺取太原,待兵至太原日后,另有吩咐。”



    “砰!”

    大约是半个时辰以后,左良玉独自坐在首位上,脸色已是难看的如同深黑色泥塘一般,他将拳头攥的咯吱作响,面露杀机,半晌都未能说出半个字。

    良久,他起身看了看挂在壁上的地图,冷哼自语道:“从武昌到太原,克期十月底前拿下,陈奇瑜这是在逼我。”

    武昌到太原少说数百里之遥,自朱仙镇一败以后,自己为什么见到李自成就跑,原因还不是手下这帮歪瓜裂枣!

    “拿不下太原,莫说我左营威严尽丧,湖广、武昌一带也将悉数落入大西流寇之手,马爌这个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提及马爌这个名字,左良玉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粗狂大汉的面容,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朱仙镇之战,算是左良玉第一次打定主意要替朝廷剿灭李自成,但李自成可不是那么好剿的,一场激战,左营一败涂地不说,左良玉积攒多年的精锐基本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李自成也是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穷追三百余里,直将左营打的彻底溃不成军以后才是北返,直到现在,闯军的战斗力还是让左营众将心有余悸。

    与其说左良玉得了“畏李症”,倒不如说是左营上上下下全都得了畏李症。

    左良玉也明白,现在自己手下这几十万人马,每天都有人私自溃逃,阻止不及也是法不责众,说好听点叫五十万大军,不好听的,其实和大顺的流民营也没什么区别。

    每次操练时,左营的帅旗插满整个山头,军容看着整齐,但下面军将的心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个时候北上太原,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马爌狗屁都不懂,着了那些人的道,甘愿出来当挡箭牌,逼自己左营出兵和李自成死磕,现在这个时候,已成骑虎难下之势,纵是左良玉,也是不得不奉檄北上援剿了。

    “既然如此,那便北上吧!”忽然间,左良玉一拳砸在桌上,起身吼道:“派人去凤阳,让刘良佐出固关,若是敢不出来,就让他看着办!”

    待接令标兵出门之后,左良玉冷冷一笑。

    “老子不好过,你们一个都别好过,要死一起死,要活一块儿活,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反正是不会当流贼的走狗!”

    ......

    几日之后,身在凤阳大营的刘良佐接到这个话,当时惊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左帅是这么说的?”刘良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营自朱仙镇一败涂地之后,就连去年京师那么危急都在武昌没动一步,这时候是吃了什么呛药,竟然拉着整个湖广和山西的官军去找死。

    “你,你且容本帅再想想。”刘良佐在左营的人面前不好说话,只是黑着脸示意让人安排下去,但那左营标兵不依不饶,临走却还扔了一句狠话:

    “刘帅,我家左大帅可是说了,若你接了消息不动,就看着办!”

    看那人耀武扬威一般的离开,刘良佐还没说出什么,帐内的刘部军将们却是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他左良玉欺人太甚了吧!”

    “看着办?他能怎么样,让他放马过来,大不了就是火拼一场,我刘部难不成还怕了他左营!”

    “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左营五十万大军,上次那姓王的是怎么死的,硬生生被破城而入,让那左良玉给吊在自家城楼上整整五天,朝廷可是连响屁都没敢放一个。”

    “激怒了左营,几十万大军打过来,你去抵挡?姓韩的,你可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这中原官军,谁人能挡得住左营!”

    刘部帐内的军将们此刻也都是神态各异,都惧怕万分不知所措的,也有怒不可遏想和左营一较高低的,还有冷眼旁观,等着刘良佐发话的。

    “都静一静。”刘良佐想了半天,说道:“如今形势,左营在中原算得上是一家独大,激怒了左良玉可是不好办,这厮小肚鸡肠,记仇得很。”

    “我看,那左良玉不见得是真心帮朝廷收复太原。”参将韩鞍说道:“末将听闻,那左良玉是被马爌和陈奇瑜联手摆了一道,骑虎难下,这才不得不出兵,如今派人前来,应是专门来拉我们刘部下水,由此可见其心!”

    刘良佐也听说了此事,当下冷哼着说道:“这个陈奇瑜是不一般,早些年差点就把李闯和献贼一股脑全给剿了,若不是托大,也不会有今日的什么大顺、大西。”

    众人听闻,也是纷纷点头,不置可否。

    现任的五省总督陈奇瑜在诸将之中威望甚高,就连刘部众将都是深以为然,这威望还是一方面,从前也有不少有威望的总督,但诸将不听调动,原因无非两点。

    其一,乃是朝廷掣肘,一般都要有监军过来分权,让总督地位下降,这檄令的效力自然不如以前;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从前那些总督都没有兵。

    陈奇瑜则不然,他一来深受当今皇帝信任,不仅有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二来,朝廷增设的西北大营并未设一个监军太监,完全是陈奇瑜自己做主。

    如此威望甚高的一个总督,再加上西北大营和尚方宝剑,他的调令檄文到手上,这就不像从前那些总督的檄文一样可以当耳旁风了。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宣镇总兵高杰和大同总兵白广恩。

    这两个九边重镇的大帅,如今对朝廷是忠心耿耿,陈奇瑜的调令也是无有不遵,又有哪个军将敢堂而皇之的不遵檄文。

    要说现如今终忠于朝廷的实权军将可还真不少,除了高蛮子和白广恩之外,还有山东总兵牟文绶,南京的神武军总督周经武,新设的天津海防都督,这些都是实打实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明面上支持的,像左良玉,就是做最好的一个,左营虽然人人喊打,但却依然是朝廷官军,还有福建的郑氏,虽然富可敌国,战船动辄上千,但就连他们都在明面上表示对朝廷的遵从。

    这种形势下,刘良佐他自己一个,是万万不敢当这个出头鸟的。

    其实左良玉的消息传来之前,刘良佐就已经接到陈奇瑜的调令,但毕竟凤阳这个地方远在南直隶,就算接了调令想支援,他也有无数种方法拖延。

    如今左良玉毫不客气的话一到,刘良佐这边就得多加思量再行事了。

    大约再三日之后,位于凤阳的刘部大营之内,人马开始调动,刘良佐也是打着五省总督陈奇瑜的檄令,亲率本部兵马北上前往太原一带。

    说来就连李自成都没料到陈奇瑜有这么大的能耐,一向调之不动的各地军阀,在崇祯十七年都是隔岸观火,就连左良玉和刘良佐这两位都异常主动的上来了。

    今年大顺军东征之后,官军调动的非常快,湖广、山西一带残存的官军全都调动起来,跟着左良玉出武昌,直奔太原。

    不久之后,一部分山东和凤阳的兵马也在牟文绶和刘良佐等人的统带之下,主动形成一支勤王军,看方向,也都是奔着太原去的。

    自朱仙镇之后,大明官军和大顺军似乎又在酝酿一场大战。



    官军集结围剿大顺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襄阳。

    襄阳府城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襄阳”,位于湖广西北部,汉江中游平原腹地,易攻难守,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樊城,隔江相望。

    因此,时人也有人称襄阳为襄樊城,其意就是表示襄阳与樊城归为一地。

    有明一代,督师杨嗣昌曾将襄阳作为转办流贼的大本营,历史上,襄阳与樊城一个是军事重镇,一个则是商业重地,至崇祯年间,已是愈发的繁华兴茂。

    杨嗣昌所谓“八面张网,十面埋伏”之计,成则归于襄阳统筹战守之地,败亦归于失襄阳陷亲藩之罪。

    崇祯年间十余年的时间里,襄阳先后被张献忠、李自成、官军来回抢夺,那个时候的流贼还不如现在,那是彻彻底底的流贼。

    他们来了要抢上一遍,官军来了又要再抢上一遍,百姓死死的死、逃的逃,失者十有八九,后来早就是十室九空,成了空城一座。

    崇祯十六年正月,闯军攻下承天,李自成自称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三月,闯军破襄阳,李自成将其更名为襄京,称“新顺王“。

    依照军师李岩的建议,李自成以武威将军谢应龙屯驻襄京,守汉川,目的在于防左帅之泝流而上。

    闯军在当时的各路流贼之中是第一个有些建国意识的,襄阳称新顺王之后,李自成实际上就已经在李岩和宋献策的建议下,有意归拢民心,至今更是如此。

    到了如今这崇祯十八年,襄阳一带虽还不如几十年前,但却也是安稳许久,有些恢复。

    “报!左良玉集湖广、山西等地官军,号称八十万自武昌渡河北上,连破汉阳、德安,前日已破承天。陛下有旨,命将军严守待援,襄阳重地不可失!”

    这天,一向平静的襄京城内却是乱作一团,一名标兵将十分不可思议的消息带到城中,就连谢应龙都为此惊异。

    谢应龙屯驻在此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当时的李岩害怕李自成忘了南边儿还有个左良玉,所以才会建议李自成派他来此屯守。

    谢应龙记得李岩当时还私下里找自己说过这件事儿,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说自己别的不用管,看住左良玉就行,看住了他,就是看住了张献忠,襄阳这个地方只要不丢,湖广就还是大顺的天下。

    这三年来,谢应龙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屯驻于此,一直明里暗里盯着左良玉。

    前段时间听闻李岩被抓,谢应龙已经是对屡献谗言的牛金星深有恨意,如今听闻左良玉北上的时间第一时间求援,等来的竟然是让自己固守的旨意。

    很显然,这又是那牛鼻子所为。

    “众位说说,如今如何把守汉川?”谢应龙气不打一出来,强自镇静说道。

    “哼。”一名大顺军将领起身说道:“还能如何守,那左营不过是我大顺手下败将,闯王既是不来,我等去将左贼擒来便是!”

    “说得好,这左贼几年没有与我大顺交过手,聚拢些乌合之众,竟敢来犯襄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谢应龙见诸将不断请战,算了算自己手下兵马,以前些年那左营的战力来看,若诸将皆是这般敢战,那倒未尝不能一战。

    说起来,对与左营这支官军,所有大顺旗下将领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不足为虑!

    左良玉和大顺军大小数战,未尝一胜,尤其是朱仙镇那仗,左营早人数和环境上占尽了优势,但却被打的溃不成军,足足逃了三百余里,左良玉自己还是换上小兵衣甲才侥幸逃脱。

    就这样一支官军,再加上那些各地的散兵游勇,又能对大顺的开朝之兵造成什么威胁不成?

    再者来说,谢应龙留守在襄阳这个地方四年了,西安开朝的时候也就封了个小小的武威将军,有些不少履历不如他的,好比张能、马崇僖等人,现如今却尽数位列五大制营之内,威望和待遇又不知强了多少。

    从心底来说,谢应龙一万个不服,不论履历还是能力,他自问都不输给以上任何人,但却一直在襄阳这个地方未有寸功。

    现在的谢应龙心思很乱,但他很明白,自己急需军功证明自己,恰好,这个时候,左良玉这手下败将过来找死了。

    “好!”

    谢应龙热血上涌,拍案而起,抽出刀大声道:“既如此,诸将速速整顿兵马,出城迎战左贼,再杀他个屁滚尿流!”

    “哈哈哈,这次俺一定要亲自砍了他那小儿的头乘酒喝!”

    ......

    两日后,襄阳城外约二十余里。

    一支衣甲糜乱,精神头也不是很足的官军行至于此,这支官军旌旗蔽空,长长一条队列足足延续到了天边,看样子,人数绝对不在三十万之下。

    嘈杂的脚步声之中,跟着形色各异的兵士和将领。

    这其中好一些的是各将大力培养的家丁私军,这些家丁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各自都有些拳脚功夫,大部分还都骑着坐骑,人人精神抖擞,与其它那些衣甲不整,懒懒散散的兵士自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杀,杀干净了这些狗官兵!”

    忽然间,前方和两侧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四周陡然出现了无数面刻印着“大顺”二字的扬旗,无数身披白色衣甲,手持刀枪的大顺军兵士蜂拥冲来。

    “怎么回事?”左良玉骑在马上,虽然第一时间抽出佩刀,但并未立刻下达作战命令,面色犹豫不定,显然还没决定好是留是走。

    “父帅,有埋伏,我们遇到顺贼的埋伏了!快撤吧!”左梦庚亲眼见到自己身侧一个家丁被疾射而来的箭簇击中面门,已经是吓得屁股尿流,不由分说,拽着左良玉的马就要走。

    大顺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不知人数,但其余跟在后面的官军见到左营遇伏,第一时间就已经溃散,左营稍微抵抗了一下,损伤惨重,也是溃退个七七八八。

    “跑?”左良玉反问一句,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前方,忽然注意到什么,仓促间举起刀大喊:“不要逃,跟着本帅把那贼将砍了,他们人数不多!”

    尽管左良玉喊的痛快,但左营大多数军将却并没有和往常那样听从他的号令,这时候都是忙于逃命,部众四散,聚拢不及,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此刻还跟在左良玉身边的只有那些家丁,其余兵马早把旗帜扔到一边,就连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军将们这个时候都没几个留下来的。

    眼前这一幕,和朱仙镇之败又何其相似。



    “呃,就这么跑了?”

    “哈哈哈,这可是左营,你还能指望他们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看着身旁一脸懵逼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部将,谢应龙大笑起来。

    说实在的,来之前他心里也有些敲鼓,左营这些年其实也曾打过胜仗,毕竟这中原官军至强的冥头也不完全是吹出来的。

    多年以来,左良玉虽然对闯军败多胜少,可一旦他们遇上张献忠的西军,那立马就向换了支军队一样,往往都是将张献忠打的抱头鼠窜。

    毕竟,就像大小曹、猛如虎等威望十足的朝廷大将,到现在基本都是死的一干二净,还剩下这些虾兵蟹将里,也就是左良玉还能做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对手了。

    崇祯十六年的时候,正值张献忠复起,攻克武昌,威望大增之时,周围官军都不敢直趋其锋芒,都是观望局势,只有当时屯驻在九江一带的左良玉冷不丁的率部前去。

    谁也没想到,当时刚刚经历朱仙镇惨败的左营,居然在武昌大破正处于上升期的张献忠。

    这还不止,就像李自成在朱仙镇追杀自己一样,左良玉一股脑把怒气全都发泄在张献忠头上,把大西军杀的溃败不堪。

    张献忠遁入四川的事,实际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左良玉杀的太狠了,甚至有传闻说,以马队疾如风著称的张献忠,在武昌一战被左良玉杀的只剩下几百骑狼狈窜逃进四川。

    所以在出城迎战之前,谢应龙是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和部署,但是没成想,两方刚一接触,其余的各部官军先左营一步就已经四散而逃。

    其余官军这么毫无责任的一散,整的左营诸将也跟着人心惶惶,士气已经陷入低糜。

    貌似强大的左营军将们见到“大顺”字号扬旗,再看看身后那些已经跑远了的其余官军,转瞬间都是半点抵抗的心思没剩下。

    甚至左良玉刚发现自己遇伏的时候,左营就已经开始不可遏止的开始溃散。

    “弟兄们,跟着本将追杀左贼,也好教五大制营的人看看,你我都不比他们差!”谢应龙在狠狠一勒缰绳,挥着刀第一个就跑了出去。

    “杀左贼!”

    “杀狗官兵!”

    此刻漫山遍野都是左营和其余官军的溃兵,大顺的其余兵马也就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纷纷是兴奋的嚎叫着冲了出去,痛打落水狗,一向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这些到处乱跑的官军身上的衣甲,兜里揣着的金银,甚至他们的项上人头,对于这些常年屯守在地方的大顺兵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哪个敢逃,老子活活劈死他!”左营之中,自然也有些敢战奋勇之士,副将马士秀便是其中一个。

    眼看着诸将就要同朱仙镇一样溃散,马士秀当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在马上看着那谢应龙,喊道:

    “这些顺贼充其量只有一两万人,我们左营就算跑了一部分,还留在这儿的也有十几万!咱们人数是顺贼的数倍,不要跑了,跟着老子去杀贼!”

    马士秀在诸将中的威望不低,这么一嗓子下来,很多要跑的人都是面面相抵,倒是不敢那么主动的跑了。

    这个时候,左良玉策马过来,用肯定的眼神看了看马士秀,攥紧拳头说道:“本帅早就知道那些人靠不住,要拿下襄阳,还得靠我们左营自己!”

    “放屁!左良玉,你可不要把老子和那些鼠辈相提并论!”话音刚落,马爌大喊一声,带着约莫两千余人的部下跑了回来。

    “马爌?”

    对于这个人,左良玉是又敬又恨,敬的是他马家的的确确都是敢战的勇将,恨的则是这马爌太不给自己面子,太过糙硬,在自己地盘上顶撞自己,丝毫不留颜面。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什么感觉最好还是先放到一边,毕竟大顺军已经快要杀到眼皮子底下来了,再不同心协力的迎战,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杀的正兴起的大顺军兵士很快就发现,一触即溃的官军居然开始逐渐反攻。

    “先杀了这些敢冒头的!”

    “说得对!”

    反攻的主力,自然就是左良玉和马爌亲自率领的家丁,再加上马士秀等左营一些将领归拢起来的溃散兵士,人数上竟是比大顺军还要更多。

    官军这边鼓起最后的勇气冲刺,冲了二十几步之后,便是和大顺军接上了头,官军打头这些到底是马爌和左良玉跟随多年的老军,接战之后,奔着不要命的劲头,竟然把一部分大顺军杀的溃败不堪。

    不过这很大程度也是运气好,大顺军迎过来的还不是主力,很多人也是追杀溃兵兴起,没有什么阵型便直接冲过来迎战,自然杀不过这些混迹多年的老军和家丁。

    谢应龙自然发现了战场上这明显的变动,来不及对左营的变化感到吃惊,第一时间就带着襄阳老营赶过来支援。

    要说谢应龙也是倒霉催的,刚才以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就放开了,亲自带着老营冲到山坡下面去追杀,这时候忽然后头打起来了,要想带着老营再上来,只能先行整队再往上爬。

    就是整队和爬山坡的这个空挡,给了左良玉和马爌足够的喘息时机。

    然而很可惜,左营的一部分军将想的和左良玉等人不一样,他们可没有勇气和实力能趁着这个空挡扭转局势,不能左良玉大喊天助我也,却已经是趁着大顺军疲于奔命的间隙争先恐后的向后溃逃。

    这逃的委实也让左良玉吃惊不小,这可是个反败为胜的好时机,若能将山坡上面这些大顺军杀败,下面那些也就好对付得多了。

    自己这边人数多,若是见到官军占了上风,说不准也是各自掉头杀回来争抢功劳,那个时候,就算用人堆也起码还是能打赢的。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带着兵跑了?老子非砍了他不可!”左良玉回头看过去,愤怒的眼眸却陡然间怔住,后面那带着诸将慌不择路正逃跑的,除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有谁。

    说来也是搞笑,左梦庚这堂堂左营的少帅,荫了他爹的光,寸功未立就拿着平贼将军大印,可他的刀在战场上第一次出鞘,却是奔着其余官军去的。

    左梦庚被吓得屁滚尿流,此时更是不管不顾的逃,看见挡在自己眼前的其他人,不管是官军还是流贼,反正都是一刀下去。

    马爌砍死一个顺贼,看了一眼,呵呵笑着说道:“左帅,您这儿子,杀起自己人这劲头要是用在杀贼上,现在也就不至于是这个局面了。”

    闻言,左良玉回头看了一眼马爌,冷哼一声,却也是无可反驳。

    现如今这局面,的的确确就是自己儿子带头先逃,才造成左营的全面崩溃和官军的彻底崩盘。

    这个大败的锅,怕还是要他左良玉来扛了,当然,前提是自己还能和以前一样,像个娘们似的狼狈逃回去再说。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马兄弟,逃吧!”左良玉见漫山遍野的溃兵,自忖败局已定,再难翻盘,说话的时候也是熟练的翻身下马。

    不待马爌说出什么,只见左良玉把地上一个尸体的盔甲扒下来自己船上,朝脸上抹点烂泥和血肉,混入溃兵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看左良玉逃命熟练的动作,马爌也是哈哈大笑,他身侧家丁队官嗤笑道:“真是名不虚传,杀贼不怎么样,逃命倒是把好手!”

    “也不尽然。”

    一向十分鄙视左良玉的马爌这时候却和以前态度不太相同,他看着左良玉消失的方向,叹道:“这小子也是个苦命人,有心杀贼,奈何部下却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也就只有那个马士秀还算条汉子。”

    说着,马爌哈哈笑起来,又道:“生了个儿子,却还不如那些东林秀才,上了战场,看见贼人吓得屁滚尿流,杀起自己人和百姓来,却是比谁都强。”

    闻言,那队官笑了几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将军,左家军和其它官军都散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马爌反问一句,冷笑着说道:“我是不想再和一条丧家之犬那样到处逃了,左良玉能忍得下去,我忍不下去,大不了就是战死沙场,怕个什么。”

    “将军说得对!”

    “我们也不想再逃了,将军,带着我们冲过去跟他们拼了!”

    “是啊,太憋屈了!”

    看着这些稚嫩又坚毅的脸,马爌抱拳在马上深深向他们鞠了一躬,说道:

    “本将不知道大家跟着我战死之后,你们的名字会不会刻在京师的忠烈祠上,本将也不知道,你们的家人会不会得到皇上说的那些好处,但本将还是要谢谢你们,替大明朝谢谢你们,大家都是好样的!”

    “我马家世代受朝廷恩惠,值此乱世,正是吾辈后生报效国家,为陛下死战的时候,弟兄们,跟这些贼人拼了,莫要让他们小看了我大明官军!”

    “杀!杀!杀!”

    马爌话音刚落,正要率部死战,却忽然从旁侧传来一阵拍掌声,转头一看,却是左营副将马士秀带人回来了。

    “依我看,你们未必战死!”马士秀满脸鲜血,他身后这些左营兵各自也都是面色动容,只见他也是回身喊道:

    “逃是不能再逃了,再逃下去,可就连做男人的骨气都没有了,还是杀吧,不是贼死,便是我活!”

    左营之中,受马士秀感召而动员起来的兵马竟有八千之多,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再加上马爌部下那一千七百余人,居然集结了一万多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左家军几十万人,该有些不怕死的!”马爌拍着马士秀的肩膀大声笑起来,看向眼前完成整队,正在谢应龙亲自率领下潮水一般冲来的大顺军,凝眸问道:

    “士秀兄弟,准备好了吗。”

    “你说呢,还问什么?上吧!”

    ......

    固关一带,随着陈奇瑜的檄文调令而变得愈发森严起来,山东总兵牟文绶、临淮总兵刘良佐,以及山东副总兵邱磊等人已经尽数赶到。

    南北两路官军,自孙传庭潼关之战以后,算是头一次在另外一个总督的檄令之下进剿中原流寇,再加上去年那次固关大捷及接连收复真定、保定一带的战绩,陈奇瑜由此而声名大噪。

    这个时候,从前反对崇祯皇帝启用陈奇瑜的声音逐渐消失,崇祯皇帝有一个刚愎自用的举动,如今却变成了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代名词。

    说起来,刘良佐来此之后和其他人的目的不一样,他心里还担着另外一件事,就是同左良玉拿下太原的事。

    要说刘良佐自己,实际上是对中原这滩烂泥没有任何兴趣,陈奇瑜虽说有威望也有权利,但他的调令对刘良佐来说,无论尊奉不尊奉,朝廷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毕竟自己远在凤阳,就算奉了令也可以用道路艰远为由拖延期限,最多也就是个延误战机的罪名,还犯不上死罪,他来固关与诸将会合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还不敢忤逆左良玉。

    固关以西十余里便是平定州,平定州那边儿已经是大顺的地盘,还有平定州以南不远的乐阳一带,更是驻扎着重兵。

    刘良佐来到固关之后,便是堂而皇之打着尊奉陈奇瑜调令的名义按兵不动,一方面是根本不想先出去找死,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左良玉的消息。

    当然,这消息在刘良佐看来,自然是不来最好。

    若是真的不来,刘良佐也就乐得待在关内看热闹,就算左家军战败了,和自己也是没有任何关联,自己尊奉陈奇瑜的调令已经来到固关,就算没出去和左良玉会合,这小子拿不下太原也扯不到自己头上。

    在固关差不多待了半个月,武昌那边一直都没传来什么消息,刘良佐不禁暗自嘀咕,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转念再一想,也不至于,左家军再加上马爌这些人,兵马少说也是三十来万,湖广一带基本没有大顺的主力,不可能上不来。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戏剧化,没几天,刘良佐就接到一个让他捧腹不已的消息,左家军败了,而且不是一般的败,就连马爌他们也跟着一齐败了。

    据说这左良玉奉了陈奇瑜的檄令,放弃武昌北上截杀李闯主力,最开始也是顺利,一鼓作气拿下了好几个城镇,然而好景不长,打到襄阳的时候,几十万官军一下子就散个一干二净。

    战斗的情况刘良佐就算不知道,这时候却也能脑补出来,那几十万官军和左营主力都散了,襄阳惨败的消息也就快了。

    只不过刘良佐还是想不通,武昌北上的官军,光左良玉麾下左家军就号称五十万,再加上那些湖广和山西的军将,少说也得四十来万,难不成就被一两万的顺军给打成这个卵样?

    是官军战斗力弱的不值一提,还是大顺军太强,一个人能打几十个。

    “左良玉啊左良玉,你说说你,没那个金刚钻,非要硬揽瓷器活儿,这下好了,左家军又是一败涂地,这回倒要看看你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刘良佐在营中因为这件事笑了一整天,忽然接到牟文绶部下的通知,说是让他去主关议事,刘良佐心道该不会是左良玉惨败消息传来,这些人慌神了?

    当下又是冷哼几声,穿戴整齐前往主关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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