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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录之风将起txt下载

    虽发生了如此让人不愉快的‘意外’,高台上的两方人却谁都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江湖诸势力精英们皆面色沉寂,一脸默然。他们对白袍老者之前的手段自然是十分不满的,可到底谁也没有站出来‘仗义执言’的打算。

    毕竟,一来,这事他们并不占理,站出来叫屈只是徒增笑料;再者,慕雪派的底细,诸门派还并不算太清楚,白袍老者又身为先天境,若真撕破了脸,倒霉的是谁还真难说。

    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说到底还是事不关己,一伙人虽说也算是同盟,一个与他们关系不大之人还不值得他们以身犯险。

    白袍老者招呼了两个门人妥善安置风昌,又让门人收拾了下高台上的狼藉,便直接宣布了挑战赛继续。

    倒是爽快。

    只是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和善,笑容亦很是牵强。

    都说枪打出头鸟,第二个上前切磋的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白袍老者话音刚落,她便不急不缓地走上了前来,一脸人畜无害微笑,正是‘毒蝶’杨薇薇。

    而其对手是个腰佩双剑的刀眉青年,气宇轩昂,亦是不俗。

    虽以毒术名扬江湖,杨薇薇的身手除了略略有些阴毒外,倒也算不凡。九尺长鞭挥动,犹灵蛇游曳,角度刁钻,又灵活迅疾;粉裙翩跹,看似如游戏花丛的粉蝶,赏心悦目,其身形却飘忽不定,犹如诡影迷踪,诡异难测。不时还有暗器射出,防不胜防。

    比之杨薇薇的诡异招式,刀眉青年却要直接得多,且更注重迅疾。不见其身,只见其影;虽佩双剑,他却仅一剑出鞘,剑影交织,不时还有叮咚声响起,防守倒是滴水不漏。剑随鞭走,身随意动,虽鞭影杂乱,他却是游刃有余。

    两人一鞭一剑,鞭影剑光交缠,精彩纷呈。

    台下人群喝彩连连,叫好声阵阵。

    当然,也有眼力不凡者,看着高台上的打斗不禁唇角微勾。两个人看似打得旗鼓相当,实则那刀眉青年明显留了手。这般点到为止,不知此人是怜香惜玉,还是当真识大度。

    而在广场高台上打斗正鼾之际,镇江县城城门外不远处也同样热闹至极。

    而且比起高台上的‘中规中矩’,这场打斗明显要诡异精彩得多。

    冷清的官道上,不见人影,只见有劲风冽冽,黑雾弥漫,不时又有掌影重重,抑或寒光瞬逝。

    掌印连绵,招招角度刁钻,式式防不胜防,诡异阴毒的招式,带起阴风阵阵,黑雾翻腾不息,劲风呼啸不止。

    剑影交织,快到极致的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强过一剑,寒光闪烁,冷冽逼人。任你百般能耐,我自一剑破之。

    一剑一掌纠缠不休,打得亦是旗鼓相当,分毫不让。

    忽而,黑雾寒光间忽现猩红色一点,随即那一点似墨水滴入了沸水中般在黑雾间迅速扩散。

    只是眨眼间便弥漫了整片黑雾,并不断向四周漫延。

    紧接着,便见一紫色身影一青色身影迅速自猩红色浓雾中一掠而出。

    “汐王,你过分了。”青色身影甫一站定,便转头看向紫衣女子,斥道。

    紫衣女子邪魅一笑,媚意自生,“过分?有吗?”

    青衣中年人只作不见,冷声道:“这里是世俗界,你竟敢擅用‘晓梦’,是想让镇江附近一片死地吗?”

    紫衣女子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哦?视人命如草芥的益王竟有闲心关心蝼蚁们的生死,今个儿太阳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她忽而又似恍然大悟,喃喃道:“哦,是了,是了,要在仙灵体面前保持正派形象嘛,否则岂不配不上仙灵体的无暇之资质?”她转头看向青衣中年人,一脸认真,“那阁下可要快点,这‘晓梦’可是毒得很。”

    青衣中年人却忽而平静了下来,微微皱起眉头,“这不是‘晓梦’,你用的什么?”

    紫衣女子脸色玩味,“‘锁魂’,梦魔尊新研制的,好像挺有意思,只对神识有效呢。”

    青衣中年人面色微变。

    紫衣女子又随意道:“反正这些蝼蚁又不可能出去,会有什么关系呢?咦?这么说似乎只对你一人有影响呢。”她突然又露出一副懊恼至极的神色,“哎呀,亏了,亏了。好不容易凑齐了材料才炼出这点来,竟只祸害了一人,哦不,听说仙灵体也在此地,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影响。”

    青衣中年人面色难看,“你......你疯了?你就不怕惊动到那些人?”

    紫衣女子笑吟吟转头看他,“牵扯到他们的利益了吗,没有吧。他们会管?再者,我一未杀人,二未作恶,更未破坏规矩,便是惊动了又如何?”

    青衣中年人面色愈发难看,“你要如何?”

    “不如何,你退出,我便退一步。”紫衣女子笑嘻嘻道。

    “做梦!”青衣中年人冷冷一哼。

    紫衣女子微微挑眉,“嗯?你是觉得你还是我的对手?”

    青衣中年人眉头大皱,忽而又冷冷一笑,“呵,你是当真以为,你我分出了胜负,你就一定能拿得下那孩子了?”

    紫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眯起了眸子,“难道不是?”

    “亏你还是魔,难道就没想过,萧武天找了三年都没找到他,为何我等一出世便这般轻易便寻到?”青衣中年人冷漠道。

    紫衣女子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

    “你我能找到这儿,无非是因为那缕剑意与仙灵体没打算隐藏身份。可他隐匿三年,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现身又是何意?是真准备回皇城,还是想警告那些不安分之人,或者是另有所图?那缕剑意又是为何?难道只是想同萧武天打声招呼?”

    紫衣女子目光闪烁。

    青衣中年人淡淡瞥了眼紫衣女子,继续道:“萧武天选他当太子,你真以为只是拿他与我等拔河了?帝王无情,可帝王之家,愚笨之辈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人?他难道不会有所察觉?还有当年他为何离开皇城?真的是心灰意冷?可他如今又是何意?这三年蛰伏又干了什么?难道不会是打算请君入瓮?””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你的意图?”

    青衣中年人平静道:“你我合作,结果如商议时那般,且看天意。”

    紫衣女子眸子闪了闪,“你会信我?”

    青衣中年人平静道:“事之轻重,汐王当明白。”

    紫衣女子忽而粲然一笑,“我苏汐从不信天,你跟我说天意?”她美眸中秋波流转,“你以为这些我不会想到?不过一十二三的小娃娃,魔会忌惮?可笑!”她语气忽而霸道张狂,“另有所图又如何?请君入瓮又怎样?当年他只能为我等摆布,如今亦只可能如此。”

    青衣中年人眉头皱起。

    紫衣女子笑意盈盈,“你们真以为碧寒之毒能奈何得了仙灵体?无暇之体会惧凡毒?没有十成把握,我们魔灵界可不会如此重视。”

    青衣中年人面色骤变,“你......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让他人帮忙做了点什么。”紫衣女子邪魅一笑,随即感慨道,“”那几个皇子虽不差,到底是幼稚了点。”

    略显清冷的街道上,一老一少于明媚艳阳下缓步而行,倒是悠闲惬意得很。

    “前辈有何事,直说便是。”

    走出广场一大段距离,见老和尚仍没有半分开口的打算,萧风微微停住脚步,转头认真道。

    老和尚也紧随停住了脚步,慈祥笑了笑,“老衲只是有几事不明,不知萧施主可否解惑?”语气甚是谦逊。

    “若不麻烦,晚辈自然乐意知无不言。”萧风点点头,礼貌回答。

    老和尚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脸色瞬间肃然非常,“老衲想知道饮血剑是不是饮过血?”

    萧风点了点头,“七日前,当时差点把主人吓坏了。”倒是不见什么意外之色,又开始继续沿街道晃悠。

    老和尚连忙抬步跟上,“是施主的?”

    萧风转头看了眼老和尚,又忽而笑了笑,语气依旧礼貌客气,却有些意味深长,“前辈非迂腐之人,何必拐弯抹角。”

    “施主可知,饮血不饮凡血,这可是份大因果?”老和尚干咳了两声,又道。

    萧风微微皱了下眉头,脚步不停,轻声道:“前辈的意思是,血魔可能再现江湖?”

    老和尚欣慰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萧风也点了点头。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早就有所预料,故如今被确定倒并不如何吃惊。

    百余年前的血魔,当时的大多数江湖人都传其生而赤瞳,生性残忍嗜血,无所顾忌。

    又传其手中剑削铁如泥,有惑人心神之能,是把邪剑。

    但事实上,江湖秩事上也曾有另一类记载,血魔非魔,乃傀儡尔,唯其手中剑魔。

    只是此事太过荒谬,多作笑料,秩事也是只寥寥数笔,语焉不详,估计当时江湖人也没人当真。

    若是之前,萧风自然也是一点不信的。

    可经历了那夜之事,再加上有些不得不让他注意的小细节,萧风便真不能把这当笑料看了。

    血魔当真是生而赤瞳?

    惑人心神的是人御剑,还是剑本身之故?

    剑既有灵,人可御剑,又为何不能为剑所用?

    那么张伯伯那日说祝青山不太对劲,他才出的手,祝青山的不对劲可是剑之故?

    所以,那夜萧风才会对祝青山那般说,且说得那般干脆直接。

    不仅仅只是稍加提醒而已。

    而祝青山也当真变了脸色。

    这便说明许多事祝青山早已心中有数,只是心存侥幸而已。

    之后,萧风看得更真切,祝青山的确听进去了,但心中那份侥幸还是没放下。

    也对,无价之宝又有几人乐意轻易放手呢?

    所以一向不喜麻烦的萧风才会对毫无关系的祝青山如此上心,不仅出手相助,还给出了缥缈楼身份令牌,不仅仅是萧天月几人的缘故,大有深意。

    少年想的到底是要更多,更加深远的。

    “所以呢?”哪知萧风完全没按常理出牌的打算,语气随意道。

    老和尚被噎了下,循循善诱,“施主不打算管管?昨日因才有今日果,施主岂能坐视不理?。”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面色依旧平静,随口道:“难道前辈没有?”

    老和尚张了张嘴。

    萧风接着补充,“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老和尚面上有点挂不住。

    “前辈怎确定晚辈便能制住饮血?”萧风见此,撇了撇嘴,也不再追究这些,继而又好奇道。

    老和尚面色略略缓了缓,“不是老衲自夸,这些年游历,能与老衲并行之人真的很少,萧施主恰巧能算一个,这也算是一场大缘了。”

    萧风微微皱眉,又转了口气,“那第二件呢?”

    老和尚怔了下,“施主是答应了?”这也太干脆了吧。

    萧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算是吧,但晚辈事先说好,此事对晚辈来说太小,晚辈不会太过上心。”

    那这老衲该不该放心呢?老和尚心中嘀咕,却没再好意思多问,毕竟这事牵扯因果太大,他这般硬塞,真有点不要老脸了。而且之后他好像还是要不厚道点的。

    “雅间里有个小姑娘很古怪,老衲看不透,一点也看不透,”他似乎喃喃自语,“比萧施主还古怪。”似乎怕萧风不在意,他又皱起眉头强调。

    萧风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转头似笑非笑看他。

    老和尚不慌不忙抬头,继续补充,“老衲的意思是,老衲感兴趣的,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感兴趣,相识好歹也是份缘,萧施主莫要多想。”

    萧风这才收回视线,想了想,认真点点头,又微微皱起眉头,也似自语般低喃,“正好是与饮血剑一同的,应该不算太麻烦。”

    这就是说他管了。

    老和尚又怔了下,这小家伙不是挺怕麻烦的吗,现在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了?

    摸了摸脑袋,老和尚忽然有点恼。

    萧风却很快恢复平静,“然后呢?”

    老和尚深吸了两口气,张了张嘴,犹豫了下又忽然转了口气,正色道:“施主可知,有时候心软并不算件好事,特别是对施主来说。”

    萧风打了个呵欠,“知道啊,前辈看晚辈前几年可曾这般,只是晚辈对那个小姑娘也有点兴趣。”语气虽随意,却仍是礼貌非常的。

    老和尚似乎更恼了。

    萧风又道:“晚辈可是能与前辈并行之人,岂会没有这点眼力。”

    老和尚胡乱摸了把光头,真是一点得道高僧的模样都没了。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对了,前辈前来何事,趁着现在清闲也一并说了吧,省得临走时又与晚辈借一步说话,让一伙人神经兮兮的。”

    老和尚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恢复了高人形象,“老衲是专程来给萧施主送份邀请函的,望施主赏光。”说着抬手往怀里掏。

    萧风却抬手制止了其动作,“前辈不用拿了,晚辈不会去的。”

    老和尚微微皱起眉头,直视萧风,“怎的还没问就说不去,太不给老衲面子了吧?”

    萧风摇了摇头,“给缥缈楼的我会考虑,但给我的,我不会去。”这是他第一次在老和尚面前以‘我’自居,而非‘晚辈’。

    老和尚眉头皱得愈紧,“缥缈楼也是要送去的,只是这不一样。”

    萧风点点头,“我知道,那个是给缥缈公子的。”他又突然道:“是不是那几个神秘宗门也有?”

    老和尚迟疑点头。

    萧风平静道:“这就对了,道不同,晚辈深感抱歉。”

    老和尚眉头紧皱,深深看着萧风。

    萧风也平静与之对视,目光清澈如水。

    过了会儿,老和尚终于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萧风似有所感,转头往城外看去。

    老和尚也有所察觉,亦抬头看去,随即他忽而面色微变,也未来得及同萧风打声招呼,抬腿便往城门方向急掠而去。

    城门之上有红云盘旋,似汩汩而动又似飘忽不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方漫延,诡异非常。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下,也紧随而去。

    冷清的镇江城主道上,两道人影一掠而过。

    几乎都是转瞬而逝的速度。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便穿过了大半镇江,在距离镇江城墙约摸十丈的城外陡然驻足。

    便见前方官道,有诡异红雾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四下弥漫。

    可奇怪的是,红雾虽是雾,却不依风向弥漫,而是均匀地向四方漫延,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算不得小,已足足弥漫了近百丈方圆。

    雾气甚是浓密,完全难以看清其内是何场景。

    萧风微微皱起了眉头,果然又是类奇怪的东西。

    老和尚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回头看了眼萧风,似乎对于萧风的跟来有点惊讶,微微怔了怔,才认真道:“此事与萧施主无关,萧施主请自便。”

    说完,也不等萧风反应,便见老和尚浑身忽然亮起金色亮芒,炽烈如高空艳阳,衬得他宝相庄严,犹如古佛降世,说不出的庄严神秘,径自往红雾中而去。

    红雾弥漫,几个呼吸后,老和尚的身影便已被淹没。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眉头轻轻皱起。

    这老和尚是又不准备厚道了啊。

    犹豫了下,他突然微阖双眸又睁开。

    便见萧风原本黑如宝石的瞳孔竟不知何故转为了金黄之色。

    随即他抬头细细看了看红雾,弯腰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大把石子,似乎随意又似乎存了某种规律般将石子一一弹入了红雾之中。

    其上有白芒萦绕不散。

    红雾依旧漫延,很快漫延到了萧风跟前。

    萧风却依旧静立原地,不急不躁,更无任何慌乱之意。

    只是不知何时,其身上也镀了淡淡一层银辉,虽远不如老和尚的光芒大赤,却让其原本就神秘缥缈的气质更甚。

    等萧风耐心弹完了手中一大把石子,拍了拍手时,便见红雾中有旋风瞬起,且迅速愈来愈大。

    红雾竟也因之停止了漫延。

    萧风见此,满意笑了笑。

    奇怪的东西对同样奇怪的东西果然是很有效的。

    这般自己似乎还是要谢谢骆寒师尊的,要不这事儿还真有点难办。毕竟覆水难收,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萧风虽不能说没有办法,却也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虽然,其实这次代价也不会小了。

    当然,这还要庆幸这红雾不会随风而行,否则萧风连立阵基的时间都没有。

    旋即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才不信以老和尚的养气功夫会因城外这点事便变了脸色,那么这般做应该便是想引自己过来。

    只是他这是何意?

    想算计自己,抑或另有所图?

    其实,无论老和尚想不想萧风来,他都是会来的。毕竟有些事对他来说是非做不可的,便比如今日的古怪红雾。他虽不知道其有何功效,可看老和尚能以此来赌自己到底出不出手,便知这红雾必然不会是致命的,否则先不论老和尚出家人的身份,便镇江附近无故生灵涂炭便足以让三大帝国都震上一震了。他相信老和尚必然不会如此愚蠢。可既非这儿的东西,萧风便也不会视而不见。这不是萧风自认自己多么品德高尚,而是虽然有些事萧风还不太清楚,可有些责任却是他不必清楚也一定知道的。

    如果之前老和尚并没有故作聪明地变了脸色,萧风或许不会多想,更不会来之前还犹豫一下。可老和尚不了解自己,自己遵君子之德,可却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他既然这般做作了,萧风便也不得不多想,心中也不得不有所提防。

    毕竟他虽清楚老和尚不一定能奈何得了自己,可他非幼稚之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这其实也不能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早年时着实被众兄弟姐妹害惨了,再加上他如今还有心愿未了,不得不谨慎些。

    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将自已也淹没了的红雾,萧风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往后迈出数步,离开了红雾范围。他虽天生能聚灵,可真气还是省着点好。

    出了红雾,萧风微微吸了口气,却还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便见他又自地上抓起一大把石子,按之前那般再次开始了耐心地投掷。

    而奇怪的是,萧风每投掷完一大把石子,红雾便会自行缩小些。虽然这对于红雾的庞大体积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却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便在萧风这般耐心投掷下,不知不觉间,红雾便缩小回了萧风出镇江前的那般模样。

    萧风见此,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再次挂上明媚笑容。

    看样子自己覆水也是可收的了。

    萧风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又变回了灿如宝石的黑色。反正自己都记下了,似乎也不用再用神识了吧。

    忽然,萧风眉头一皱,霍然转身。

    便见数丈外,一面带半遮小丑面具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正踮脚偷摸摸往自己方向来。

    他禁不住眉头一挑。先天巅峰?看来也是个古怪的家伙。

    那少年见萧风霍的回过身来,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僵,才笑嘻嘻道:“好漂亮的小孩,回去给本少主作伴读,如何?”

    语气中有一种趾高气扬的味道。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一点也不恼,“哦?好大的口气,你家大人呢?”

    虽是个小小的孩子,语气却没有半分孩子的稚嫩,反而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那少年闻言,似乎一下子被触了霉头,忽然便变得有些恼了,‘嗖’地一声便到了萧风面前,“好大的狗胆,敢这般同本少主说话,看我不让你长长记性。”还未说完,抬手便往萧风面门招呼。

    萧风微微后仰,躲过袭来一掌,随即抬腿便往那少年肋间踢去。

    你不讲理也别指望我让你。

    那少年反应也不慢,连忙侧身避过,同时也抬腿踢向萧风。

    萧风却只是虚晃一招,迅猛一腿只踢出了一半就又收了回来,顺手抽出腰间碧箫,动作迅如闪电,一下子就抽在了那少年手上。

    力道着实不小。

    那少年一声惨叫,似乎受了惊的幼崽般一下子与萧风拉开了距离,捂着手瞪眼怒视萧风。

    萧风微微一笑,“呵,虽然只是个花架子,脑袋倒也不笨。”

    显然只是这短短两招交手,萧风便已将这少年完全看透:经验不够,真气不会用,反应能力也不如何好,明明就是个空架子嘛。而且这先天巅峰的修为说不定也是假的,反正那些古怪的家伙多古怪,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那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卑贱的土著人,你懂什么?敢打本少主,你等着!”说着竟头也不回,直接转身就走。身如幻影,跑的还真不慢。

    显然,这少年也不是个笨蛋,眼力是真不差,清楚自己不会是面前这小孩的对手。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好笑自语,“这狠话还是要放一放的,就是有点幼稚。”

    继而,他忽然转头看向红雾方向,“好戏都看完了,老前辈还不打算出来吗?”

    果然,萧风话音落下不多时,便见红雾翻腾,紧接着金光闪闪的老和尚从红雾中走出,依旧庄重威严如古佛降世,只是神色却着实有点出戏,“那个,老衲是才到的,萧施主可莫要多想了。”

    萧风微微冲其颔首,并不打算追究这茬儿,抬手指了指红雾,“前辈可有法子?”既然有了劳力,他也不打算再跟自己过不去。

    老和尚似乎更加尴尬,“施主不是有了法子了吗?”

    萧风浅笑,“可前辈说过不关晚辈的事的。”

    “反正都出手了,为何不就送佛送到西呢?”老和尚不甘心嘀咕。

    萧风闻言,认真看着老和尚,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咳......咳咳咳。”老和尚被盯得心虚,干咳了两声,“出家人尚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老衲岂会没有法子,怎能劳烦施主?”说着,他已自怀里掏出一大串佛珠来。

    也不知道这么一大串佛珠,老和尚是怎么揣在怀里还让人发觉不了的。

    随即,便见他动作麻利地开始拆线弹珠子,与萧风之前弹石子的动作相差无几。

    萧风初看觉得滑稽,可看着看着面色反而肃然了起来。

    自己布阵无论何阵都需以真气勾连阵基方能成阵,可老和尚前辈却似乎完全不需要这个,只是简简单单地投掷珠子,阵便可成,红雾便会随时间逝去一点点缩小,是佛珠的缘故?而且前辈投掷的珠子数远比自己所投掷的石子数少得多,效率也远胜自己。

    萧风认真看着老和尚的动作,脑海中不断推演,眼神愈发明亮。

    是了,前辈布阵的手法看似与自己的差不多,却只是用了自己的阵基,所用阵法与自己阵法完全不同,阵理也有不小差别。但不可否认的是,老和尚前辈用的阵法绝对比自己从骆寒师尊那儿学到的高明得多。

    意外之喜,不想前辈还竟是个阵道大家。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方圆百丈的红雾便缩小到了丈许方圆,高也已过数十丈,远远看去便如一猩红色龙卷,声势浩大不浩大不知道,却绝对是壮观非常的。

    萧风在一旁静静看着,饶有兴趣。他有点好奇最后也是最难的收尾工作,老和尚会用什么手段。

    紧接着,便见老和尚又随手往红色龙卷中连弹了数十个颗佛珠,却是完全舍了之前的阵基,另立一阵。

    阵势陡成。

    萧风神色微凛,眸色大亮。

    好高明的手段!这天下果然是有能之士辈出。

    随老和尚的随手弹掷,龙卷一点点地开始了往下降,速度也越来越慢。

    萧风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风好像越来越重了,好生奇怪。

    正在这时,老和尚忽然回头看了眼萧风。

    萧风陡然回神,抬头看向老和尚,微微一笑。

    老和尚慈祥笑了笑,“施主想学?”

    萧风诚实点点头,“但看不懂。”

    老和尚又笑了笑,“那若老衲肯教呢?”

    萧风眨了眨眼,忽然叹了口气,躬身一礼道:“算了,晚辈资质驽钝,再者学了好像也无用,就不浪费前辈时间了,多谢前辈好意。”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不曾想施主竟是个畏首畏尾之人。”语气有些失望,随即他转头不再看萧风,继续弹佛珠。

    萧风微微笑了笑,倒一点也不在意。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或许有,但若运气不好,被馅饼砸死能怪谁?

    又过半刻钟时间,龙卷被彻底压下,红雾变成了猩红色粉末,薄薄铺了一层,竟仅不足寸许之地。

    实在难以想象,那般体积庞大的红雾竟然只是这么薄薄一小层猩红色粉末所致。

    萧风饶有兴致看着数十丈外的粉末,眼中神色好奇至极,却只是远远看着,一点要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老和尚也站在远处,一言不发,一步不前。

    萧风看了会儿,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转头看向老和尚,“前辈若无事了,晚辈便回去了,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

    老和尚微微点头,“便依施主之言。”

    萧风转身就走,突然又奇怪道:“前辈不要佛珠了?”

    老和尚平静道:“不必管,会有人还来的。”

    萧风了然点点头,忽然又问,“那东西现在很重?”

    老和尚微微一怔,“你看出来了?”

    “没有,”萧风微微摇头,“猜的。”

    老和尚点了点头,“很轻也很重。”

    萧风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老和尚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等到萧风与老和尚回到广场时,江湖诸势力青年代表们的挑战赛早已结束,台上的主角不知何时换成了许天望与苏雪凝。

    先天境的战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就是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只见到高台之上,一白影一黑影,身影变换,银光闪烁,除了觉得好厉害好炫目,其实真心不如后天境打斗来得有看头。

    因为都看不懂。

    估计能看得津津有味的也只有坐在茶楼酒楼中的那几人了。

    不过虽是如此,高台下的喝彩声却也着实不低。

    萧风略略扫了眼高台上的战况,微微摇了摇头,便也没了观战的兴致,径直往于逸一众人所在茶楼而去。

    老和尚见此,微微一怔,“萧施主不是要接人吗?怎的这般就回去了?”

    萧风微笑道,“晚辈只是出去醒醒神,人其实不用接的。”

    老和尚又怔了怔,随即无奈笑了笑。这小家伙啊,心太细!

    萧风犹豫了下,继续道:“前辈,晚辈想问一事,不知方不方便?”

    老和尚善解人意道:“那个姓洛的小姑娘?”

    萧风点了点头。

    老和尚却微微皱眉,“那个小姑娘......这本不该透露,但既然施主询问,老衲便泄露点天机。她跟施主天壤之别,还有,最好不要让她突破先天,否则她将再难由己。”

    萧风眉头轻轻蹙起。

    老和尚叹息,“有人天生钟天地之灵秀,有人生来为天地所喜,有人终生顺风顺水,也有人注定了作他人的嫁衣,有人一生便碌碌终生,有人始终求而不得,命运当如此,造化难测,何解?”

    萧风对于老和尚的感慨倒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情绪来,只是稍作沉思,便不再多想。

    有些事,其实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否则这几年他也没必要走遍世俗界各大禁地。

    虽然现在的情况与他的初衷有些差别,好在对策也算是有用的。

    所以并不需要他如何纠结。

    老和尚自然不晓得萧风的三年布局,原本以为这少年会因自己的天机几乎尽泄而有所变色,至少会多问些什么的,毕竟洛天怡同他也算青梅竹马,便是再沉得住气以少年的性子也绝不会不闻不问。却不想少年只是微微皱眉想了会儿,便不再理会这一茬,脸色更是连分毫变化也没有。

    这完全不符合老和尚的判断啊。

    这让老和尚稍感惊讶。

    但在惊讶之余,对少年的忌惮也又多了几分。

    有些人本来就是异数,其所思所想也同样难以以常理度之。

    ......

    因茶楼酒楼被江湖各大势力包揽,相比于广场上的喧声阵阵,喝彩连连,一般来说,酒楼茶楼中难免是要文雅安静些的。

    毕竟都要自持身份。

    可万事皆有例外。

    便比如东南方向的一茶楼中,一大群人正凑在一起吵吵嚷嚷,倒是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哎,这就对了,”围了个破旧毡布围裙的花甲老人被一众人围着,在窗户前指手画脚,“你们是看不出来,就是那个黑衣小伙子,看到那明晃晃的剑没,哦,你们看不出来,看见一闪一闪的没,就是剑,那一剑就刺向了那白衣仙子肩头,剑势那叫一个迅疾,还闪着白光呢。哎呀,差一点!”老人一拍大腿,有点恨铁不成钢叫道,“这是打架啊,怎么能怜香惜玉呢?”

    旁边立即有人起哄。

    “然后呢?”

    “就是,就是,别打岔呀。”

    “老前辈,快说,快说,别吊着胃口啊。”

    “那白衣仙子呢?”

    “有没有被伤到?”

    “她怎么回招的?”

    ......

    “嘿嘿,莫吵,那白衣仙子手腕一转,手中长剑便到了那黑衣小伙子那儿,正好挑走了那小伙子的剑。而且那白衣仙子的剑还真不老实,左闪右跳的,你说一剑抽过去多好。”老人又抬臂冲高台上连挥,似乎这样高台上的打斗就能顺其心意了。

    “然后黑龙王立即回剑格挡,两剑相击,快若奔雷,精彩至极,对不对?”旁边一蓝衣青年耐不住性子,猜道。

    “对了,小伙子慧眼如炬,有前途!”花甲老人双手一拍,爽朗道,“哎,对,就这样,再加把劲,争取将仙子的面纱揭了。”

    “这话说的好,晚辈可是双手赞同。”

    “老前辈,详细像,我们这些晚辈可全靠您呢。”

    人群不远处的桌前,两个淡青色长衫青年斜倪一众人毫无形象地吵吵嚷嚷,一脸无奈。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称是楼里前辈的老人竟是这般......随性的性子。一开始还好,可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了,这不,几句话的功夫,茶楼便变成了闹市区。

    还真是不一般的有能耐。

    可缥缈楼的脸可不就都丢没了嘛。

    早知道他们就不该自作主张,就该多盘问盘问,要不等白云使回来之后再管这个老前辈也好啊,大不了之后再道歉,被骂一顿。

    现在可好,给一众江湖人看笑话了吧。

    “哎,停了,停了,快看。”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声。

    两个长衫青年下意识转头看去。

    便见高台之上,许天望与苏雪凝正两剑相抵,有白芒于剑刃间隐现,僵持在了原地。

    人群再次起哄。

    “哎,老前辈,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就这么着了?”

    “再解说解说呗。”

    “都没看懂。”

    “对啊,对啊。速度太快了。”

    “莫吵,莫吵,仔细听老头子说啊,”邋遢老人满面春风,拉长声音叫嚷,“不是说到了两剑相击了嘛,两人剑影交织,你攻我守,你收我打,打得旗鼓相当,就刚才那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是数十招了,但这般僵持也不是事啊,两人有点耐不住性子,就互换了个眼神,嗯,这个行,这不现在就打算一招定胜负呢......”

    正在两个长衫青年也被老人的胡扯吸引过去时,他们忽然觉得身边有人戳了下自己。

    两人连忙回过神来,便见一个老和尚与一位白衣小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小公子。”两人连忙齐齐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他们在缥缈楼的地位只能算中阶,自然不会知晓萧风的身份。但他们见萧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缥缈六使对萧风的亲近及敬重他们又怎会看不出来,便自然而然将萧风误认为成了哪个大人物家的小公子,故对萧风他们也不敢怠慢。

    萧风冲两人眨了眨眼,稚气道:“那个伯伯来了多久了?”

    两人不明其意,仍认真道:“近一个时辰了。”

    “哦。”萧风眯起眼点点头,心中却不觉有些好笑。真是难为张伯伯了,也难怪他要搞出如此大动静来。

    “那雅间里就没人出来看看?”萧风又随意道。

    “没有。”两人齐齐摇头。

    腰间斜挎了一弯刀的青年苦兮兮一针见血,“人家哪敢啊,不过现在指不定都在偷摸摸看笑话呢。”

    “没事,反正他们也不敢乱说,你们又听不见,庸人自扰什么。”萧风笑眯眯宽慰。

    冲两人打了声招呼,萧风便随意与二人坐了一桌,静待老张头胡扯完。

    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老和尚见萧风坐下,也顺势坐在了萧风旁边。

    “哎呀,掉了,掉了,上道!”正在这时,老人爽快大叫。

    紧接着是一阵倒吸冷气声。

    “好漂亮的小女娃,”老张头回头看向茶楼内,又喊道,“哎,小风过来看看,是真仙女啊,看中不中?”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站起身来,冲老和尚笑了笑,又指了指雅间方向。

    老和尚点了点头。

    萧风又笑了笑,转身往雅间方向而去。

    老和尚也转身离去。

    老张头见萧风理也没理自己,起身就走,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立即急了眼,“哎,小风,咋回事?等等,等等啊!”也不看仙女了,连忙跳出人群,追了过去。

    众人见老前辈离开,倒谁也没阻拦。

    都忙着看美人呢。

    就在老张头怪叫“上道”时,同一层的一雅间中同样有志同道合之人大叫。

    “哎呀,掉了,可掉了,这门神终于干了件漂亮事儿了。痛快!哈哈哈哈......”

    雅间中,云骆寒重重一拍面前桌子,开怀大笑,将不知怎么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个小家伙与神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的萧天月三人都吓了一跳。

    祝青蓉惊魂甫定,先众人一步勃然大怒,“喂,那个谁,你有病啊,是不是?瞎吵吵什么......”

    祝青山眉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连忙护在自家小妹身前。

    这可是个大高手,一巴掌就能拍死人的。

    正打算开口道歉,身后祝青蓉便开始扒拉他,“滚开,挡什么挡?挡着老娘也要说,差点吓死老娘了。”说着,便见她已从祝青山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伸手指着云骆寒嚷叫,“哎,你知不知道会吓死人啊,不会事先打个招呼啊......”

    祝青山哭笑不得,一边伸手去拉祝青蓉,一边还不忘对云骆寒赔上笑脸,生怕云骆寒一个不高兴一巴掌拍过来。

    对于自家小妹这脾气,祝青山也是无奈。你怎么着惹她都行,就是不能吓到她,要不就是真急眼,完全不管不顾。

    雅间中几人原本也准备对云骆寒口诛笔伐的,不过几人跟萧风待久了,脾气自然而然就相对平和些,顶多也就埋怨几句翻个白眼。谁也没料到祝青蓉会突然生出这般大火气,不由都被吓了一跳,也没空埋汰云骆寒了,转而都围在这小火药桶开始了团团转。

    云骆寒也被小姑娘的河东狮吼吼得呆了呆,估计是从不曾被人吼过,倒没生气,就是有点手足无措,对着祝青蓉道歉连连。

    萧风一进雅间便见到一众人围着一脸火气的祝青蓉安慰个不停,云骆寒与祝青山都一脸歉意,大眼瞪小眼,不禁微微一怔,奇怪道:“怎么回事?骆寒是干了什么坏事了?”

    一众人闻声齐齐转头,随即都暗暗松了口气。

    洛天怡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解释,祝青蓉便先一步已小嘴一撇,眼圈一红,委屈道:“萧哥哥,那个......谁......就是他,他欺负我。”说着可怜兮兮地便往萧风这边跑。

    洛天怡别别扭扭地撇了撇嘴。

    祝青山一脸古怪。自己妹妹生气可是从不撒娇的,现在这是什么回事?

    其他几人则既释然又有些无奈。

    萧风眨了眨眼,他实在难以理解这小丫头对自己哪来的这股子亲近。祝青山在那儿呢,方向反了。

    这般想着,萧风也没打算给祝青蓉向自己撒娇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两步便躲到了老张头身后,让小丫头直接撞进了老张头怀里,“嗯......张伯伯先哄着,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说着便往众人那儿去了。

    估计能一本正经地干出这种事儿的也就只有萧风了。

    小丫头眼睁睁看着萧风擦身而过,泪眼汪汪,可不仅仅是委屈了。

    老张头与一众人看着想笑又不能笑,主要是怕一笑小姑娘一下子真给哭起来,那可就有乐子了,都憋得特别辛苦。

    见到几人都一副快被自己憋死了的古怪模样,萧风无所谓耸了耸肩。

    几句交谈同一众人了解了来龙去脉,萧风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无奈瞥了眼蔫头耷脑的云骆寒,萧风眼珠子转了转,倒没打算多理会这事儿,只是同老张头耳语了两句,便几句话招呼了众人继续看热闹。

    这就是直接揭过去了。

    对此,一众人倒是谁也没表现出不满意来。

    只要是少年处理,不知为何,好像什么事都会变得简单至极,也让人觉得信服至极。

    老张头也没让萧风失望,能几句话让诸江湖好汉被耍着团团转,还没一点怨言,哄小孩的本事也自然差不到哪儿去。一开始小丫头还死活不愿意听老张头的,可等老张头在其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小丫头立即就眉开眼笑了,一口一个爷爷叫得要多亲就有多亲,简直比小绵羊还乖顺。

    随即一老一小便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咯咯直笑,相谈甚欢。

    因为过会儿要有大热闹,萧风便干脆将老张头安排去了自己之前与许天望同坐的那个位子。

    于逸几人向来以萧风马首是瞻,萧风之前的位子理所当然便是雅间中看热闹的最好位置。

    而因为祝青蓉与老张头相见恨晚,小丫头便也同老张头坐在了一起。

    不过不是坐在许天望的位子上,而是直接坐在了老张头腿上。

    回头冲萧风笑得特别甜。

    可惜萧风没看懂小丫头的心思,径直坐在了之前祝青蓉的位子上。

    小丫头见此,立即就不乐意了。刚要叫,便见萧风冲其眨了眨眼,淡定点了点她现在的位子,又点了点自己现在的位子,做了几个口型。

    小丫头微微一怔,立即没了脾气。

    这可不就是换换位子嘛。

    剩下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主要是谁也没将之前的那点被小丫头耿耿于怀的小事放在心上。

    等雅间中一众人彻底安静下来时,广场高台上的打斗也已经结束。

    白袍老者正满面春风地在台上宣读新收弟子名单;广场上倒是熙熙攘攘,欢呼喧哗声阵阵。

    萧天月几人见此,一脸愤懑地瞪向云骆寒。都怪这个家伙的大呼小叫,否则一众人岂会错过了看苏雪凝的庐山真面目。

    然后,便见到云骆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可惜啊可惜,你们是不知道那仙子啊,清冷出尘,那叫一个美若天仙,好像脸上都带了仙气,就只比......”

    “咳......”萧风轻轻咳嗽了声,打断了云骆寒不知死活的挑事。这家伙是真不老实呀。“我离开这一个多时辰可发生什么热闹了?说说?”

    云骆寒立即讪讪转了口气,刚想接萧风的话茬,雅间门口突有清脆女声接口道:“对呀,本姑娘也挺想知道错过了多少热闹呢。”

    雅间中一众人微微一呆,转头看向雅间门口。

    萧风也转头看去,旋即微微一笑,“梓裳回来了,那事情可是都办妥了?”

    牧梓裳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办妥我敢回来?就看云飞扬的了。”她语气微微一顿,随即冷冷一哼,“你们在这儿安稳看戏,却让本姑娘跑大老远的当劳力,心虚不心虚,啊?”

    一众人面面相觑。

    萧风面色却无丝毫变化,抬手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呵欠,随意道:“行啦,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还有,以后抱怨前麻烦先把脸上的笑意藏好。”

    牧梓裳本来就是想着逗一伙人玩儿,被萧风这般一针见血倒是一点也没尴尬,嘻嘻一笑,“呦呵,眼挺毒啊,小家伙。”心情明显很是不错。

    萧风撇了撇嘴,不再搭理牧梓裳,转头看向萧天月一众人。

    几人本来就对牧梓裳去干嘛了一头雾水,如今听了两人的这番对话更是一脑门子浆糊,心中好奇至极。但既然萧风没有说的打算,他们也不会多问。毕竟有些事的轻重缓急,他们心中都是有所掂量的。

    遂也都不再看牧梓裳。

    牧梓裳也不在意,十分自觉地自个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便开始安安静静地听一众人闲聊。

    云骆寒抢在一众人之前接了萧风之前的话茬,“其实也没什么热闹,挑战赛就用了不少时间。众江湖俊杰挑战赛之后,我们这个方向的一茶楼中突然跃出了个青衣服的中年人,与白衣服的老头过了一招,两人都退了三步,应该算是旗鼓相当。然后那中年人就又回去了,再然后就是许天望这一场了。”

    于逸在一旁补充,“少爷,出手之人是清华山的先天境。”

    萧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萧天月,“天月有没有好好看?”

    萧天月立即使劲点头,“看了,很认真很用心的。”

    “嗯。”萧风随意应了声,“高台上的那些打斗,天月也别不放在眼里,其实之后的群龙盛会上招式差不多也就这样,现在看看心里正好有底。”

    萧天月听着听着却一下子垮了小脸。

    萧风只当没看见,又问,“那挑战赛怎么样?”

    云骆寒继续道:“一共打了七场,段墨云,柳成水,司徒羽三人没出手。情况......有点奇怪。”

    萧风了然点头,“仔细说说?”

    “第一场你看了,打得挺凄惨的。之后有了那个白衣服的老头儿的警告,第二场打得倒是安分,点到为止,双方两个都挺好看。但第三场之后就又成了打生打死了,特别是慕雪派那些人,一个个就跟疯了似的,完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不过虽打得凶,但除了第二三场完胜,剩下的几场都是惨败,被扛下台的。”云骆寒皱起眉头解释。

    洛天怡从旁插口道:“嗯,都比第一个那个还凄惨。那白袍老前辈的话跟不管用似的,真搞不清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还别说,打得这般凶残,慕雪派虽然输得惨,倒真是没丢多少面子。”云骆寒接着道,“看上去挺像意气之争,其实我倒觉得这或许是慕雪派那些人的授意,就是为了让江湖诸势力看着胆寒。吴明川完全是倒霉,自己正好撞在了风口浪尖上。”

    “嗯,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太做作了。”萧天月也不再因自己的偷懒自怨自艾,皱起眉头接口道,“拿自己门派弟子当棋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看来,这慕雪派的确不容小觑,虽然我挺看不起他们的,却也不得不承认今日江湖诸势力其实真没占多大便宜。这慕雪派挺不好惹。”云骆寒摇了摇头,有些讥嘲道。

    “嗯。”萧天月深有同感点头。

    萧风脸色依旧平静,温和笑了笑,“你们也用不着感慨,今日这些其实只能算小打小闹,是诸江湖势力小觑了慕雪派,你们才会觉得不好惹,其实呢,以慕雪派如今表现出的还是没有资格让诸势力忌惮的。”

    几人齐齐点头。

    正在这时,雅间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伙人转头看去。

    便见到许天望哆哆嗦嗦进了雅间,冻得跟呆头鹅似的。

    一众人面色古怪。

    萧风笑嘻嘻道:“怎么?输得很惨?”语气中有点幸灾乐祸。

    许天望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啐道,“妈的,早知道就不手贱揭人家面纱了,一下子就发彪,跟妖怪似的,冷气嗖嗖的,可把老子冻死了。”说着便直接挤到了萧风身边,将原本在萧风身边的小和尚挤去了一边。“来,小风,你帮我看看,那妖女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怎么这么冷。”他挽起衣袖,可怜兮兮道。

    萧天月几人面色更加古怪。

    云骆寒一脸幸灾乐祸。

    萧风好笑看着许天望,“你是不是被冻傻了,我可不是医师。”

    许天望冻得牙齿直打架,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直抖个不停,还不忘朝天翻个白眼,“别装傻,要不我可就赖上你了。”

    “噗嗤——”赖在老张头怀里的祝青蓉终于没忍住,笑出来声来。

    “噗嗤——”

    “噗嗤——”

    紧接着,小和尚与洛天怡也先后没忍住。

    随即,雅间内所有人也都不忍了,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萧风虽笑得前仰后合,倒也没忘了给许天望把脉。

    这让许天望虽尴尬倒还不至于恼羞成怒。

    主要是不是时候。

    只是,让许天望有点傻眼的是,这小家伙把脉就把脉吧,渐渐收敛了笑意算怎么回事?面色凝重下来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个表情,应该没多大事儿啊?”许天望忍不住皱着眉头迟疑道。

    萧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在其胸前几处大穴上连点了几下,板起小脸道:“你先运功一个大周天试试。”神色有点严肃。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怎的婆婆妈妈的?”许天望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了下,面上却依旧平静,有些不耐烦地嗤笑道。

    “先别不耐烦,你先运功,怎么回事我都还没搞明白呢。”萧风又抬头看了许天望一眼,低下头淡淡道,“若一会儿没觉出好转来......估计你就自求多福吧。”

    许天望神色微滞,心中更加忐忑,却又不得不听话地运功调息。

    雅间中几人见少年不似玩笑,也跟着有点紧张。

    于逸则默默低下了头。

    只是让许天望心寒的是,他运功后不仅没觉得好转,反而似乎感觉更冷了。

    许天望神色不由阴晴不定,迟疑看着萧风。

    雅间中几人也将信将疑,齐齐看向萧风。

    萧风皱着眉头看了会儿许天望,片刻后眉头舒展,抬头扫了一众人一眼,随即指着一众人哈哈大笑,“看把你们吓得,怎么我每次逗你们都没一点难度呢。”他又转头看向头低得更低了的于逸,“你们看看,于叔都被你们逗乐了。”

    萧天月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于逸嘴角抽了抽。

    许天望猛地抬头,怒目瞪向萧风。

    “我就是有点无聊,突发奇想,”萧风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见许天望要破口大骂又连忙补充,“先别急着发火嘛,要不,一会儿我可就不帮你了。”

    一众人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许天望微微一怔,随即无奈瞪了萧风一眼,嘀咕道,“你既然有心情同我闹,想来问题应该不大,我还需要你帮?”

    “当真?”萧风似笑非笑看着许天望,随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的确,只是点小苦头而已,也就......让你再冷一段时间,问题应该不大,挨挨就过去了。”语气有点玩味。

    许天望却眉头一跳,“一段时间?要多长?”

    萧风无辜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又没经历过。”

    “那你怎么知道?”许天望不肯罢休,一把抓住萧风肩头,直视萧风道。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

    许天望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

    “公子,您别逗天望哥了,他挺可怜的。”萧天月也在旁开口求情。

    洛天怡与小和尚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许天望见此,不由嘴角一抽。

    萧风笑着点点头,抬手又在其心口、四肢、眉心等身周数处大穴各轻点了几下,手指间隐现莹白光芒,即使几个武人的死穴也没避讳。

    雅间中剩余几人却似乎谁也没觉得不妥,即使许天望亦丝毫不在意。

    不多时,萧风收回手指,似乎觉得自己有点亏了,又伸出手重重一戳许天望脑门,“活该!好奇心害死猫了吧!”

    许天望一时不察,被萧风戳得有点懵,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冲萧风翻了个白眼,“活该让你帮忙,这次小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想一般见识也得看看有没有这能耐啊?”牧梓裳在一旁笑嘻嘻补刀。

    许天望凶巴巴一眼刀飞过去。。

    牧梓裳抛了个媚眼,随意道:“怎么?想找老娘的晦气了?”

    许天望冷冷一哼,“好男不跟女斗!”淡定收回了视线,惹了牧梓裳也一记眼刀飞来。

    不过落了空。

    老张头见萧风那儿差不多没热闹了,便开始冲小和尚招手,“来,小秃驴,来跟老头子聊聊?”实在是小和尚那光头太过讨喜。见洛天怡笑嘻嘻看过来,又招手喊:“洛小丫头也过来玩?”

    洛天怡笑嘻嘻摇了摇头,她又不傻,有好地方不呆去那儿,才不要去。

    小和尚却憨憨摸了摸脑袋,看了眼身旁的许天望,犹豫了下,便笑着过去了。

    主要是对许天望着实不太放心。

    于逸依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言不发。

    老和尚则笑呵呵看着一众人,既没高人架子也没打算同一众人闹,倒是有点超脱世外的意味。

    “小风,老许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骆寒对许天望的霉相显然比对几人的互动感兴趣得多,好奇道。

    萧天月正好坐在了云骆寒旁边,闻言立即竖起了耳朵,被勾起了兴趣。

    “还能怎么回事,揭圣女面纱,轻薄人家,没被人家打死这身手也算不错,不过真气寒气入体,活该吃这苦头。”萧风摊了摊手,随意道。

    “真气好理解,那寒气怎么回事?”萧天月积极插口道,“江湖上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功法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脉象是这样,不过原因我不太清楚,又没见到苏雪凝的情况,有些东西也不能妄下断论,”萧风平静道,“不过估计是苏雪凝压箱底的保命手段,跟她所习的功法应该有点联系,我会抽时间琢磨的,琢磨出来再同你说,可以吗?”

    萧天月乖乖点头。

    “嗯。”萧风也点点头,“隐世势力能被江湖人忌惮,自然都有他们的过人之处,你们以后若遇到了无论哪方,也都注意些,不可轻视,可记得?”

    萧天月几人再次点头。

    “那接着看热闹吧,”萧风微微一笑,“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当一众人转头看向广场方向,便见广场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已站了近百人,从十岁左右的少年到二十余岁青年不等,都是之前被白袍老者选中的或被领到遮风屏后的慕雪派新门人。

    好在高台宽广,如此多新人倒也没显得如何拥挤。

    白袍老者显然早已宣读完新门人名单,对这近百人一一赐福,之后便准备宣布收徒大典圆满落幕。

    正在这时,便见不知多少件包装精美的礼品纷纷自高台四周茶楼酒楼中飞出,稳稳叠于高台之上,引诸江湖人惊叹感慨声连连。

    这便算是完全承认慕雪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了。

    紧接着之前的九个青年才俊也再次一一跃上高台。

    这是打算秋后收账了。

    认识一个人很容易,认可一个人没有日久见人心却很难。

    同理,让人们承认一方势力的存在很容易,可要让江湖诸人真正正视这个势力却远不是几个花拳绣腿便足够了的。

    否则,江湖诸势力绝对不会再去触慕雪派的霉头。

    看着高台上的一伙青年人同白袍老前辈皮笑肉不笑地虚假客套,萧风微微叹了口气。

    若当初不是自己的手段太过让人猜不透,把江湖中的老一辈都狠狠惊吓了把,即使飘缈楼比之当初再强上数倍,想必也不会成长得如今日这般顺遂吧?当初的处境应该也不会比慕雪派今日的困窘好上多少吧?毕竟自己定的起点太高了。

    可自己给他们铺的路太平坦真的好吗?

    未经历磨难风雨,飘缈楼的这一路高歌猛进到底又留下了多少隐患?

    飘缈楼?

    呵,当不再飘缈之时,不过一盘散沙而已。

    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是真的没有时间了啊。

    平静收回视线,萧风意味不明地摇摇头,随即微阖双目,开始闭目养神。

    承认?

    那不过是诸江湖势力给自己一个为难慕雪派却又不愿与慕雪派闹翻的虚假台阶罢了。

    萧天月几人自然难以做到看得如萧风这般真切,也不如萧风想得这般明白透彻,在遥遥看着高台上一众人一伙讨价一伙还价,都半步不让,他们有些看不懂,却也不是完全看不懂。

    至少都听出了些许味儿来。

    的确如萧风之前所言,那几个圣子圣女或许慕雪派是真吃不下。

    主要是他们实在太过藏拙了。

    正在高台上的一众人因为那没被带上高台的五个孩子耿耿于怀时,广场外突然有激烈喧哗声传来。

    吵吵嚷嚷,完全盖过了广场中众人的窃窃私语。

    广场中众人不禁心生疑惑,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妖人,不配行走江湖!”

    “对,滚回大雪山!”

    “有辱江湖,不配为人。”

    “对,滚回去当你们的缩头乌龟。”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狗屁的慕雪。”

    “还慕雪?呸!净耍阴谋诡计的狗玩意。”

    ......

    广场外的喧哗声逐渐清晰,可广场中的无数人面色却愈发古怪了起来。

    高台之上,段墨云几人面上皆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他们很好奇这些是有人故意请来闹事,还是慕雪派屁股没擦干净。

    白袍老者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想不通。

    不多时,便见一大群江湖人骂骂咧咧地自广场外而来,足有近百人之众。

    虽比之广场中的数千之众,这近百人着实算不得什么,也没高举帷布控诉慕雪派的罄竹难书,却都是江湖好汉,群情激奋,个个真气鼓荡,磨刀霍霍,口号连连。

    声势着实不小。

    高台下人群也不用招呼,便自觉为这群好汉让出了条道儿来。

    雅间中,萧天月几人则尽皆精神一振,心知好戏将至。

    洛天怡看了眼眸子微微闭着的萧风,犹豫了下,倒是并未打搅萧风的‘美梦’。

    “妖人,四处掳掠竟还有脸在这儿冠冕堂皇地开大典,掳掠的不够吗?你们也忒得脸厚了。”近百江湖人中一雄武大汉首先沉不住气,站出来怒声指责,中气十足。

    “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好生可笑!说,那些被你们掳掠来的孩子呢?”又一腰佩长刀的青年站出来怒斥。

    “怎么,不准备再使用妖法多控制几个江湖好汉了?那岂不很吃亏?”手持折扇的中年人站出来阴阳怪气道。

    “就是,人模狗样,不配为好汉。”

    “隐世?估计以前就是被人打隐的。”

    “对,滚回大雪山。”

    “滚回草原!”

    “不配行走江湖。”

    “羞于尔等为伍。”

    .......

    随群情激奋,高台之下的诸江湖人开始窃窃私语。

    高台之上,白袍老者眉头微皱,似乎有怒气却又强行压制着,“诸位好汉是不是搞错了?我慕雪派之人何时为难过尔等?又何时用过妖法?休得胡言!还是说你们心怀鬼胎,故意闹事?”声音滚滚,声势浩大。

    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

    “呵,又要以势压人吗?”腰佩长刀的青年人丝毫不惧,嗤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尔敢?”

    “你可敢让那老妖婆出来与我等对峙,我等所言是否属实,一问便知。”手持折扇的中年人冷静道。

    “问什么问,那般不讲道理,问了有何用?”人群中又一佩剑中年人站出来,冷冷插口。

    “死不承认他们又不是干不出来。”

    “就是,妖人,老子那天也看到你了的,别在这儿摆出一副假惺惺模样。老子傻才信你。”

    “对,我也看到你了,装什么傻?”

    “做了还不敢承认了?人模狗样!”

    ......

    正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不知何处有悠悠笛音传来,音调诡异却又让人莫名好奇。

    初始速度极缓,由远及近,细若蚊蝇,若百虫复苏,窸窸窣窣。

    笛声渐大,似百虫逐渐繁衍壮大,不断蠕动,嗡鸣阵阵。

    后笛声忽而宏大,如百虫出动,成群结队,窸窣蠕动声、嗡鸣声、厉啸声......交织相容,短促多变,震得场中众人头脑发昏,耳膜嗡嗡作响。

    而在这渐大的笛声中,原本气势汹汹的近百人不知何时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继而,笛声陡转,时断时续,笛音也逐渐变得平缓,却悠悠扬扬,似永无止息。

    雅间中,萧风眉头一皱,眸子猛地睁开,眼中罕见地有锋芒一闪而逝。

    随笛声转缓,广场中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可众人等了又等,却不见那近百人再次发难,不由心生疑窦,面面相觑。

    雅间中,萧天月几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就这么完了?

    这般想着时,耳边忽有箫声回荡。

    不同于之前笛声的诡异,箫声却十分真实,似风吹过田野,积雪消融,春润万物,并不如何激烈,却着实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意味了。

    几人齐齐转头,便见萧风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不过依旧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此时双目微微闭着,碧箫贴唇,有祥和乐声自箫内传出,绵绵不绝。

    紧接着,窗外诡异笛声似受了什么刺激,忽而变得低沉急促,又掺有短促的休止,断音,似虫潮将至,蓄势待发,一波又一波,越来越急,似要将箫声淹没。

    可箫声不变,依旧不急不缓,声调渐渐变化,万物开始复苏,老树抽芽,嫩草破土,虫蚁破卵,渐有蜻蜓点水,有蛙声应和,池水长落,波浪绵绵。

    笛声再转,声势再次浩大,似虫潮已至,黑云压城,嗡鸣声不绝,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萧声渐小,却不似败退,几息后复又逐渐升高,似明月新生,清冷圣洁,引万物膜拜。

    笛声变得尖厉,声势似到达极点,有百虫过境,成群结队,窸窣声、蠕动声、嗡鸣声、厉啸声......相互交汇,忽而又一声尖啸,笛声戛然而止。

    箫声亦陡然消失。

    与此同时,萧风眉头一皱,随手便自窗口掷出去了个不知什么东西,随即转头看向牧梓裳,“这是你解的蛊?”语气倒没什么恼意,只是有些嗔怪,又似乎只是在提醒。

    牧梓裳微微皱起眉头,“可我真解过的啊?”

    萧风点了点头,有摇了摇头,“你等会儿。”随即看向窗口。

    不多时,便见一只黑色六翅小虫扑闪着六翅飞进雅间。

    萧风伸出手,那小虫便径直停在了萧风手上。

    他挑眉看向牧梓裳,“这蛊,你可认识?”

    牧梓裳柳眉皱得更紧,忽而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思议,“蚀心蛊!这儿怎么会有?”

    蚀心蛊又名失心蛊或噬心蛊,是一种即使在蛊冢中也会被众多大人物哄抢的珍稀蛊虫。

    《蛊经》有注:食心血而孵,噬心而长,释毒而惑乱人心,故曰蚀心。虫成,人心失,人死。蛊离宿主以觅偶,食蛊而生,食雄而衍,卵生虫死,循环往复。性孤,不二容,互噬之,存一而长;喜乐,可以乐控之;其毒,可控人,可乱人性,亦可杀人......

    以此足见其生存习性之苛刻,亦足见其珍贵。

    这也是牧梓裳如此震惊的原因。

    这种一代少于一代的蛊虫,即使在蛊冢也是极其罕见的,可如今竟然在蛊冢外看到了,而且还是近百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且更让牧梓裳难以置信的是,蚀心蛊,即使自己师尊也是当宝贝捧着的,天杀的笨蛋混蛋王八蛋竟然随随便便用在了外面那群江湖人身上,还就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快点闭嘴,快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死。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她难以置信地瞪了萧风手中的蚀心蛊半天。

    终于,一个激灵,牧梓裳猛地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却是一撩衣裙便准备自窗口直接跃出去。

    妈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牧梓裳要......去捞点油头,应该不算晚吧。

    萧风淡淡瞥了眼火急火燎的女子,平静道:“你去了也没用,这些蚀心蛊都是残次品,而且还都是幼虫,出来了便是死,你要了何用?”

    牧梓裳闻言,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萧风已低下头,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小虫,有点嫌弃,“窗外的笛声不是为了控蛊,是为了让蛊虫提前孵化。而我的箫声是训蛊,也是扰那笛声,好让那些蛊听话。懂不懂?”

    一旁静静听着的老和尚闻言眸子闪了闪。训蛊吗?难道不是掩人耳目吗?

    牧梓裳眨了眨眼,忽然勃然大怒,声音猛地拔高,“什么?那混蛋是故意的?他竟是故意的!那他知不知道这蛊多珍贵?知不知道便是一只也能让那些大人物们疯抢?知不知道一百只蚀心蛊意味着什么,这能产多少蛊毒啊?脑袋被驴踢过的家伙!这么暴殄天物,这个混蛋!该死!”

    而雅间中一众人先被牧梓裳吓了好大一跳,随即又被女高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都有些呆呆的。

    萧风却听着牧梓裳的怒骂,眉头渐渐皱起,“所以呢?”语气平静,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莫名心寒。

    牧梓裳心头猛地一颤,有些愕然看向萧风。这小家伙似乎生气了,可他生得哪门子气?难不成也心疼这些蛊?但这小家伙又不是蛊师,心疼什么?

    萧天月几人也猛地回过神来,一脸错愕看向萧风。

    老和尚和老张头则都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这孩子呀,对于有些事还是那般天真。

    萧风见牧梓裳一副茫然模样,忽然微微叹了口气。生活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是他强人所难了。随即萧风语气又恢复温和,道:“那些蛊,我杀了?”

    牧梓裳怔了怔,旋即一脸肉疼,“嗯,杀吧,杀吧,反正你是不可能任由着外面那些人死的,不杀能怎么着?”

    萧风微微颔首,随即朝手中的小黑虫努了努嘴,又道:“这个呢?你若想养,我便留下它,但记住,不许以人养。”

    牧梓裳又怔了怔,纠结了下,丧气道:“留着也没用,还要吃我的蛊,我养它赔钱吗?不留了。”只是语气中仍难掩肉痛,显然一点也不舍得。

    萧风平静道:“我有法子不让你赔钱的。”

    “什么意思?”牧梓裳眨了眨眼,这次是真没明白萧风何意。

    “我是说,我能让这蛊恢复正常。”萧风认真解释。

    牧梓裳却彻底惊悚了,“你......你你你说你能,你怎么能......”

    “我知道它需要什么。”萧风平静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初,我说过我能听懂它们的话的。”

    牧梓裳再次一脸愕然。当初少年误入蛊冢,少年的确说过自己是因为能听懂蛊语才会控蛊的,并非什么天生。可这种事又有谁信?

    雅间中的几人也一脸愕然,这委实是太离奇了。

    即使见多识广的老和尚亦是如此。

    萧风对一众人神色视若不见,挑眉看着牧梓裳,“你的决定。”

    牧梓裳又眨了眨眼,使劲点头,忽而又一下子怔住,“那你不很亏?”

    “没有,”萧风微微摇头,终于露出了个笑容,“虽然你这次似乎没帮上什么忙,我既请你来,人情自然是不能赖了的,这小家伙算半个人情,可以吗?”

    他这一笑,雅间内古怪的氛围似乎就无影无踪了。

    雅间内一众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气氛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牧梓裳想了想,两手一拍,爽快道:“没意见,正好你我互不相欠了。”

    萧天月几人面色古怪,齐齐看着牧梓裳。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绝情呢?

    牧梓裳立即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哎呀,你们......滚滚滚,再看老娘挖了你们眼。”

    几人面色更加古怪,眼见牧梓裳的气势一点点蔫下去,面色一点点变红,最后连耳朵根也红透,几乎恼羞成怒,终于不知谁‘噗嗤——’了声,随即几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风平静看着一众人胡闹,微微一笑,再未开口。就这样吧,误会就误会吧,自己记得就可以了。他萧风还没有欠人人情的习惯。

    继笛声后再演笛箫合奏,江湖诸人即使再不想注意笛声的突然出现也不得不注意了。特别是最后突然中止的尖厉笛声,着实太过突兀,让诸江湖好汉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禁不住面面相觑。

    广场之上气氛一时诡异无比。

    “咳咳咳......刚才俺咋了?”

    正在这时,近百呆立的江湖人中一憨厚大汉迷迷糊糊出声,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咳咳......哪儿来的血......咳咳咳......,”随沉闷的咳嗽声有鲜血不断自这憨厚大汉口中咳出,汉子终于彻底回神,“妈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偷袭的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暴躁的怒喝打破了广场的静默,却让诸江湖人面色更加古怪,齐齐看向这吐血的汉子。

    “我......我这是怎么了?”

    然而,正在这时,近百人中又有人出声,神色也是迷迷糊糊,只是却并未如之前大汉那般莫名其妙地口吐鲜血。

    “嗯?刚才怎么了?”又一人迷迷糊糊出声。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嗯?怎么回事?”

    ......

    未过多时,近百人一一出声,都是迷迷糊糊的模样,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都一点儿也不知晓,即使那般声势浩大的笛声与随后而起的箫声也似乎并未听到。

    广场中一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刚才......是妖法......对,一定又是慕雪派搞得鬼!”近百人中也有头脑灵活的,恍惚片刻后很快便想到了关节。

    “对,之前就是这样。”

    紧接着,又有人出声附和。

    “就是这妖法,错不了!”

    “狗玩意,妖法了不起啊。。”

    “妈的,众目睽睽之下,好大的狗胆!”

    “这种势力,祸乱江湖,留它作甚?”

    “就是。”

    ......

    近百人相继反应过来,随即纷纷怒骂了起来。

    “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先前那雄武大汉忽然上前一步指向高台上眉头紧皱的白袍老者,怒斥道。

    “就是,没想到这次会失手吧?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又一腰佩双刀的方脸青年人也踏前一步,冷道。

    “怎么?刚才是想让我们闭嘴,还是又要控制我们?”

    “还有什么手段,小爷受着!”

    “有本事再用妖法啊?我们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对,给个说法吧,否则安能留你?。”

    ......

    眼见台下越来越乱,白袍老者不得不再次提气出声,“诸位怎能如此臆测?刚才的笛声箫声非我慕雪派所为,定是有人搞鬼。听老朽说,既是涉及我派,我派自不会坐视不理,老朽保证,必会查出搞鬼之人,给诸位也给我慕雪派一个交代。”声势一如之前的洪亮浩大,滚滚传荡。

    可一众人却不再听他的,闻若未闻,依旧吵嚷不停,刀剑霍霍挥舞。

    “众好汉可看见了,这慕雪派就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妖人妖法,这种势力有何好加入的?又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折扇中年人转头看向广场中一众人,朗声道。

    “对。”

    “妖人,不配立足江湖。”

    “滚出镇江。”

    “滚回大雪山。”

    ......

    正在这时,众人耳边有箫声再次响起,初时极小,几不可闻,后箫声渐大,悠悠扬扬,似风吹湖畔,闲适悠扬,似乎带了某种魔力,令人心生陶醉。

    广场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箫声音律开始微微变化,渐有水波微漾,树梢摇曳,柳絮飘飞,又有蜻蜓点水,鱼儿自水下探头,有涟漪圈圈扩散开来。

    箫声再变,涟漪止,蜻蜓飞过,鱼儿离去,湖面如镜。柳絮落水,树梢渐停,天地静止。

    曲终,箫声停。

    广场中寂静一片。

    然而,下一刻,那近百江湖人中,除了之前那个吐血的憨厚汉子外,其他人都忽觉心口剧痛,随即齐齐呕出一大口鲜血来,脸色亦变得惨白。

    广场中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露惊恐之色。

    那近百个江湖好汉更是齐齐退了好几步,惊恐万状地看向白袍老者,再不敢说一字。

    显然都被吓到了。

    雅间中,萧风平静将碧箫收回腰间,面色有些疲惫。

    他向来很避讳他的奇怪天赋,今日却迫不得已二度凭仗,虽然之前也想到过这一情况,可理智归理智,心里仍有些疙瘩。

    特别是刚才的让那些蚀心蛊安乐死,因为能听懂它们的心声,即使萧风再怎么理智,明明清楚只是些小虫子,可在萧风心中杀了它们其实也是与杀人差不了多少的。

    抬手揉了揉眉心,萧风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面色恢复了平静淡然。

    对面于逸见此,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少爷,要不休息会儿吧。”

    萧天月几个清楚萧风身体情况的也有些担心地看着萧风。

    萧风微微笑了笑,“没事,不用担心。”

    洛天怡看了眼窗外的情况,有些不解地皱起秀眉,犹豫了下开口道:“萧哥哥,你不是说打压一下慕雪派吗?”她伸手指了指广场之景,“可这好像是在帮他们哎。”

    广场之中寂静一片,广场中众人皆面色惊恐地看着高台方向。显然,先不论这种结果对慕雪派是好是坏,慕雪派的实力绝对是得到了诸江湖人的承认了。

    雅间中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窗外。

    随即,老和尚与老张头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怔,随即呵呵一笑。

    祝青蓉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嘀咕道:“搞什么?神经兮兮的。”随即又同老张头开始了耳语,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和尚撇了撇嘴,也没一点兴趣。

    牧梓裳亦然。

    其他几人则面色变得有点古怪。

    “没有啊,”萧风倒没什么意外之色,随口道。转头见洛天怡一脸不理解,他无奈笑了笑,随即温和道:“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慕雪派的实力怎么样?”

    “一流势力实力啊。”洛天怡想也没想回答道,“这个萧哥哥说过的。”

    “那偌大江湖一流势力也就那些,所以慕雪派再怎么打压也还是很厉害,对不对?”萧风点点头,笑眯眯反问。

    “嗯。”洛天怡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即又一下子怔住。

    “那我干嘛打压它?”萧风随意道,“让那些江湖人少不长眼招惹他们不好吗?”

    萧天月几人齐齐面色更加古怪地看向萧风,即使原本有些明白的许天望也有点糊涂了。

    “陶叔他们是给慕雪派提个醒,不是打压。”萧风见此,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些隐世势力们都隐世久了,难免生出高人一等的感觉来,无论飞扬还是我的目的都是让他们认清些现实,有点敬畏之心,不是让他们丢点面子,这没意思,不是吗?。”

    “可您说过拿慕雪派开刀的啊?”萧天月不解道。

    “是啊,可开刀不是打压,”萧风耐心解释,“是说让他们长点记性。那些江湖人懂不懂没关系,可那些隐世势力要懂,要清楚若胡来,自有收拾他们的。”