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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帮大佬陈廷的住宅里,雷达明把自己侦破并掌握到的一些情况,向陈廷详细的汇报了一遍。

    “师父,昨天晚上的动静可是不小,这可是继一年多前,政府特工们进行的第二次大型刺杀活动了,不过上一次对付的是陆天乔,这一次是直接和日本特工们对上了,好在还是占了上风!”雷达明沉声说道。

    陈廷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开口说道:“武汉失守已经好几个月了,国军是一退再退,国都都迁到万里之外的重庆,上海这里人心浮动,日本人许下了高官厚禄,帮会里有些人是坐不住了,他们以为日本人要坐天下了,就想着卖身投靠,这一次重庆特工的大动作,也正好给这些人敲响警钟,你把这一次的消息散出去,让他们拎清楚,跟日本人走,那是要掉脑袋的!”

    陈廷此人虽然是草莽人物,可是在大事上并不含糊,他和以前的大头领岳生一样,都是坚定的抗日派,对日本人是深恶痛绝。

    “是,我马上把消息散出去,不过我估计现在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我那个巡捕房,看着严谨,其实到处透风,不少人都安插了眼线,我也是防不胜防!”

    雷达明心里也清楚,在巡捕房里是不可能做到绝对保密的,自己的手下太多,来历复杂,良莠不齐,只要肯下本钱,收买一两个人当耳目,并不是难事。

    陈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些重庆特工手段狠辣,出手干脆利索,实力是绝对强悍,足以和日本人抗衡,我看以后这种事情,是不会少的,你心里要有个数,不要轻易树敌。”

    “您请放心,中国人还是要帮中国人的。”雷达明点头答应道。

    两个人商谈良久,雷达明起身告辞走出了陈公馆,来到大门口正好碰见了陈家大公子陈嘉平。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陈嘉平的身旁还带着一位青年女子,身材妖娆,容貌俏丽,算得上一个难得的美人。

    陈嘉平看见雷达明走了出来,笑着打招呼:“明哥,今天这么有空过来陪老爷子聊天?”

    “是有些事情要谈,现在谈完了,我先走一步。”雷达明点头笑道,挥手示意准备离去。

    可陈嘉平却是伸手微拦,指着身边的俏丽女子,开口介绍道:“明哥,这是安如薇。”

    雷达明一怔,他对这位大公子知之甚深,标准的一个花花公子,身边女人无数,也从来不会给自己介绍身边的女伴,因为用不了多久就会更换一个,他换女人就像走马灯一样的。

    这还是第一次向他正式介绍身边的女伴,更重要的是,陈嘉平自己另有居处,并不在陈公馆居住,而且从来也不带女人回陈公馆,毕竟陈廷也并不喜欢儿子身边这些风尘女子,免得回来挨骂,可是今天,陈嘉平竟然将女子带回了陈公馆,很明显,陈嘉平是将这个女子看得非常重要,远远不同于以前的女人。

    雷达明不由得再次看了看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果然见这个名叫安如薇的女子,容颜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是个出色的美人。

    “如薇,这就是我师兄雷达明,法租界的总华探长,你那两个乡亲就是托明哥给安排在了总巡捕房,很是照顾,你也谢谢明哥!”陈嘉平又示意安如薇,开口介绍道。

    “谢谢明哥,以后还请您多加关照!”安如薇轻轻地躬身施礼,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且又轻柔婉转,极为好听。

    雷达明不觉暗自点头,这样的女子的确是难得,怪不得陈大公子如此相待,看来这一次是要被收住心了。

    “应该的,有安小姐这样的女子作伴,嘉平以后可是要小心呵护了。”雷达明笑着回应道,然后向陈嘉平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

    看着雷达明匆匆离开,安如薇转头看着陈嘉平说道:“你这个师兄好像不太喜欢见我?”

    陈嘉平哈哈一笑,说道:“这和你没关系,他这个人是个滑头,和我一向都不怎么亲近,只听老爷子的话,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带着安如薇走进了陈公馆。

    正如雷达明料想的一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让上海滩的各大势力探查清楚。

    其中就包括了一直潜伏不出的军统局上海军事情报站。

    在一间独立的公寓里,站长王汉明正在和昨天刚刚抵达上海的特派专员,军统局情报一处的副处长段铁成相对而坐。

    王汉民搓了搓手,苦着脸说道:“铁成兄,这一次还好是你来了上海,不然,这么重大的行动,我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啊!”

    段铁成看着王汉民的做派,不由得有些好笑,他和王汉民也是旧交,当初都是力行社时期的老成员,素来知道此人的作风,清楚他这是将自己抬高,顶在前面做事,不过段铁成心中也不以为意。

    段铁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正色说道:“汉民,我们也是相识多年,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临来的时候,局座交代的非常清楚,这一次的行动由你我共同执行,出了差错谁也跑不掉,你我都是聪明人,可不要打小算盘!”

    听到段铁成的话,王汉民赶紧摆手说道:“铁成兄言重了,这一次我一定竭尽全力配合,绝不敢有半点怠慢,你我同舟共济,渡此难关,不盼有多大的功劳,只求平安就好啊!”

    段铁成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任务难度你是清楚的,我也是没有办法,被局座点了将,才来到了上海,行动成功,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果事不成,难免要步郑宏伯的后尘。

    中日全面开战以来,我们的敌后力量屡屡遭到日本人的重创,在东北,华北,甚至华南地区损失颇重,你知道我们这一年多来,到处擦屁股,补漏洞,搞得手忙脚乱,就连上海这个甲种第一站,也差点被人包了饺子,可以说除了行动二处的上海情报科表现出色,从无败绩,其他方面的确是乏善可陈,说到底还是我们在敌后的工作经验不足,手下的特工们没有潜伏的经验,不像是红党地下党,多少年来都处于隐蔽状态搞地下工作,无论是纪律性和保密性,都在我们之上,这一点我们是不如人家的。”

    听到段铁成在这里发牢骚,王汉民也是赔着笑脸应声说道:“说的是啊,我们目前还在适应阶段,动作太大,很容易让日本人有机可乘,这半年多来,我苦心经营,不敢有丝毫疏忽,好容易才初开局面,局座就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老实说,在上海,以我们的实力去完成这样难度的行动,实在是太为难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段铁成,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可不可以申请上海情报科协助一下,他们可是在上海经营多时,实力雄厚,就在昨天晚上,突然同时发起数起袭击,枪杀潜伏在法租界的日本特工十三名,无一漏网,这可是霹雳手段,做的干脆利落,如果有他们的协助,这次的任务可就大有把握了。”

    段铁城听到王汉明的话,顿时身形一颤,急声追问道:“怎么,潜伏在法租界的日本特工?情报科怎么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消息确实吗?”

    在日本间谍密布,实力雄厚的大上海,潜伏的上海情报科反而出手狠辣,丝毫不落下风,一举击杀击这么多日本情报特工,这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情,足以看得出来,其蕴藏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劲。

    王汉民点头说道:“消息是确实的,我们在法租界巡捕房里花重金安插了眼线,据他透露,上海情报科的行动非常成功,日本特工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还击都没有做到,全部被杀无一漏网,据调查,这些日本特工进入法租界潜伏,刚刚不过一个多月,就被情报科查出了踪迹,结果就找上门去杀了个干净,要知道在租界里,可生活着六十多万人,且大多都是流动人口,这茫茫的人海之中,根本无从查找,情报科是怎么做到的?”

    段铁成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些事情看着简单,但具体落实到实处,真正做起来就非常的困难了,日本特工不是普通人,只要他们刻意隐藏行踪,情报科几乎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出他们来的。

    至于王汉民心中所想,段铁成也是清楚的,一方面自然要借助情报科雄厚的实力,更有重要的是,他想拉情报科进来垫背,双方合作以后,如果行动不成功,就不能够追究他王汉民一个人的责任,所谓法不责众,到时候局座也许会手下留情。

    段铁成看着王汉民,冷冷的说道:“你的意思我非常明白,情报科在上海的实力强劲,能够有所借助当然是最好的,可是临来的时候局座特意交代,上海情报科只负责提供消息,具体的实施全部要由我们来完成,现在他们已经查明了这批法币的位置,还有具体的执行人员,这件任务就与他们再无干系了,剩下的全要靠我们自己,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王汉民一听不由得大为失望,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局座对上海的局势还是不太了解,这里的斗争环境远远比之前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话说到一半儿,他又马上住了口,在段铁成的面前发局座的牢骚,还是交浅言深了,别最后给自己告一状,那就太失算了。

    段铁成微微一笑,决定不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他转开话题说道:“这一次我来上海,局座还交代了一个重要任务,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算不上难事,如果完成了这件任务,多少也能够让局座高兴一些,到时候就算是有所失误,想来局座也会网开一面。”

    王汉民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局座还安排了什么任务?我一定尽力完成,请铁成兄明示!”

    段铁成身子前倾,声音放低,低声说道:“这一次我来上海,还带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人名叫甘明轩,是行政院军政部部长甘康年的公子。”

    随着段铁成的叙述,王汉民这才知道,原来段铁成此次来上海,还另有一个使命。

    原来这位甘部长,多年来在上海一直都经营着大笔产业,但都是由他门下的心腹连良畴出面,他站在身后予以庇护。

    这也是国党高官们的另一种赚取利益的方式,凭借自己手中的特权,官商勾结,营私舞弊,从中赚取大量的利润,这也是民国官场上的一种普遍现象。

    甘康年在上海的产业很多,每年都为他赚取了大量的利润,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了淞沪大战前夕,甘康年见局势不对,命令连良畴将大笔资产纷纷出手,并兑换成黄金,储存在上海。

    后来中日大战越演越烈,安康年就准备将这批黄金,还有多年收集的一些古玩珠宝一起运走,可是事出意外,心腹连良畴因为被日本飞机的轰炸而突然毙命。

    再加上国军突然败退,当时,外面的形势非常混乱,到处都是败退的国军,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将这批财宝带走,最后只好都藏在了连家旧宅里面。

    甘康年原本以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自己早晚有机会将这批财宝取回来,可是随着时局的恶化,日军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上海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就想着把这批财宝取出来,运回重庆,可是万里迢迢,外面又都是兵荒马乱,他的能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好在他与局座有不错的私交,也知道军统局在全国各地都有隐秘的力量,想来把这批财宝运回重庆应该问题不大,于是就求到了局座这里,毕竟是多年的交情,局座当然不好推辞,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段铁成这一次来上海,还同时还带来了甘康年的大公子甘明轩,由他来负责此事,上海站全力协助,将这笔财宝起出并安全运回重庆。

    王汉民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件事的难度并不大,以上海站的力量,是不难做到的。

    “这个甘明轩现在在哪里?这批财宝具体价值有多少?”王汉民问道。

    段铁成回答道:“现在就住在我这里。”

    段铁成现在落脚的这处宅院是王汉民特意为他安排的,也是上海站里最好的一处安全屋。

    “现在人呢?”王汉民四下看了看,不禁问道。

    段铁成说道:“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探查旧宅的情况,等查明的具体情况,我们再好动手,至于说价值?估计这笔财物的价值巨大,不然他用不着动用我们军统局来帮忙。”

    说完,他看了看王汉民,出声警告道:“你可别打歪主意,这批财物烫手的很,出了差池,局座可是要追究的。”

    王汉民苦笑道:“我有几个脑袋?敢起这个心思,不过若是数量太多,运输方面可要费些心思,千万可不能出了差错。”

    段铁成点头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有多问,等甘明轩回来,你问一问就知道了。”

    段铁成的心思可不在这批黄金身上,运输财物的工作都要由王汉民来负责,他的主要任务是销毁法币,这件事情如果出了差错,他可吃罪不起。

    “对了,据情报科的消息,现在这批法币就藏在上海市区里的一处大楼里,那里是日本人的心腹之地,你们有没有进行过勘查,把情况给我介绍一下。”

    于是王汉民将自己这几天勘查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就在他们仔细商量之时,那位甘明轩甘公子也赶了回来。

    王汉民这才知道,原来甘明轩就是昨天段铁成的四名随从中的一个,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太过于注意,不过他很敏锐的注意到,这位甘公子的脸上有两道淤痕,不觉心中诧异。

    双方重新介绍认识,甘明轩才开口说道:“王站长,今天原本想去市区看一看那处老宅,可是通往市区的几处桥梁,都有日本人设卡,我又没有身份证明,就没敢进入市区,这可是有些麻烦啊!”

    王汉民说道:“日本人在上海的管理越来越严格,现在在市区生活的市民,都必须要办理良民证,不过甘公子不用着急,我已经派人为你们制作良民证,我手下有这样的高手,做出来的证件足以乱真。”

    “王站长客气了,还是叫我明轩好了,这里毕竟是你的地头,以后就要多仰仗了,对了,我把情况说一下,这些财物就藏在我们家那处老宅,国军撤退的时候,这处老宅还是完好的,我们撤离的时候安排了一对老家人留守,等我取出财物,运输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们上海站了。”

    王汉民点头答应道:“明轩,你请放心,这件事情并不难办,我们上海站有自己的运输通道,一定会安全的把这批财物运出上海。”

    甘明轩脸色微变,开口说道:“王站长,家父给我交代的是,你们军统局会负责把财物一直安全的运回重庆,这一路万里跋涉,我可没有办法保证这批财物的安全,不然也不会求到你们军统局身上!”

    王汉民一听顿时一愣,他把目光看向了段铁成,段铁成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这的确是局座的意思。

    这下可让王汉民为难了,如果只是想办法运出上海,他还是有自己的渠道的,可是要万里迢迢送回重庆,国统区还好说,只要军统方面打好招呼,还可以通行无阻,可是现在华中地区皆是日本人的占领区,这一路上要经过多少关卡!自己如何能够保证不出意外?

    可这是局座的命令,他是绝对不敢违抗的,这可就要好好的计划一下了。

    王汉民沉思了良久,总觉得有些冒险,这半年多来,自己在上海也设立了一处商会,刚刚试着打通了去往苏南方向的通道,自己原来是设想是先把这批财物运到苏南地区,那里有隶属于自己的两支救国军,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现在让他横穿整个华中地区,别的不说,光是南京地区和安徽省内就驻扎着大量的日本驻军,自己可是没有绝对的把握。

    甘明轩看着王汉民良久没有说话,忍不住有些不悦,他是高官子弟,父亲位高权重,本人难免染上些纨绔气质,不禁开口说道:“王站长,如果不是真有困难,家父也不会求到你们局座的门上,这之前可都是应承下来了,现在你可不能敲退堂鼓啊!”

    听到甘明轩的话,王汉民脸色微沉,这个小子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以为在他老子的庇护之下的重庆吗?这里是日本人的大本营,敌后的大上海!

    可是行政院军政部部长,确实是国党的高层,又是局座的好友,自己还是要忍耐一二的。

    “明轩你先不要着急吗,请放心,你还是先把这批财宝起出来,其它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妥当!”王汉民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段铁成突然也发现甘明轩的脸上有两道淤痕,不觉眉头一皱,他开口问道:“明轩,你脸上的伤时怎么回事?我昨天看你还好好的!”

    甘明轩一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脸色微红,犹豫了片刻,回答道:“我昨天晚上出去散心,可是没有想到,被人给狠狠的打了一顿,不仅如此,还把我身上的钱都抢光了,扔到了大街上,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王站长,这里你可是地主,好歹要替我出了这口气啊!”

    段铁成和王汉民相视一眼,心中对这个甘明轩都是颇为无奈,毕竟是年轻人,有失稳重,来到这大上海就耐不住性子了。

    段铁成略一沉吟,开口说道:“明轩,不是和你说过,在上海你还是要注意安全,还是先把你的事情办好,轻易不要去外面逗留。”

    甘明轩不耐烦地说道:“段叔,这里又不是日本人的地盘,是十里洋场的法租界,我不过是出去转了转,谁知道这本地的混混这么嚣张,跳个舞还被人打了一顿,钱还被抢了,你看我这脸上,你不问,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看到甘明轩恼火的样子,王汉民在一旁打着圆场,笑着说道:“明轩,上海虽然是繁华的大都市,但这里鱼龙混杂,帮派分子遍布街头巷尾,尤其是青帮势力独大,有时候比那些法租界巡捕房还嚣张,段处长也是怕你的出现意外,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还是要在意的,这样,你和我说一说,我看看是哪路人马,早晚替你出了这口气!”

    王汉民原本不愿意为这点小事费神,不过这个甘明轩身后的背景深厚,在上海被人抢劫殴打,自己身为地主,还是要问一问的,如果对头太麻烦,自己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把甘明轩打发走就是了,可如果就是一两个小混混,那就没有什么顾忌,派人顺手给料理了,也能卖个人情给这位甘公子,交好他身后的人,又何乐而不为!

    甘明轩一听王汉民愿意为他出这口气,不觉心中一喜,其实以他嚣张跋扈的个性,又怎么会平白咽下这口气,要不是他老子在临来之前交代的清楚,这一次赴上海事关重大,让他在外少惹是非,一定要安全把这批财物运回家中,再加上这里人生地不熟,对身边这些军统局的人手又多有顾虑,不然早就生事了。

    “就是在霞飞路的大东宫舞厅,昨天晚上我去消遣,和当地两个混混动了手,结果那个舞厅老板更嚣张,也不多问,直接就打了我们一顿不说,还把我身上的钱都抢走了,那两个混混说,他们是青帮崔老大的手下,那个舞厅老板应该姓姓荣,么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甘明轩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汉民思量了一下,点头答应道:“好,我知道了,回头我查一查,看看那边荣老板何许人也,再查一查那两个混混的身份,早晚让明轩出了这口气!”

    其实王汉民一听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情况,那两个混混也就算了,不过是些地痞流氓,自己找人取了性命就是了,可是那位大东宫舞厅的老板,就要考虑一下了,还是要看一看身后有没有人,如果背景麻烦,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自己的上海站实力虽强,但不能摆在明面,如果搞的动静大了,总不能为了一个纨绔子弟,暴露身份就不值了。

    甘明轩听到王汉民这么说,脸上顿时笑容满面,连连道谢。

    上海市区博立医院的病房里,特高科情报二组组长北冈良子正在病床前,听取岩井之介的汇报。

    她这几天正在集中精力,加紧筹备蚀月计划的工作,却突然接到特高课通知,自己派往租界里的潜伏小组被中国特工清除,就剩下一个活口被带了回来。

    接到这个消息,北冈良子顿时大惊,奉命潜伏在租界的,都是自己从华北带来的亲信,都是自己的嫡系力量,一下子损失这么多,让她痛惜不已,于是火速赶往博立医院,前来询问行动中唯一的幸存者,她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组长,真是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信任,中了中国人的圈套。”病床上的岩井之介看着北冈良子,实在是愧疚难言。

    这位上司对自己颇为信重,不仅把自己提拔到情报组,还将一支潜伏小组交给自己领导,可是现在却搞成这个样子,让他实在无颜面对这位顶头上司。

    北冈良子冷冷地看着岩井之介,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岩井之君,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前两天你还向我汇报,说是已经发现了中国特工荣浩的身份,可是现在,却被对方设下圈套而不自知,你身为潜伏小组组长,这个责任你是必须要承担的。”

    岩井之介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组长,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可是我的确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中伏之前没有半点预兆,我们的监视工作也做的很小心,根本就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结果昨天晚上,在跟踪目标的途中就遭到了突袭,事出突然,我是侥幸躲在下水道里,才躲过了这一劫!”

    北冈良子听到这里,也是不得要领,冷声说道:“昨天晚上,你的潜伏小组全军覆没,十三名特工的尸体已经接收了回来,但是还有三个人没有消息,估计也被中国特工俘虏了,现在应该被灭口了,根据法租界巡捕房提供的资料分析,从时间上看,是你们先被袭击,两个小时之后,其它三处落脚点被袭击,我问你,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为什么没有通知其他人撤离,以你的经验,你应该知道,既然你们的跟踪行动已经被发现,那么你们的落脚点就不再安全了,可是最后中国特工的袭击全部得手,我们的特工毫无戒备,就全部被枪杀了,这个问题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作为谍报工作的特工,怀疑是一切的前提,他们怀疑一切不正常的现象,哪怕是一向比较相信自己人的日本特工,对于孤身一人逃回来的岩井之介,也是要进行一番详细地审查的。

    岩井之介当然知道北冈良子的意思,他赶紧解释道:“组长,请您相信我对帝国的忠诚,我自从被袭击之后,虽然侥幸逃出了中国特工的伏击圈,可是激战中,还是中了一枪,负了重伤,后来躲在一个下水道里,眼看就要被对方抓捕,幸好附近的巡捕们听到枪声之后赶到,那些中国特工们才退走了,之后我就被送到了医院,可是因为流血太多,已经失去了意识,等我清醒之后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并没有时间通知小组成员们撤退,我被袭击后的一切行踪都有巡捕房的人作证,您可以直接询问他们。”

    北冈良子点了点头,思虑了半响,终于开口说道:“岩井君,我相信你的忠诚,也对你的才能一向是比较欣赏,不然也不会特意提拔你,将你调到我的麾下,我会再详细调查此次行动失败的真实原因,你先好好养伤,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会酌情处理!”

    岩井之介挣扎着坐起身来,点头感谢说道:“多谢组长您的信任!”

    北冈良子又仔细询问了昨天晚上的一些细节,之后并没有多停留,转身离开了医院,匆匆赶往特高课本部。

    这一次的失利,让北冈良子的处境也非常的尴尬,派遣特工进入法租界,准备抓捕法租界内潜伏的中国特工,这完全是北冈良子的主意,原本雄心勃勃,自信满满在课长面前夸下海口,可现在却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自己的情报组损失了十六名特工,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向特高课课长佐川太郎做一个交代。

    北冈良子所料的不差,佐川太郎早就在办公室里等待着她的解释。

    看到北冈良子进来,佐川太郎将手中的文件甩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北冈良子。

    老实说,佐川太郎对北冈良子的观感并不太好,这位新组长的工作能力是非常出众的,可是年轻气盛,锋芒太露,自恃精明,就不把对手放在眼中,这些中国特工如果真的那么好对付,自己早就下手清除了,还用等到今天?

    “北冈组长,你去医院看了岩井之介了?”佐川太郎淡淡地问道。

    “嗨依,我刚刚从医院回来,询问了一些情况,正要向您汇报!”北冈良子躬身回答道。

    佐川太郎开口说道:“案件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你不用重述,我只想问一下,岩井之介还值得我们信任吗?”

    北冈良子想了想,点头说道:“据我的了解,岩井之介并没有问题,他所叙述的情况和法租界巡捕房送来的案件资料都能对得上,他自从被袭击之后,被巡捕房救下来之后很快就昏迷了,然后被送往了医院救治,中间的时间没有盲点,他是没有时间被中国特工审讯的,也没有时间给同伴们报信,当时和他一起被袭击的,还有三名特工,其中两个人尸体被巡捕房现场找到了,唯独缺少了特工中岛右吉,我估计是中岛右吉经受不住中国特工的审讯,将其他人员出卖,最后导致这一只潜伏小组的全军覆没。”

    北冈良子的推断是非常准确的,可是佐川太郎并不满意,他接着询问道:“那么行动失败的原因在哪里?是那三名被俘的人员,还是岩井之介之前就有问题?还是在行动中露了马脚?”

    此话一出却让北冈良子无言以对,佐川太郎所说的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自己一时间无法给出答案。

    看到北冈良子没有回答,佐川太郎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这些事情以后会查清楚的,不过你总该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吧?”

    北冈良子开口回答道:“据我们调查,应该就是我们最主要的对手,一直盘踞在上海的那支特工部队。”

    北冈良子让佐川太郎眼神一紧,身子一下挺直前倾,沉声问道:“你能够确定?”



    北冈良子口中的这一支特工,一直以来都是佐川太郎的眼中钉,也是对上海日本军方,最有威胁的敌对力量,佐川太郎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可偏偏就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无法找到对方的踪迹。

    北冈良子点头确认道:“就在几天前,岩井之介向我汇报,说是找到了一名可疑分子,这个人就是法租界,霞飞路大东宫舞厅的老板荣浩,我们调查发现,荣浩开设大东宫舞厅的时间,正是在淞沪大战结束之后,距现在已经一年半的时间了,而在半年前上海情报站刚刚被我们破获,已经全部退出了上海,据您的消息,新的上海情报站也是在半年前刚刚建立,也就是说,荣浩应该是宁志恒所领导的那支特工部队的成员,在时间上是吻合的,从他们的战斗作风上,也可以看出来,这一次袭击,从引诱岩井之介进入陷阱,抓捕人员审讯结束,到完成袭击,时间不过两个小时,对方的动作迅猛快速,战斗力极强,目前上海,只有这一支部队才有这样的执行力,所以这次一定是他们做的!”

    佐川太郎手扶着额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对北冈良子说道:“你马上去派人去查看大东宫舞厅,我们也会通过军部对法国领事馆施压,让他们交出荣浩。”

    “嗨依,我这就派人去查看。”北冈良子点头答应道,但是很快苦笑一声,“不过我估计,现在已经是人去楼空了,以这支中国特工的作风,他们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的。”

    佐川太郎其实心里清楚,法国领事馆就是知道荣浩是中国特工,也不会把人交出来,这样做岂不是得罪重庆政府,不过日本方面这么做也是对法国领事馆的一种警告,这是表明自己并不是对这些中国特工一无所知,不过是一种姿态罢了。

    佐川太郎开口说道:“现在看来,你的潜伏小组的工作进展不大,你也清楚,在租界里,中国特工的实力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帝国特工们的安全很难保证,你还要坚持进行接下来的行动吗?”

    听到佐川太郎有撤出潜伏特工的意思,北冈良子又岂能甘心,她急忙开口说道:“课长,请您再给我一段时间,这一次的行动虽然失败,可是也让我们摸到这一支特工的影子,还有,我的另一支潜伏小组成绩也是有的,目前千叶代子已经接近了青帮大头目陈廷,我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功掌控这一支帮派力量为我们所用,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佐川太郎知道北冈良子口中的那位千叶代子,她是北冈良子从华北带来的女特工,也是特高课总部精挑细选出来的女间谍,久经训练,是北冈良子手中的杀手锏之一,对男人而言,的的确确是一个难得的尤物,佐川太郎也只见过一面而已,一来到上海就被北冈良子派往法租界里活动,现在看来是有些效果了。

    “说一说具体的情况!”佐川太郎沉声说道。

    “嗨依,千叶代子化名安如薇,之前我安排她进入了法租界里的淑兰书寓,很快就成为头牌,陈廷的长子陈嘉平是这家淑兰书寓的常客,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进展顺利,陈嘉平已经为她赎身,我打算在接下来的行动,除掉陈廷,扶陈嘉平上位,以千叶代子的能力,掌控陈嘉平不成问题,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彻底掌握这一支青帮力量,课长,陈廷可是青帮里有数的大头目,手下的徒众极多,上海很多青帮的小头目都出自他的门下,甚至法租界里的总华探长雷达明也是他的门生,这样一支势力如果能够为我们所用,我可以肯定的说,隐藏在租界里的中国特工根本无所遁形,我们想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北冈良子汇报道。

    “呦西,北冈组长,干得好!哈哈,有的时候,一个女子的作用抵得上千军万马,军部情报处一直就想控制上海的青帮力量,之前花了无数财力和精力,才控制住了一个陆天乔,可是刚刚露头就被宁志恒当街击杀了,这一招杀鸡儆猴震慑住了他们,此后青帮里的头目们就不敢再和我们接触了,这让植村那个家伙丢尽了颜面,现在如果我们特高课能够直接控制这么一大股力量,那么对上海局势的掌控,将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佐川太郎的对此很是满意,于是也不再提及撤出潜伏特工一事,这也让北冈良子轻舒了一口气。

    佐川太郎接着问道:“蚀月计划已经开始进行了吗?”

    北冈良子急忙回答道:“目前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调试印刷机的运行,这批法币只缺最后几个步骤,主要就是它的编码印刷,还有最后反面的雕版印刷,这里面涉及到很多方面,其中颜料配比,还有雕版制作等多项工作,这些都要从国内调集专家前来上海进行研制工作,这些步骤需要不少的时间。”

    佐川太郎微微点头,他对法币的制作流程并不了解,再说他的工作非常的繁重,也没有精力顾及到蚀月计划的每一个步骤,他开口说道:“北冈组长,蚀月计划交给你全权负责,你可以调用特高课里所有的资源,包括所有的人员,全力保证蚀月计划的完成,至于所需要调用的专家,列一个申请表,我会上交给军部,由他们来联系国内的印刷和雕刻的专家,总之,蚀月计划如果顺利完成,我会亲自为你请功,相信土原课长会再次为你感到骄傲的!”

    北冈良子赶紧顿首行礼,高声的回答道:“嗨依,多谢您的支持,我一定全力以赴,完成此项计划!”

    “好了,这一次的失败不要放在心上,失败乃成功之母,情报官的成长,自然是伴随着鲜血和教训,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更加的谨慎,毕竟损失的是帝国的优秀特工。”佐川太郎温言鼓励道。

    “嗨依!”

    “对了,还有一件事!”佐川太郎轻咳了一声,斟酌了一下语句,“我听说在几天前,你去接收法币的时候,在海关码头和海关人员起了冲突,还用枪指着藤原会社的经理,是这样吗?”

    果然还是告到佐川课长这里来了,北冈良子心中暗自恼火,事情过去了这几天,她还以为这些人都偃旗息鼓了,可现在看来,都是高估了对方的气量。

    北冈良子躬身的回答道:“的确有这样的事情,不过并不是我们的错误,而是海关和藤原会社之间另有内情,导致我们的接收任务受到影响,所以我才和他们起了冲突。”

    北冈良子将当天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叙说了一遍,并再次问道:“课长,是不是那位藤原会长向您提出了异议,我可以当面向他道歉。”

    佐川太郎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温言解释道:“是你多虑了,藤原会长为人温和有礼,尽管是地位显赫,但对我们军方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敬意,其实是海关向宪兵司令部提出了申诉,他们说你凭借特高课特权,强行插手他们正常的工作安排,为此,宪兵司令官胜田隆司大佐很是不满,这几天我看你一直忙碌着蚀月计划,也就没有打扰你,北冈组长,你刚来上海,很多事情还不太了解,在上海,帝国的情报部门众多,权力和职能多有冲突,你行动的时候还是要顾忌一些,不要让我太为难!”

    说到这里,佐川太郎觉得有些打击自己部下的积极性,又加上了一句:“当然,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毕竟北冈良子身后还有着土原敬二这座大山,佐川太郎还是要多加关照的。

    北冈良子却是心中有些不甘,她开口说道:“请您放心,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不过我还有个情况想向您汇报。”

    “什么情况?”

    “是有关于藤原会社的情况,课长,我已经派人暗中调查过藤原会社,会长藤原智仁,明面上虽然经营着正常的贸易,可是私下里却暗中进行大量的走私活动,走私货物的运输量极大,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管制物品,更有甚者,他们不仅自己进行走私活动,还凭借着深厚的背景,强行收购其它日本商会的走私货物,还吞并好几个走私商会,企图控制管制物品的价格,统一上海地下市场,势力越发的膨胀。

    我在侦缉处布置的人员汇报,现在上海最大的四家走私商会,除了英国的普林特公司,美国的福莱公司,还有法国道尔公司,在日本方面就是藤原会社一家独大,他们运输的货物量也最大。

    其他三家外资公司,驻地都开设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其实都是各国领事馆的代表,我们一时难以追究,可是藤原会社却设在上海市区,只要我们…”

    “够了!”佐川太郎猛的一拍桌案,厉声喝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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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北冈良子太放肆了,一来到上海几乎处处插手,完全没有丝毫的顾忌,就算是他这个特高课课长,在上海也不敢这样行事,照她这样做,岂不是处处树敌,到最后这些事情还不是都要他来收拾残局。

    佐川太郎的眼神凌厉,紧紧地盯着北冈良子,良久之后,才强制按耐住心绪,长出了一口气,缓声说道:“北冈组长,是谁允许你调查藤原会社?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至于你说的走私货物,根本毫无证据,完全都是无稽之谈。

    你调查的这么仔细,那么更应该清楚藤原会长的背景,他不仅是京都藤原家的子弟,更是现在华中方面军情报部门的主官上原纯平中将的忘年之交,宪兵司令长官胜田隆司大佐的至交,而且在上海高层中交游甚广,无论是宪兵司令部,还是海关,甚至驻军方面都有足够的资源支持。”

    说到最后,佐川太郎的语气越发的严厉:“你,是想要引火自焚吗?”

    佐川太郎的严厉训斥完全出乎了北冈良子的预料,这还是佐川太郎头一次对她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显然这已经触及到佐川太郎的底线。

    她当然不清楚,佐川太郎如此生气,一方面是因为藤原会社的背景深厚,更是因为藤原会社已经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它的走私网络遍及了上海的各个方面,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单独以上海特高课这个部门的力量,是不足以掀动这张大网的,否则他会面临宪兵司令部,上海驻军,尤其是华中方面军情报主官上原纯平将军的怒火,他可是亲眼见过上原纯平将军对待藤原会长的亲切态度,搞不好,这个藤原会社根本就是上原将军的白手套,那可就麻烦大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那位藤原会长就在与自己相识之后,马上就派人送上了一笔丰厚之极的赠礼,金额之大,即便是以佐川太郎的眼界和地位,也是心动不已,再加上藤原会长的地位摆在那里,如果自己拒绝,就等于交恶对方,考虑再三,佐川太郎最终还是收下了这笔馈赠。

    藤原会长还承诺,随着藤原会社的发展,以后这些惠赠还会更多。

    有了这些诸多原因,佐川太郎当然不会允许北冈良子胡乱插手藤原会社的商业运作。

    “请您原谅,我马上结束对藤原会社的调查工作。”北冈良子很快就摆正了态度,以自己的力量看来是无法抗衡藤原会社了,她马上后退一步,不再多说。

    佐川太郎脸色深沉,再次说道:“北冈组长,我再强调一次,你目前的任务,就是全力完成蚀月计划,不要分心其他不相关的事情,明白了吗?”

    “嗨依,我明白了!”北冈良子躬身说道,可是她此时心中却是羞怒难当,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来说,被上司如此的对待,还是头一次。

    她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对于藤原会社,她绝不会就此放手,不过她也不是鲁莽之辈,心机和手腕她一样不缺,审时度势,伺机而动,早晚要出了这一口恶气!

    法租界藤原会社的社长办公室里,宁志恒正在看着手中的报表,脸色甚是难看,他看着眼前的平尾大智,沉声说道:“这个月的报表显示,我们的运输量并没有达到我的要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尾大智看到会长不悦的神色,吓得腿都有些发软,现在和会长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感受到会长那无形的压迫感,平尾大智赶紧解释说道:“现在香港的分公司解释说,他们平时雇佣的轮船公司,运输量已经达到饱和,现在他们正在积极洽谈另外一个轮船公司,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

    宁志恒并不满意他的解释,轻轻的将案桌一拍,再次询问道:“中国国统区的钢材缺口极大,价格更是高昂,我不是指示过你,必须要采购足够的钢材,运往中国内地吗?我们的货物不够,在上海有这么多走私公司,他们的货物还不够吗,安田和今川两家商社不是去交涉过了吗?难道他们没有同意?”

    在上海这个大都市里,走私货物的商业行为是根本无法杜绝的,商人们对于利益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的时候,他们将会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他们敢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去做任何事情。

    而在战争时期,走私管制物品的利润则绝对不止百分之三百,所以只要有门路,有条件的商人们都在千方百计的发动自己的关系和能量,将军方管制的各种商品运进了上海,当然也获得了足够的利润。

    所以除了以各国列强为背景的几家外资公司以外,其它的走私公司几乎都是日本商社,因为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占领者,手中握有大量的资源,可以通过各种关系打通渠道,有的是直接买通海军,有的是买通海关,或者干脆就是偷运,赌的就是运气,总之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当然这里面以藤原会社的规模最大,而且运输通道也最长,已经可以将货物直接运输到国统区的大部分地区,获得的利润远远大于这些走私商。

    安田商社和今川商社这家日本公司,就是这些走私商中的两家,他们在上海地区有专门经销钢材的下线,所以,他们两家的走私货物一般以钢材为主,这些情况根本瞒不住宁志恒。

    现在国内的钢材奇缺,尤其是用于军工的上好钢材,无缝钢管等等,行动二处所属的物资组组长柳瑞昌,多次给宁志恒发报要求加大钢材货物量,可是宁志恒一时之间无法筹措这些钢材,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这些日本同行身上了,于是他派平尾大智去和这两家商社交涉,想要吞下他们手中的钢材,可是很明显,并没有得手。

    平尾大智听到会长的询问,赶紧禀告道:“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可是这两个混蛋竟然撒泼打滚,咬死了说没有货,说什么也不肯把手中的货物交出来,我已经给他们三天的期限,如果不肯,就直接动用宪兵队抓捕,请您放心,我一定让他们乖乖的把货物交出来。”

    别看平尾大智在宁志恒面前是一只听话的走狗,可是在那些日本商人面前,无疑是地狱深渊里三头恶犬,贪婪而残暴,他已经用同样的手段,直接吞并了几家小型商会,让这些日本商人们对他又恨又怕,知道藤原会社的这位经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一言不合就派宪兵队抓人,抓到宪兵队之后,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直到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才算罢休。

    这些日本商人们身后也各有些背景,可是都无法与藤原会社这个巨无霸相比,最后只好乖乖就范。

    宁志恒对这些日本商人们当然也是没有丝毫怜悯之情,抛去民族仇恨不谈,就是以商人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其中你死我活,尔虞我诈,容不得有半点慈悲。

    其实宁志恒早就有心统一上海的地下走私王国,当他能够左右整个走私市场的时候,所赚取的利润,将是天文数字,然后再挥舞着金钱大棒,打倒一个一个日本高官和要害部门,就可以把这个远东最大的都市,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所以当他已经有实力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便开始着手进行这项工作,平尾大智就是他放出去的恶犬,可就目前来说,效果并不理想。

    宁志恒将手中的报表扔在桌案上,语气冰冷的说道:“你做事过于优柔寡断,给他们三天的期限?三天期限里他们能搬多少救兵?给我们惹下多少麻烦?虽然是螳臂当车,可小麻烦多了,就会形成大麻烦!我敢肯定,他们现在正在转移物资,你这个蠢货!

    现在就通知宪兵队抓人,不能给他们机会,这一次我要让这两个混蛋去死,敬酒不吃吃罚酒,正好拿他们做个榜样,给那些蠢货们看一看,胆敢无视我们藤原会社,这两个人就是下场!”

    宁志恒的语气中杀气凛然,看来自己的手段还是过于温和了,日本人畏威而不怀德,对这些日本商人太过仁慈,这些人还以为自己软弱可欺,而心存侥幸,必须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平尾大智被宁志恒训斥一顿,早就吓得跪在地上,等候会长的训示,听到宁志恒的命令,急忙点头称是。

    “嗨依,都是我的失职,我马上通知宪兵队抓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说完,平尾大智躬身退了出去,马上联系宪兵队开始布置抓捕。

    宁志恒坐在办公室里,平稳了一下心情,坐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沉思了许久,这才起身出了办公室。



    宁志恒走出办公室,这时守在门口的随身秘书易华安迎了上来,问道:“会长,您是要出去吗?”

    宁志恒摇了摇头,吩咐道:“我今天有些疲乏,先回家休息一下。”

    易华安赶紧说道:“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宁志恒却是一摆手,再次说道:“不用,就我自己回去,谁也不用跟着。”

    易华安一愣,宁志恒平时身边都有人跟随保护,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是他很快点头领命,转身出去安排。

    如今在上海,随着藤原会社的发展壮大,慢慢地已经成为商界的一艘巨轮,即便不以走私的规模,就是经营普通商品而言,藤原会社也是发展迅速,很快成为规模最大的几家贸易公司之一。

    当然这一切都和会长藤原智仁的深厚背景是分不开的,所以说藤原智仁如今可说是地位显赫,在上海的高层中也是颇有影响,尤其他此时的身份是一名日本贵族,这样就很容易成为中国抗日团体的攻击目标,所以他的出行必须要非常注意安全。

    以前出行,也就是一辆轿车,一名司机和一个保镖随行,现在每一次进出都需要二辆轿车,二个司机和四名保镖随行。

    而作为上海有数的大型商会,藤原会社其本身的安保工作也是不能忽视的,宁志恒命令平尾大智在日本侨民里面征召了不少经过军事训练,并有一定技能的青壮年,配备枪支武器,平时里就负责藤原会社的安全工作。

    宁志恒随身六个保镖,都是特意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有不错的身手,还有一定的文化程度,都是经过训练的好手。

    宁志恒原本的设想是使用自己在情报科的行动人员负责自己的护卫工作,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藤原智仁这个日本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哪怕是自己身边的嫡系,敌我双方的残酷斗争,也不能完全保证其绝对的忠诚。

    而使用日本人护卫,就有很多便利之处,首先是语言上不用担心出问题,其次是安全也能得到保证,毕竟在这些日本侨民的眼中,自己是拥有庞大财富集团,地位显赫的贵族阶层,这样更容易得到他们的效忠,自己的身份也不用担心泄露,权衡之下还是利大于弊的。

    平时宁志恒出行都是司机保镖齐全,可是今天宁志恒却选择低调出行,易华安对宁志恒的命从来都是绝对服从,不打折扣,所以只好听从宁志恒安排。

    宁志恒没有开自己的轿车,而是徒步向自己的家中走去。

    此时已经是一九三九年的一月,时值寒冬腊月,就算上海并不像北方那样寒冷,但街道上的寒风还是潮湿阴冷,宁志恒将大衣领子竖了起来,戴上礼帽,迈步在上海街头。

    藤原会社距离宁志恒的别墅有一段距离,步行也要四十分钟左右,他的脚程很快,一路之上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仔细观察着每一处房屋店铺,一直来到新乐公园的门口。

    今天宁志恒来到这里,是想寻找农夫夏德言的踪迹,新乐公园是宁志恒和农夫约定好的地点,农夫来到上海之后将会在这附近开设一个新的青石茶庄。

    宁志恒之所以选定这个位置,因为是这个公园和宁志恒的住宅相距不远,是附近比较大的景区之一,如果有重要的情报需要联络的话,自己可以及时传递给农户。

    宁志恒左右看了看周围的行人,选择了一下方向,再次迈步在街道上寻找。

    自己回到上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几次来新乐公园附近都没有找到新开设的青石茶庄。

    其实宁志恒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心急了,民国时期的交通并不发达,从重庆万里迢迢来到上海,路途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尤其是正值战争时期,双方的交火对抗时有发生,占领区的地域也时刻变化着,兵荒马乱,路上并不安全。

    宁志恒之所以能够快速回到上海,那是因为他有专用的渠道和专用人员护送,比普通人要方便的多,也安全得多。

    农夫来到上海肯定比自己要晚到不少时间,而且上海这里寸土寸金,租赁商铺和装修门面,布置进货渠道等等,总之开设茶庄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宁志恒估算着时间,今天抽时间再一次来到新乐公园附近,开始寻找农夫的踪迹。

    新乐公园附近的地域很大,包括有三条街区,上海的商业发达,街边遍布着各种商铺,宁志恒边走边看。

    好在这一次的运气不差,终于让他在一处街角看见了一个正在装修的崭新店面,里面有几名工人正在忙碌着,店面的招牌还没有挂出来,应该是还在制作中,但是能清楚的看见夏德言正在店里面,指挥装修工人布置程设。

    “把牌子再摆正一点,向右一点,再向右一点,对,就是这里!”

    “小兄弟,你手轻一些,这可都是上好的茶罐,我花了大价钱定制的。”

    看着夏德言忙碌的身影,宁志恒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夏德言迟迟没有来到上海,他还一直担心是不是在路上出现了意外,现在看来一切还算顺利。

    确定了青石茶庄的位置和农夫夏德言的落脚之处,宁志恒不再耽误,转身向自己的家中走去。

    夏德言并没有注意到店铺外面的情况,他指挥着工人抓紧施工,从重庆来上海的这一路,他走得并不顺利,路上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一来到上海,便马上着手开设青石茶庄,以便能够尽早的联系到影子。

    “夏老板,你这店后面为什么一定要开个后门,其实是没有必要,反而还容易招贼…”一个施工人员从后屋走了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夏德言笑着解释道:“我多年的习惯,喜欢前后通透,你就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上海法租界里的一处公寓里,张浦和正在和自己的情报上线廖清林低声商谈着。

    “队长,这一次的行动是我们的行动组做的吧?事前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还可以配合一下!”张浦和说道。

    廖清林笑着说道:“具体的行动之前,我也没有接到通知,这次行动是突发性的,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你说一说,法租界里现在是什么状况?”

    “日本人正在法国领事馆交涉,不过是些官面文章,伤不到我们的筋骨,我已经把案情报告都交上去了,日本人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那个活口岩井之介被日本人领走了,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张浦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叙说了一遍。

    “还有一件事,我们监视的孙广林和田安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跟踪的兄弟们也没有发现他们和任何人接头,这按理说不应该呀!”

    廖清林听到他的话,也是忍不住疑惑的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十多名日本特工被杀,他们应该会向他们的上级汇报。”

    说到这里,他思考了片刻:“会不会是我们的判断方向有错误,他们的身份也许有问题,但不一定是日本特工。”

    可是张浦和却不同意他的观点,他对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孙广林和田安意出现的时间太过于巧合,正好和日本人潜伏进入法租界的时间大致相同,身上又有不少的疑点,这些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浦和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还是坚持认为,这两个人的身份是有问题的,我现在在想,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如果这两个人真是日本的特工,其实他可以不必汇报上级的,因为他们很清楚,我们巡捕房一定会把详细的案情通报给日本人,以免惹上麻烦,这样的话,他们冒险和上线接头,是没有必要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没有和上线联系。”

    廖清林略一点头,思索了一下,再次问道:“既然你坚持认为这两个人有问题,那就再监视一段时间看一看,确实搞清楚他们到底是哪方面的人马。”

    张浦和接着说道:“我前两天和雷达明聊天的时候,询问过这两个人的底细,他说这孙广林和田安意是陈嘉平的一个相好求他介绍来的,是这个女人的同乡,我这两天派人打听了一下,陈嘉平这段时间跟一个名叫安如薇的书寓头牌打得火热,据说花钱给她赎了身,这个安如薇出现在法租界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在一个多月以前,这个时间太过于巧合了,我想对安如薇也进行监视,看一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廖清林马上提起了精神,又是一个怀疑目标,点头答应道:“这件事情我来安排,我会马上上报组长,调派一些人手,对安如薇进行跟踪。”

    情况很快上报给了情报组长季宏义,引起他的高度重视,于是针对安如薇开始一番跟踪调查。



    王汉民办法比较直接,但是也最有效果,现在这座宅子既然无人居住,那就更方便了,只要在深夜进去,动作利落,很快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取宝的行动。

    段铁成没有多说,他的心思全在销毁法币的这件任务上,随口回答道:“这件事情你看着安排吧,对了,你手里有没有渠道,打听到伪造基地的内部信息?”

    段铁成是知道王汉民手中还有局座给他安排的几个内线,这些人都在上海的重要部门里任职,也许有渠道打听一些有用的信息。

    王汉民明白段铁成的意思,他赶紧回答道:“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去问一问,看一看他们的关系网能不能够接触到这些信息。”

    “好吧,但是要尽快,拖延太久,局座那里不好交差。”段铁成点头答应道。

    上海市区,易华安的动作很快,在接手甘家旧宅之后,实地勘查了一遍,觉得这所宅子很适合作为一处活动据点使用,于是马上在账面上转了几次手,然后调拨给了左刚的行动组使用。

    左刚目前就常驻在上海市区,他的行动组已经在这里布置了不少的产业,手下的行动队员都有正当的职业身份作为掩护。

    拿到了这处宅院,他马上安排手下的行动队长苏宜年以布匹商人的身份,带着几名队员住进了这处甘家大院。

    这一变化很快被一直监视的上海站人员给发现了,消息马上报到了王汉民这里,这让王汉民不禁大为泄气。

    自己刚准备开始行动,这个甘家大院又换了主人,这段时间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原以为是最容易完成的事情,现在却是意外迭生。

    可是甘明轩一直在催促不断,王汉民不胜其烦,只好亲自来见甘明轩进行安抚。

    安全屋里,王汉民将手中的几张照片交到甘明轩的眼前。

    “明轩,这是上一次对你动手的那两个青帮地痞,我已经派人料理了,扔进了黄浦江。”

    甘明轩一听,接过照片看了看,果然是那天晚上他冲突动手的两个人,只是眼鼻流血,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他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王站长,要说这些事情,还是你们军统作的漂亮,才两天就把人找到了,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承情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问道:“那个大东宫舞厅的荣老板呢?这个混蛋一定要抓住,绝不能放过他!”

    王汉民笑着说道:“这个人很机灵,听到了些风声,已经跑路了,我们还在查找,等找到之后,也一并处置了,绝不让明轩你白吃这个亏!”

    王汉民的消息也是灵通,大东宫舞厅的老板荣浩被日本人通缉,并逼迫法国领事馆交人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他这才知道这位荣老板,竟然是自己的同事,上海情报科的情报人员。

    可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荣浩早就无影无踪了,那天袭击过后,大东宫舞厅就停业关门,荣浩甚至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是提前撤离了,此后只怕也再难出现。

    不过现在正好拿来糊弄一下这个高官子弟,先落下个人情,又何乐而不为。

    “跑了?这个混蛋动作倒是真快,便宜他了!”甘明轩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惋惜,不过逼的对方丢家舍业地跑路,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王站长,这件事情我记下了,以后回到重庆,只要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甘明轩拍着胸脯说道。

    “客气了,客气了!”王汉民笑着点头,他这时转回话题,“明轩,那批财物的事情,你先稍安勿躁,现在那处旧宅又转手了,我们还是要想想办法,心急不得!”

    甘明轩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站长,不就是几个住户吗,干脆冲进去把人绑了,取了财物就走,这有什么难的?”

    王汉民心中其实也有这个打算,只是那里不是法租界,在上海市区动手,还是有一定风险的,王汉民此人生性谨慎,轻易不做冒险的事情,这只是他最后的一步,只有别的方法没有效果的时候,才会硬来。

    “明轩,你想的简单了,就算是真要动手,也要进行一些准备,比如打听清楚这家住户到底是什么背景?有多少人口?作息时间?有没有护院?有没有枪支?这些可都是有风险的,再说一旦动手,可就不能留活口了,让别人知道我们运出了财宝,事情一大,我们就很难把这些东西运出上海,所以我们不能太鲁莽,再说现在日本人在上海控制的极严,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爪牙,还是不要太心急。”

    王汉民这些话,也说的有些道理,这让甘明轩也不得不耐下性子,问道:“站长,这些事情我不懂,你们是做这行的,你有什么打算。”

    王汉民看甘明轩的语气有些缓和,便笑着说道:“等我打听清楚这些人的背景,打算过两天,派人去接触一下,看能不能用高价把这处宅子买下来,如果事情顺利,就可以毫无风险的起出财物,你看这样行吗?”

    甘明轩一听,赶紧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无非是多花一点钱,还是站长你老练啊!哈哈!”

    “只是这笔花费不会小,上海寸土寸金,在这里买这样一处大宅,最少也要四万美元左右,这笔花费?”

    王汉民当然不会掏这笔钱,自己任务只是负责运输,至于怎么起出这批财宝,可就是甘明轩自己的事情了。

    可是一下子喊出四万美元,就绝对是王汉民狮子大开口了,这处宅院虽然价值不菲,可市价也绝不会到四万美元这么离谱。

    王汉民可不是省油的灯,心里也是另有打算,这一次他负责运输这些财宝,却是因为局座的原因,干看着不敢下手,这么大笔钱财过手,却无半点好处落下,以他的为人,如何肯甘心?

    选择用钱收买这处宅院,好处多多,第一,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当然是安全,自己可以毫无风险的起出财宝,避免在行动中出现意外,暴露自己上海站的行踪。

    第二,当然就是要白得这处宅院,这处房产价值可是不菲,甘明轩走后,这处房产难道还能带走不成?就是从工作角度出发,自己的情报站在市区一直没有落脚之地,日后总不能一直龟缩在法租界里,早晚还是要进去市区活动的,这处房产正好可以用得上。

    第三,就是要狠狠敲这个膏粱子弟一笔,这小子仗着其父的背景,将自己使唤的团团转,总要收些辛苦钱,不然真当军统局是你们家开的,反正这些高官权贵们的钱来的容易,都不是什么好路数,盘剥的民脂民膏,自己拿着也不亏心。

    “四万美元!这么多?”甘明轩一惊,这可是一大笔花费,就算是他也是难以负担的,自己来上海虽然带了一笔钱,可是也不会有这么多。

    王汉民点头说道:“是啊!明轩,上海这里的地价你是知道的,你那处宅子占地面积可是不小,再说能住得起这么大宅子的人,肯定也非等闲之辈,我们若不出高价,他又如何肯卖?这四万美元,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呢!当然,上海站里还有一些活动经费,我自会为你补贴一些。”

    王汉民的表情到位,语气诚恳,一副为甘明轩着想的样子。

    可是甘明轩却看着王汉民,双手一摊,苦笑着说道:“王站长,我这次来上海,根本没带这么多钱,你让我一时间到哪里筹措这笔钱,你们军统局就不能出手相助吗?再说这房子我也带不走,还不是要留给你们使用。”

    王汉民是经年的老狐狸,如何会把这个纨绔子弟放在眼里,他马上也是眉头皱起,为难地说道:“明轩,你也知道,我们上海站躲在法租界里,根本不去日本人的地盘活动,要那处房子有什么用?现在又是经费困难,小数目我还可以做主,四万美元,我可是要挪用公款的,军统局家规森严,这可是要杀头的,你还是莫要为难我!”

    甘明轩眼珠一转,马上想出了一个主意,笑着说道:“王站长,当然不会让你们白掏这笔钱,只是先周转一下而已,这样,你们先是把这笔钱出了,然后起出财物之后,我以等值的黄金抵账,马上就还给你们,如果不想要黄金,这批财物里还有不少的珠宝和古董,都是我们甘家这些年在上海收集的宝贝,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王汉民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只是脸上确露出为难的表情,开口说道:“这样不好吧,局座再三交代,我们绝不可以从中插手,截留这笔财物,毕竟是甘部长的面子,谁敢违抗!”

    甘明轩却是不以为然,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我不追究,谁会来多事,家父那里也自然由我来担当,王站长不用担心!”

    王汉民要的就是甘明轩这句话,他一拍桌案,正色说道:“好,明轩你做事爽快,我也不能再多说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这几天就不要操心了,等我把一切办妥,你最后去取出财物就可以了!”

    王汉民自然不能让甘明轩来经手这件事情了,不然他如何上下其手,赚取这笔差价,想一想,当初自己为了多要五万美元的经费,赖在武汉不肯赴任,差点还惹怒了局座,现在只是一转手,就赚到了这么大笔外财,王汉民不禁心中大为得意。



    上海市区里的鹿岛酒店,这是上海最高档的日式酒店,平日里只有高官显贵才会有机会来这里饮酒作乐。

    一处最大的餐厅里,餐桌上正摆放着极为丰盛的酒宴,对面的表演厅里,几名日本艺伎穿着精美的和服,伴随着音乐,跳着传统的樱花舞。

    餐桌旁的一众日本商人们正坐在榻榻米座垫上面,面对着优美的舞蹈,却都是愁眉苦脸,根本无心观赏。

    只有坐在正中主位的平尾大智,面带着得意的微笑,惬意的观赏着艺妓的舞蹈。

    等到一曲终了,平尾大智哈哈大笑,拍手鼓掌叫好,身边的众人却是无心迎合,随着寥寥。

    这一情景,顿时让平尾大智极为扫兴,他挥手示意几位艺妓和伴奏的琴师赶紧退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平尾大智脸色一沉,抬手将一杯清酒倒入口中,然后重重地将酒杯蹲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

    顿时让众人都是身形一震,急忙看向平尾大智。

    “诸君,今天请你们来欢聚一堂,可是我的好意,诸位好像并不领情啊!”平尾大智冷着一张面孔,目光阴狠的看向众人。

    这一次平尾大智是奉会长藤原智仁的命令,将目前上海从事走私的日本商人们,都叫到了这里来,目的自然是要和他们彻底摊牌,让他们听从藤原会社的安排,将自己的货物和散货渠道全部交出来。

    这些商会的头脑们,面对平尾大智的淫威,接到邀请后都不敢推脱,纷纷前来赴宴。

    前几天今川和安田两个商会就是因为拒绝了这位平尾大智,就在当天,如狼似虎的宪兵们冲进了家门,结果商会被封,人还被抓进了宪兵司令部,最后变成了几具尸体给扔了出来,可说是家破人亡,名下的财产,也被藤原会社尽数吞并,简直是太凶残了!

    藤原会社凭借这种暴力手段已经陆续吞并了多家商会,现在把目光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这让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

    平尾大智此时的面孔更是难看,目光中的不善,吓得众人都是不敢作声。

    平尾大智见到众人都在装死扮傻,心头不禁恼怒,凶狠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良久之后,终于挤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再次说道:“我请诸位来的意思你们都很清楚,我们藤原会社一直以来都是以振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海外商业为己任,以共同协助为宗旨,愿意团结诸位商界同仁,携手发展和壮大我们的事业。

    现在上海的商业环境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整个上海地区近两千万人口,都在帝国的统治之下,我们日本人占据着有利的资源和优势,可以说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

    当然,这样大好的机会还是要有人把握好住才好,很幸运,诸位都是把握住了机会的人,我们志同道合,有共同的目标,这样也就有了共同的利益。”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一顿,脸色也是一沉,再次发声道:“可是现在,就有些人不识大体,不懂的团结合作,携手并进,才是我们日本商界的唯一出路,总是私下里搞小动作,打小算盘,为此,我们会长是十分的忧心,常常感叹,日本商人们不知自重自爱,难当大任,所以这才决定站出来,振臂一呼,呼吁大家都团结在一起,组成一个庞大的团体,从此以后,我们将利益相关,共同进退,将我们日本人的利益扩充至最大化,诸君,你们以为如何?”

    平尾大智的这番发言,说的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可是其贪婪的嘴脸暴露无遗,大家都是知道他的来意,心中当然是一万个不情愿,可又不敢硬顶,只能以沉默应对。

    平尾大智实在不耐烦了,他把目光看向了身前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冷声说道:“上村君,我知道你们这一次刚刚到港了一批药品,我们藤原会社愿意以成本的两倍价格收购,不知你意下如何?”

    上村望明听到平尾大智点了自己的名,不觉身形一颤,他的脸像苦瓜一样,嘴唇蠕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平尾大智的脸色越发的冰冷,这些混蛋,果然如会长所说,在如此压迫的情况下,仍然不肯就范,怪不得自己会遭到会长的训斥,自己以前对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太温和了。

    “上村君看来是默认了,很好,那就这样定了!我们马上会派人去接收这批药品,另外,你把散货的下家名单交给我……”

    “不,不,平尾君,你不能这样!这样做,我会血本无归的!”

    平尾大智的话音未落,上村望明早就吓得失魂落魄,他急声呼喊道。

    “平尾君,我们花费了这么心血和周折,才把这些药品运到了上海,中间需要花费了多少,上下打点,您心里是清楚的,我们的药品没有三倍的利润,就等于是亏钱啊!您不能就这样拿走…”

    平尾大智啪的一声拍桌案,厉声说道:“上村,你这是不同意了?”

    平尾大智的眼中凶光闪过,看来是要再下杀手处置一些顽固分子了,这些混蛋舍命不舍财,大势之下,还敢螳臂挡车,简直不知所谓。

    至于上村望明口中的三倍利润,简直是胡说八道,平尾大智非常清楚,此人不过就是买通了吴淞口海关的副关长平川中佐,这才得以将药品混入上海,甚至连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侦缉处都没有打通,散货的下家不过两个,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花费,即便给予两倍的利润收购,他也是利润丰厚。

    “很好,看来应该请上村君去宪兵司令部去做做客,今川和安田的下场你是清楚的,我正好也省了这笔钱。”

    平尾大智不再多看上村望明一眼,既然谈判桌上得不到,那就直接下手抢,自己也不在乎多粘上一两条人命。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位日本商人,接着问道:“那么富田君,你的那批电材也已经到港,你是什么打算,目前电材的价格不错,我以两倍半的价格收购,你的意下如何?”

    富田看到平尾大智点到自己的头上,也是心神不宁,刚要开口回答,可是却被上村望明的话给打断了。

    “不,不,平尾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村望明一看平尾大智根本不再理睬他,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吓得急忙起身,一下子扑到平尾大智的面前,藤原会社在上海的势力太过于强大,会长藤原智仁是顶尖贵族的子弟,在军方又拥有深厚无比的背景,尤其是宪兵司令部,就跟他家开的一样,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将他们这些平民商人打入地狱。

    这要是在日本国内,或许还会顾及一些舆论和民声而有所收敛,可这里是远在海外的中国上海,所谓的秩序完全是由军方做主,毫无法律监督的可能,在这只斑斓猛虎的眼中,自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对方已经盯上了自己,上村望明知道再也无法幸免,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妥协的想法,毕竟钱再多,难道还会比命重要?

    等自己的命没有了,这些身外之物,一样会成为对方的口中之餐,结局没有任何变化。

    自己刚才百般推脱,其实无非也是希望对方能够在价格上再给予一定的让步,毕竟商人嘛,总是要讨价还价的,可他没有想到,平尾大智根本没有再给他机会,直接跳过自己寻找下一家谈判,很明显,只怕自己刚刚出了这个房间,宪兵司令部的宪兵们就会找上门去了,那样一切将无可挽回。

    平尾大智厌恶的看向上村望明,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子,却是商场上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肯轻易就范的。

    “八嘎!”平尾大智嘴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一扬手,将手中酒杯中的清酒一下子全都泼洒在上村望明的脸上,顿时吓得上村望明跪在榻榻米上,头也不敢抬起,紧紧地趴下。

    “简直是不自量力,我们会长能够关照你们,这是你们的荣耀,你们这些人算什么东西,在国内不过是些商贩走卒,来到中国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连上下尊卑都不分了,藤原家的威严不可挑衅!

    上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的货物我要了,但是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作为对你的惩戒,下一次的货物,我会按照刚才说的价格收购,以后你的运输量还要加大,所有的货物都只能卖给我们藤原会社,如果我知道你敢偷偷散货,后果是什么,你很清楚!”

    上村望明没有想到平尾大智是如此的贪婪,直接就把这批药品吞下去了,可是他却不敢再多说,刚才还想讨价还价,可造成的结果,就是这批货物直接被拿走了,搞得血本无归,再敢多言,损失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嗨依,多谢平尾君的关照,我一定照办!”上村望明声音颤抖着回答道。

    平尾大智又把目光看向众人,气势凌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谁?”



    平尾大智的声音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上村望明的下场摆在眼前,这个平尾大智简直是太凶蛮了,这股气势完全压倒了众人,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福田看着平尾大智凶狠的眼神又扫向自己,不由得身子一软,深深的一躬,惶恐的说道:“平尾君,一切都按照您的安排就好,我绝不敢有异议。”

    平尾大智的目光扫向众人,所有人不敢与之对视,都伏下头颅,躬身听命。

    最后在平尾大智的压迫之下,所有的走私商人们签下了城下之盟,纷纷表示愿意将自己公司的走私货物,转手卖给藤原会社,当然,这个价格的浮动是由藤原会社说了算,藤原会社根据市场的价格高低,给予对方相当的利润空间。

    而这些日本走私商人们彻底沦为藤原会社的供货商,还必须根据藤原会社的安排,进口各种紧俏的管制物资,绝不允许在上海地区私自散货,同时交出手中散货渠道。

    至此以后,除了几家西方列强的走私公司以外,藤原会社将彻底掌控上海地下市场的走私渠道,并掌握住了物价调控的主动权。

    毕竟那几家外国公司,走的都是外交免检渠道,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敢过于醒目,货物的运输量远远低于日本走私公司,不具备话语权。

    也就是说,藤原会社从此将具备影响和调控整个上海经济的能力,它可以根据需要调整各项物资的价格,彻底成为上海商界的巨无霸,为宁志恒掌控上海这个国际性大都市,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当平尾大智将谈判的结果详细的汇报给宁志恒时,宁志恒终于满意的夸奖了平尾大智几句,这让平尾大智简直心花怒放。

    作为最早投奔会长的追随者,平尾大智一向以藤原家的家臣自居,之后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平尾大智彻底完成了由一个底层摸爬滚打,苦苦挣扎的小人物到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特权阶级的蜕变。

    这种心态的变化,让平尾大智再也无法接受自己以前竟然如此卑微的事实,他在拼命摆脱以前命运的时候,就越发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会长的青睐和看重,在他的眼中已经将宁志恒当做自己心目中的神邸,所以宁志恒对他的肯定,让他欣喜万分。

    “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将逐步垄断上海地下市场的供应渠道,可以最大程度的赚取财富,从今天开始,将电材的散货价格加高一成,以后逐步推高到五成!”宁志恒吩咐道。

    “嗨依,一切都会按您的吩咐完成!”平尾大智躬身答应。

    宁志恒挥了挥手,平尾大智恭敬地退了出去。

    就在宁志恒把注意力都放到经营地下走私王国的时候,法租界里的斗争却是越发的激烈。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甘明轩带着四个上海站的行动队员迈步走在大街上。

    甘明轩把事情都甩给了王汉民,自己则是在法租界里到处玩耍,法租界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区,各种娱乐场所应有尽有,甘明轩自己也是纨绔习气不减,再加上有四个上海站行动队员护身,更是肆无忌惮,这几天里玩儿的甚是畅快。

    此时是年初时节,天气寒冷,可是法租界的繁华热闹依然不减,整条街道上从街头走到街尾,摆满了各种摊贩,卖各种各样的玩意儿和小吃,混沌水饺,烧卖,油饼,水煎包子等等,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上白雾缭绕,散发着诱人的葱姜香味,夹杂着小贩们的高声叫卖,法租界里的夜市极为热闹。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断,这一切都让甘明轩感觉到分外新鲜。

    “到底还是大上海,这晚上倒比白天更热闹,比重庆那个破石头城可是强过太多了。”甘明轩不禁开口赞叹道。

    身边的特工孙新点头说道:“甘公子,这里是大上海最繁华的地方,精华所在自然是热闹非凡,现在有钱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孙新是上海站的行动队头目,他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位甘大公子在上海期间的人身安全。

    其实甘明轩除了有一些纨绔习气之外,本人倒也是个好相处的,这几天里,四名保镖一直都是随身保护,和甘明轩相处的都还不错。

    甘明轩笑着打趣的说道:“其实我还是羡慕你们的,天天守在这十里洋场,真是好福气!”

    听到他的话,身边的几个特工都是暗自摇头,这位甘大公子说话不嫌腰疼,真以为在这个租界里就可以偏安一隅,太太平平过日子?

    他们这些人深入敌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哪有什么闲心享受生活。

    几个人说着闲话,来到了翠湖大戏院的门口,这是法租界里有数的几家大戏院之一。

    甘明轩我就看了看,来到水牌前面,扫了一眼,便兴趣索然的说道:“今天也没有什么好戏码,要不是图个热闹,我是懒得进去的。”

    孙新笑着说道:“不想看戏,那就去看电影,我知道有个白玫演的新片子上映了,要不要去看看?”

    此时的大上海电影业非常繁荣,各个影视公司都有自己的明星,白玫是这个时期最红的几个女明星之一。

    甘明轩却是把嘴一撇,摇头笑道:“看看假人有什么意思,要看就看真人,等明天你们带我去见一见这位白小姐,我当面看个清楚!”

    大家也都是哈哈一笑,甘明轩看着无聊,只好挥手说道:“走吧,我也走的乏了,今天就听戏!”

    大家这才一起进入了大戏院,此时大戏还没有开始,正中央的戏台上还空着,园子里却已经是触筹交错,人声嘈杂,甚是热闹。

    甘明轩对这些都是轻车熟路,叫过跑堂的,花了钱坐在了当前的几个席位前,这里正对着戏台,视线好,演员的唱腔也听得清楚,算起最好的席位了。

    其实听戏也是有讲究的,有身份有地位的喜欢坐在二楼包间里,既清静又显得身份高贵,可是毕竟离得有些远,对演员的扮相就看的不清楚,对唱腔也听得不真。

    而真正的喜欢听戏的,都是找着正坐在戏台对面的几张桌子,这里视线好,听得清,最重要的是兴致来了,可以高声叫好,最得演员的注意,一般捧戏子女伶,都是选这几个座位,当然这些桌子的花费远高于其它普通的座位。

    甘明轩和四名队员围坐在桌前,伙计把瓜果花生,小吃零嘴摆了一桌,拿着甘明轩的赏钱,连声道谢退了下去。

    上海的有钱人甚多,不多时,周围的几个好桌位也陆续坐满,大家各自谈古聊天,等着大戏的开场。

    就在这时,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略显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吗?就在前几天,霞飞路上又出了大事了,大晚上十几条大汉被人乱枪打成了筛子,真是太惨了!”

    他身边的客人不由得嘻笑一声,开口说道:“老吴,你这消息也太不灵光了,不是这一处,那天晚上法租界里到处都是枪声,死了二十几个,巡捕房的停尸房都摆满了,我家的街坊就在巡捕房里当差,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话题一扯起来,周边的人都参与进来,华探长雷达明这几天故意在法租界内散布消息,街头巷尾多有谈论,很快就搞的尽人皆知,一时间成为热门话题。

    “你们知道什么?”旁边桌子上的客人不屑地说道,见一颗剥好的花生籽儿丢进口中,“那些人都是日本人,乔装改扮跑到租界里搞事情,结果刚一进租界,就被重庆那边的人找上门去,一夜之间,就全都作了鬼,真是痛快!”

    “原来是这样!做得好!你们还记得吗?一年多前,青帮的陆老三就是被这些人给当街做掉的,全副武装的保镖,整整三四十人,可是连车都没下来,就被人当成了活靶子杀了个干净,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这事儿我可是亲眼所见,整条吴门大街流的到处都是血,好几天后经过那里,还都是血腥味,下手可是太狠了!”

    一时间大家谈兴大起,议论纷纷,声音也是越来越大,甘明轩和四名行动队员听得清清楚楚。

    甘明轩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他并不清楚军统局内部的具体部门,也不知道上海行动二处情报科的存在,还以为这些事情都是王汉民的上海军事情报站所为,不由得大为震惊。

    那个天天笑得如同弥勒佛的王站长,竟然是这么狠辣的人物,手下的军统特工们如此的凶悍,收拾这些青帮大佬和日本特工如宰鸡宰鸭一般,煞是威风。

    听到这里他看了看身边的四名行动特工,眼光中露出钦佩之色,脑袋轻轻的探出,伸出一个大拇指,压低了声音对孙新问道:“老孙,了不起,你们是这个!”



    两天之后,上海市区南部一处街道旁,停放着一辆轿车,轿车后座的一名青年男子,正皱着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处宅院。

    这一处宅院建筑外形古朴,院墙又高又长,显然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大宅院,可是朱红色的大门却挂着大锁,还用交叉的两个封条封死。

    不一会,从街角处走过来一个青年,打开前车门钻了进来。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轿车后面的甘明轩赶紧问道。

    他这两天守候在法租界里,直到王汉民派人把伪造好的良民证交给他,他这才敢进入上海市区,来到了连家的老宅子,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处宅子竟然无人居住,大门口还被挂上了门锁,贴上了封条,封条上清楚的写着,这个封条是日本宪兵司令部封印的。

    这个情况顿时让甘明轩大吃一惊,这处宅子原本就是甘家心腹连良畴居住,后来连良畴被日本飞机炸死,就留下了一对老家人看宅子,他原本打算来了之后,就可以直接起出这批黄金,可是现在这个状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甘明轩赶紧派随身保护他的行动队员出去打探消息。

    这次跟随他一起来到上海市区,还有王汉民专门配备给他的四名行动队员。

    自从上一次他在大东宫舞厅被人打了一顿后,王汉民也怕这位甘公子在他的地盘出了意外,所以专门调派了四名行动队员随身保护。

    “甘公子,我们在附近的人家打听了一下,说是这处宅子的户主原来是一个姓连的商人,后来淞沪大战之后,这处房子就是一对老夫妇在居住,很多日本人回到上海到处抢宅子,抢房子,一个日本商人把这对老夫妇给赶走了,就霸占了这处宅子,可是就在两天前,一队日本士兵突然闯了进去,把这个日本商人抓走了,这处宅子也被上了封条。”

    这名行动队员将自己打听到的这些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甘明轩。

    甘明轩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里竟然牵扯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这个日本商人发现了宅子里藏着的黄金和财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可是仓促之间,他一时也打听不到具体的消息,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交给王汉民来处理,自己在大上海唯一的倚仗就是军统局这些人手了。

    “我们回去,和王站长商量一下!”甘明轩吩咐道,于是轿车调头,迅速离开这里。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两辆轿车来到了这处大宅院门口,五六个身穿西服的青壮下了车,为首的一个,正是藤原会社的经理平尾大智。

    平尾大智看着这一处大宅院,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这样一处大面积的独立宅院,可绝对是价值不菲,自己又为藤原会社夺下了一份产业。

    原来这处住宅,正是今川商社的社长今川宏的产业,自从两天前今川宏被日本宪兵队抓进了宪兵司令部,很快就是一番严刑拷打,不仅拷问出了他隐藏钢材的地方,还将今川商社的各项产业都转到了藤原会社的名下,这处大宅子也不例外,现在已经归属于藤原会社了。

    至于今川商会的社长今川宏,自然以走私军用管制物品的,出卖帝国利益等多项罪名,关押收审,并在昨天晚上,受刑不过,死在了宪兵司令部的大牢里。

    至此,藤原会社再一次以强硬的手段,完成了一次弱肉强食的资本吞并,再一次证明了弱者是原罪这一句话!

    这也是宁志恒刻意为之的结果,他要开始逐步完成对上海地下走私王国的统一,彻底掌握走私市场的话语权。

    平尾大智挥手示意,一名保镖上前把封条撕开,平尾大智掏出一把钥匙,将门锁打开。

    一行人走进了这处大宅院,平尾大智转头吩咐道:“在这屋子里,找一找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到我们会社的仓库里。”

    “是!”手下的的几名保镖答应着,开始四下查找,今川宏在这处宅院里还真留下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很快被平尾大智搜刮一空。

    等他回到了藤原会社,向宁志恒详细汇报,宁志恒吩咐道:“将这两个商社的固定产业都交给赤木去处理,你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赶紧将搜到的钢材尽快运输出去,我们的买家已经非常着急了,不能再耽误了。”

    “嗨依,我马上安排运输,一定不会耽误交货。”平尾大智急忙领命道。

    他知道自己的会长一定在中国的国统区有着很深关系,自己无论是运输出去多少货物,都会很快倾销一空,藤原会社的银行账户上就会多出一大笔的资金,从来没有拖欠过一次,利润十分的惊人。

    宁志恒再次说道:“还有一件事,这几天你去和那几家商社再谈一谈,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们,以后他们货物只能卖给我们,不能在上海私自散货,他们的下线渠道也要交出来,明白了吗?”

    平尾大智知道,自己这位会长要借着这一次杀鸡儆猴的机会,再次向那些日本商人们施压,要彻底将这些商人们收拢在藤原会社的旗下,夺取他们手中的资源,为藤原商社所用。

    “嗨依,我马上处理这件事,一定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从我们藤原会社的安排。”平尾大智点头领命,然后躬身退出了办公室。

    宁志恒这才将易华安唤了进来。

    “会长,您有什么吩咐?”易华安问道。

    宁志恒将桌案上的几份房屋地契交给了易华安,沉声吩咐道:“这几分房产交给你去处理,按以前的老规矩,如果我们的人用的上就留下来,如果用不上,就尽快出手。”

    易华安接过这些文件,点头答应,这些事情宁志恒都是交给易华安处理,现在易华安负责在上海市区里的情报工作,手下的情报员需要各种身份做掩护,不仅要开设一些产业,还要布置多处的安全屋,正需要这些房产,只要在账面上做好买卖手续,左手倒右手,就可以提供给情报科所用。

    当然也有很多房产,并不符合情报工作的要求,易华安就会尽快真的出手,换成钱财,回到藤原会社的账面上来,投入到商业的运作中。

    当天晚上,法租界里的公寓里,王汉民正在和段铁成正站在桌案前,对着一张图纸进行商讨。

    今天段铁成刚刚从市区侦查完地形,还凭借记忆画下来了一份图纸。

    他指着地图上的标注,开始分析道:“日本人选定伪造假币的基地,就是这栋图书大楼,它周围的地势非常空旷,没有什么建筑物,这让我们无法隐蔽接近这栋大楼。在图书大楼的东面七百米就是以前的日本海军司令部,东南面一公里就是特高课本部,还有北部有一个陆军联队的军营,可以说四周都部署着日本的重要军事力量,我们根本没有强攻的可能性,派去多少都是送死!”

    王汉民专注地看着这份简易地图,良久之后也是摇头不语,日本人选定这里作为伪造基地,自然是有道理的,布置周密让人无懈可击。

    王汉民对段铁成说道:“按照这种情况来分析,我们根本就靠不上去,这已经完全排除了强攻的可能性,我们只能派人偷偷潜入,可是难度太大了,我手下倒是有几个身手灵巧的好手,可是就算是偷偷潜入进去,这么大的一栋楼,里面的布局和警卫情况都一无所知,连这批法币放在那个房间都无法确定,进去就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这难度可是太大了。”

    说到这里,王汉民无奈地摇头,转头问道:“铁成兄,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王铁成也是摇头苦笑,他转身来到座位上座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口说道:“来之前我就预料到,这个任务会非常的困难,现在看来,比我料想的还要难,正如你所说,我们唯一的办法只能智取,派人潜入进去,现在就是要做足了功课,想办法查清楚这栋大楼的内部情况,他们的警卫情况,还有法币究竟在哪里,等这些情况查明了,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也就只能这样了!”王汉民叹了口气说道。

    “还有一件事,今天甘明轩回来说,那处埋藏黄金的住宅也出了问题,之前留下来看房子的人,已经不知所踪,被一个日本商人占了,现在这个日本商人被日本宪兵队抓捕,整栋房子被封了。”

    “还有这种事情?和这笔财宝有关系吗?”段铁成眉头一皱,原本以为起出财宝是最容易的事情,现在竟然又出了意外。

    “应该没有关系,我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以走私管制物品的罪名抓捕的。”王汉民回答道。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难,这处住房现在是空宅,我打算找机会潜入进去,偷偷地把黄金和财物运出来,只要动作利落,应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